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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多吉的安慰(二)

  “我沒有討厭你。”她看著多吉的眼睛,強忍著疼,慢慢說道,“多吉像陽光一樣熱情溫暖,明媚可愛,我怎麼可能討厭?”

  “姐姐騙我!”黯淡的棕色大眼陡然明亮起來,閃耀出陽光的金輝,嘴巴卻硬硬地不服軟。

  “沒騙你。”她齜瞭齜牙,吸口冷氣,繼續道,“我真的沒有受傷,身體健康的女人大多每月會流一次血,稱為月經。它代表著女人能嫁人生孩子瞭,是一種十分正常的現象。”不想再傷害一個孩子的心,就隻有克服尷尬和羞囧,老老實實地解釋。

  “那姐姐為什麼好像很痛的樣子?”多吉半信半疑,粗糙的手落在她的額頭,擔心道,“姐姐的額頭好涼。”

  一片誘人舒適的溫暖覆蓋上額頭。羅朱強笑瞭一下,眼睫微垂,雙頰暈燙燥熱,對給古代高原男童普及女性生理知識還是感到分外尷尬和力不從心,難怪當年的老師會分男女生分別講解生理衛生知識。

  “流血時,因為個人體質原因,有的女人不會痛,有的女人小腹內會微痛,有的女人則會很痛,我運氣不好,屬於很痛的那部分女人。”

  多吉靜默瞭,似乎是在思考。片刻,他極為認真地低聲問道:“姐姐會……會痛上多久?”

  “熬過前兩天,後面就不太痛瞭。”臉上火燒火燎地發燙,她囁嚅地回道。

  一根粗糙溫暖的褐色手指輕輕撫上她破爛的唇瓣,“姐姐痛的時候咬我的手指就好瞭,別再咬自己的嘴唇瞭 。”陽光青草暖息帶著男童特有的清新輕輕撲吹臉龐,凝視她的棕色眼睛禁錮著豔陽的金暖,滿是鄭重的擔憂和心疼,

  她是個二十歲的成年人,如今卻被一個十一二歲的孩童擔心著、關心著、憐惜著,而他們隻不過萍水相逢,彼此有些同病相憐的一見如故罷瞭。這個男童的年齡與紮西傢的德央相仿,言行卻明顯比德央更老成,更懂得關愛體貼人。

  廣袤惡劣的屋脊高原除瞭培育像古格王、釋迦闥修那樣兇殘的禽獸人類外,還培育瞭像紮西一傢、多吉這樣淳樸熱情,善良體貼的美麗人類。羞窘和尷尬退去瞭,湧動在胸中的是柔柔的暖和流淚的沖動。

  她從被窩裡伸出手,握住多吉摩挲在唇上的手指,綻開個由衷的淺淺笑容:“好。”就算多吉給出的是孩童美麗的謊言,她也感謝他此刻的安慰和體貼。

  “姐姐的手好冰!”多吉訝然驚呼,連忙反握住她的手,使勁揉搓起來。

  多吉看起來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孩童,骨架卻生得十分高大,粗略估計已經快要接近一米七瞭。雙手修長粗糙,指節分明,手掌比成年男子小瞭些,指骨也要纖細些。粗糙的掌心將細嫩肌膚磨得有些刺痛,卻暖烘烘的,活似個天然的烤爐。渾身冷寒的羅朱不禁貪戀起這丁點久違的溫暖,遂一聲不吭地由著他搓揉。

  搓熱瞭一隻手,她自動自發地將另一隻手伸出去。等到另一隻手被搓熱後,她再將前一隻變冷瞭的手伸出去,如此循環兩次後,多吉發現瞭問題。

  “姐姐的身體不能保持暖熱?”

  “嗯,很討厭的體質。”羅朱嘶嘶抽氣忍過一陣絞痛,精神變得有些懨懨。

  他將又搓熱的嫩手塞進被窩,歪頭想瞭想,突然抬手把身上破舊的光板皮袍迅速一脫,極快地揭開羅朱的被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鉆進瞭被窩裡。

  “姐姐,讓我給你暖暖身體吧。”他對浸骨的冰涼毫無畏懼,張開雙臂抱住蜷縮的羅朱,把她整個摟在溫暖的懷裡。睜著一雙純凈溫暖,明媚燦爛的棕色大眼看向她,軟聲求道。

  羅朱呆愣愣地看著被窩裡突然多出來並抱住自己的暖熱東西,大腦一時仍未回過神來。

  “你──你──”舌頭好像打瞭結似的,吐不出完整的話。

  “姐姐,我天生不怕冷,你不用怕冰著我。”多吉自顧自地接過話頭。

  “你──你──”羅朱繼續吃力地打結。十一二歲不算太小瞭吧?是不是要避下嫌?而且這樣汲取一個孩童的體熱是不是太無恥太不道德瞭?腦子裡是這樣想的,身體卻像是有著主動意識般把多吉這個大熱爐子貼得緊緊的。如果不是她拼命忍耐,那雙手、那雙腳早就撩開多吉的麻佈破衣,直接貼上肌膚烘烤瞭。

  “姐姐,你看,我總能為你做一件事的。”多吉的唇邊漾開欣慰的甜笑,一雙金暖的棕色大眼彎成兩道弦月,顯得既憨然可掬又靈慧調皮。

  羅朱一怔,湧到喉嚨裡的拒絕凝住瞭。人都鉆進被窩瞭,如果再矯情地謝絕,估計又會傷到多吉那顆敏感純潔的心吧?而緊貼身體的團團暖氣也讓她舍不得斷然拒絕。艱難地掙紮片刻,她最終妥協認輸。好吧,她就齷齪無恥地壓榨一回童工。

  “謝……謝謝……”她有些難為情地道謝,為瞭不讓自己顯得太過無恥無良,又連忙補充道,“你要是受不住我的寒涼,就立刻鉆出被窩,千萬別凍著自己瞭。”

  “不會凍著的,姐姐放心。”多吉笑瞇瞇地寬慰道,手滑到她的腰間,擅自解起夾衣來,“姐姐,穿得太多,暖起來會很慢的,我幫你把夾衣脫瞭吧。”

  “嗯。”羅朱沒有猶豫推卻。多吉說的是事實。大冷天睡被窩,穿得越少越能快速積聚熱量。隻是她的體質穿厚穿薄一個樣,沒啥太大區別。不過有瞭個人體暖爐就不同瞭,穿得輕薄才能快速吸收別人的熱量。

  夾衣脫去,裡面的絲綢內衣又濕又冷,緊緊地貼在她的後背上。

  多吉拉拉濕潤冰冷的綢衣,輕輕蹙起眉頭,建議道:“姐姐,把內衣也脫瞭吧,它已經濕透瞭,你穿著睡會得病的。”

  羅朱的心咚地驚跳瞭一下,慌忙搖頭:“不,不,我不習慣裸睡,內衣在被子裡烘烘就幹瞭。”開玩笑,古有男女七歲不同席之說。她是沒啥封建思想的現代女人,和一個十一二歲的男童共處一個被窩勉強能接受。真要裸身相抱相擁,就算是為瞭取暖,還是頗有一定的挑戰度。

  多吉看羅朱態度十分堅決,便也打住瞭脫她內衣的念頭,手掌卻突然滑到瞭她的小腹上。

  “多吉,你做什麼?”羅朱驚叫,慌不迭地捉住他的手。

  “姐姐不是小腹痛嗎?我給你揉揉,揉揉就不痛瞭。”多吉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小時候哪兒摔痛瞭,阿媽都會給我揉揉的,有時候阿兄也會給我揉揉。”

  羅朱嚴重懷疑多吉被釋迦闥修的舉動污染瞭,可看向自己的又是一雙多純潔美好,多善良體貼的眼睛啊!是她……是她齷齪地想得太多瞭吧?在這樣無垢的註視下,在渴望擺脫痛苦的潛意識下,心防和戒備節節敗退,最終松開瞭手。

  多吉隔著輕薄的綢衣規矩地揉按起來,他的手沒有釋迦闥修的手巨大,卻同樣暖熱有力,手法沒有釋迦闥修嫻熟,笨拙中卻更顯拳拳稚子心意。

  “姐姐,不痛瞭呵,不痛瞭。討厭的痛全飛瞭,飛到瞭雪山上……”他一邊按揉,一邊輕聲軟哄。軟哄聲慢慢拉長,變成極輕柔動聽的小調,略略彎起的棕色眼眸泛起微微的夏日暗金,蕩漾著瀲灩的春水,燦爛純凈,溫暖明媚,所有的復雜黑暗醜惡都不存在瞭,隻餘下一份無暇潔凈的美好。那雙眼睛仿佛似曾相識,又仿佛遙遠陌生。

  四肢慢慢暖熱起來,小腹內的疼痛漸漸散去,羅朱的眼皮輕輕耷拉下來。

  迷蒙睡去前,她忽然想到一個被忽略瞭很久的問題。

  多吉是怎麼進入她的牢房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