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艱難地前行著。
腳下的道路高低不平,坑坑窪窪,她走得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摔得七暈八素。潛藏在墨黑中的魑魅魍魎趁她看不見,不時躥出來在她身上拳打腳踢,捏揉搓磨,弄得渾身疼痛不堪。她的身體卻像被下瞭禁制似的,跑不開,也躲不掉,連反抗的力氣都沒多少,隻能咬牙承受。
這裡像是處在赤道上,包圍身體的空氣熱得燙人。可滾炙隻在肌膚表面灼燒,肌膚下的血肉筋骨冷得像是在冰窖中儲存瞭整整一個夏季。冰霜渣子直往骨縫裡鉆,小腹裡鉆,沈墜墜的,絞痛得讓她想滿地打滾嚎哭。
隱隱的,她聽到遠處黑暗中傳來野獸的低沈吼嗥。一顆顆冷汗密密麻麻地冒出,也不知是痛的、還是冷的,或是嚇的。
突然,邁出的腳踩進一個凹坑裡,膝彎一軟,身體因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就像長途跋涉的人一樣,慢悠悠地走著還能勉強堅持,一旦停下來,就再也邁不開腿瞭。她也是如此,沈重疼痛的身體因這一坐便再也無力站起。
她決定好好休息一下,存儲些體力後再走。縮起雙腿,雙臂緊緊摟著肩膀,有些膽怯地環顧起四周黑暗來。可恨那些看不見的魑魅魍魎,竟趁著她無力動彈,不但拳腳如雨點般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身上,甚至還在咬她的肉。
“滾!”她揮舞著手臂,試圖將這些沒有形體的鬼怪驅走。
揮出的手臂沒碰上任何東西,卻遭到瞭好幾口嚙咬,痛得差點流出眼淚來。尼瑪的老子身上是多長瞭二兩肉,但也不能給你們這些鬼怪白咬啊!
她愈加發狠地想要揮動手臂打鬼,無奈小腹裡的冰寒絞痛一陣緊接一陣,瞬間抽走瞭她所有的力氣。汗水和淚水涔涔流下,她突然想到,這裡不是自己該待的地方。
是瞭,她應該是在做夢,隻有夢境才會這麼黑暗,隻有夢境才會又冷又熱,也隻有夢境才會出現魑魅魍魎之類的鬼怪。明白是做夢後,心裡的恐慌少瞭許多。不解卻又隨之而來,為什麼夢中的疼痛感會那麼真實?該不會在現實中真有人在揍她吧?不行,她要立刻清醒,張大眼睛看看到底是哪個混賬王八蛋敢在她身上動手。
一手用力壓住小腹紓緩疼痛,一手使勁揉著眼睛。張開,一片黑暗;再揉,再張開,還是一片黑暗。連續重復數次,眼前依舊一片漆黑,魑魅魍魎依舊在身周肆虐。她……她醒不瞭啊啊啊啊!
“呵呵,有趣,居然能以血為引,跌進魂眼的世界中。”
正在她又痛又嚇,絕望悲憤得捶地的時候,上方的黑暗中突然傳下一道柔和溫醇的含笑聲。仿若春風吹拂,甘霖普降,所有的魑魅魍魎盡數退散,頃刻便將她心裡的急躁恐懼和絕望悲憤驅得一幹二凈。
她驚奇地抬頭仰望,但見墨色黑暗中出現瞭一小團淺淺淡淡又朦朦朧朧的亮光。亮光逐漸擴大,一個神聖卓越的人影慢慢清晰起來。
他盤坐在一朵金色的蓮花上,蜜褐肌膚光潔如瓷,身穿赤黃背心,外罩絳紅袈裟。右臂袒露,雙手結印前胸,以一串鳳眼菩提念珠封纏。頭上頂著短短的黑棕卷發,額心有顆暗紅色的核桃般大的磕頭肉瘤,修長秀麗的黑眉斜飛入鬢,紺青鳳眼半開半闔,蘊藏著深邃的神秘和無垠的廣袤。挺直狹窄的鼻梁凝著碧水溫潤,薄薄的唇角噙著慈悲的淺笑,竟給她一種法相莊嚴,風華仁愛的錯覺。
“你……是誰?!”
羅朱驚訝極瞭,她不是修行者,也不怎麼信奉宗教,夢境中怎麼會有恍若神佛降臨的僧人出現?甚至還能清楚地看見他的形貌?
那僧人對她笑瞭笑,剎那間冰雪融化,黑暗中好似有千萬朵純凈聖潔的雪蓮徐徐綻開,不但能隱隱聽到花開的聲音,還能隱隱嗅到清幽的蓮香。
“再待下去,你的神魂會慢慢消融的。”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將手中放著毫光的念珠朝她頭頂拋下。
一片燦爛的亮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她模模糊糊地聽到一句柔和溫醇的謔笑。
“真是個有趣又罕見的笨蛋。”
啥?!在夢中竟然也會遭到鄙夷和嘲弄!老子不發威就真當老子是病貓瞭!反正是夢,誰怕誰!
“尼瑪的才是有趣又罕見的笨蛋!”
羅朱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咆哮著回罵過去,眼睛霍地張開,直直對上一雙凌厲的暗褐鷹眸。
“你在罵誰?”
鷹眸危險地瞇瞭瞇,冷硬平漠的聲音下翻滾著黑色的火焰。
罵誰?羅朱被問得一愣。腦子裡亂糟糟的,似乎有很多東西,可是所有的東西又都糊成一團,怎麼也記不起來。
“我怎麼知道罵誰?做夢就像醉酒,人醒後很少能夠記住內容。”她白眼翻到一半突然卡住。
等……等等!是禽獸王在問她,她……她怎麼會腦子發昏地翻白眼回答?她才二十歲,大好年華,沒必要趕著投胎。初醒的遲鈍大腦終於清醒地高速運轉起來,她憶起瞭自己不是睡覺,是暈厥在禽獸王的強暴中。
記憶的運轉牽動瞭身體知覺的蘇醒,臉痛、嘴痛、肩痛、胸痛、手痛、腳痛、背痛、腰痛、屁股痛、大腿痛……全身上下每個地方無一處不痛,尤其以小腹和下身的痛為痛中之最。
小腹沈墜墜的絞痛,下體火辣辣的灼痛,不時有一股熱黏從身下湧出,無情地將生命的熱息帶出體外,軀體冷得像是從太平間推出的屍體。
也不知從哪兒湧出的力道,她雙手狠狠一推,居然將猝不及防的禽獸王掀到瞭一邊。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起來,低頭往身上細看,眼睛驀地暴睜。
身上到處都是牙印,到處都是瘀痕,到處都是幹涸的白濁。嬌嫩的胸乳幾乎看不出原本的白嫩,乳尖紅腫破皮,滲出縷縷血絲。小腹和大腿內側也是紅腫破皮,糊滿白濁。腿間鮮血淋漓,腿心處痛得劇烈。
小腹內又是一陣生拉活扯的絞痛,一大股鮮紅的熱液從劇痛中湧瞭出來。腥甜味兒直沖鼻子,她清楚地看見鮮血中夾雜著一小片暗紅的黏膜。
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她面色死白地將視線挪移到身邊禽獸的腿間。他的小腹和大腿也染滿瞭紅豔的血跡,卷曲的黑色叢林濕黏黏的,從中昂揚翹起的赤黑殺器上裹著的是……是新鮮的血液。
她被禽獸王強暴瞭!
這事實猶如飛來巨石將她砸得頭暈眼花,心臟一陣狂跳之後倏地停止瞭。
女人的貞潔不外乎就是一片膜,被一個普通男人強暴,她可以當做被惡狗咬瞭一口。但是被禽獸王的那根殺器強暴瞭,等待她的就是可怕的死亡。
雖然她現在還能睜眼,還在喘氣,但是小腹和下身的劇烈疼痛,一股股湧出的鮮血無一不在宣告她已經一腳踏進瞭棺材。
死亡,是遲早的事。
所有的希望,唯一的信念在這一瞬間全部崩裂坍塌,整個人沈入冰寒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