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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媽怎麼瞭?”江清雯被推到村邊的粗樹下,不明所以。

  “你一會別出來!聽到沒有!”女人擺個噓聲的手勢,擺瞭擺手,神色緊張。

  “他怎麼回來瞭?”郝春芳心裡暗想,聽孫大爺說馬傢人早就搬城裡住瞭,他怎麼出現在這裡。

  馬海母子昨天簡單的休息一晚,一早便來到瞭以前村裡的空院當中收拾瞭起來,天還蒙蒙亮的時候馬傢大院就已經傳出瞭掃把拍被褥的聲音,這麼多年院子雖然沒人住,張娟每年回來都會打理打理這個老舊的房子,偶爾讓同村的老姐妹看一眼,歲月恍逝,村裡的人傢們生活水平慢慢變好,院墻也在一點點的修繕,原來大夥泥土砌成的門墻很多都變成瞭理石瓷磚,馬傢院在路邊一排院子裡顯得更加殘破,格格不入。老舊的鐵門一扇早已被銹穿出一個拳頭大的圓洞,綠色的草苔在土墻上盤踞根深,歲月的痕跡一覽無餘。

  他手裡的簸箕裝著屋裡掉落的墻皮,以及堆積成群的土灰,倒在院對面不遠處的土坑垃圾堆裡,黑瘦佝僂的身影,就和那老舊失修的院子一樣。

  馬海坐在自傢門前的石頭上,稍做休息,時不時看看四周,醬油色的頭皮上有一層白色土渣,翹著二郎腿,一下下摳著滿是黑泥的腳趾縫,感覺到不遠處有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回過頭去……

  隻見一個穿著火紅色薄絨大衣,雙手插兜,一頭濃密的黑發在腦後盤成瞭一團,身下灰色的運動褲和旅遊鞋看起來十分休閑的女人眼神如尖刺一般看向他一步步走近,時尚艷麗的穿著在鄉間土路上如自帶吸附性一樣,緊緊套牢著馬海的視線,一時間身子好像忘記瞭跟過去,和落枕瞭一樣。

  “你,你是芳妹子嗎……”

  十多年前他心心念念的郝春芳竟然和做夢一樣,出現在身後,讓他以為是出現的幻覺,豆大的老眼一如既往的死盯著郝春芳,那種貪念不帶有一絲的遮蓋,她一下回想起多年前埋藏在深處的記憶,讓她光滑的皮膚起瞭一層雞皮疙瘩,強忍著厭惡,在馬海身側約不遠處停下瞭腳步。

  “你快滾!江山快回來瞭,讓他看見你你想再瘸一條腿嗎?”如果不是情勢所逼,她不想跟他有一絲交集。

  聲音雖然語氣不善,但在馬海的耳裡卻是那麼的美麗動聽,但他來不及沉醉,對江山是從心裡往外的恐懼,多年前的那晚在馬海心裡留下瞭非常的深的心裡陰影,右腿膝蓋處似乎在隱隱作痛,一個急起身,本就一條腿沒法正常用力,慌忙站起的他一下失去平衡向右面倒去,掙紮的竄瞭幾步,下意識的手墊在前面,一下子手撐著地面跪到瞭郝春芳腳前,看起來狼狽不堪。

  “你幹嘛!!”

  郝春芳被嚇瞭一跳,連忙退後幾步,揣在兜裡的手下意識的在跨前交叉,把沒系扣子的風衣裹的更緊,一臉警惕看著跪在地上的馬海,眼前隻有一個黑黃色的禿頂腦瓜皮,四周長著灰白的雜發,好像一個松花蛋。

  一襲白衣氣質出塵的女孩在不遠的樹後看著這一切,幾天前才見到的人現在竟然陰魂不散的出現在眼前,當看到媽媽退後幾步的時候差不點忘記瞭媽媽的叮囑直接沖出來,那張醜惡的老臉讓她仿佛又回到瞭小時候,似乎在恨自己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她粉拳緊握,在粗糙的樹皮上用力的砸瞭幾下,嫩白的手側充斥的血紅,恨恨的盯著兩人隨時的動作,美目如冰刀。

  “你趕緊起來!!”一邊沖馬海喊著,一邊焦急的看瞭看遠處的村口。

  不管此時任憑郝春芳的呵斥,馬海依然匍匐在地上,呆呆的不動,如果郝春芳能蹲下,就可以看到他此時醜陋的老臉上色情猥瑣的眼光是如何的暴露無遺……

  他癡癡的看到女人的緊口運動褲和旅遊鞋之間露出的一小片白肉,似乎郝春芳今天穿的是肉色的薄絲短襪,白皙的腳踝在肉絲包裹下細膩的皮膚若隱若現,強烈的刺激著馬海的視覺,一時間忘記瞭江山馬上的來臨,竟然慢慢向前爬去,如同一隻聞到肉味的流浪狗。

  土路遠處一輛熟悉的紅色寶馬,正在轉著彎,鮮艷的顏色在鄉間如此的顯眼。

  她顧不得那麼多,一腳踹在瞭馬海的肩膀上,瞬間一個鞋印印在瞭本就臟破的上衣上,倒也不太突兀。

  “你快滾,我老公來瞭!”

  此時此刻如果是不明事情原由的人還以為是女人在偷情一樣,慌忙的叫趕著眼前的相好。

  肩上的鈍痛終於喚醒瞭馬海被色欲支配的神經,連滾帶爬的起身往自傢院子裡跑去,褲子膝部的黃土都來不及拍掉,鐵門嘭的一聲,瞬間門禁緊閉,好似剛才種種都不曾發生。

  寶馬車慢慢駛來,卷著些許塵土,郝春芳身形僵硬的站著,沒有做任何虧心事,心臟卻砰砰跳個不停。

  “媽?”江清雯見馬海跑回瞭院子,趕緊小步跑到瞭女人身邊,挽著女人的手臂,擔憂著看著她,女人臉上完全沒有瞭剛來時的輕松愜意。

  看到女兒在身邊,緊繃的神經放松多瞭,還好沒有讓女兒目睹馬海色情猥瑣的一面,不想女兒收到任何形式的玷污,也不能讓丈夫看到他,畢竟江山對馬海恨之入骨,又因為他蹲瞭監獄,難免在發生什麼意外,好不容易得來平穩的傢庭,她不想因為一些舊事打亂瞭原本的安寧。

  “媳婦,怎麼瞭,那麼嚴肅,是冷嗎?”

  感覺到女人有點奇怪,還以為是天氣冷的。

  “沒事,尋思你怎麼這麼久才來呢,孫大爺呢?”郝春芳強裝無事,揚起瞭一個笑容,稍微用力的握瞭下女兒的手。

  “芳兒啊!”一個老態的身影從車上下來,穿著唐裝白大褂,拄個桃木拐杖,扶瞭扶金邊的老花鏡。

  “孫大爺好久不見,您身體還好嗎?”郝春芳快步上去攙住瞭老人的胳膊。

  “還好,老天爺不收我啊,哈哈哈,呦這就是當年那個小丫頭吧?”老人慈祥的對著女孩笑著,好像自己的孩子一般。

  “孫爺爺好!”女孩禮貌一笑,輕鞠瞭個躬。

  “嘖嘖嘖,小丫頭一晃這麼大瞭,長的真俊,真是像你媽!呵呵呵……”

  “咱進院吧,別站著瞭。”江山從車裡拿出瞭早上在傢準備的燒烤工具和羊肉。

  院內變化不大,原本的水泥路好像是被修繕瞭一次,不像多年前那般到處都是裂紋,兩邊的菜坑原本種著幾排玉米桿,和蔬菜,現在看來已經荒蕪瞭很久,被雜草所代替,門前的手壓式水井還在,被刷上瞭一層銀色的油漆,房屋玻璃被換成瞭鋁合金窗戶,深藍的玻璃映著陽光晶瑩透亮,幾人走著,一個頭發盤起的婦人,看起來並不老,身材勻稱,穿著黑色印著金花的旗袍,披著一個灰色翻毛的夾克,古風古韻的,正巧推門出來。

  “淑萍不是中午的飛機嗎,還沒走啊……”孫大爺雖拄著拐,可腿腳不顯累贅,向叫淑萍的女人招瞭招手。

  “來得及,租這麼多年人傢的房子,總要臨走看看屋主人不是?”婦女音色溫柔似水,讓人聽瞭如被菩薩普度一般,心曠神怡。

  她對著江山夫妻倆點頭示意,一轉眼,眼中的喜愛毫無掩飾的看著郝春芳身邊的江清雯,伸著手就小步的走瞭過去。

  “這是你們女兒吧?真漂亮,我就喜歡女兒,可惜當時生的是個小子……”失落的聲音透著女人的不甘。

  對於不認識的人拉住自己的手,她還是有點抗拒的,不過還是禮貌的打著招呼,看得出眼前的女人似乎很喜歡自己,她對著自己四處打量著,緩緩摸著自己的手背,傳來的溫度讓人莫名心安。

  “咱們進屋說吧,今天外面還真有點冷,我這個老頭子怕涼。”

  屋裡變化就比院子裡大多瞭,以前的水泥地板變成瞭閃閃發亮的瓷磚,火炕上平鋪著咖啡色的皮革,一側不再露著暗紅色的磚頭,而是被做工精良的木板所包裹,刻著龍鳳圖案,塗抹不均的墻壁抹瞭一層白色的大白,中央放著暗紅色的圓桌和圓凳,有種國風的韻味,對面墻壁掛著一個三十多寸的液晶電視,下面擺放著一些水果,好像是貢品,不過拜貢的對象卻不在瞭……

  “哇淑萍姐,房子被你們裝修的不錯啊,我們都不用再重新裝修瞭……”進屋後郝春芳四處打量著,訴說著對她的贊許。

  “還好,我還怕你們不滿意呢。”

  “不會不會,這很好瞭!”

  “傢裡剩下的都是好用的,比較新,我也搬不到國外去,就送你們瞭,希望你們不要嫌棄。”

  “哪裡哪裡,您隨時要我們從國內給您發過去都行!”兩個女人不斷客套著,在床邊坐瞭下來。

  “你們先聊,我去擺烤箱,一會咱們一起吃個飯!大爺你也坐!”江山吆喝著就開門往外走去。

  “沒事你們聊,我去另一個屋看看。”孫大爺拄著拐杖也隨江山出去瞭。

  屋裡短暫的寧靜瞭一會,淑萍向江清雯招瞭招手,“丫頭來到阿姨這坐。”

  “萍姐您兒子在國外做什麼的?”郝春芳打破沉默,有話沒話的找著話題。

  “他呀,現在在大學留校當老師呢。”叫淑萍的女人一邊看著江清雯一邊輕拍著她的手,喜愛之意就差在臉上寫明幾個大字瞭。

  “那真是青年才俊啊。”

  “哪裡哪裡,就是個書呆子,要不是我那口子走瞭,還真不想去國外,呆不慣……唉”從女人愁容中看得出對丈夫的愛戀。

  “您也別太過傷心,畢竟人死不能復生。”

  “謝謝你,沒事,我想得開,等到過去幫兒子照顧上孩子,就把那老東西忘瞭……”淑萍自己給自己開著玩笑,轉頭又慈愛的看著江清雯,給江清雯弄得有點不自在,但郝春芳不能這麼跟著開玩笑,隻能呵呵的陪著笑。

  “對瞭,這丫頭上大學瞭嗎?”淑萍轉念一問。

  “額,剛上大一。”

  “哦……”女人低頭似乎在想著什麼。

  “有沒有想法去國外留學,我兒子應該能幫上忙,再者我也有個私心,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特別喜歡這孩子,在我身邊你應該也能放心。”女人始終握著江清雯的小手。

  “啊??”突然的話鋒一轉讓郝春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沒事,我可能有點唐突瞭,你們再想想也行。”

  郝春芳本來沒這麼想,但被女人這麼一說,似乎也有道理,畢竟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還有個照應,畢竟多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那,我們再想想,那萬一行的話怎麼聯系您?”

  “那再好不過瞭,你電話給我就好,等我過去安頓好瞭給你打電話!”女人本沒做希望的隨口一說,沒想到真的說道郝春芳心裡去瞭,也好,她是真的非常喜歡這丫頭,正好能彌補一下沒女兒的遺憾。

  江清雯看瞭看女人,又看瞭看低著頭似乎正在盤算著什麼的老媽,心裡突然有一股被賣瞭的感覺。

  江傢大院前一輛白綠相間的出租車在門口停瞭下來,淑萍拖瞭兩個碩大的黑色行李箱推門走出。

  “萍姐不吃點再走嗎?快好瞭。”江山在燒烤架前串著肉串,爐子裡的竹炭正在慢慢引燃,一縷縷灰煙飄向空中。

  “不吃瞭,車來瞭,你們好好吃吧,有機會回國我們再聚!孫叔,保重身體。”淑萍拉著箱子往外走向幾人揮手告別,回頭看瞭看這個承載著與老伴最後幾年時光的房屋,眼裡濃濃的不舍。

  “我們送你!”江山說著要把手上的工作放下,用抹佈擦瞭擦手。

  “不用不用,你忙,沒事!”

  “恬兒,送送你萍姨!”郝春芳知道她喜歡自己女兒,向女兒眨瞭眨眼睛。

  “萍姨我送你!”江清雯禮貌的淺笑著,順手拉過瞭她的皮箱。

  郝春芳看著自己女兒被人這麼認可,自然也是十分高興的,看著兩人的背影,腦海裡逐漸想起淑萍姐剛才的建議……

  “丫頭,萍姨說的事情認真考慮一下,如果可以的話,萍姨在那邊等你!”她一手托著江清雯的右手,一手輕拍著,女人溫柔似水的目光滿是期待,讓人不忍拒絕。

  很快,汽車的引擎聲呼嘯而過,卷起漫漫塵沙,淑萍半個身子探著,從後窗上向後招著手,直至車輛消失在拐角……

  江清雯面向車輛消失的地方靜靜的站著,不知為什麼倉促見面的她們讓她感覺出異常的親切,看著離開的一幕有些小小的不舍,她穿著雪白的高領針織毛衣,絕美的面容在鄉土小路上看起來那麼的格格不入,微涼的秋風吹散瞭她耳旁烏黑的碎發,露出小巧粉潤的耳垂,高挑的身材讓她如一朵無暇的白蓮,看起來美的有點不真實……

  郝春芳突然氣喘籲籲的跑到女兒的身後,朝隔壁院子的門口看瞭一眼,空空如也,這才松瞭一口氣。

  “閨女回去吧,咱吃飯。”

  第四十八章李村附近有幾座小山,其中一個是用來給去世的人立碑的,以前農村都是把去世的人埋藏在山上,這個習慣一直延續至今,從坡底往上望去,不高,山頭光禿禿的,沒有任何綠蔭,隻有黃山,和一個個白色的墓碑,使得晚上尤為的陰森。

  馬海的父親的墳墓在半山腰處,張娟和馬海母子到瞭已經有瞭一會,從村裡院子裡簡單的收拾完,便一人拿瞭個掃帚往山上走去,又不是清明,幾乎就倆母子一對,山上的風尤其大,張娟用一塊粉紅色白點樣式的三角巾綁在瞭頭上,以免頭發被吹的亂飛。

  “你這孩子幹啥呢?”張娟看馬海一直原地掃著一個地方,地上已經被掃出瞭一個淺淺的小土坑,實在看不下去,吼瞭馬海一句。

  馬海自和郝春芳見面以來就一直看起來心神不寧,今日的見面塵封的記憶又被喚醒,讓他舊情復燃,他知道江山一傢一傢不在村裡住瞭,但是為什麼郝春芳會出現在那裡呢,還說江山要回來瞭,難道……

  “額,嘿嘿,俺在想事情……”被母親吼瞭一句,他尷尬的笑瞭笑,黃牙上掛著一片早上吃飯殘留的韭菜葉,連忙換個地方清掃。

  “你能有什麼事情想!”張娟白瞭他一眼,就兒子這腦子,要知道想事也不至於現在這樣。張娟看瞭看幾米出丈夫的墓碑,托著掃把走瞭過去。

  “老伴,你在那邊有靈一定保佑你兒子能有個老婆,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呦……”

  山上的風把她嘴裡的碎碎念吹的輕不可聞,她雙手抱拳閉著雙眼默默的祈禱,沒有人可以訴說,這能借此和已經陰陽兩隔的人親訴衷腸。

  “嘿嘿媽,你說啥呢……”

  馬海佝個腰像個小老頭一樣的也跟瞭過來,張娟沒有回他,把掃把立在白色理石後,邊直接下瞭山。

  “媽,那個,俺好像有東西今早收拾的時候落在老院子裡瞭,俺想回去拿……”李村街面上的汽車站裡,人滿為患,人聲嘈雜,綠色的膠皮座椅坐滿瞭人,偶爾有孩子的哭鬧聲傳來,與無意摩擦沖突的叫罵聲,各色各樣的人們簡直是一個縮影版的人生百態。

  馬海從在那時候見面的那一刻起,內心就在波濤湧動,一直想的能回去再見一面,哪怕偷偷的也行,十多年前越墻隱約看到的那個在浴桶裡的裸背身影,和剛才的畫面重疊,很久沒激動的心情又回來瞭,他決定還是再回去看一眼。

  “你這孩子真是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這也能忘東西!”張娟煩躁的罵瞭他一句,抬頭看瞭看墻壁上的時鐘,離向城裡發的客車還有半小時。

  “你趕快點,一會車到瞭我可不等你!”

  馬海趕緊起身沖門口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去,另類的身姿惹的等車的路人頻頻側目。

  “哇嗚嗚……”一聲剛滿歲多點的寶寶不知怎麼一下哭的好大聲,抱孩子的女人趕忙捂住小孩的眼睛在懷裡輕輕顛動哄瞭哄。

  “和他出門真是丟死人瞭!”張娟長嘆一口氣,繼續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孫大爺,你覺得剛才的萍姐人怎麼樣?”

  臨近午時太陽正猛,暖和瞭許多,江傢院裡屋前已經擺瞭個小桌,幾人邊吃著邊嘮著傢常,旁邊的烤架升著烤煙,羊肉串已經被烤的冒油,嗞啦嗞啦作響,江山在架前負責當烤串師傅。

  “她們兩口子人都不錯,唉,他老頭可惜提早走瞭,我記得當初你倆還見過吧?”孫大爺抿瞭一口白酒,在村裡住瞭這麼多年,村裡大多數人怎麼樣他還是非常清楚的。

  “嗯對。”郝春芳回憶起當時準備進城時確實和租客那個男人匆匆見瞭一面,還讓自己把房子賣給他,說什麼最好是不要回來的意思,現在想想還好沒賣,所以她總覺得那個男人是故意嚇她,想便宜的把房子買下來,所以對他的印象不是特別好。

  “怎麼想起問這個?”大爺隨口問瞭一句。

  “沒事……孫大爺你多吃點!”郝春芳給孫大爺又拿瞭幾串羊肉。

  “夠瞭夠瞭,老瞭,想吃也吃不瞭太多瞭……丫頭你吃!”孫大爺又把肉放到瞭對面江清雯的碟子裡。

  院外小路上粗糙的三輪摩托車發動機聲並沒有引起院裡幾人的註意,時不時門口過車再正常不過,中午飯點路上空蕩蕩的看不見一個人,一個黑瘦如猴子的身影在馬傢院前從車上下來,待摩托車走遠後,鬼鬼祟祟的貼著墻在院門處露瞭一個小頭……

  果然是回來瞭,他們這次回來是久住還是……馬海心想,望向院裡,距離有點遠,看不清面貌,依靠腦海裡的身形能看出來背對著自己坐著的就是郝春芳,昏花的老眼透出猥瑣的目光,用皵黑的手背胡亂摸瞭下即將留下口水的嘴角,“嘿嘿……”

  “旁邊那個女的是誰……”依稀能看到美妙的身體輪廓,穿著高領毛衣,雖然隻能看個側面,但看得出姿態優雅,胸前的肉團高高聳起,黑瀑佈一樣的長發遮蓋住瞭半個側臉,露出秀美的五官側臉毫無瑕疵,陽光的照射下白的有點反光,雖然無法看清面容,但依稀的輪廓卻看的馬海口幹舌燥,他趕緊抹瞭抹眼睛,試圖看的再清楚一些。

  “謝謝孫爺爺。”江清雯本也吃不瞭太多,本來胃口就小,但不想拒絕人傢的好意,記憶中孫爺爺就是這個樣子,十年過去瞭好像沒有太多變化,就是好像腿腳不比以前瞭,她在心裡默默的想著。

  “丫頭,可得好好學習,以後好好孝敬你爸爸媽媽,他倆不容易啊……”孫老頭慈祥的看著她,語氣語重心長,畢竟是江傢最近多年來發生這麼多磕絆事情的見證人。

  “知道瞭。”江清雯笑著應瞭一聲,這些她是有數的,雖然現在傢裡富足,媽媽的辛苦一直歷歷在目,爸爸從監獄回傢的頹廢,所以現在的一切都讓她非常珍惜,希望晚年生活父母能更加自由自在。

  突然墻邊不知哪裡進來的貓引起瞭她的註意,頭黑尾白,一半一半,看到萌物就離不開視線的毛病幾乎每個女生都有,身邊的大人們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著,她邊小口吃著肉,邊一直看著和她對視的小貓咪,她罕見的可愛的努瞭下嘴,粉唇嘟的鼓鼓的,逗著小貓,彎彎的鳳眼瞇成瞭個小月牙,像個小精靈。貓咪吃瞭幾塊燒烤架下不慎掉落瞭幾塊生肉,一個起跳跳上瞭窗臺,爾後跳上瞭隔墻,跑上瞭屋簷,身手輕盈矯健,江清雯的小臉隨即揚瞭上去,笑顏將綻,明媚的如初冬暖陽,不過如此愜意的畫面隨墻另一頭的人抹殺瞭風景。

  馬海為瞭一睹美色,選擇瞭十年前同樣的行為,他開鎖進院,與江傢院子的隔墻下當時的木桌仍在,隻是被風雨腐朽的長出片片黴毛,不結實的結構不知能不能再次承受的住一人的重量,他撅著屁股費力的爬瞭上去,有意的不發出任何聲音,像個偷盜者,喘著粗氣,慢慢的露出醬油色的半個腦袋,隔壁的場景慢慢浮現在眼前……

  猥瑣的目光貪婪的望去,卻正與江清雯的目光對瞭個正著,俏臉如花般笑意還未消散,直直的對向馬海,讓他心臟如被重錘一擊,瞬間動彈不得,張個大嘴,一時忘記瞭收回下巴。

  “是她……”

  可她明媚的笑顏卻隨著墻頭那半個腦袋的出現而凝固如膠,上挑的眼梢與嘴角不在上揚,月牙一樣的眼睛,剛才如夏般溫暖,現在瞬間冷如北極冰川,凜冽的刺向馬海,像看不見的冰刀,恨不得刺穿他的身體,一時她身上的氣質格外的生冷,有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感覺。

  “恬兒?”郝春芳看到女兒有點不對勁,順著女兒的目光扭頭看去,空空如也,墻頭隻有隨風飄蕩的一團綠草,貓咪一個跳躍蹬下瞭一塊瓦片,落地碎裂的聲音嚇瞭幾人一跳。

  “怎麼瞭媽?”她收回思緒,對著母親勉強一笑,想裝作無事發生。

  “你孫爺爺要回去瞭,叫你也不回應,孫大爺不要意思啊,這孩子剛才好像想什麼事……”女人連忙和老人解釋道。

  “沒事,咱聊的小孩子也插不上嘴,自己走神也正常,那我回去瞭,等房子有信的話我告訴你們。”老人說完就起身拿起搭在凳子旁的木拐,準備離開。

  “孫爺爺再見,註意身體!”

  “嗯,乖孩子,好好學習!不用送不用!”

  拒絕瞭江山夫妻的起身,一個孤單的老人拄著拐杖,背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江山在整理著烤架,郝春芳則收拾著碗筷,江清雯卻罕見的沒有幫忙,安安靜靜的坐在凳子上在想著什麼,看著桌上一柄套著咖啡色刀套的小刀發呆……

  “既然他看到瞭,有些事情還是直接說清楚瞭好。”她心裡暗想,自己以前小,做不瞭什麼,而現在她有能力給傢人做點什麼瞭,這個不安因素像是傢裡的暗雷,必須要排除才能保持寧靜,越想著小臉越發的堅定。

  “媽,我想出去溜達溜達。”她不動聲色的把桌子上的切肉小刀藏到身後,起身朝媽媽說道。

  郝春芳剛想答應,隨即想到瞭什麼立馬看瞭眼墻邊的江山,小跑到女兒面前,小聲叮囑道:“別走太遠瞭,一會咱們該回去瞭,見到那個人記得躲著點!”

  “嗯,放心。”

  看不出任何異樣,她喬裝散步的走到院前,回頭看瞭眼還在拾掇的父母,見他們沒有看到自己,銀牙緊咬,一個快步向馬傢門口跑去。

  “媳婦,你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小刀嗎,帶著黃色刀套的。”

  “咦,剛才還在的,哪去瞭?是不是你收拾起來忘瞭?”女人在屋裡洗著碟子,看瞭眼外面的桌子,也沒太當回事,以為是被男人收起來瞭。

  “我沒收啊,奇瞭怪瞭……”江山撓著頭四處找著,還能長腿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