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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五菱銀色面包車平穩的行駛著,走出瞭那段泥土路明顯安靜瞭許多,一車幾人安靜無語著。

  “清雯,中午瞭咱們一會找個地吃個飯再回傢吧!”幾小時的走動讓趙詩婷小聲的胃鳴聲,早餐吃的也是油條豆漿這種不太頂飽的東西。

  江清雯從樓裡出來時一直不知道再想著什麼東西,她安靜的看向窗外,似乎對身邊的說話無動於衷。

  “清雯?”趙詩婷用小手戳瞭戳她的側腹,仿佛按進瞭一塊海綿,肋下的癢癢感讓她一激靈,挺直瞭上身。

  “嗯好。”

  多年後的李村街道並沒有太大變化,隻是道路的兩側比以前多瞭很多的平房商鋪。馬上中央從以前的泥土路被現在的水泥板路所代替,有些坑窪沒有及時修復,不過在密流的人群人以及四處可見的拉客三輪車中依然黃土飛揚,兩邊的商鋪掛匾顏色各樣,隻是樣式比城裡簡樸很多,大多隻是單純的顏色板加幾個大字,商鋪前很多個人用三輪車組成的小攤,白色的泡沫飯盒若隱若現的冒著蒸汽,前面用毛筆寫著扭曲的幾個字“盒飯4 元,”臨近中午飯點,他們吆喝的格外來勁。

  “小夥來兩份盒飯。”

  張娟從單肩藍色肩包裡拿出老式扇貝形狀的老焉色錢包,數著零錢,馬海穿著個黑色長袖,晴綸褲,兩個袖子一道道波浪紋,被洗滌的變形,駝著背在她身後跟著,醬油色的鹵蛋禿毛腦袋四處打探著。兩人一早就出發瞭,客車前程故意開的很慢,因為要攬客,本來如果開車本來一小時的路程,生生快兩小時才到。農村畢竟不比城裡,街頭上中老年人居多,其餘的一般都是小夥子,也比較少,大多數都去城裡打工瞭,女娃就更為稀少,導致這裡的彩禮一路飛高。

  “好嘞,大娘這是和老伴出來溜達瞭?”鄉下人比城裡熱情許多,街裡鄰右的一般都互相串門,有事沒事見面都會問一句吃瞭麼,陌生人也喜歡主動搭個話,有個熱乎勁。

  趙娟本來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容,瞬間變成個大冷臉,眼睛瞪著小夥子臉先扭到一側,狠狠的瞟瞭他一眼。

  “這是我兒子!”

  “呦,不好意思大娘,我眼拙,屋裡有地方來屋裡吃吧?”小夥子尷尬的笑瞭笑,趕忙點頭哈腰表示歉意。

  “不用瞭,我們自己找地方!”

  這條主街道西面方向有兩個岔路,一個到李村,一個到剛囤,兩個地離得很近,記憶一下回到四十多年年,那時候和馬海他爸就是自己去剛囤賣自己傢種的菠菜相識的,一晃這麼多年過去瞭,兩人也陰陽兩隔這麼多年,時光的流逝令人唏噓,張娟從回憶裡醒來看瞭看身邊的馬海,一點都看不出當年他爸的模樣,嘆息的搖瞭搖頭。

  “老姐,麻煩問一下這裡是有個姓胡的你們都叫道人的是嗎?”

  兩人湊近村口,看到對面走來個老太太,看起來能八十多瞭,胖胖的拄個拐,頭發已經全白瞭,留著短發到脖子,似乎在飯後遛彎。

  “你們幹嘛的?”老太聽完警惕的掃瞭兩人幾眼。

  “我們聽他算命準的很,我這不,帶兒子來看看,我這兒子一直找不到媳婦,可愁死我瞭……”

  老太太盯著兩人幾秒,似乎感覺兩人的樣子不像是說謊,順手往回指瞭指,“這個路走到頭那個院子就是,別和別人亂說聽到沒!?”

  “放心放心不會!”張娟滿口答應,馬海也跟著呆笑著點瞭幾下頭。

  “媽,俺看電視,能人不都是住山上,那種,這也不像……”

  兩人一路東走到最後一件大院,馬海在門口嘟囔著,這和他的印象完全不同。

  “你懂啥,這叫大隱隱於市!”

  院子門口是用磚混合水泥堆砌成的紅色院墻,中間塗著黑色油漆的鐵門半掩,門邊因磕碰掉漆露出的鐵皮泛著黃色銹跡,一扇緊閉著,另一扇打開瞭四十五度,看起來和普通的村民院無異,兩人進院,中間還是那種熟悉的紅土路,兩邊因久未大理長滿瞭小臂長短的雜草。

  “有人在嗎?”母子倆站在房門門口,門框的木頭已經被腐朽成瞭黑色,用於固定的鐵釘不知何時已經消失,隻留下個個窟窿,對開的門已經打開,能看到正對門口的泛黃佛像,房前的玻璃窗緊閉,滿是灰塵,已經看不清屋內。

  半響,一個深沉的男聲傳來。

  “進來。”

  張娟邁過小臂般長短的門檻,前屋空空如也,隻有一個紙質佛像,隨著兩人的腳步灰塵四起,她轉身對馬海把食指貼在嘴前,比瞭個噓聲的姿勢,向左廂房走去,沒有門,隻有個被褥一樣的灰黑色門簾,在經常被手翻動的地方有幾處被磨得發亮 .因玻璃上的灰塵阻隔,屋內有點暗,不那麼明亮,一個男人盤腿坐在炕上,身上穿著類似武當山道士一樣的藏藍色道服,頭發向後梳成瞭個小辮,最為顯眼的是留著標志的八字胡,看起來應該有六十有餘,雖面容老態,卻目光如炬。擺著個小桌子,兩人進來並沒有抬頭,翻動著手上不知道什麼名字的書籍,時不時屢一下下巴處的細胡,對面的墻壁上貼著一章碩大的八卦圖。

  “大師你好,我想來幫兒子算下姻緣。”張娟雙手合十微微弓腰,像是拜佛一樣的姿勢。

  胡大師沒有抬頭,隻是挑起雙眼,看瞭看她又看瞭看身後的馬海,“姓名生辰。”

  “馬海,1968年X 月X 日中午12點左右,我記得太清楚瞭,生他時候正好大熱天的中午,哎呀那個罪遭的呦……”

  “嗯,……”胡大師閉著右手手心朝上,五個指頭不斷的搓試著,面前母子兩人看的一臉急切,張娟從雙手合十到現在的在胸前緊握,她緊張的很,生怕算出來的是個光棍命。

  氣氛肅靜,隻能隱約的聽到道士那手指摩擦的沙沙聲,與不遠處誰傢的黃狗汪汪的叫聲,幾分鐘和幾天一樣漫長,急的她手心冒汗。

  “火命怎麼起個水的名字?”道士眼睛還未睜開,幹裂的嘴唇先動起來。

  “我們不知道啊,他爸爸喜歡海就隨便起的,當時不知道還有這些說法……”

  “腿被鄰居打斷的吧。”道士眼睛仍未睜開,但說的張娟瞬間起瞭一身雞皮疙瘩。

  “對,對!!”

  大師終於慢慢睜開眼睛,看著馬海,目如利劍,仿佛能看到人內心的最深處。

  “改名字,相親。”

  說的張娟一頭霧水,“大師他就是相不到,所以才來算的,那名字怎麼改呢?”

  “那就繼續相,名字,我建議取安字,屬土,與命相生,與水克之,寶蓋下的女字,也有火屬性,與本命相似,帶有定女之意。”胡大師手撫白色長須,轉頭看向墻壁上那八卦圖,語氣不急不慢中氣十足,似沉浸其中,說的兩人一陣糊塗,完全聽不懂。

  “那大師是不是把名字改瞭,相親,我兒子就能有老婆瞭,我就能抱孫子瞭??”稀裡糊塗的張娟隻能撿著自己能聽懂的問瞭一下,似乎抓到瞭救命稻草,大師沒有一口否定,燃起瞭她的希望。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大師輕搖瞭下頭。

  “是,也不是,他的未來我看的很模糊,變數很多,可以確定的是你兒子有女人運,但究竟如何,老夫不敢妄言。”

  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復,起碼大師說兒子是有女人運的,就讓她一下希望變大瞭許多,難得的喜悅沖上心頭。

  “那大師你能算出和我兒子的女人叫什麼名字張什麼樣子嗎?”

  “老夫隻提供因,不提供果。”胡大師搖瞭搖頭,繼續低著頭翻看著用佈繩串起的書籍。

  “謝謝大師!”張娟興奮的老臉血氣上湧,連著給胡大師鞠瞭三個躬。

  “200 塊足以。”

  “那肯定那肯定,如果我兒子真的有女人瞭,我們會再上門道謝的!傻兒子快給大師鞠躬!”張娟看馬海和個木頭一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使勁拍瞭下他的肩膀,給本就幹瘦的馬海怕瞭一個踉蹌。

  “謝謝胡,胡大師。”馬海咧著紫紅的厚嘴唇彎腰鞠瞭幾躬,一直嘿嘿的笑著,嘴邊的法令紋深的能夾死一隻蒼蠅,老態的形象怕是比老道還要蒼老。

  走出房外,世界再次恢復明亮,秋季的太陽不似夏季那般炙熱,溫和的照著大地,帶來一股溫熱,兩人行走在雜草叢生的小道間。

  “媽,那大師說俺有女人瞭嘿嘿……”自打出門馬海就一直呲個黃牙自個笑著,像是中瞭大彩票。

  張娟厭惡的看瞭他一眼,不過心中確實挺高興的,總算是有一個念想,總比看不到希望要強得多,這兩百花的值瞭!步伐都比來的時候輕快很多,看來隻能硬著頭皮帶他去相親瞭,看兒子這個傻樣看來還得她到時候操心。

  “以後和女人相處的時候記得告訴媽,媽給你出謀劃策!”

  “好好……那媽咱們現在回城裡嗎?”

  “明天上午回去吧,順便去看看你爸,估計又亂的不行瞭,一會我去村裡竄竄門。”今年的清明有事沒有回去,借著這次機會張娟尋思正好也給自己放個假,平時在城裡不是做飯就是看孩子收拾屋子,其實她也有點喜歡以前農村的生活,隻是被自己這個兒子的風聲搞的沒有臉待下去,張娟每年基本清明和國慶會回來兩次,清明是給丈夫掃掃墓,國慶是回來上之前村裡的朋友傢嘮嘮嗑,打打麻將,隻是現在孩子上學有課,女兒又休不瞭幾天又要去看店,不然她就在朋友傢住幾天瞭,現在老瞭,她唯一的一個愛好就是打麻將,但每次回來都要回自己農村的院子裡簡單收拾收拾塵土,他傢房子本來就比較殘破,加上兒子的作風,根本沒人租那個院子,這麼多年一直空著,白瞎瞭這麼多年的租金錢,每次想到這就心疼的不行。

  “那俺呢?”馬海這麼多年是除瞭給父親掃墓,會經過以前他們院前的小道以外,就再也沒回過村裡,主要當年和於曼的事情鬧得全村都知道瞭,沒給他送派出所就萬幸瞭,哪還敢公然的回村,比過街老鼠還人人喊打,不過多年過去瞭,村裡老人相繼過世,中年人有的也移居城裡瞭,年輕人也進城打工瞭,村裡相當於換瞭一批血液,當年的事情隻有個別老人還知道,現在早已經沒人提瞭。

  “一會我給你到街上找個旅店,你去休息,不是昨晚才下的夜班?”

  “哦好俺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