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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旗鼓相當

  杜馬見燕雙鷹向自己這邊突襲而來,也從門店後探出身子舉槍射擊,他倆在東市街頭互相開火,子彈在兩個人的身體旁「嗖嗖」地激射而過,真是驚心動魄,險象環生。

  又一陣對拼後,杜馬沿著馬路且戰且退,抬頭看到街邊一傢叫「美味齋」的飯店,便閃身而入。不一會兒就聽到裡面槍聲大作,驚慌不已的顧客和工作人員一個接著一個從飯店的大門跑瞭出來。

  燕雙鷹在後面緊追不舍,見對手躲進樓內,他馬上加快幾步跳到墻邊停放的黃包車上,腳尖在車篷上借力一點,縱身躍上瞭這傢飯店二樓的窗戶。

  跳進樓內的燕雙鷹馬上雙槍平舉,凝神註意著周圍的每個方位,隻見飯店裡的顧客早已四散逃走,他小心翼翼地順著走廊一路探到瞭二樓的餐廳。

  餐廳裡靜悄悄的,這裡擺放著八張大圓桌,還有三個來不及逃出去的飯店服務員正哆哆嗦嗦地擠在墻角連大氣都不敢出,他們明顯早已被嚇壞瞭,驚恐地看著持槍的燕雙鷹走進瞭餐廳。

  燕雙鷹舉著槍一邊觀察著餐廳裡的每個方位一邊慢慢向服務員那邊的墻角靠近過去,突然發現其中一個服務員用眼睛瞟著自己右側的圓桌下。

  這個提示的信號讓他驚險地躲過瞭杜馬從那個位置發起的突然襲擊,隻見燕雙鷹騰身往左側圓桌後高高一躍,對手的子彈紛紛穿過他的身體剛剛離開的空間射在桌面上,頓時打得木屑飛濺。

  跳到圓桌後的燕雙鷹不待身體落下,仰面一個後空翻,雙腳借勢平踹桌板,那圓桌板立刻如飛碟一般向杜馬橫飛瞭過去。杜馬見來物勢大力沉,連忙往地上團身一滾,躲開瞭這次攻擊。

  三名服務員見狀,也趁著這兩人對拼的機會趕緊撒腿跑瞭出去。

  接著,兩人各自在圓桌的掩護下又是一陣激烈的對射,杜馬的貝雷塔M93R手槍可以三發連射,而燕雙鷹則是雙手持槍左右輪流開火,不一會兒,餐廳裡的座椅裝飾、碗碟花瓶在子彈的摧殘下頃刻間變得面目全非。

  又戰瞭幾個回合,燕雙鷹突然抓起身旁圓桌上的桌佈,抖瞭個手法朝杜馬扔去,隻見那桌佈像漁網一般鋪天蓋地地飛過來,杜馬連忙用傘尖挑開,待桌佈落下再行瞄準,卻不見瞭燕雙鷹的蹤跡。

  燕雙鷹利用這個空當移形換位,突然現身在對手的右側,他雙槍並舉,凌厲的子彈向杜馬激射而來。

  杜馬猝不及防,慌亂中一個前空翻撲到地面,迅速往左側翻滾,燕雙鷹的子彈挨著他的身體紛紛打在水泥地面,頓時火光四濺。

  杜馬不愧是杜馬,他臨危不亂,電光火石間將雨傘對準身旁圓桌,並按下傘柄上的按鈕,隻見從傘尖立刻射出一股繩索纏繞住桌架,接著他抽身一帶,那桌架上的圓桌板翻飛到自己身前,替他擋住瞭燕雙鷹射過來的又一波足以致命的子彈。

  杜馬也趁此機會,用他那肥胖的身體撞開餐廳另一側的玻璃門並奪路而逃。

  燕雙鷹見他逃跑,立刻舉槍追瞭出去。

  兩個高手的戰場隨後換到瞭飯店三樓的廚房,燕雙鷹與杜馬在這裡你開幾槍我射一輪,各自施展靈活巧妙的身法,鬥瞭個旗鼓相當。

  又拼瞭幾個回合,兩人各自縮身隱蔽在廚房中央那張長長的操作案臺的兩頭,開始填充彈藥,準備著下一輪的攻擊。

  這時杜馬突然開口說道:「早就在報紙上看到過你的名字,打死獄警、綁架典獄長、開著吉普車大搖大擺地逃出南市監獄的青幫『悟』字輩大哥燕雙鷹。」

  燕雙鷹冷聲回應道:「這個世界上知道我名字的人已經很少瞭,因此,總有人會來招惹我。」

  杜馬笑道:「是啊,你可真是很厲害呀!」

  燕雙鷹輕蔑地冷哼瞭一聲,連誇帶罵地說道:「真想不到,有你這樣身手的人竟然會是馬志成的朋友。」

  杜馬微笑著辯解道:「他不是我的朋友。我們之間,有些利益關系。」

  說完這句話,狡猾而靈活的大胖子杜馬迅速貼著地面做出一個毫無聲息的前滾翻,悄無聲息地躲到操作案臺右邊的菜架後,從側面朝燕雙鷹的位置偷偷接近瞭過來。

  燕雙鷹卻還沒有知曉,冷冷地搭話道:「看起來你選錯瞭夥伴。」

  杜馬又往前挪瞭兩步,問道:「你為什麼要跟我們作對?」

  豐富的戰鬥經驗讓燕雙鷹在對話時也十分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環境,他立刻發現跌落在地上的鍋鏟那光滑的鏟面上正好反射出杜馬偷偷接近過來的身影。燕雙鷹將計就計,悄悄地繞到廚房靠墻的灶臺後,接著冷靜地回答道:「總會有一些不知好歹的人覺得自己很厲害,覺得這世界是他們的。馬志成是這樣,昨天夜裡來瞭個蠢貨也是這樣。因此在這個時候,我會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不是某個人的,而是大傢的。」

  杜馬停下腳步,微微蹲下身子蓄勢待發,但嘴裡仍然不急不慢地問道:「你想想,他們會明白嗎?」

  燕雙鷹說道:「是的,他們現在已經明白瞭這個道理,可惜已經晚瞭。」

  杜馬笑道:「不,不算晚,隻要沒看到結局就都不算晚。」

  不待最後的「晚」字說完,他一個箭步縱到剛才燕雙鷹躲藏的操作案臺後面舉槍要打,沒想到卻撲瞭個空。

  燕雙鷹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長嘯一聲橫身從灶臺後飛出,在空中瞬間甩出幾槍。

  杜馬閃躲不及,手中的武器頓時被擊飛,他連忙趴倒在地上翻滾著向後躲避。燕雙鷹落下後立刻追上幾步舉槍射擊,但杜馬處變不驚,迅速摘下頭上的圓頂禮帽,用手掌在帽頂一壓,帽沿邊緣立刻彈出一圈尖齒利刃,接著杜馬反手一揮,將帽子朝追擊過來的燕雙鷹擲去。

  見迎面飛來的帽子上泛著寒光,燕雙鷹急忙側身閃避,那帽子帶著勁風從他臉旁掠過,竟「砰」的一聲嵌進瞭燕雙鷹身後堅硬的墻壁裡!

  杜馬的道具又讓自己逃過瞭一次致命攻擊,他則趁機躲到操作案臺原來躲藏的那一頭。

  燕雙鷹背靠著菜架說道:「我現在終於明白瞭,為什麼你和馬志成那種人會成為生意夥伴。」

  逃過一劫的杜馬矮在案臺下一邊調勻呼吸一邊應道:「哦?!我倒想聽聽。」

  燕雙鷹說道:「因為你們身上有一種共同的地方,那就是盲目的樂觀和愚蠢的自信。」

  杜馬冷笑瞭兩聲說道:「你可真幽默。」

  燕雙鷹不再搭話,廚房頓時陷入瞭一片安靜。

  過瞭半晌,屏氣凝神的杜馬始終捕捉不到對手的聲息,他忍不住從案臺下探出頭來觀察,沒想到一支槍口卻從身旁悄悄地頂在瞭自己的太陽穴上。

  原來燕雙鷹采取瞭杜馬剛才的辦法,主動向他這邊潛瞭過來,隻見燕雙鷹居高臨下地喝道:「站起來!」

  杜馬隻好舉起雙手,慢慢站起身。

  燕雙鷹淡然問道:「現在見到結局瞭?」

  本以為勝負已定,卻沒料到杜馬的絕招層出不窮,隻見他突然臉色一變,猛地沉肩縮頭,緊接著手中的雨傘向上一架,格擋開自己腦門上的致命威脅,並順勢用雙手撐開瞭這把雨傘。

  杜馬的動作一氣呵成,他那肥胖的身體迅速向燕雙鷹欺近過來,手中撐開的雨傘同時開始急速旋轉。那傘面轉得飛快,猶如一張巨大的圓形黑色刀片帶著凌厲無比的疾風向燕雙鷹襲卷而至。

  未及提防的燕雙鷹急忙一邊後退一邊抬手舉槍,但卻慢瞭半拍,對手的雨傘不知是何物打造,不僅堅韌異常還十分鋒利,他左右兩支手槍剛剛抬起便被撐開的傘面如切割機一般被刮中,金屬做成的槍身頓時被刮得火星四濺,後退之中燕雙鷹把握不住,兩支手槍接連脫手。

  杜馬得勢不饒人,又搶上一步欺近對手身前,同時將雨傘架在燕雙鷹頭上,一手下壓就要收傘。

  燕雙鷹抬眼一看,原來傘內的骨架上都是鋸齒狀的鋼片,血肉之軀被這陰毒的殺人道具切割必然殞命。

  燕雙鷹急忙架住他下壓收傘的手腕,這把危險的雨傘被兩人發力對峙,撐不上去也收不下來。

  眼看不能得手,杜馬又另辟蹊徑,他左手松開雨傘,右手握住傘柄旋住向下一抽,從雨傘的主骨中抽出一把鋒利的刺劍落在手心,杜馬武器在手,立刻舉劍就朝燕雙鷹面門刺來。

  燕雙鷹也不慌張,就用手中那把沒有傘柄的雨傘當作武器,高接低擋見招拆招,化解對手攻勢。幾個回合過後,杜馬迎面一劍刺來,燕雙鷹也用雨傘回刺,隻見杜馬的刺劍準確無誤地重新插回到雨傘的主骨中,兩人手中的兵器合為一體,如同寶劍插回劍鞘,雨傘也變回瞭最初的樣子。

  他們一人一邊執住雨傘的兩頭再次對峙,這時杜馬突然手腕發力一抖,燕雙鷹把握不住瞬間脫手,恢復如初的雨傘頓時向上飛起,兩人也各自退後瞭幾步。

  隻見杜馬這件毫不起眼的殺人道具在空中翻瞭幾圈,又瀟灑地落回到它的主人手中。

  這下兩人近距離地面對面站著,也將對手的面目看得真真切切,燕雙鷹突然開口說道:「我見過你。」

  杜馬頓時有些驚訝,他瞇起眼睛問道:「在什麼地方?」

  燕雙鷹答道:「幾天前在小都會歌舞廳馬志成的辦公室,他交給你幾袋銀元,你給瞭他一箱假鈔。」

  杜馬臉色微微一變,問道:「當時你也在?!」

  燕雙鷹說道:「是的,我就在窗外。」

  杜馬又瞇瞭瞇眼,陰森森地說道:「原來是這樣。」

  燕雙鷹沉聲道:「你們除瞭經營歌舞廳,似乎還在做黑市的生意。你知道共產黨最恨的就是倒賣銀元。」

  杜馬冷笑道:「共產黨不會知道的。」

  燕雙鷹問道:「哦?!為什麼?你認為我會替你們這些想殺死我的人保密嗎?」

  杜馬用自信的語氣說道:「你可以這樣認為,從現在起你已經是個死人瞭。」

  燕雙鷹微微一笑,說道:「剛剛我說過,你和馬志成一樣,為什麼總有這種愚蠢的自信呢?馬志成認為能夠殺死我,但結果呢,他變成瞭現在的樣子。相信我,你也會有同樣的下場。」

  杜馬冷哼一聲說道:「不是我,是我們。」

  燕雙鷹眉頭一挑:「你們?」

  杜馬說道:「是的,如果我不能殺死你,下一個人就會來,直到你死!」

  燕雙鷹輕蔑地說道:「我聽到過很多種威脅人的方式,這算是最有意思的一種。」

  杜馬沉聲道:「你錯瞭,這不是威脅。你知道的太多瞭,所以必須死!」

  燕雙鷹滿是不屑地說道:「你們不是本來也沒打算放過我嗎?」

  杜馬微笑著說道:「因此你最好還是盼著死在我的手裡好一些,你說呢?」

  說完這句話,杜馬眼裡的殺意漸濃,他一手將雨傘橫舉在身前,另一隻手握住傘柄,將那支陰險的刺劍又慢慢抽瞭出來。

  燕雙鷹從容不迫地說道:「這正是我要對你說的。」

  看到身旁操作案臺的砧板上放著的大菜刀,燕雙鷹就地取材,拿起來威風凜凜地舉在身前。

  幾秒鐘後,兩個高手縱步上前向對方沖瞭過去。

  短兵相接,廚房裡頓時響起瞭「乒乒乓乓……」不絕於耳的金屬碰撞聲。

  菜刀又寬又厚,刺劍又細又長,燕雙鷹和杜馬各自手持著這兩把形態各異的兵刃驚心動魄地纏鬥瞭數十回合,又打瞭個平分秋色。

  一劍刺空後,杜馬撤步後退幾步,喘著氣調侃道:「你的刀不夠快呀!」

  燕雙鷹冷聲道:「殺你足夠瞭!」

  他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舉刀又向杜馬砍瞭過來。

  杜馬右手連忙舉劍擋住刀勢,同時左手的雨傘發力上挑,巧妙地將燕雙鷹的菜刀打飛。可對方雖然兵刃脫手,他自己此刻卻門戶大開,燕雙鷹看準機會沉肩往杜馬胸口發力猛撞,他那肥胖的身體立刻倒飛瞭出去,在操作案臺上一路滑過,將案臺上擺放的廚具、碗碟撞得四分五裂,最後人也滾落到瞭另一端的案臺下。

  摔到地上的杜馬反應神速,他忍痛一個肥鷂翻身又站瞭起來,並撿回正好落在腳邊的那支貝雷塔M93R手槍,矮身躲在操作案臺後大口喘息,他真的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對手竟然如此難纏。

  燕雙鷹也利用這個空當撿起自己的武器,隱蔽在瞭操作案臺另一頭。

  杜馬勻瞭兩口氣努力穩住心神,又故作輕松如搭訕一般地問道:「你的功夫很好啊,在哪兒學的?」

  燕雙鷹冷冷地反問道:「知道這些對你有用嗎?」

  杜馬笑道:「我隻是隨便問問。從你對武器的熟知程度來看,你曾經在軍隊或者是某個秘密組織中服役,我說得不錯吧?」

  燕雙鷹也知道瞞不過他,回答道:「不能不說你的眼光很獨到,判斷也很準確。」

  杜馬調侃道:「你的時間不多瞭,不想說說你自己的事情嗎?至少你死後我會記得。」

  燕雙鷹一邊跟他搭著話,一邊仔細地觀察周圍,待看到靠墻一側的灶具上還在燃著的小火苗,頓時計上心來。

  他悄悄地摸到灶臺旁,打開下面貯放燃氣瓶的櫃門,伸手進去把連接在灶具上的燃氣膠管給拔瞭下來,並繼續用對話穩住杜馬:「你想聽什麼?一個死人臨死前的自白?對於你來說,瞭解一個死人的歷史又有什麼用呢?這算是一種娛樂方式,還是你的怪誕癖好?」

  毫不知覺的杜馬那邊又接上一句:「我隻是感到好奇,青幫中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物。」

  拔開的膠管管口正往外「絲絲」地冒著燃氣,燕雙鷹將膠管的這一頭拿出櫃門並輕輕地垂到地上,然後慢慢地潛到廚房門口,掏出口袋裡的打火機打燃。

  燕雙鷹把點燃的打火機朝膠管的位置扔去,同時朝廚房裡的杜馬大喊道:「帶著你的好奇下地獄吧!」

  說著他便閃身跳出瞭廚房。

  杜馬聽著對手這話的意思有點不對,連忙探頭出來觀察,隻見一道火光從自己眼前劃過,緊接著廚房裡「轟隆」一聲發生瞭大爆炸。

  杜馬趕緊滾到角落閃躲,廚房裡頓時烈焰四竄,熱浪逼人。

  眼看就要葬身火海,杜馬臨危不亂,雙手抱起掉落在地上的大砧板,膀子奮力一甩,沉重的大砧板把窗戶連玻璃帶窗框砸瞭個稀爛。緊跟著杜馬扯起半邊大衣護住面門,往窗口前的熊熊烈焰中縱身一躍,硬生生就從這個砸開的缺口跳瞭出去。

  隻見杜馬在半空中撐開手中的雨傘,本來直線下墜的肥胖身軀竟平順地滑翔瞭出去,最後穩穩地降落在地面。

  飯店門前的馬路上此刻已聚集瞭很多圍觀群眾,杜馬在一片驚呼聲中降落在人群裡,他迅速收起雨傘,又回頭向剛剛跳下來的三樓窗口處望瞭一眼,接著便向南邊跑去。

  如此絕境竟被這個對手順利逃脫,燕雙鷹也不由得暗暗心驚。

  他在樓上看著杜馬逃走的方向,再過去便是東市的盡頭,那邊的南京路廣場附近有個電車車站,燕雙鷹料想杜馬不會徒步逃走,定會從那裡搭乘電車,於是迅速下樓跑出飯店,駕駛轎車從旁邊平行的道路向南京路廣場方向繞瞭過去。

  他將轎車停靠在離廣場車站的前一站,自己登上瞭駛來的電車,然後在車廂裡找個靠後的座位坐下隱藏在乘客中。

  果然不出燕雙鷹所料,待電車行駛到廣場車站,杜胖子正在這裡排隊候車。

  杜馬看上去略顯慌亂,插著隊就從車前門上瞭電車,此時車上的乘客比較多,這個大胖子有些吃力地擠到瞭車廂中段的位置。

  電車馬上又開動起來,燕雙鷹見杜馬已站定,便不動聲色地來到他的身後,用手槍抵住瞭他的腰眼。

  杜馬微微一怔,回頭一看就馬上平靜瞭下來,他苦著臉說道:「你可真是瞭不起。」

  燕雙鷹還不忘繼續兩人之前的話題:「現在怎麼樣?還想聽我臨死前的自白嗎?」

  杜馬問道:「你要在這兒開槍殺瞭我?」

  燕雙鷹反問道:「有何不可嗎?」

  絕境之下杜馬顯得十分放松,還不忘調侃一般地向威脅自己的對手出主意:「換做是我會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慢慢地看著敵人一點點地死去,那才叫享受呢。」

  燕雙鷹露出狠厲的表情說道:「我是個實用主義者,沒有這種奇怪的嗜好。隻要能殺死對手,在哪兒都可以。」

  杜馬有些認真瞭,說道:「開槍會引起恐慌,也許會有無辜的人死去。」

  燕雙鷹卻一臉的無所謂:「這與我有什麼關系?」

  杜馬隻好苦笑道:「你可真是個冷酷的人。」

  燕雙鷹回應道:「你恐怕也並不仁慈吧?」

  說著,燕雙鷹把手伸進杜馬懷裡,把他那支貝雷塔M93R手槍抽出來別到自己腰身上,並說道:「不過我還是準備接受你的意見,找個僻靜的地方殺死你。」

  杜馬好像松瞭口氣,微笑道:「明智的選擇。」

  「走!」

  燕雙鷹用槍頂著他的腰,兩人慢慢往前面的車門走去。

  這時相鄰的車道上迎面開過來一輛白色的公共汽車,杜馬看準時機,出其不意地將手一挑甩開瞭腰上的威脅,接著他扒開窗口前的乘客縱身一躍,從電車車窗跳瞭出去。想不到他的身法如此矯健,圓滾肥胖的身軀在兩車之間橫飛而過,竟準確無誤地鉆進瞭對向而來的那輛公共汽車的車窗裡。

  燕雙鷹一看對手再次逃脫,也立即奮力擠開身邊的乘客,跟著從電車車窗躍出,跳到瞭這輛公共汽車的車頂上。

  剛剛鉆進公共汽車的杜馬還來不及回頭便聽到車頂上的動靜,他知道那肯定是燕雙鷹尾隨而至,連忙扒開乘客擠到另一邊車窗又跳瞭出去,正好落在一輛運送郵包的邊三輪摩托車上,並一腳將郵遞員給踹瞭下去。

  燕雙鷹窮追不舍,他從公共汽車車頂飛身落下,也跳到瞭這輛被杜馬劫持的邊三輪摩托車上。

  在疾馳的邊三輪摩托車上兩人隻能貼身纏鬥,場面更是兇險至極,雙方你來我往,力拼十幾回合不分勝敗。在狹窄的摩托車上打鬥也無法施展身法躲避,而後杜馬利用體重的優勢將燕雙鷹仰面壓在車座上,他用自己肥壯有力的上半身和一條手臂死死按住對手,騰出另一隻手伸到燕雙鷹的腰間,抽出瞭那支被剛剛收繳過去的貝雷塔M93R手槍。

  眼看杜馬持槍對準燕雙鷹的面門就要扣動扳機,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掙脫不得的燕雙鷹急中生智,突然一腳踹向車把,這輛疾駛中的邊三輪摩托車立刻一個急拐,強大的慣性頓時把壓在他身上的杜馬給猛地甩瞭下去。

  杜馬肥胖的身軀在馬路上滾瞭好幾圈才停下,他忍痛剛剛爬起來,看見燕雙鷹騎著那輛邊三輪摩托車掉瞭個頭又向自己這邊追瞭過來,趕緊拾起自己跌落的武器撒腿就跑。

  跑瞭沒多遠,在一處十字路口杜馬持槍攔停瞭一輛黑色轎車,他伸手將司機一把拽到車外,自己鉆進轎車裡一腳油門繼續逃竄。

  燕雙鷹自是不會放過,駕駛著邊三輪摩托車在後面一路緊追。

  兩人在馬路上的生死狂飆把沿路的群眾嚇得紛紛躲避,一個菜農由於閃躲杜馬的轎車,肩上的扁擔和菜筐跌落在地,那扁擔正好架在菜筐上形成瞭一個向上的角度。跟在後面的燕雙鷹見狀,猛地一扭油門沖向這個「跳板」,摩托車頓時騰空而起,接著燕雙鷹在空中接力,腳尖在車頭一點,身體如凌空飛鳥一般縱到瞭前面的轎車車頂上。

  聽到車頂上的動靜,杜馬連忙從懷裡掏出手槍準備射擊,可燕雙鷹的動作一氣呵成,他已閃電般地從車窗竄進瞭轎車後座,並舉槍頂住瞭司機的後腦勺。

  杜馬隻好乖乖地讓燕雙鷹把自己手裡那支貝雷塔M93R手槍再次收繳過去,並苦笑道:「你可真快呀!」

  燕雙鷹不想跟他搭訕,狠聲喝道:「往前開!」

  杜馬把兩手搭在方向盤上問道:「要去哪兒?」

  燕雙鷹沉聲道:「按照你的話說,去個僻靜的地方,你該死的地方。你可以自己選擇。」

  杜馬這下語氣變得認真起來,說道:「也許,我們可以談談條件。」

  燕雙鷹問道:「什麼條件?」

  杜馬回答得幹脆利落:「你放瞭我,我保證以後不再找你的麻煩。」

  燕雙鷹卻聽得皺起瞭眉頭:「為什麼?你馬上就要死瞭,我為什麼要怕你找我的麻煩?」

  杜馬問道:「你聽說過光復社嗎?」

  「沒有。」燕雙鷹顯得毫不在意,又問道:「這與你的死活有什麼關系?」

  杜馬很自信地說道:「當然,甚至包括你的死活。」

  燕雙鷹用輕蔑的語氣說道:「是嗎?那我真應該仔細聽聽。你剛才說到光復社?」

  杜馬說道:「是的。」

  燕雙鷹問道:「那是什麼?」

  杜馬答道:「那是由軍統特工、民政局二廳和留在上海的青幫弟兄組成的反共復國組織。」

  燕雙鷹又問道:「馬志成也是這個社的?」

  「是的。」杜馬抬起方向盤上的右手,把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做個手勢說道:「不過他是個小角色,很小的角色。」

  「原來是這樣。」燕雙鷹輕哼瞭聲,問道:「你對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杜馬說道:「也許你可以加入我們。」

  燕雙鷹眼皮一抬:「哦?!說說看。」

  杜馬面露一絲得色說道:「你的身手槍法可以說是出神入化,而且與共產黨有仇,現在社中正急需你這樣的人才。隻要你歸還瞭小都會歌舞廳,我就介紹你入社,怎麼樣?」

  沒想到他的提議卻讓燕雙鷹大聲笑瞭起來。

  杜馬有些不悅,問道:「怎麼,我的話很可笑嗎?」

  燕雙鷹沉下臉來狠聲道:「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孩子,編個故事就能受騙?!介紹我入社,還要歸還歌舞廳,你以為你是誰呀?!你以為你那個什麼光復社誰都想加入?!能重用馬志成這種蠢貨的組織好得瞭嗎?!實話告訴你,你現在隻有一條路,就是想想自己怎麼死!」

  杜馬這下有些緊張瞭,連忙說道:「你不要沖動,也許我沒有把光復社的情況對你講清楚。光復社有幾千人,有自己的工廠、買賣,小都會歌舞廳就是社裡的產業之一,入瞭光復社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可如果你不知好歹殺瞭我,你就不會再有清靜瞭,殺你的人會接踵而來,直到你死。」

  燕雙鷹的表情卻越來越兇狠,說道:「為什麼我的手會發抖?心裡怕得要命?害怕你的什麼破光復社要瞭我的命?你連自己的性命和舞廳都保不住,憑什麼敢來威脅我?你準備死吧!」

  ***  ***  ***

  燕雙鷹和杜馬在街頭鬧市的一系列壯舉理所當然地驚動瞭解放軍城管部隊,在得到路人的指示後,一輛巡邏中載著荷槍實彈的解放軍戰士的吉普車追趕而至,並跟在瞭他們的轎車後面。吉普車上的戰士用喇叭朝前面的轎車喊話:「前面的車立刻靠馬路邊停下!立刻靠馬路邊停下!」

  ***  ***  ***

  燕雙鷹對杜馬的死亡宣判還話音未落,他們便聽到後面共產黨部隊的喊話,一下子把這輛轎車後座上的越獄殺人犯和司機座位上的特務頭子都嚇瞭一大跳,兩個高手像老鼠見瞭貓似的頓時慌亂起來。

  燕雙鷹緊張地對杜馬大叫:「還愣著幹什麼?!快開車!」

  杜馬趕緊一腳地板油,開足馬力逃跑。

  燕雙鷹回頭看瞭看後窗裡,卻還嫌他開得慢:「快!再快點!」

  杜馬忍不住也大叫瞭起來:「我腳都快踹進油箱裡去瞭!」

  燕雙鷹又驚慌失措地觀察瞭一下車外的情形,他生怕杜馬不認路,連忙說道:「快,前面左轉!上梵皇渡東路走愚園路,向北京路方向奔外灘!」

  吉普車攆著轎車屁股一路緊追,後面的喊話一直沒停:「前面的轎車立刻停車!立刻停車!」

  燕雙鷹一聽,又在司機的耳邊嚷嚷:「快!快轉彎!」

  既驚慌又焦躁的杜馬這下情緒也上來瞭,一邊猛甩方向盤一邊大聲抱怨道:「你沒看見我在轉嗎?!」

  隻見轎車一個急轉,撞翻瞭擺在路邊的小攤,攤子和上面的物品滾落到路中央阻擋瞭追兵的道路。吉普車隻好一個緊急剎車,接著繞瞭個大彎開上路肩,轉過彎又向轎車緊追瞭上去。

  杜司機開瞭一會兒好像沒有聽到後面的喊話瞭,不禁緊張地問道:「怎麼樣?!甩掉瞭沒有?!」

  燕雙鷹在後窗看到那吉普車又慢慢跟瞭上來,大罵道:「還在後面跟著呢,他奶奶的!」

  杜馬生怕燕雙鷹眼神不好別是看錯瞭,忍不住也要回頭看看並確認一下。

  燕雙鷹立刻向他吼叫道:「看前面行瞭!」

  杜馬嚇得連忙把頭轉回去專心開車,但嘴上也毫不客氣地回敬瞭一句:「你給我閉嘴!」

  轎車裡的兩人從東市一直糾纏到這裡,各自額頭上的淤青、臉頰上的血印都為他們此刻的驚慌失措和狼狽不堪增色不少。

  轉眼間到瞭愚園路,這裡路窄人多,轎車的速度不得不慢瞭下來。

  眼看著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燕雙鷹也不住地向後張望,沒料到陰險狡詐的杜馬卻利用這個時機,猛地一推車門跳瞭出去。

  隻見杜馬那又肥又圓的身體在地上滾瞭幾個圈就泄去瞭迅猛的力道,接著他站起來拍瞭拍身上的灰塵,微笑著向遠去的轎車上的燕雙鷹揮手道別。

  轎車沒瞭司機,一下子失去把控,猶如瘋牛一般不管不顧地徑直朝路邊的行人撞瞭過去。燕雙鷹大叫不好,急忙施展小騰挪功夫跳到前座使勁把住方向盤,勉強避開瞭路邊的行人和攤販,但車速還是來不及控制,一路向河道邊沖瞭過去。

  在路人的驚呼和叫喊聲中,轎車最後莽撞地沖開河道邊的護欄,一頭栽進河裡沉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