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九月初的一個傍晚,我快步走進XX大學的校園,在一棟教學樓前停瞭下來。剛剛站定,手機上的信息提示就適時地響瞭起來,我不由皺起瞭眉頭,趕緊拿起手機查看,原來是處長在工作群裡通知明早開會的事。
我長舒一口氣,還好不是通知臨時加班,作為一名在省委工作的公務員,隨時被叫去加班簡直是傢常便飯。
是的,我是一名在省委大院裡工作的公務員,就是門口有持槍警衛站崗、進門需要介紹信的那個省委大院。
兩年前研究生畢業後,我通過選調生考試成為瞭公務員,幾經輾轉來到瞭省委宣教幹部處。本以為接近權力的中心也能沾些光,可是別人傳說中的各色收入一個都沒有,有的隻有無盡的加班。
教學樓裡傳出一聲清脆的下課鈴聲,將我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吸引開。學生們背著書包三三兩兩地從樓裡走瞭出來,我也趕緊在人群裡搜索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很快我就發現瞭我的目標,她紮著簡單的馬尾辮,上身穿一件合身的純白色T 恤,下身穿一條剛過膝蓋的牛仔裙,腳上穿著一雙咖色的平底單鞋,顯得瘦削高挑。和其他學生不同的是,別人都背著書包,她背著一個不大的單肩女包,手裡還提著一個文件袋。
她應該是看到瞭我,徑直向這邊走來,和她走在一起的學生都紛紛和她揮手再見,向食堂方向走去。
等到「老師再見!」「江老師再見!」這樣的聲音聽不到時,她也走到瞭我的面前,笑瞇瞇地對我說:「等久瞭吧。」
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江雪,和我同年,一樣是27歲,隻是比我大兩個月,是XX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金融學專業的老師。
說是女朋友可能不準確,應該說是未婚妻瞭,我們剛剛領瞭結婚證,隻是還沒有舉辦婚禮,其實法律上講她已經是我的妻子瞭。
「沒有,我也剛到,臨走又有事耽誤瞭一會。」我一邊回答,一邊接過江雪手裡的文件袋,因為下班前處長臨時要的材料,我差點沒趕上來接江雪,還好她的課下課比較晚。
江雪自然地挽起我的手,往教學樓對面的花園裡走去。
因為是剛下課的吃飯時間,學生們都急著去食堂吃飯,花園裡沒有幾個人,江雪拉著我在一處小路旁的椅子上坐下。
「讓我坐下休息會……哎呀,累死瞭,站一下午腳都麻瞭。」江雪邊說邊脫下鞋子,把兩隻小腳放在鞋上休息,她的十個腳指甲上間隔地塗著淡黃色和橄欖綠色的指甲油,顯得本來就白嫩的腳更加白皙,還多瞭一絲性感。
「你的腳真好看。」我忍不住誇獎她。
「你看我哪都覺得好看。」說著她伸瞭個懶腰,笑吟吟地看著我。
說實話,江雪不是那種讓人一眼就覺得驚艷的大美女,是屬於耐看型的第二眼美女,她標準的鵝蛋臉、大眼睛,鼻子不高但也不塌,五官中有四官都很清秀,唯一不那麼清秀的就是她的嘴。
當然,不是說她的嘴不好看,而是她的嘴太性感,豐滿有肉的嘴唇很有幾分女明星餘男的感覺,真是讓人看瞭就忍不住想吻上去。
小傢碧玉氣質的眉眼搭配上這樣性感的嘴唇,造就出一股特別的美感,再加上她的高學歷帶來的氣質加成,的確算得上貨真價實的知性美女。不,知性美女一詞可能並不合適,純欲,這個還要過幾年才會出現的詞語,可能才是對江雪外貌和氣質的最佳詮釋。
江雪微笑著盯著我半天,突然靠過來,在我的右臉上長長地吻瞭一下,我能感覺到她嘴唇上的口紅粘在臉上的觸感。
「不許擦,今晚要一直留著。」她用撒嬌的聲音下著命令,又拉起我的手說:「咱們走吧,我都餓瞭。」
我跟著她站起來,繼續和她手牽著手向學校門口走去。
今天是我們確定男女朋友關系三個月的紀念日,是的,我們確定關系不到三個月就領證瞭,因為這個紀念日是我們「這次」在一起的紀念日,之所以說是「這次」,是因為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交往,我們分分合合的歷史那真是說來話長瞭……
讓時間倒退回到1997年,那是我和江雪人生軌跡交匯的起點。
我們都是在S 省B 市土生土長的孩子,雖然B 市算得上是S 省的第二大城市,但因為S 省算不上經濟發達的省份,所以在全國范圍內看來,B 市也隻能算是個四線城市。
我的父母都是B 市一傢國企的普通工人。1996年底,父親因為職務變動,從主廠區調到分廠區工作,主廠區在B 市的J 區,分廠區則在W 區,彼時的B 市也隻是個僅有這兩個行政區的小城。
母親的工作很快也調到瞭分廠區,於是我們便舉傢搬到瞭分廠區的傢屬院生活。
我也在結束瞭五年級上學期的學習後,從原來的小學轉到瞭新的Y 校上學,過完1997年初的寒假,我便要在Y 校開始五年級下學期的生活。
Y 校是我新傢附近一個新建單位的子弟學校,1997年的時候還沒有學區劃分,也沒有擇校的概念,大傢都是就近上學,我們廠的子弟學校在主廠區,分廠區這邊沒有學校,廠裡會給有孩子的工人發一些借讀補助,讓分廠區的孩子可以上這附近的學校。
父母聽說Y 校條件好,就想辦法聯系,讓我轉入瞭Y 校,而沒有去廠裡大部分孩子都上的另一所更近的小學。
Y 校的母單位在當時效益不錯,Y 校也獲得瞭很多資金支持,擁有在當時算得上優秀的硬件設施和師資力量,我至今還記得第一次在Y 校見到電腦教室(當時叫微機室)裡一排排的電腦和音樂教室裡用教棍點擊就可以發出聲音的電子黑板時的驚嘆。
Y 校是一所小學和初中在一起的學校,當年沒有什麼九年一貫制的叫法,各單位的子弟學校基本都是小學加初中的配置。Y 校也和其他的子弟學校一樣,由於校舍和學生人數都有限,所以每個年級隻有一個班。
和父母一起在我們的新傢過完春節,我即將開始在新環境的學習生活。我是個有些內向的人,適應環境比較慢,對於即將到來的新生活,我的心中是緊張大於興奮的。
懷著這樣不安的心情,我迎來瞭在Y 校報到的日子,也正是在我來到Y 校的這第一天,我認識瞭江雪。
我走進五年級教室的時候大部分同學都已經來瞭,大傢還是繼續坐在上學期排定的座位上,所以我很自然地坐在瞭最後一排。不時有同學投來好奇的目光,我也回以友好的微笑,但始終沒有人來找我說話,以我當時的性格,更不可能鼓起勇氣去接觸別人。
好在班主任老師很快來到教室給大傢辦理報到手續,同學們不得不紛紛轉過身去坐正,很難再有機會轉頭來看我。
等到所有人都報到完畢,就該發新學期的課本瞭。好巧不巧的是所有的書在發到最後一排的我時都沒有瞭,原來是教務科忘瞭這學期五年級會多一個人,發教材的時候少發瞭一套。
「陳陽!」班主任老師看著我叫我的名字,我很感激老師能這麼快就記得我的名字,沒有用「新來的同學」之類的稱呼叫我。
我趕忙站起來,「去教材科再領一套教材。」老師看到我起身,就繼續說道。
「好!」我邊答應著邊向教室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才想起來,我根本不知道教材科在哪啊。
我隻得轉身走到講臺旁,抬頭問老師:「張老師,教材科是哪個辦公室?」
還好,父母提前瞭解過Y 校的情況,也告訴過我班主任老師姓張。
「嗯……你出門往左走……」張老師略一停頓,「江雪!你帶他去吧。」
江雪?我的第一反應是上學期的語文課上學的古詩,柳宗元的《江雪》,愣神間就看到一個瘦瘦的紮著馬尾辮的女孩從座位上站起,微笑著走過來,對我說:「走,我帶你去。」
「噢,好。」我呆呆地回答,雖然彼時的我對男女之情還完全沒有概念,但畢竟對方是個長相標致的女孩,內向的我還是感到一些害羞和緊張。
我跟在江雪身後走出教室,她回頭等瞭我一步,和我走到並排,大方地對我說:「我叫江雪,你是叫陳陽吧?」
我沒想到這個女孩會主動找我說話,趕緊答道:「對,太陽的陽。」
「哦……太陽的陽……」江雪嘴裡小聲嘀咕著,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Y 校的校園很小,隻有一棟教學樓,如果從正門的方向看,三層的教學樓呈一個倒著的U 型,倒U 型左邊的一側是各班的教室,每層三個年級,我們五年級的教室就在二樓左側的中間位置;倒U 型右邊的一側是老師們的辦公室和一些行政科室,教材科就在一樓右側的第一間辦公室;倒U 型頂部的圓弧一側則是物理、化學、生物實驗室、音樂教室、微機室等特殊教室和廁所。倒U 型左邊一側的頂頭處和圓弧一側靠右邊一點各有一組樓梯。
我們下瞭樓梯,很快就到瞭教材科。看到辦公室裡坐著的老師,我正準備把一路上心裡默念過好幾遍的臺詞一股腦全部傾瀉出來時,江雪搶在我身前喊瞭一聲「報告!」,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緊張地已經忘記進老師辦公室要喊「報告」
瞭。
我也小聲喊瞭聲「報告」,就跟著江雪走進瞭辦公室。沒等我再開口,她就簡潔又完整地敘述瞭整件事,於是很快我就抱著一大摞書和江雪走出瞭教材科辦公室。
「重不重?我幫你拿點吧。」說著江雪就伸手來拿書。
雖然我當時還不到11歲,但畢竟也是個男孩,該有的自尊還是有的,我連忙躲閃著,嘴裡說著:「不重不重……」
然而這些書著實是有些重的,再加上大小不一,讓我的躲閃動作變得很遲鈍,江雪飛快地拿走瞭上面的好幾本書,抱在懷裡,並回給我一個甜甜的笑容。在以後的很多年裡,我會無數次見到江雪的這個笑容,也會無數次地想起這個笑容。
如果按照愛情故事的發展,那必定是我和江雪從此便熟悉起來,從陌生變成朋友,從朋友變成戀人。
然而現實卻不會如此發展,我和江雪在初中之前,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同班同學,還是話都沒說過幾句的那種。而在我來到Y 校第一天時的這番交流,竟成瞭我們在小學階段說話最多的一次交流。
但我卻很快地就瞭解瞭江雪,並不是我積極主動地想去認識她,而是周圍的環境逼著我不得不去認識她,因為她實在是太優秀瞭。
在老師和同學們的口中,江雪幾乎就是Y 校有史以來最好的學生,從她來到Y 校以後,在所有的期中、期末考試裡,從未讓年級第一的位置旁落過,雖然每個年級隻有一個班,但五年來沒有失手過一次,也著實厲害瞭。
除瞭學習好,江雪還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女孩。每天紮得整整齊齊的頭發、幹凈得體的衣服、文明得體的行為舉止都顯示出她良好的傢教和習慣,再加上乖巧的外形和總是笑瞇瞇的樣子,誰能不喜歡呢?
不僅是五年級的老師和同學誇她,整個小學部的老師都在誇她,甚至初中部的老師也在誇她,似乎五年級的江雪已經預定瞭清華北大未來的一個錄取名額。
這些都是別人嘴裡的江雪,我也有我眼裡的江雪。
那天抱著書回到教室以後,我就知道瞭張老師讓江雪帶我去並不是隨意叫瞭個同學,而是因為江雪是班長,是老師最得力的小助手。
江雪主動問我名字、幫我拿書的舉動已經讓新到這個環境的我心生感激瞭,知道她是班長時,我對她更是感到有些欽佩。
原因很簡單,我一直都算不上是個學習好的學生,雖然我是個聽話的學生,也是個用功的學生,但我的學習成績一直處於中遊,可能真的是天分不足吧。
當時的小學,班幹部都是學習好的孩子們,本身學習就出色,又有瞭一些小小的權力和地位,這讓他們的優越感更加明顯,和我們這些學習一般的孩子就有瞭一些隔閡,基本就是學習好的和學習好的玩,學習差的和學習差的玩。至少在我之前的班級是如此。
所以江雪這樣的表現實在出乎我的預料,接下來在Y 校的生活也繼續加深著我對她的欽佩之情。
江雪似乎從沒有因為自己成績好、受老師喜歡而感到優越,不管是學習好的同學還是學習差的同學,她都能玩到一起去,她也有自己關系好的幾個朋友,但從不會像有些女生那樣拉攏小圈子排擠別人。
我觀察到江雪的這些優點,並不是因為我從那時開始就已經對江雪產生瞭特別的感情,而是因為好奇,可能她和我過去認識的好學生有太多的不同,在我當時的認知裡,學習好的孩子都是自私且令人討厭的,我好奇為什麼大傢都不討厭江雪,好奇她為什麼會和學習差的同學玩?我好奇為什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
我確定當時對江雪的關註僅僅是好奇,因為在男女之情方面,我的確屬於開竅比較晚的類型。
根據我自己的經歷,在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男生女生之間的性別意識還不明顯,還可以毫無顧忌地在一起玩;三年級以後,基本就都是男生玩男生的,女生玩女生的瞭,如果有的男生女生經常玩在一起,還會遭到大傢的哄笑;而上瞭六年級以後,班上有的男生就表現的不一樣瞭。
他們會主動去接近女生,故意逗女生玩,雖然開始時大傢還是繼續哄笑,但時間久瞭也就習以為常瞭,即便還有個別人的哄笑,那些男生也毫不在意。而被逗著玩的女生似乎也很享受這種感覺,不惱不怒的,隻是一起開著玩笑。
江雪雖然沒有我印象中好學生的那種距離感,但也畢竟是屬於乖孩子的行列,那些男生對於這樣的女生似乎也有一種忌憚,他們「挑逗」的對象也自然將江雪這樣的好學生排除在外。
我當時對於這些男生的舉動完全不理解,我實在不知道這有什麼意思,我覺得這樣無聊透頂,我當時的關註點還是個小孩,腦子裡想的隻有電視上的動畫、同學中傳閱的漫畫、小霸王學習機上的遊戲,還有就是足球。
足球對於我和江雪後來的感情生活來說,有些特殊的象征意義。我很感謝Y校當年那位胖胖的體育老師,在1997年冬天的一節體育課上,拿出一個稍顯破舊的足球給男生們玩,讓足球從此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
後來和江雪的交流中,我知道當時江雪和我一樣,對於男女之情也沒有什麼概念。所以我們在小學階段的關系真的就隻是路人。
如果在小學階段我們還有什麼交集的話,那隻能想到六年級下學期寫同學錄的事瞭。
六年級上學期結束的時候,學校給我們班每個人都發瞭一本同學錄,我當時並不知道什麼是同學錄,隻把這個本子當成是一般的筆記本,實際上這本同學錄最讓我感興趣的是後面的星座知識。
我人生第一次知道瞭自己是雙子座,由於從小深受《聖鬥士星矢》的影響,我很慶幸自己是實力強大的雙子座,而不是弱雞的巨蟹、雙魚或者金牛。
六年級下學期開始,就有同學拿著這本同學錄開始找關系好的同學填寫瞭。
當我的好朋友讓我給他第一個填寫同學錄時,我才知道這本冊子的用法。
當時我的心裡其實對這種行為有些不屑,畢竟這個班裡的同學基本都會原封不動地升入Y 校的初一,雖然是小學畢業,但根本沒有什麼離別可說,在這樣的背景下,看著同學錄上那些抒發離別之情、祝福明天更美好的話語實在有些好笑。
然而我還是未能免俗,但也隻是找瞭平時關系好的同學寫瞭一下,隻占瞭不到十頁內容,畢竟我來到Y 校也隻有一年多時間,並不是和每個同學都有很好的交情。
江雪就不同瞭,她沒有用學校發的同學錄,而是新買瞭一本尺寸更大、造型更精致的同學錄。
那段時間每天都可以看到她把同學錄交給不同的同學填寫,雖然我對她並沒有什麼愛慕之情,但還是很期待她能把同學錄交給我的那一天,畢竟她是這個學校最優秀的學生,還是個漂亮的女孩。
我等瞭又等,發現很多和江雪平時話都不怎麼說的同學都被邀請填寫瞭,可就是輪不到我,我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瞭什麼令人厭惡的事情,回想自己來到Y 校的這一年多時間,我十分遵守紀律,從沒有挨過一次老師的罵,也能認真學習,五年級下學期的期中期末考和六年級上學期的期中期末考,都是排在全班近50人中第十幾名的位置,雖不算優秀,但也不錯瞭,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到自己做瞭什麼錯事。
這時,我又突然想到,其實我和江雪平時幾乎也是不說話的,可能還不如很多被邀請填寫的同學,想到這裡,心裡又有瞭一點安慰。
就在我已經要放棄希望,認為江雪不會讓我給她填寫同學錄時,她終於在某天的放學前來到瞭我面前。
「陳陽,能幫我寫一下同學錄嗎?」
聽到江雪甜美的聲音傳來,正在收拾書包的我猛地抬起頭來,看到她正睜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著我。
「好、好啊!」為瞭掩飾內心的澎湃,我故作鎮靜地回答,但因激動而有些發顫的聲音還是出賣瞭我。
我羞得趕緊低下頭,接過江雪手中的同學錄,又小心翼翼地放進書包裡。
「那你記得明天給我啊!」
「嗯,好。」我邊回答便抬起頭時,隻看到江雪飄然而去的背影。
晚上回到傢裡,寫完作業後,我拿出江雪的同學錄,輕輕地放在桌子上,小心地翻看。我這才發現,她的同學錄上也不過寫瞭十來個人而已,我之前覺得很多人都寫過可能真的隻是我太心急的緣故。
我在空白的一頁上填好自己的個人信息,有些得意地拿出草稿本,翻到最後一頁,這是我早已準備好的給江雪同學錄上寫的內容。接著,我認真地在這頁寫祝語的地方寫道: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和我,心兒是年輕的太陽,真誠也活潑。
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心兒是永遠的琴弦,堅定也執著。
是的,這是一首歌的歌詞,歌名就叫《相逢是首歌》。1997年的春天,央視八套播出瞭一部電視劇《紅十字方隊》,我很喜歡這部電視劇,讓我憧憬瞭很久成為一名軍隊院校大學生的生活。這部電視劇的片尾曲就是《相逢是首歌》,我很喜歡這首歌的旋律和歌詞,看電視的時候就經常跟著哼唱,等到電視劇演完也基本會唱瞭。
在看到江雪開始讓人寫同學錄的時候,我就開始考慮要給她寫些什麼瞭。同樣這也不是因為我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感情,而隻是因為她太過優秀,我不想在她面前顯得過於平庸。
寫完後我又滿意地看瞭一遍,比起那些「一帆風順」、「祝你更上一層樓」
之類的俗套,我寫的內容應該是頗為顯眼瞭,而且這電視劇在當時的小學生裡也沒什麼熱度,想必江雪也沒聽過這歌,應該看不出這是歌詞……
我心滿意足地收起同學錄,感覺終於完成瞭一件大事。
第二天來到學校,我拿著同學錄走到江雪的桌子前遞給她,說:「我寫好瞭。」
「謝謝,謝謝啦……」江雪邊說邊接過去,坐在座位上翻開查看。
我便回到瞭自己的座位,我坐下時不禁又看瞭一眼江雪,發現她似乎是看完瞭我寫的內容,正合上同學做出思索的樣子,隨後就轉過頭來看向我,正對上瞭我的目光,她馬上露出那個當年拿走我手裡的書時的笑容,我也有些害羞地沖她笑瞭笑,這便是我們在小學階段最後的交流瞭。
當年沒有什麼小升初的擇校,都是有什麼學上什麼學。所以等到1998年的9月1 日我仍舊像之前的每個開學報到的日子一樣來到Y 校時,發現班裡的還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除瞭極個別人,我們班的大部分同學都選擇繼續在Y 校上初中,當然也包括江雪。
在我來到Y 校的一年半時間裡,我瞭解到江雪其實也不是這個單位的子弟,她傢住在和這個單位一墻之隔的一所大學裡。這所大學雖然隻是個二本學校,但在當時是我們B 市唯一的一所高校。
按理說江雪可以上她傢院子裡的子弟學校,沒必要舍近求遠地來Y 校,雖然是一墻之隔,但兩傢的院子都挺大,又不能翻墻而過,從正門走的話還是頗有一段距離的。而且當時還有個叫借讀費的東西,去上這些人傢單位自己辦的學校都要交借讀費。
不過初一報名這天的一個小風波,讓我知道原來江雪是不用交借讀費的。
報到那天,我們來到教室才發現教室裡等著我們的是一張陌生的面孔。雖然大傢都知道初一肯定會換老師,但畢竟都在一個校園裡,那幾位初中老師也都早已經是我們見面問好的熟悉面孔瞭。可沒想到現在坐在教室裡的這位板著臉孔的中年女人,是我們完全沒見過的陌生人。
後來我們才知道,學校覺得我們這一級整體比較強,就專門給我們增強瞭師資的配備。從市裡其他的學校專門挖來瞭兩位市級教學名師擔任語文和數學老師,還讓剛剛從初三下來的學校最好的英語老師給我們教英語。現在坐在教室裡的這位姓何的老師,就是我們未來三年的班主任,也是我們的數學老師。
何老師做完自我介紹,我們就開始排隊繳費報到,一切都很順利地進行著,直到輪到江雪的時候出現瞭問題。
「你不是子弟,怎麼能不交借讀費呢?」聽到何老師疑惑的聲音,排在隊伍後面的我忍不住探頭往前看。
「何老師,我一直都是不交借讀費的……」江雪小心地回答。
「別人都交,為什麼你不交?不交不能報名。」何老師很強硬,似乎還有些生氣的樣子。
「老師,我真的一直都不交的……」江雪的聲音很委屈,她再優秀畢竟也隻是個12歲的女孩子。
排在她身後的一位女生也對何老師說:「老師,她真的是不用交借讀費的,她學習好,學校不收她的錢。」
這個時候,江雪在班裡一直以來的好人緣起瞭作用,排在隊伍前列的同學和前兩排離講桌近的同學紛紛應和著那位女生,對何老師說:「老師,江雪一直不用交借讀費。」
看著這個情景,何老師的態度也軟瞭一些,她對江雪說:「那這樣吧,我先給你報名,你現在去找校長給我寫個條子說明一下情況。」
江雪猶豫瞭一下,點點頭說:「好,我現在就去。」
沒過多長時間,江雪就拿著一張紙回到瞭教室。何老師接過紙看瞭半天,抬頭對江雪說:「不好意思啊,我之前不瞭解情況。」她的語氣和剛才完全不同,不知是真的覺得自己對不住江雪,還是害怕得罪瞭校長。
「沒事的,何老師,沒關系的。」江雪又恢復瞭平日裡溫和自信的樣子,她回到座位上,若無其事地和旁邊的同學說笑。
直到後來,我才從江雪的口中知道,這次事情對於當時才12歲的她來說,並不是像她表現出的那般從容。
江雪不用交借讀費是前任校長的決定,她一年級剛來的時候也是和別人一樣交的,由於一年級的出色成績,二年級的時候校長專門委托班主任老師聯系江雪的傢長,希望通過免交借讀費的方式,讓江雪一直留在Y 校上完初中。
新來的何老師顯然不知道這個私下的決定,而當時決定這事的老校長也在我們剛上六年級的時候退休瞭。六年級時江雪不交借讀費還有班主任知情,可以按原先情況辦理,新來的校長都不一定知道這事。
所以在何老師讓江雪去找校長的時候,江雪才有瞭那麼一下猶豫,她怕校長不會給她寫條子,畢竟這位新校長隻是在六年級的兩次開學典禮上給江雪頒發期末考試第一名的獎勵時見過兩次,她甚至不知道新校長是否認識她。
好在新校長是個和藹的人,他並沒有為難冒冒失失地就去找他寫紙條的江雪,而是很痛快地大筆一揮,撕下紙就交給瞭江雪,臨走還囑咐江雪,有什麼問題就來找他。
江雪告訴我這些事後,我更加欽佩她瞭,不僅是因為她的優秀已經被新校長知曉,更是因為她敢直接就去找校長解決問題的勇氣,換做是我,肯定是不敢的。
而這件事其實並沒有就這麼簡單地結束,它的餘波延續瞭整個初一階段。
小學時我們所有人都適應瞭老師時時對江雪的表揚,而現在的這位何老師,不僅是不表揚,似乎還處處針對江雪。
首先就是不讓江雪再繼續當班長,她不光任命瞭新的班長,還加瞭個副班長,又說什麼學習最好的學生就應該當學習委員,讓江雪去當瞭學習委員。
然後就是在上課時陰陽怪氣,經常講著講著就開始說什麼不要以為你在小學學得好,初中就能學得好,小學考第一算什麼,能考上B 中才是本事之類的話。
B 中是我們B 市最好的高中,是當時B 市唯一的省級重點高中,每年都能考上清華北大的人數都有十幾人,在整個S 省都是排名前列的學校。
大傢都聽得出來何老師這話是在說誰,但江雪仍舊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該幹嘛幹嘛。
很長時間我都想不通為什麼班主任老師會對這個班上最好的學生充滿敵意,還是江雪點醒瞭我,彼時我倆已是無話不說的關系,她耐心地給我解釋,她覺得報到時的那件事,實質就是何老師在她面前認瞭輸,小孩子可能不會在意,但有些大人會覺得很丟面子,特別是心眼小的女人。
我這才恍然大悟,不知是自己情商低,還是女生都比男生早熟。
「那怎麼辦?她一直這樣……要不給她認個錯?」我打趣道,我知道江雪的性格肯定不會這樣做。
「我哪有錯?錯的是她好不好!」江雪露出氣鼓鼓的表情,這是她很少在別人面前做出的表情。「我要讓她再認輸一次。」江雪又堅定地說。
江雪果然說到做到,接下來的整個初一階段,每次數學考試,江雪幾乎都是滿分,偶爾的失誤也都得瞭98、99這樣的高分,而且都是班上的最高分,最厲害的是在最重要的兩次期中考試和兩次期末考試時,數學都是滿分。
不光是數學一科,江雪在其他科目上也是出類拔萃。小學時考試隻考語文數學,四年級後多瞭門英語,可是一上初中一下子又就多瞭政治、歷史、生物、地理等課程要考試,包括我在內的很多同學都適應不過來,成績一落千丈。
而江雪還是一如既往的優秀,除瞭數學滿分之外,其他科目都是95分以上的高分,繼續在每學期的期中和期末考試中保持第一名。
到瞭初二,我們明顯發現何老師對江雪的態度變瞭,就好像變成瞭江雪的狂熱粉絲一樣,有機會就誇她,隨時都誇她,我知道,這是江雪做到瞭她之前說過的話,讓何老師徹底認輸瞭。
後來江雪告訴我,初一剛放暑假的時候,何老師專程去她傢瞭一趟,說是傢訪,其實就跟來承認錯誤一樣。說的都是什麼以前對孩子照顧不周,希望傢長見諒,以後一定好好培養孩子,還誇江雪是她見過的最優秀的學生。
江雪猜何老師肯定是認為江雪父母知道學校裡她對江雪不好的事,可其實這些事情江雪一點都沒告訴父母,江雪的父母被何老師的舉動搞得一臉茫然,直到何老師走瞭後,江雪才把自己這一年經歷的委屈告訴瞭父母。
江雪母親很生氣,當即就想給她辦轉學,回來上初中,經過江雪父親的勸說才作罷。三個人一合計,這位何老師真是個有些勢利的人,她肯定是知道江雪傢這邊也有一所不差的初中,怕江雪轉學影響她以後的工作成績,才做出低姿態來傢訪。
最後父母也鼓勵江雪要繼續好好學習,這種人就是要讓她心服口服才行。
「那你要註意別讓她抓住你小辮子瞭。」聽完江雪的講述,我笑著對她說。
「我沒有什麼小辮子啊……啊,不對,你就是我的小辮子……」江雪哈哈大笑道。
我隻能無奈地陪著她笑,她說的確實沒錯。
整個初中階段,江雪還是像過去一樣的優秀,其實這麼說不對,實際上江雪最後取得的成績比她在小學時優秀得多,甚至可以說是輝煌。
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樣一位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竟然早戀瞭,早戀的對象還是很不起眼的我。
時間回到1998年的九月一日,雖然報到時發生瞭一個小插曲,但並不影響報到工作的完成。在大傢都報到完畢,領瞭新書之後,何老師要給大傢排座位瞭。
當年的上學年齡沒有現在這麼嚴的規定,我算是按時上學的,但班上很多同學上學晚,比我大瞭近一歲,所以雖然我現在有著178 的身高,但在當時,還沒開始完全發育的我隻能算班裡的小個。
班裡的男女生基本對半,座位都是男女同桌的形式。排好座位,我坐在第二排,而江雪坐在瞭我的側後方,也就是我身後同學的同桌,這是我在班上的座位第一次和江雪離得這麼近。
江雪的位置在我後面並不說明她比我高,隻是因為女生整體身高低一些而已,當時我倆應該是差不多,我稍高一點點。
對於這次排的座位我非常滿意,但不是因為江雪,而是因為她的同桌,她的同桌吳睿是我來到Y 校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我在Y 校最好的朋友,到瞭現在我們也還經常聯系。
吳睿屬於那種對男女之事開竅比較早的孩子,從我轉學過來時,他就總是被同學們說和一位女生是一對,而說來也巧,這位女生不是別人,正是我現在的同桌艾娜。
吳睿和艾娜都是這個單位的子弟,從小一起長大,算得上青梅竹馬。對於同學們經常的起哄,吳睿總是嬉皮笑臉,艾娜則是生氣地讓對方不要再說,但兩人似乎從來沒有否認過。
江雪和艾娜對我而言都是沒怎麼說過話的同學,因為是同桌的關系,我和艾娜先熟絡瞭起來。
而在課間,我會經常轉過身去和吳睿聊天,足球、動漫、遊戲都是我們聊不夠的話題,開始的時候,江雪經常會在那安靜地坐著,聽我們閑聊,後來她會不時地插幾句嘴,再後來她就和我們一起聊。
因為是女生在左,男生在右的坐法,所以我向左側轉過身去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正好面對著江雪。而我每次轉過去時,她總是面帶微笑地看著我。
就這樣我和江雪的關系進展地飛快,我轉過身去的目的已經不是找吳睿說話,而是找江雪說話。
吳睿是個活潑好動的男孩,下課時在座位上總是待不住,慢慢地,每次課間的十分鐘就成瞭我和江雪兩人的獨處時間。
每次下課我都會趕緊轉過去找江雪,甚至上課時都會抽空轉身看看她,當然,她總是微笑著小聲對我說:「好好聽課。」
不知道為什麼,六年級時還傻乎乎隻知道玩的我,在初一就突然成熟瞭。也不知道是因為江雪的魅力讓我開始懂得男女之情,還是因為我的心思成熟瞭,才意識到江雪的魅力。
總之,我瘋狂地被江雪吸引。我貪戀每天上學的時間,甚至都不想回傢。我們利用一切課間的時間在一起說話,從各自的興趣愛好到讀過的書、看過的電視,從以往上學的經歷到今天發生的新鮮事,說話的內容無所不包,都使勁想瞭解對方,也讓對方瞭解自己。
吳睿和艾娜作為我們身邊坐著的人,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我和江雪的關系不一般瞭,他們也似乎很配合地把課間都留給我們,自己去別的地方玩。
江雪後來說過,我和她基本沒做過朋友,從真正認識之後很快就成瞭戀人,確實如她所說,就算隻是少男少女最單純的青澀情感,我們都清楚這不是友情,是不是愛情我不清楚,不過,哪怕算不上愛情,也已經有瞭愛情的雛形。
後來我問過江雪好幾次,為什麼她會喜歡我,畢竟我實在是太普通瞭,要說學習,初一時我的學習成績基本維持瞭小學時的水平,實在沒什麼吸引人的;要說身高,初一時我還沒長起來,也沒什麼吸引人的;要說長相,雖說我也是濃眉大眼,但要說多帥是沒有的,也就是模樣周正,我也不覺得會吸引人;要說性格麼,我的確是比較溫和有禮,但也很內向,不多接觸很難被瞭解,對於不瞭解的人又怎麼會有吸引力呢?總之就是在這個班裡,我隻是普通又不起眼的一員,我實在想不出我怎麼會吸引萬眾矚目的江雪。
而對於這個問題,江雪總是回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上你,就是對你有特別的感覺,對別人都沒有,這種感覺讓我喜歡你的一切,我覺得你就是最好的。」
開始我覺得她是在安慰我,後來我覺得她說得對。因為我發現我對她也是如此,我不是因為她學習好才喜歡她,也不是因為她總是被表揚才喜歡她,長相的話江雪是挺好看,但好看的也不止她一個,比如艾娜,活潑可愛型的小美女,但對我而言就隻是同學,沒有任何感覺,身材的話那還不是當時的我會關註到的點……
所以我和江雪的感覺其實是一樣的,並不是因為這個人有哪一點吸引你,你才喜歡上瞭他(她),而是突然有一天,你就發現瞭這個讓你有愛慕之情的人,從此以後,他(她)的一切都會吸引著你。
聽起來很玄幻,但我倆都深信不疑,因為我們都是親身經歷者。可能這是隻屬於未經人事的少男少女特有的感情,因為成年人的感情裡摻雜瞭太多欲望和利益,隻有少年人才會拋棄一切雜念,真正聽從自己的內心,遵循自己的感情去喜歡一個人。
這種感情的一大特點就是兩人之間的默契,不需要過多的語言表達,就能明白彼此的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倆都沒有對對方說過「喜歡你」之類的話,但我倆心裡都清楚我們是喜歡彼此的,因為透過言語、行為或者眼神都是在明明白白地傳遞著「我喜歡你」這四個大字。
初中的時候,教我們體育的還是小學那位教會我們男生踢足球的體育老師。
98年世界杯的舉辦,讓足球成為我們這個年齡的男孩的最愛。體育老師也樂得清閑,每次體育課做完熱身運動以後,就把男生分為兩隊,讓我們去操場上踢球,女生則是繞著操場跑兩圈就自由活動瞭,老師自己也就回辦公室繼續喝茶看報瞭。
得益於母單位的財大氣粗,Y 校有一個一圈200 米跑道的小運動場,當時的B 市可沒有哪個小學有這樣的條件。
我們班男生20多人,除去幾個不會踢球的,剛好分成兩隊。我們還像真的似的,把每節課的比賽當成一輪聯賽,吳睿專門拿瞭個本子,很積極地記錄每場比賽的輸贏和比分,還有進球的同學。
在接觸足球之前,我的體育成績隻能算平平,甚至還有些差,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50米跑,能排在全班前5 的水平吧。
但在足球場上,我的這個優勢得到瞭最大程度的放大,再加上我對足球是真的喜歡,不僅經常看比賽和雜志,還買瞭本講解足球技術的書來對照著練習。
於是我在每次的比賽中都出盡風頭,連連進球。
我還記得初一上學期快結束時,吳睿拿著他的小本子對我說:「陳陽你看,今年甲A 聯賽的最佳射手是郝大炮(不用真名的原因大傢都懂),他是22輪進瞭18個球,咱們這學期踢瞭18場,你進瞭23個球,比郝大炮效率還高呢!」我們都哈哈大笑。
1998年十月份的一個下午,我們第二節是體育課。和往常一樣,男生們在操場上踢球,女生們跑完步都回瞭教室。
下課鈴響起,我從操場回到教室,畢竟還是課間,教室裡人不多,吳睿在回教室的路上徑直去瞭廁所,艾娜也不在座位上,所以我和江雪周圍沒有別人。
當時我們這組正好換到教室的最右側,我就很自然地橫著跨坐在椅子上,背靠著身後的墻休息,自然也是為瞭看到江雪。
「你終於回來瞭。」江雪還是笑瞇瞇地說。
「啊?有啥事嗎?」我以為她找我有事。
「也沒有……」江雪竟然少見地露出羞澀的表情,低下眼睛不敢看我,似乎下定決心一樣,她又抬起眼睛看著我說:「那個……你渴不渴?」
「有點。」我實話實說。
「我這有飲料,你喝不喝?」說著江雪從桌兜裡拿出一罐健力寶。
我一下就明白瞭,趕緊伸手去要,嘴裡激動地說著:「喝,喝,我喝。」
拿過飲料,我又心思一動,對江雪說:「我不會開啊,能幫我打開嗎?」
江雪抿著嘴無奈地笑瞭笑,接過飲料,打開後又遞給瞭我。
「嘿嘿。」我邊傻笑著邊接過來,趕緊猛喝瞭幾口。
「喝慢點,別嗆著。」我邊喝邊聽到江雪關切的聲音。
「好喝不?」看我停下來,江雪又繼續問道。
「好喝啊,主要是你給的……」我又開始傻笑。
「那我下次還給你帶。」江雪很真誠地說。
「真的?」我還是「當然真的,你喜歡就好。」江雪直視著我的眼睛,完全沒有瞭剛才的羞澀。
這下我倒有些不好意思瞭,這時吳睿回來瞭,看到我手裡的健力寶,他一下兩眼放光:「給我喝點吧,求你瞭,給我喝點吧。」
我和江雪的感情交流正在興頭上時被這個突發事件打斷,我倆都有些猝不及防。我看看江雪,她隻能無奈地苦笑著說:「讓他喝吧,讓他喝吧……」
於是我又喝瞭幾口,就遞給瞭吳睿,吳睿邊接過飲料邊故意用奇怪的聲調說:「陳陽,你不能幹啥都聽江雪的嘛……」
「你還喝不喝瞭?」沒等我開口,江雪就裝作生氣的樣子對吳睿說道。
吳睿趕緊做出求饒的手勢,端起飲料一飲而盡。江雪又笑著看看我,仿佛得勝瞭一般。
下一節課上,我還沉浸在剛才的激動中。從開學到現在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我們的關系變得親密還不到一個月,這應該是江雪第一次明確地表達對我的感情,這讓我確實感到激動和得意。
最後一節自習課上,我忍不住把這事告訴艾娜。彼時吳睿和艾娜算是我在班上除瞭江雪以外最熟悉的人瞭,但是吳睿整天一副沒個正經的樣子,我不可能對他訴說對江雪的感情,所以隻能經常趁著自習課,小聲地和艾娜說說。而且艾娜和江雪關系不錯,她也算是我倆都信得過的人。
「人傢都主動瞭,你不應該也主動一下?」艾娜聽完我的講述,如此評價道。
「我怎麼主動啊?那我也給她帶個飲料吧。」我是真心不知道怎麼做。
「你白癡啊!」艾娜有些無語。
「我真不知道怎麼主動啊……」我為難地說。
「放學的時候,你倆可以一起走吧?」艾娜無奈地歪著頭看我。
艾娜的話一下提醒瞭我。
從Y 校門前的這條內部路走出去,是一條大馬路,這是我們這裡的一條主幹道。Y 校和母單位的工作區一起在路南,母單位的傢屬區在路北,為瞭方便員工上班和子弟上學,母單位專門修瞭一條地下通道。當時好像都流行修地道,而不像現在都是修天橋。
江雪傢的院子和Y 校母單位的工作區比鄰,也是在路南,所以每次放學她走到地道處就會和大傢分別,自己順著路南的人行道一路走回傢。
我傢的院子則是在路北,距離Y 校也比江雪傢遠一些,所以我每次都會和Y校的子弟們一起穿過地下通道,再從路北走回傢。
我是真沒想過放學時候可以和江雪一起走,一是因為從小學開始就養成過地道的習慣,走到地道那已經像條件反射一般會跟著同學們往下走;二是因為我們這些男生一走到老師看不到的地道裡,馬上就開始打鬧嬉戲,等到從路那邊的地道上來時,江雪早都走得沒影瞭,所以我一個人往回走時也完全沒註意到江雪也是一個人往回走的。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我的遲鈍。我在感情上並不遲鈍,對於自己和江雪的情感變化我非常敏感,但一涉及到行動,我就顯得很遲鈍瞭,我很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就算使勁去想怎麼表達,也笨拙地很難想出辦法。
還好這次有艾娜的提醒,我決定有所行動。
這天放學走到地下通道時,我對吳睿說:「我今天走這邊,要去買個東西。」
吳睿眼睛一轉就明白瞭,故意問道:「你買啥啊?」
「你管人傢買啥呢!」艾娜邊大聲說著邊推著吳睿走下地道。
江雪本來就走在隊伍前面,這時已經離地道有幾步遠瞭,我趕緊小跑追瞭上去,邊跑邊小聲喊:「江雪!」
江雪轉身停住,有些驚訝地看著我,不過馬上又變成瞭我熟悉的笑臉。
「你今天怎麼走這邊瞭?」她的大眼睛看著我,一閃一閃的。
「我想走這邊……」我還是有些害羞。
江雪沒再說話,低頭和我並排往前走,走瞭兩步,她突然噗嗤一聲笑瞭出來。
「你笑什麼啊?」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笑……我笑我給你喝瞭罐飲料,就把你領走瞭……哈哈哈」江雪邊笑邊說。
「我不喝飲料也走這邊……」我為自己辯解,但還是羞澀地抓著頭發。
「真的啊?那你明天也和我一起走嗎?」江雪忍著笑說。
「我以後天天都跟你一起走。」我一急,竟然說出瞭本來想說又不敢說的話。
「太好瞭,我一直都想和你一起走的……」江雪沒有再笑,而是抬起頭看著我認真地說。
她的臉變得紅撲撲的,我感到我的臉也一陣發燒,想必應該和江雪的臉一樣紅吧。
從此以後,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學的時候我都會和江雪一起往回走,從地下通道和班裡的其他同學分開,一直到走到江雪傢的院子門口,大概是十分鐘時間。
這樣每天我們就多瞭二十分鐘沒有旁人打擾的獨處時間,我們可以說更多的話,不想被別人知道的話,不能在學校說的話……總之,我們可以更不加遮掩地表現出真實的自己,也讓彼此都能更瞭解真實的自己,而這種更多更深的瞭解,讓我們的感情更加深厚。
因為江雪的原因,1998年最後的這幾個月對我來說充滿瞭美好的回憶,讓我覺得自己一直平淡無趣的生活充滿瞭新的生機,我感覺我迎來瞭自己十二年人生的巔峰,並且還將一直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