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傷

  整個上午,我的心情都很差,狀態比昨天還要糟糕,幸好李梅不在,要不估計就不能像昨天那樣輕易蒙混過去瞭。到瞭下午已經快要下班瞭,我猶豫再三,還是走進瞭電梯。說來可笑,她的辦公室我居然還是第一次來,門口的秘書是個漂亮的年輕姑娘,和我印象中的那個不同,估計是新來的。她看瞭看我的名牌,有些疑惑的打瞭電話詢問瞭下,我臉上雖然微笑著,心裡卻是充滿瞭嘲諷。等到她放下電話,我沖著她聳瞭聳肩走向門口,隻留下她滿臉的驚奇。

  “您好,董事長,請問您叫我來有什麼吩咐。”我態度恭敬,語氣誠懇,自問從進入公司以來面對任何一個領導我都沒有如此的謙卑過,當然,我這麼做不是出於對眼前的人的敬畏,反而是想表達出對於這次意外想見的抵觸和厭惡。不管私下裡我對她怎麼想,但隻要是和她見瞭面,我幾乎是本能的就想要離開和逃避。

  我從進門後就低著頭,眼睛根本就不看她,再加上我的話,她似乎是被觸動瞭什麼,過瞭好一會兒才聽到她的聲音響起。

  “你不用這樣的。”意外的,她的語氣似乎有些軟弱,絲毫沒有她以前在我面前表現的那樣冰冷和強硬。她像是感嘆一般說出瞭這句不符合她以往在我心中形象的語言,我雖然有些不習慣,不過這還是不妨礙我習慣性的和她保持距離。

  “董事長,您的話我聽不明白,還請您有事吩咐,如果沒事,我想我的同事還在等我。”腦子裡轉著彎,嘴上一點都沒有慢,她剛說完我就立馬回道。

  “同事?這都快下班瞭他們等你做什麼,怕是別的人在等你吧。”

  “董事長,我想這屬於我的私人事務,與公司無關,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情要交待,那請原諒,我這就告辭瞭。”我的話依舊不冷不熱,另外也很反感她那有些調侃的口氣,所以我是真的準備走瞭。但是就在我剛轉過身去的時候,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個女孩叫林飄雨是吧!她不適合你。”

  “你在調查我?”已經邁出去的腳收瞭回來,一直想要壓制的心湖終於不可避免的翻起瞭波濤,撕開瞭偽裝,我的聲音冷的像冰。

  “我隻是想知道你身邊都是些什麼人罷瞭。作為你的母親,難道這不行嗎?”她的聲音雖然看似依舊平靜,不過我仿佛從中感覺到瞭她的一絲顫抖。是終於被我激怒瞭嗎?我忽然有些興奮的想到,原來她也是會生氣的。她說完話,然後打開抽屜忽然扔出一疊照片,我瞟瞭一眼,上面是林飄雨和另一男人的照片,那個男人大概和我差不多大,人長的挺帥。照片上兩個人在街上說著什麼,也看不出什麼異常。我略略思索瞭下,林飄雨這幾天確實常說自己有事,我也沒太在意,如今看來應該就是跟這個男人有關瞭。

  “這算什麼,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還喜歡做偷拍這種無聊的事來瞭。”

  媽媽搖瞭搖頭,假裝沒聽出我的諷刺。她伸出一隻手,用蔥嫩的手指在照片上點瞭幾下,然後說道:“這個男人叫馮蕭,就是林飄雨以前的那個男朋友,最近幾天他們關系很密切,這個男人經常來找她。”說完她抬頭看瞭看我,見我依舊沒什麼表示,嘆瞭口氣又接著說:“雖然目前沒發現他們之間有什麼親密的舉動,但是,陳濤,我不希望你繼續和她在一起,像她這樣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就不會是什麼好女孩,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不想你受到傷害。”

  聽完我笑瞭,不過是冷笑。董心潔啊董心潔,你不覺得這句話來的有些遲瞭嗎?從小到大,帶給我最多傷害的人恰恰是你,是你這個所謂的母親啊!腦子裡翻騰著往日裡那些不堪回首的孤苦日子,回想起自己小時候一次又一次被人嘲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回想起自己每次放學看到那些孩子被父母接走時的羨慕,回想起自己一個又一個期盼卻必定會失望的生日。這麼多年,這種積壓的東西早已經太多太多。努力克制住自己即將爆發的怒火,我冷冷的說道:“謝謝您的關心,可惜我不需要,還是那句話,如果你讓我來隻是聽這些廢話的,那麼我就真的要告辭瞭。”說完我就想轉身離開。

  “小濤,你不要用和我賭氣來傷害自己好嗎?”

  小濤,不知道已經多久沒聽到她這樣叫自己瞭,隨著她的這一聲輕喚,我仿佛又回到瞭從前。記憶中,有段時間媽媽真的對我很好,那時候她總是這樣抱著幼小的我親昵的撫摸我稚嫩的臉龐。可惜,這段記憶已經消失的太久太久,久到我自己都想要去忘掉它。

  “上次你外婆走瞭之後,我想瞭很多,這些年我的確是虧欠瞭你們,而我也累瞭,到瞭現在這個年紀我才發現,我得到的遠遠少於所失去的。小濤,我的兒子,你能原諒媽媽以前的錯誤嗎?能不能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

  這算什麼,懺悔嗎?身後的聲音有些哽咽,而我的眼中也不知不覺有些濕潤。多少年瞭,我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孤兒一樣,期望早已經演化成絕望,媽媽突如其來的悔悟反而讓我不知所措。一瞬間,我有想過轉身擁住她大哭一場,然後在她溫暖的懷抱中訴說這些年我其實有多麼的想她,多麼的愛她。可惜,我做不到,對著她,我已經習慣瞭仇恨。喉嚨裡像是堵著一團什麼,我張瞭張嘴卻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我快走幾步打開門,然後在漂亮的女秘書驚訝的目光中一臉鐵青的離開瞭她的辦公室。

  當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把自己藏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後,終於支撐不住蹲瞭下來,腦袋深深的埋藏在手臂中,任由眼淚無聲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