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宿華到瞭紫雲丘,對宗主與幾位師叔行過禮後,便看到床鋪上的闕鶴。
少年臉色發黑,眉頭緊蹙,額頭是細密的汗珠,胸口到肩頭的地方有一團黑霧盤踞。
這團黑霧散發著陣陣陰氣,令人不適,我看瞭眼哭的眼眶通紅的趙渺渺,還未吭聲,對方先哽咽著喚我:“師姐…”
我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趙渺渺:“我也不知道…與師姐你們分別後,阿闕好像心情不太好,說要回山……我們本是一前一後走的,等我聽到聲音回頭的時候,他已經變成這樣瞭…”
我記得昨夜時,趙渺渺是說:「本來還好好的…我與阿闕在遊船,他一直背對著我不說話,我以為他隻是不開心……結果後來準備離船的時候我去叫他,才發現,才發現已經變成瞭這樣……」
易雀面色凝重:“這是心魔。”
我抿緊嘴,沒有接話。
在原著中從來沒有過這一段,心魔這種修士進階時的標配絆腳石,在闕鶴身上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從一開始便目標堅定,不斷歷練成長,直到遙登大道的時候,也未曾動搖過一次道心。
明道子摸著胡子,緩緩開口:“看樣子……應該是心魔姬,或許是當初九重天秘境時,那妖魔從這處傷口潛藏進去,養精蓄銳到今日,開始蠶食修士的軀體瞭。”
這處傷口是我當初的那一劍。
我以為心魔姬早就死在我的劍下,沒想到它竟然是順著我的劍藏進瞭闕鶴的身體裡,借此從秘境中逃瞭出來。
現在一想,那時在我耳邊蠱惑我讓我殺死闕鶴的聲音,或許就是心魔姬…
鈺算子一揮袖,半世書從他袖口飛出,懸在闕鶴胸前,字符從書頁中飄出,將闕鶴整個人包裹住:“不能放任心魔姬肆意橫行,若它吞吃掉闕鶴,必然會實力大增,到時便不好處置瞭。”
“鈺師叔,你有沒有辦法救救闕鶴!”
趙渺渺眼看又要哭出來:“都怪我,若是我能早些發現,就不會變成這樣……”
鈺算子略加思考:“辦法有是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師叔請說!不管什麼辦法,隻要我能幫上忙,一定全力以赴!”
我見趙渺渺堅定的模樣,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闕鶴會喜歡她瞭。
溫柔,勇敢,善良,漂亮,對於常年被趙寥寥嫌棄打壓的闕鶴而言,擁有這些品質的趙渺渺就好像從天而降拯救他的神女一樣,令人心生向往與愛慕。
那廂鈺算子掏出兩根刻著符文的箸,糾結瞭一瞬,才說道:“有一個辦法,進入到闕鶴的心魔中,喚醒他。”
“隻是…這件事很危險,很有可能你也會被拉扯進心魔中出不來,而且對方也不一定會因為你的呼喚醒來。”
趙渺渺看瞭眼闕鶴,眼中淚花盈盈,像是在對鈺算子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我不怕,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不可以再失去他瞭……”
我與宿華站在人群外,看著鈺算子擺好九幽入夢陣,看著趙渺渺坐在床邊,一手緊捏符箸,一手握住闕鶴的手,做好瞭準備。
昨夜以為有趙渺渺在,闕鶴必然會被喚醒,所以我並未久留,過瞭些時候便回瞭翠染峰。
然後再一睜眼,就是今天。
陣法亮起,趙渺渺昏倒在床側,卻緊緊握著闕鶴的手。
明道子慢慢渡步到我身邊,安慰我道:“折春,不要擔心,那孩子是個心性堅定的,定會安然無事。”
我這才發現我表情苦悶,搖頭道:“我不擔心。”
宿華借著袖子的遮掩,悄悄地勾住我的手指,微微晃瞭晃,似乎在安慰我。
我勾勾嘴角,低下頭盯著裙擺發呆。
不知過瞭多久,陣法突然暗淡瞭一瞬,然後趙渺渺猛地起身,一口血噴瞭出來!
屋子裡瞬間亂做一團,易雀一把撈起趙渺渺,為她服瞭丹藥,又捏瞭法決,幫她註入靈力梳理被震亂的經脈。
床榻上的闕鶴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那團黑氣驟然變大,包圍瞭他半個身子。
趙渺渺失敗瞭。
這個世界的男主角依舊昏迷不醒,所以原本的故事無法繼續下去,隻能不斷重復他昏迷前的這一天。
直到有人能夠打破這場輪回。
“不好,在反噬瞭!”
鈺算子低喝一聲:“隻能采取強硬辦法瞭,將心魔姬逼退出來…可是這樣或許會損傷闕鶴的心脈靈根。”
說著,鈺算子看向我,似乎在征求我的同意。
我向前一步:“鈺師叔,麻煩你再擺一次九幽入夢陣,我去帶闕鶴出來。”
“師尊!”
宿華拉住我的胳膊,眼中滿是不贊同。
鈺算子亦是如此,他道:“折意劍是被闕鶴本人排斥出來的,你經脈滯澀,萬一也像折意劍一般,遭受的痛楚可要比她厲害甚多。”
“試試吧,萬一呢?解鈴還須系鈴人,那道傷是我刺的,若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被心魔纏身,所以我也得負起責任。”
我笑道:“再說這麼多年的痛楚遭受的也挺多瞭,不怕這一次兩次的。”
腳下是溫熱的沙礫,軟軟的,暖暖的,踩在上面會微微下陷。
連綿不斷的沙丘一直到視線的盡頭,有一輪皓潔的明月從那裡緩緩升起。
空氣中是幹燥的夏日氣息,帶著角落的蟲鳴聲送到耳邊。
我身上穿的像是曾經蜃妖送我那套衣服,但卻更加繁復華麗一些。
脖頸,耳垂,雙手,指尖,腰間,足腕,都帶著叮叮當當的裝飾品。
我抬手觸向自己眉間,指下是墜子狀的抹額鏈,頭發束成一股松松的麻花辮,點綴著碎鉆。
這是闕鶴的心魔之中,順利進來瞭。
而我這樣的打扮……說明夢境的主人所想象的我就是這樣。
佈靴踩在沙礫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我猛地轉身看向聲源處,微微瞪大瞭眼睛。
——是闕鶴,但也不是他。
不是十九歲的闕鶴,看起來年紀要更長一些,大概二十五六的模樣。
穿著劍修的圓領袍,下擺繡著青竹,外面套著一件大披,大披也是純色的,用金線滾瞭邊,低調又富麗。
腰間掛著訴意劍,換瞭把劍鞘,不是曾經那柄,現下這把是靛藍色,裝飾著明珠,有點趙渺渺的風格。
我目光落在他臉上,少年時他曾是蓬勃如青松的俊秀,現在卻像深冬時的雪松,孤傲又冷漠。
青年的闕鶴束瞭白玉制的發冠,有幾縷發絲垂在肩頭。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瞧著我,目光卻又好像穿過我透到別處。
我終於反應過來他這樣模樣為何給我一股隱隱的眼熟,我上一世時曾經見過他的設定圖。
設定圖是他二十六的年紀,衍宗的大師兄,十九州的名劍修,趙渺渺的道侶。
我心中一跳,不知為何後背發冷,這究竟是夢境……還是原著的未來?
“你又來瞭。”
闕鶴淡淡開口,似是有些疲累:“你要扮成她的模樣到什麼時候?”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我一時無法分析理解,捏緊瞭法箸,沒有吭聲。
“……今天這樣對我不理不睬,倒是有點像她瞭。”
青年發出一聲嗤笑:“怎麼,學會別的模仿法子瞭?”
突然間,箸上符文微微閃爍,我的衣擺無風自動,下一刻箸從我手中被擊飛,遠遠插進沙子裡。
“……你是誰?”
話音剛落,我便被人捏住瞭下巴,對方手上力道很大,強迫我抬起頭直視他。
闕鶴滿眼懷疑,又帶著殺意:“那是什麼?陣法?用來殺我?”
骨頭不堪重負地咯吱做響,我感覺再這樣下去,我的下巴就要被捏碎瞭。
這裡是他的世界,一切外來者都要接受遵守他的規則,因此我現在甚至無法掙脫他,好不容易雙手抓住瞭他的手腕,艱難開口道:“痛…松手,闕鶴……”
闕鶴的眼睛閃瞭閃,有些詫異地看著我,手上力道也松瞭幾分,我忙掙開他後退幾步,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
可怕,這股殺意令我回想起夢中的那次,真是不寒而栗。
手腕上猛地便傳來禁錮的力道,闕鶴捏緊瞭我的手腕抓起,似不可置信,又似憤怒:“你到底是誰?!”
我反問他:“你覺得我會是誰?”
對方仔細打量著我,目光裸露,似乎是想剝開這層皮好好看看裡面的真偽,最後冷笑一聲:“原來如此……是新的伎倆…不過,很有用。”
雙唇傳來刺痛感,我下意識張嘴,卻被一條舌頭堵住瞭呼痛聲。
闕鶴一手扣著我的後腦勺,一手掐在我腰間,強硬又粗暴地親吻我。
嘴皮被他咬破瞭,微甜的血腥味由嘴角傳遞到唇舌之間,被彼此的唾液稀釋,然後吞咽下肚。
……???
瘋瞭嗎?!
這是在做什麼!!!
“唔…!放!放開……唔唔……!!”
這種場景簡直比他殺我還令人驚恐,我推搡著他胸口,努力掙紮著,卻如蜉蝣撼樹,對方根本紋絲不動。
鼻腔中的空氣越來越稀少,我無力地錘瞭一下青年的肩膀,心裡罵娘。
早知道就不進來瞭,天天重復乞巧又如何,我大不瞭天天過乞巧…
“是你…”
不知為何,闕鶴突然停止瞭親吻,似是不可置信,小心地觸碰我的臉頰,眼中如冰層破裂,湧出淚花。
“是你,寥寥…是你,是你。”
我從未見過他這種表情,又笑又悔,好像失而復得瞭什麼寶物似的。
他將我擁入懷中,臉頰貼著我的發頂:“真的是你,不是假的,也不是做夢,你回來瞭…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
作者的話:
重修瞭,從字修到字,以後再也不腦子不清醒的時候碼字瞭,章後半部分我自己都沒看懂什麼意思…腦子裡和寫出來的不是一個意思,太可怕瞭
闕鶴心魔中的自己,是1歲的闕鶴,也是原著裡某個世界的闕鶴(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