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頭發散落在背,不過是由馬尾變為披發,就褪卻瞭平日裡的清正感,染上幾分情誘的味道。
他額間有薄汗,眼底通紅,淚盈眼尾,隻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下一刻,那滴淚砸落下來,仿佛滾燙,灼的我心口一痛。
對方青絲幾縷垂落在我身上,伴隨著呼吸蹭的人癢癢的,我順著看去,入眼卻是他胸前腰間不知何時被我抓出的紅痕,在如積雪堆樹般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視線不敢再往下,我小心地收回還掛在他肩頭的腳腕,一時啞然。
眼下霧氣已散,該快些離開此地才行,雖心中這樣想著,身體卻遲遲沒有動作。
“對不起……”
我從沒見宿華哭過,當下隻能徒勞的道歉:“我——”
差點腦子一抽說出那句影視劇經典臺詞:我會對你負責的。
我正在重新組織語言,宿華卻俯下身抱緊瞭我。
雙臂穿過後肩,緊緊地禁錮住我,讓我貼近他的胸前。
青年的體溫要比我高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潮未過,肌膚相貼時,兩人似乎都有些顫抖。
宿華低頭,與我額間相抵,鼻尖微微蹭著:“師尊。”
對方的語調裡似乎帶瞭些慵懶,深沉許多,我有些緊張地應道:“怎麼瞭?”
“師尊不要露出這般懊悔的表情…”
青年垂著眸,頓瞭頓開口道:“是弟子做的不夠好嗎?”
我第一次這般近距離地與宿華面面相對,他根根分明的眼睫,顫動間似乎都要撲到我眼中。
“不是…你,嗯……”
我猛然意識對方依舊堅挺的某處還抵在我腿間,有些僵硬地開口:“……今天這種,這樣,就當,就當——”
“就當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宿華的聲音似乎冷冽瞭些。
就當沒發生過。
這句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嘆瞭口氣,指尖飛動,決印顯現,悄悄撫上宿華發頂,正欲將它打進,對方卻好似有所察覺,突然側身抓住瞭我的手腕!
靈訣打飛到一側半空,噗嗤一聲散瞭,與此同時,我與宿華之間那種曖昧纏綿的氣氛好似也隨之淡弱瞭下去。
被抓包的尷尬讓我們彼此都沉默下來,宿華抬眸看著我,眼眶愈紅,聲音悶啞:“師尊這是做什麼?”
明明是師徒卻做瞭這種事,況且對方還因此哭瞭,怎麼想都是我的問題。
我簡直不敢想象以後要怎麼繼續相處,我,我倒還好,但是宿華他呢?他這樣芝蘭玉樹的人,所以我才想讓他忘記…
可是千言萬語匯聚在舌尖又吐露不出來,我隻好推開他準備起身,卻發間一扯痛:“嘶—!”
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將我與宿華又牽扯在一起,宿華眼疾手快將我撈回懷裡,下巴抵在我頭頂,頓瞭一下才開口:“……頭發纏一起瞭。”
清淺的呼吸打在發頂,對方耐心地梳解著我與他糾纏在一起的頭發,幾息之後,突然笑瞭起來。
我疑惑道:“笑什麼?”
頭皮一松,繞在一起的漆發散開,我心中怦怦直跳,直覺他將要說出口的話或許會打破我們彼此的關系。
青年撩起我一縷發,緩緩開口道:“結發與卿知,相要以終老。”
——?!
我猛地抬頭看向宿華,對方笑意滿眼,表情真摯,我卻心中一沉。
“……不必如此。”
我搖搖頭:“大道無垠,修道者壽元綿長,這種事對於我而言並非那麼重要,所以你……”
所以你不必因此對我做出什麼承諾。
我怕你是因為責任感才對我這樣說,怕你被今日的事擾亂道心,也怕我自己誤以為我和你心意相通,鬧出笑話。
況且我還不知道,這個世間究竟有無劇情天道,我能否在那個必然會死亡的時間節點逆轉命途,如果有瞭這樣的約定,我或許就沒有勇氣去面對失敗。
宿華微微皺眉,還欲開口,又側頭偏望瞭眼遠處密林,將散落在地上的衣袍拾起,披在我身上。
灌木被壓倒的窸窸窣窣聲逐漸傳近,宿華按住我的腿窩替我擦拭瞭腿間,又幫我系緊衣帶,以指代梳紮好頭發,才背過身整理自己。
蛇君在翠葉後冒出頭,一團模糊的白色球狀物體晃晃悠悠地飄到它嘴邊,紅信一吐,球團便被吸入腹中,白蛇呷呷嘴道:“唔,還行。”
宿華動作頓瞭一下,扶著我站起身。
我問白蛇:“那我們可以走瞭嗎?”
蛇君搖搖尾巴:“嗯……”
聽出它的猶豫,我忙開口道:“先前多謝蛇君救助收留,便不打攪蛇君瞭。”
蛇尾一甩,側前方樹枝縱向劈裂!一條通道由此顯現。
白蛇懶洋洋道:“走吧。”
我松一口氣,下意識去牽宿華的手,手指快要觸及他時停住瞭,本想收回卻被他握住。
下一刻,身下一空,對方將我打橫抱起,我僵在他懷中,抓住他的衣領。
飛劍應召而來,宿華踩上劍身,直直往外行去,風聲打散瞭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如今連抱都不允許瞭嗎?”
我啞口無言,自覺確實反應太大,幹巴巴道:“抱歉。”
宿華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師尊不必在意,先前是弟子思索不周。”
我側頭貼在他胸前,對方結實有力的心跳傳進耳中,似有若無的杏花香氣包圍著我,讓人突然有些困倦。
不知是不是因為經歷過一場歡情的緣故,我眼皮愈發沉重,竟就這樣睡瞭過去。
迷懵之間宿華仿佛又說瞭什麼,卻聽不真切瞭。
……
“師尊,醒醒。”
再度睜眼時,宿華抱著我站在一處塌方的廢墟前。
不知是何時的建築,隱在密林之中,殘留的青石磚還能看出曾經的大致輪廓,但更多的都被植被覆蓋。
四周有散發著微光的陣法結界,將此處環繞,是衍宗的法決。
我愣瞭一下:“這是?”
宿華:“師尊掉進裂縫後,我便去尋你,逍遙宗的那兩位本也想跟著一起,隻是當時情況混亂,還有幾名弟子受傷,大傢不好分散,就讓他們在此地休整等待。”
我盯著眼前陣決,總覺得哪裡隱隱不對,仔細看又看不出什麼。
一道符印自宿華手心顯現,打在結界邊緣,露出個一人高的橢圓形通道,宿華便帶著我踏近界中。
青年解釋道:“雖說我們與他人不同道,但弟子心想好歹先來報一聲安好,以免對方憂心。”
廢墟後是一小塊空地,先前那些弟子們兩兩三三坐在一起,確實有幾名負瞭傷,一時灰頭土臉的。
趙渺渺一直在朝入口處張望,因此我與宿華剛剛冒頭,就被她看見。
少女吃驚地睜大眼睛,快步朝我走來,身後跟著葉子試與崔世釗:“師姐!!”
早在她喚我時,其他人的目光便聚集在我身上,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還被宿華抱著,忙拽著他的衣袖想下去。
結果青年不為所動,端端站在原地,任由諸人打量。
趙渺渺見我倆如此,愣瞭一下:“師姐受傷瞭?”
我默瞭一下:“沒有。”
楚翹與芝麻也朝我跑來,狐女本來垂蔫的耳朵立起,隨著腳步一晃一晃的:“寥寥!”
芝麻一臉慶幸:“你怎麼突然就掉下去瞭,我本以為你跟著我們呢,結果一回頭人就不見瞭。”
被圍著關心這種事,我著實應付不來,便又扯瞭扯宿華的袖子,讓他先放我下來。
這次青年不再執拗,輕輕彎腰將我放下,誰知腳剛踩上地面,腿間一軟,差點撲倒在地。
楚翹與芝麻雙雙扶住我:“誒——!慢點慢點…”
“臉怎麼紅瞭?是哪裡不舒服嗎?”
我瞬間明白過來,抿緊嘴沒吭聲。
那邊趙渺渺正用傳音符說著什麼,符紙燃盡,她道:“師姐,你平安無事回來就好,闕鶴師侄也能安心瞭。”
她這麼一說,我才註意到闕鶴不在這裡:“闕鶴呢?”
葉子試一臉頭疼:“先前我死拉著他,才沒跟你一起跳下去,到此處安頓好其他人後,他非要去找你怎麼都攔不住,實在拗不過,就讓他出去尋你瞭……”
趙渺渺:“師姐平安無事就好,我已經將師姐情況告知闕鶴師侄瞭,他馬上就回來。”
少女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他真的很擔心你。”
對方口中很擔心我的闕鶴,此刻正站在不遠處看著我。
他本是急匆匆而來,腳步卻在我們視線對上的時候緩瞭下來。
他衣袍上有點點血跡,手握訴意劍,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若不是他頭頂已是綠名,這般氣勢,令人覺得他是來尋仇,而非相逢。
少年站定在我面前,將我上上下下打量瞭好幾眼,肩膀肉眼可見地松懈下來:“師尊。”
我應聲:“嗯。”
闕鶴看著我,慢慢開口道:“師尊曾說,護著弟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可這種天經地義是要用自己安危去換的嗎?”
我略一思索,想起在小重山秘境時,好像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闕鶴似話中有話,又顧及周邊人群,最終悶悶道:“算瞭,師尊無礙就好。”
對方現在好歹也算友善角色瞭,我雖不明白他出於何種目的,要在這不甚安全的秘境中漫無目的孤身一人尋我,但男主角拋出的友善還是得好好接住。
我抬手理瞭理少年微亂的衣領:“闕鶴,不論何時,都要註重自己的安危,尤其這秘境之中,不要獨自行動。”
闕鶴愣瞭愣:“那你呢?”
我正欲擺一擺師尊譜,身後傳來宿華的聲音:“師尊有我,不會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