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瞭三日禁閉,在慎查司留瞭個底,又被千峰塔扣瞭分數,趙寥寥忙往翠染峰趕。
結果到瞭宿華住處,裡面空蕩蕩的,平時事事有回應的人卻不在。
地上還落著斷成兩節的粗佈發帶,銅盆中水已經涼透,一切都和她離開那日一模一樣。
不過是少瞭一個人,翠染峰突然又變得冷寂起來。
趙寥寥撿起發帶,枯坐在桌邊,望著門外連綿雪頂,看著天色由碧青轉為玫紅。
直到門外探出一個腦袋,穿著紫衣的少女儒修看到她松瞭一口氣:“折春師姐,原來你在這裡,我剛剛找瞭你一圈。”
“鈺掌門讓我過來帶話,說宿華在紫雲丘,這會應該快醒瞭,你去看瞭他。”
趙寥寥騰地一下站起身:“他怎麼瞭?!”
儒修被她嚇得後退一步:“這我就不清楚瞭,掌門隻說讓我帶話來……”
話還沒說完,就見對方已經跳上飛劍直沖紫雲丘的方向去瞭。
是又被欺負瞭嗎?還是因為上次?身上還有看不到的暗傷?
不管是哪個,都令趙寥寥不安起來。
還沒下飛劍,就看到易雀與鈺算子兩人站在門口,見她來瞭,便朝她招手。
鈺算子推開門指指裡面:“你這個弟子,當真瞭不得,快去看看他吧。”
趙寥寥一頭霧水,卻不敢耽擱,忙往屋裡走。
少年靜靜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睫毛如鴉羽般在眼下打下一層陰影,呼吸很淺,膚色蒼白,像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趙寥寥慢慢地走近他,在還有一步之遙時,對方睜開瞭眼。
淺灰色的,失瞭光澤的眼睛。
目光雖然落在她身上,又看不見她,即便如此,還是露出一個笑來:“師尊。”
你怎麼瞭?
趙寥寥吐露不出一句話來,她茫然地看向跟著進來兩位師叔。
“宿華在你被汪浙丟進思過室的那天,過來找我,讓我幫他修靈。”
鈺算子瞇起眼睛,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日少年的話。
修靈,其實就是抽取靈根。
偶爾會有些三靈根的修士,為瞭修行更進一步,便采取這種粗暴卻顯著的辦法讓自己變成雙靈根。
但從來沒有雜靈根會抽靈根。
因為那種宛若魄散魂飛的痛楚,連普根的修士都難以堅持,更何況是和凡人並無二致的雜根呢?
可少年堅定極瞭,他說:“我不想拖瞭師尊後腿,我答應過她瞭,要陪她一起修道,不能食言。”
哪怕他說有可能會因為劇痛死在修靈的過程中,少年也不曾膽怯半分。
寥寥是巳月的徒弟,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但很多時候,作為師叔無法照顧她太多。
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宿華,鈺算子突然覺得,那便試試,試試這個少年,能陪寥寥走多久。
少年體質不算太好,雖然後來有寥寥幫他調養,又堅持鍛體,但曾經受過的濕潮病癥蔓延入骨,怎會因為短短幾日便好轉呢?因此修靈時痛死過去好幾次,鈺算子都以為他活不成瞭。
結果他硬生生撐下來瞭,剔除瞭最弱的那條靈根,如今變成瞭三靈根,終於有瞭修道的資格。
細微的啜泣聲響起,趙寥寥手足無措地抱著他,那雙貓兒似的眼裡滿是淚花。
她之前一直想有人能夠為她做些什麼,可真當別人為她做瞭什麼後,她反而心痛又自責。
“眼睛,眼睛怎麼辦啊……痛不痛,嗚嗚嗚……一定很痛…宿華,宿華……嗚嗚……”
趙寥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麼辦啊…”
宿華摸索著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安慰她:“眼睛沒事,看得見的,隻是一點後遺癥,修養一段時日就好瞭。”
少年散著發,墨發襯得臉色更加蒼白,他看著趙寥寥的方向:“那弟子臥病在床,師尊會送我康復禮物嗎?”
趙寥寥來時匆忙,什麼都沒帶,便將自己的發帶抽開,遞到他手心:“送給你。”
那是宿華最後一次見到她哭。
從那天過後,趙寥寥擦幹眼淚,接瞭諸多任務,天天秘境山下兩頭跑,用實戰來磨煉自己。
至於旁人的冷嘲熱諷,根本不再搭理,實在煩瞭便約人傢論劍臺論道,她好歹是滄瀾劍仙的親傳弟子,又逐漸學會瞭不用靈氣,而使用劍意去對戰,那些嘴巴碎的反而各個都打不過她。
對方輸瞭她就挑著痛處戳,嘴皮子厲害極瞭,坐實瞭飛揚跋扈的名號,卻也不再有人敢再往她面前送。
而他去瞭一根靈根之後,真應瞭趙寥寥那句天道酬勤。
雖說修行速度比不過曾經的趙寥寥,但在大多數弟子中已屬翹楚。
直到他與趙寥寥雙雙結丹那日,趙寥寥喜極而泣,抱著他久久不語。
原本空蕩蕩的院子裡他們一起栽下瞭一顆杏樹,是蓬萊海的靈樹,不懼冷,長得又快,每年花期都會花開滿枝。
趙寥寥對奇門八卦頗有研究,在山頂做瞭個一方席出來,巳月院中的梅樹奄奄一息,便剪瞭未枯萎的一支移植到陣法裡花期不敗,長青永生。
如今人人都喚他一聲大師兄,其中不乏曾經嘲笑過他是雜修的人,受過的欺辱仿佛還在昨日,如今這些人卻隻能仰望他。
但這些都是細微的小事,重要的永遠是杏花小院中的那個人。
那個與他在濤濤江海般的命運與人潮中,朝他伸出手的人。
作者的話:
打賞番外寫完瞭。
其實裡面也還有點細節沒挑明,比如宿華的曾經。
但是這些目前來說都不太重要,今後要是寫到這裡瞭,再提一提吧。
宿華的眼睛本來也是墨黑色的,如今淺灰色的眼睛抽取靈根的後遺癥。
繼續推主線啦!沖鴨!!!
還有闕鶴的火葬場也快啦!終於可以寫我最喜歡的屆不到劇情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