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囚室後,聶雲便感覺兩道充滿憤怒的目光向他看來。
他抬頭望去,隻見這間囚室不過丈許見方,靠墻擺著一張長榻,上面坐著一人,長須垂胸,胡子滿臉,頭發須眉都是深黑之色,全無斑白。手腕腳腕上都套著一個鋼圈,鋼圈連著一條鐵鏈掛在身後的墻上。
此時他一雙眼睛直直盯著聶雲,正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任盈盈也闖瞭進來,看到父親這幅模樣,原本止住的淚水頓時奪眶而當初,悲呼一聲:“爹爹!”然後就要往前沖。
聶雲一把拉住她,任盈盈用力掙紮道:“放開我!”
聶雲搖搖頭道:“他還沒相信你是他女兒,你上去是要自殺麼?”
任盈盈愣瞭一下,轉頭望向任我行。
任我行也狐疑地看著她,眼中神色從疑惑變為思索回憶,然後又變得激動不已。
“盈盈,你真是盈盈!”任我行的聲音充滿驚喜,“好孩子,你都長這麼大瞭!”
任盈盈聽到此處,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連忙掙脫聶雲向任我行沖瞭上去。
“不好!”聶雲措手不及,連忙想要上前拉住她,卻是晚瞭一步。
“爹爹,女兒不孝……啊!”任盈盈的自責之語還沒說完就變成瞭驚叫,雪白的脖子也被任我行死死掐住。
“你到底是什麼人?竟敢冒充我女兒?”任我行目露兇光,聲音中滿是殺意。
他抬眼望著聶雲,大喝道:“還有你,剛才竟敢口出妄言譏諷於我好大膽子!”
任盈盈秀美的臉頰漲得通紅,玉手無力地抓著任我行的胳膊,艱難地說道:“爹……我……我真是盈盈……快放開我……”
聶雲嘆瞭口氣,用看傻逼的眼神望著任我行,搖頭道:“我說嶽父大人,你都成這樣瞭,我們騙你幹嘛?要知道進來這裡可是很費勁的,不是你親女兒親女婿,誰吃飽撐得跑到這來?你連自己女兒都認不出來麼?”
其實任我行第一眼見到任盈盈時心中就覺得十分親切,也許這就是所謂至親骨肉之間才會有的感覺。不過多疑的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於是便故作驚喜引任盈盈上前,想挾持她好做逼問。任盈盈見到父親哪還會考慮那麼多,結果就這麼被自己親爹掐得快要死掉。
任我行聽到聶雲的話,心中疑惑稍減,但臉上還是殺氣騰騰,他大喝道:“哼!那東方狗賊詭計多端,誰知道是不是又出毒計來害我!”
“呵呵……”聶雲冷笑一聲,對任盈盈道:“趕緊說點你們父女之間的小秘密吧,不然我這位嶽父可是真敢下死手!”
任盈盈聞言也冷靜下來,輕聲道:“爹,女兒五歲時……”
隨著任盈盈的講述,任我行的身子開始發出輕輕的顫抖。他慢慢松開掐著任盈盈脖子的手,兩眼也漸漸泛起淚花,顫聲道:“盈盈你真是盈盈!”
和剛才一模一樣的話,但這次明顯更加真摯,也更富有感情。聽著那一件件隻有他們父女之間才知道的親密故事,任我行終於確認眼前的少女正是他的親生女兒。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他拉著任盈盈的手問道。
“我……”任盈盈剛要回答,聶雲就走上前一把摟住她的纖腰,笑著說道:“當然是因為我啊,嶽父大人!”
“混賬!”任我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瞭,“快把你的手放開!”
任盈盈也是被聶雲的舉動弄得面紅耳赤,連忙掙紮道:“雲哥,不要這樣,快放開我!”
“盈盈,你叫他什麼?”聽到任盈盈對聶雲的稱呼,任我行差點氣炸瞭肺。十幾年沒見的小白菜如今一見面就要被外面的豬拱瞭,怎不讓他怒氣橫生?
“啊!”任盈盈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意中喊出瞭如此親密的稱呼,不由一陣心虛,兩眼四處亂掃,不敢看任我行那憤怒的眼神。
“你沒聽錯,而且就是你想的那樣,你女兒已經是我的人瞭!”聶雲大大咧咧地說道,還探頭在任盈盈那光滑柔軟的臉頰上親瞭一下。
“啊!”任盈盈愣瞭一下,尖叫一聲,捂著臉沖瞭出去。
任我行眼看女兒在自己面前被輕薄,氣得怒吼連連,他剛要放狠話,卻見聶雲抬手拔出長劍。
“你要幹什麼?”任我行心中一凜,連忙舉起雙手做出防禦的姿勢。
聶雲撇撇嘴道:“還能幹嗎?自然是要救你出去。”說著走到任我行身前,手中長劍一揮,隻聽當當幾聲,火花四濺,那鎖鏈竟是毫無損壞。
“沒用的,那東方狗賊怕我逃脫,專門用精鋼給我打制瞭這副鐐銬,刀劍難損!”任我行見聶雲真是要救他,心中怒火稍息,開口解釋道。
“精鋼鐐銬又有何難?”聶雲手指在劍脊上輕輕一彈,雙目閃過一道精光。一瞬間,這黑暗的囚室似乎也跟著亮瞭一下。
任我行看得分明,心中暗自訝異:“這人年齡不大,但這一身功力……”
聶雲右手輕擺,這次他將內力附著在劍刃上,隻見劍尖上突然生出一道半尺長短的銀光。
任我行大吃一驚,失聲道:“劍芒!”
聶雲微微一笑,將長劍向下一揮隻聽咔咔幾聲輕響,拴在任我行手腳上的鐵鏈已被斬斷。
任我行感覺手腳一松,心中大喜,剛要起來,就聽聶雲又道:“手腳伸出來,我一並幫你把鐐銬弄掉。”
任我行連忙將手腳伸出,隻見寒光閃過,四個鋼圈全部斷成兩半。
他抬起手腕,隻見皮膚上毫發無傷。就在剛才那一瞬間,聶雲竟然連出四劍,招招快如閃電,就連他也沒看清。
任我行走下長榻,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對聶雲道:“小子,你這劍法很不錯!”
聶雲回劍入鞘,傲然道:“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叫‘劍出華山’麼?”
“華山派?!”任我行怎麼都沒想到聶雲居然是五嶽劍派的人,他眼中精光閃過,盯著聶雲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是嶽不群的弟子?”
“嶽不群是我師父,不過已經去世瞭。如今我是華山掌門,聶雲。”
聶雲絲毫不害怕自己身份被泄露成為眾矢之的,因為他色對不會給任我行說出此事的機會。
“哦?想不到我竟然是被華山派的掌門所救。”任我行越發驚訝,“你難道不怕被你們正道中人誤會你與我日月神教勾結,將你視作叛徒?”
“他們不敢,因為我很強,比他們都強!”聶雲看瞭任我行一眼,繼續道:“也比你強!”
“好狂妄的小子!”任我行被聶雲那目空一切的態度氣笑瞭,“你不要以為你救瞭老夫,我就不會殺你!”
說著他眉毛一豎,厲聲道:“你剛才竟敢對盈盈做出那樣的事,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聶雲絲毫不懼地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劍拔弩張。
“教主!”向問天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接著他和任盈盈便走瞭進來。
剛才他在外面驟然發難,將丁堅和施令威全部制住,剛好碰上跑出來的任盈盈。
“爹,你怎麼瞭?”任盈盈感覺兩人氣氛不對,連忙扶著任我行問道。此時的她臉上掛著幾許羞澀,顯然剛才聶雲當著父親的面親吻自己的行為對她沖擊很大。
“哈哈……”任我行故作豪邁地大笑道:“盈盈,你這位朋友年紀輕輕,劍法卻如此高超,更兼內功深厚,實在難得啊!”
聶雲也沒揭破,淡然道:“嶽父大人關瞭這麼久還如此精神事,也是難得!”
任我行聽到聶雲的稱呼,心中又是一怒,但還是強行壓下,轉頭看著向問天。此時向問天早已熱淚盈眶,連忙俯身拜倒,顫聲道:“教主,您受苦瞭!”
“向兄弟……”任我行看著向問天那激動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唏噓。當年向問天曾多次跟他說過東方不敗圖謀不軌,讓他小心。但他仗著自己武功高強,並未放在心上,覺得自己可以掌控得住局面。沒想到東方不敗突然發難,將他推下教主寶座,還將他囚禁在這西湖地牢十幾年。
此時任我行見他對自己依然忠心耿耿,也是大為感動。他伸手扶起向問天,感慨道:“向兄弟,辛苦你瞭。隻恨當年我剛愎自用,未能聽你勸誡,才有這十幾年的黑牢之苦。”
問天搖頭道:“教主一心修煉吸星大法,那東方不敗城府頗深,善於偽裝,誰會想到他竟然狼子野心,真敢發動叛亂。”
“你們是不是覺得這裡很舒服?有什麼事上去聊不行麼?”聶雲在一旁說道,“你們不心疼盈盈,我還心疼我媳婦呢!”
任盈盈挽著父親的手臂,正滿心歡喜地看著任我行,想著如何彌補這十幾年缺失的親情。此時聽到聶雲這樣一喊,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雲……聶掌門,休得胡說,誰……誰是你……那個……”因為剛才叫‘雲哥’讓任我行勃然大怒,任盈盈喊到一半連忙改口,又因為不好意思說‘媳婦’這個詞,短短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俏臉更是紅得好像天邊的晚霞。
“呵呵……”聶雲聳聳肩,轉身走出囚室。
“盈盈,你真的和他……”任我行看著聶雲的背影,眼中精光閃過,語氣意味不明。
“沒……沒有,爹,他這個人就喜歡胡說八道,張嘴能把人氣死,我和他什麼關系都沒有!”任盈盈連忙搖頭否認,但那欲蓋彌彰的樣子讓任我行心中一沉。
***
三人走出房間,卻見江南四友正一臉苦澀地站在聶雲身後。
“你們四個叛徒,還有臉站在我面前!”任我行想起這十幾年的監禁生活,不禁心頭火起,上前便要動手將幾人功力吸掉。
“你自己身為教主卻未能察覺東方不敗的野心,也是咎由自取何必遷怒這些人!”聶雲上前將他攔住,“江南四友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罷瞭。”
任我行眉頭一皺,冷聲道:“這是我日月神教內部事務,聶掌門未免管得太寬瞭吧!”
“呵呵……”聶雲淡淡一笑,身子卻是絲毫不動。
向問天見勢不妙,連忙上前道:“不知聶兄弟準備如何處置這四人?”
聶雲道:“這四人武功雖說算不得絕頂高手但也算獨步武林。我華山正好缺幾名客卿長老,所以……”
“休想!”任任我行大喝一聲,伸手向黃鐘公幾人襲去。
此時四人隻是被聶雲解開瞭定身穴道,但功力依然被封住,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此時面對任我行的攻擊,別說閃躲,那出掌的勁風就壓得他們有點喘不過氣來。
“嶽父大人何必如此火大!”聶雲面上依然雲淡風輕,不在意地抬起右手,和任我行一掌對上。
周圍幾人隻覺耳邊傳來一聲雷鳴般的聲響,同時一陣氣浪撲面而來,將幾人逼退數步。
隻見兩人雙掌相對,竟成瞭比拼內力的局面。隻是聶雲一臉笑意,衣衫絲毫不亂,任我行卻是眉頭緊皺,須發飄揚。
任我行連運內力,但都被聶雲擋瞭回來,心中暗自驚訝:“之前已經把這小子想得很厲害瞭,沒想到真正對上才發現還是低估他瞭!”
聶雲笑道:“嶽父大人,剛剛脫出牢籠,您還是省點力氣吧!”
任我行冷哼道:“不愧是華山掌門,這一身功力著實瞭得!”
聶雲微微一笑,沒有接他的話頭。
“不過……”任我行眼中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倒是便宜瞭老夫!”
向問天聽到這裡,似乎想到瞭什麼,連忙喊道:“教主不可!”
話音未落,就聽任我行大喝一聲,手背青筋隆起。原來他見獵心喜,要用“吸星大法”吸收聶雲的內力,一來可以挫挫他的銳氣,二來也能彌補自己這十幾年來的損耗,三來也是為自己日後爭霸武林剪除一個對手。
聶雲隻覺任我行的掌心傳來一股極強的吸力,心中暗道:“來瞭!”
任我行連吸幾下,隻覺對方內力精純深厚,渾然一體,“吸星大法”竟然連一絲一毫都吸不到,心下大為驚訝之餘,但也激起他好勝之心,於是連連催動功法,加強吸力。
聶雲感覺到掌心處的吸力一波波傳來,而且越來越強,嘴角一抹笑意轉瞬即逝。
等又一次吸力傳來時,聶雲突然放松封鎖,然後就感覺一股內力順著手掌向任我行體內湧去。
“我的內力?!”聶雲一臉驚恐地喊道,“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內力會被你吸走?!”
向問天聽到聶雲的話,急得直跳腳,但又不敢上前碰觸任我行隻能在一旁喊道:“教主,手下留情,聶兄弟是自己人啊!”
而任盈盈也猜到瞭此刻的情況,她俏臉變得煞白,心中萬分焦急,大喊道:“爹,不要啊!”
任我行終於達成目的,他一臉得意地說道:“小子,老夫今日就給你一個教訓,不要仗著自己天賦異稟就妄自尊大!”
他話音未落,突然臉色一變,因為他感覺聶雲那原本像小溪一樣緩緩流動的內力突然變得狂暴無比,宛如錢塘怒潮一般向他體內湧去,而且內力屬性也從之前的溫厚精純變得熾熱滾燙。
這股霸道的內力速度極快,瞬間沿著他的經脈來到瞭丹田之處。然後任我行就感覺自己小腹傳來刀割般的疼痛,而且像是燃起一團烈火一樣熾熱。
“啊!”任我行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連忙撤掌後退。
而聶雲也露出一副虛弱之相,身子來回晃動,好像馬上要倒下一樣。
任盈盈連忙上前扶住聶雲,一臉擔憂地說道:“雲哥,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任我行正在運功壓制體內那股狂暴的內力,見任盈盈不先管他,反而直奔聶雲而去心中更是憤怒,結果激動之下,內力差點失控。他隻得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全心運功,所以也就無暇開口呵斥。
向問天知道吸星大法吸取內力之後必須要運功將內力散於全身經脈上,所以並沒發現任我行的異狀,隻是在一旁小心守護。
“盈盈,別擔心,我沒事。”聶雲面色蒼白,但依然笑著安慰任盈盈。
任盈盈看到聶雲那強撐笑臉的樣子,心疼得差點哭出來,同時也對自己的父親生出瞭一絲抱怨。
“還說沒事,你看你臉都白成什麼樣瞭?”任盈盈小心翼翼地扶著聶雲,而聶雲也趁機將整個身子都倚靠在任盈盈那香軟窈窕的嬌軀上。
“不白怎麼當小白臉騙你上床?”聶雲心裡暗道,少女身上那淡淡的幽香讓他無比享受。他看向還在運功的任我行,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冷笑。
“他的內力怎麼突然變得熾熱如火?”如好不容易將體內四處亂竄的真氣壓制下來,任我行長出瞭一口氣,滿心震撼地望著聶雲。
此時他的經脈丹田依然感覺火辣辣的,就像被烈火煅燒過一樣。
向問天見他睜開眼睛,上前小心地說道:“教主,您剛才……”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任盈盈打斷瞭:“爹爹,這次多虧有雲哥相助才能救你出來,你怎麼能恩……怎麼能這樣做呢?”
她本來想說恩將仇報,但話到嘴邊還是改口瞭,隻是心裡對任我行那股孺慕之意卻淡瞭幾分。
其實任盈盈小時候雖然被父親寵愛著長大,但任我行野心勃勃,不是精研修煉吸星大法就是處理教中事務,或是和武林正道爭鬥廝殺,真正陪著她的時間並不多。之後因為東方不敗背叛,父女倆又分隔瞭十幾年,她在思念任我行的同時,也在心中不斷美化著父親的形象。
但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任盈盈萬萬沒想到兩人剛一見面她就差點被任我行掐死。脫困之後,任我行又對她的心上人出手而且還用上瞭吸星大法這樣的武功。
先不說這一次全靠聶雲精心謀劃才能進入地牢,就說剛才也是他將任我行手腳上的鐐銬斬斷的,結果剛一出門就被下死手,饒是任盈盈身為他女兒也覺得有些心寒。
霸道多疑、心狠手辣,這樣一個梟雄式的人物,讓任盈盈心生畏懼的同時,也有點幻夢破滅的感覺。
“我……”任我行有苦說不出,他當然不好意思說出自己被聶雲的內力弄出內傷的事,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咳咳……”聶雲艱難地咳嗽瞭一下,對任盈盈道:“盈盈,嶽父也是一時情急,所以出手重瞭一點,我沒事,休養幾天就好瞭。”說著他掙紮著想要從任盈盈身邊離開。
任盈盈一把拉住他,心疼地說道:“別逞能瞭,你就這樣靠著我!”
“我可舍不得累著你,要不然我會心疼的。”聶雲苦笑著說道。
“雲哥,你真是……”任盈盈被他的話弄得羞澀不已,但還是不肯放手。
“混蛋!”任我行看著聶雲那得便宜賣乖的樣子,恨不得一掌將他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