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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往事

  一輪幾近飽滿的圓月鑲嵌於夜空中,無數星辰將其圍繞,不時閃動著璀璨的星芒,看起來就像頑皮的孩童,沖人眨巴著眼睛。

  月光如水,溫柔撫摸大地,為其披上一層神秘的輕紗。

  清透的月光從茂密的樹葉縫隙中灑落,留下一地星星點點的斑駁。

  小竹樓掩於幾棵樹木間,在月光的披拂下,更顯幽靜、清遠。

  聽到林仙子的聲音後,燕北澈慌忙從竹樓內狂奔而出,過程中因為太過著急,還險些摔倒在樓梯上。

  當他出瞭竹樓後,看到一副令他終生都難忘的畫面。

  隻見方才出聲喚他的林仙子,此時正站在樹下,渾身散發著令人心碎的破碎感,原本驚艷明媚的臉頰,此時滿是落寞,一雙如水的眸子,仿佛深夜裡最為璀璨的星辰,隻是,這顆星辰,仿佛蒙上瞭一層朦朧的水霧,盡顯哀傷之意。

  一身素色仙裙,本就未經任何點綴,在此時,愈發顯得清離至極,她就像自九天之外下凡而來的月光仙子,不食人間煙火,未染俗世塵埃,純凈、尊貴,讓人隻可遠觀,而不敢生出任何褻瀆之心。

  面前的女子,隻是安靜立於一處,此處,便會成為世間最為驚艷的風景。

  怔愣在原地的燕北澈,滿目驚艷,連呼吸都快要停滯。

  饒是相見數次,可每每再見,除瞭驚艷,還是驚艷。

  此時,月光仿佛成為她一人的專屬,此片天地仿佛成為她一人的舞臺,不然燕北澈怎麼會覺得,他眼中的世界全然消失,獨留面前林仙子一人。

  如果說,以前的林仙子時而清冷、孤傲,宛如千年玄冰般難以接近,又或是不經意間透露而出的溫柔,淺笑間足以艷壓世人的明媚,那麼,此時的她,卻是燕北澈從未見過的,孤獨、寂寥、哀傷之感,在她的身上,演繹的淋漓盡致。

  她的身上仿佛有一種魔力,使得燕北澈的情緒不由自主間被感染,心中突生幾分疼痛,仿佛有一隻大手,緊緊的攥著他的心臟,讓燕北澈的呼吸變得短而急促,疼痛的感覺蔓延至體內每個細胞。

  他看向林仙子的眼神滿是心疼,雖不清楚後者為何如此哀傷,但燕北澈知道,她一定是遭遇瞭什麼無法接受之事。

  究竟是誰,能帶給她如此痛苦。

  心疼過後,是無法抑制的憤怒。

  燕北澈的眼底接連湧現不解、憤怒的情緒。

  「北澈。」

  林仙子再次喚道,嘴角微微淺笑,隻是,這笑容,在燕北澈看來,十分勉強。

  「師父……您這是怎麼瞭。」燕北澈的聲音夾雜著幾分心疼。

  「沒事,就是閑來無事,來你這裡坐坐,順便看看你有沒有好好修煉。」林仙子努力壓制著眼底的悲傷之意,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並無大礙。

  燕北澈沉默,明明今日走之前還和他有說有笑,為何才過瞭幾個時辰,她就變得如此傷心,這也就罷瞭,明明十分難過,可她為何,還要在他面前裝出一副什麼都未曾發生的樣子。

  他看著滿目哀傷的林仙子,心底的心疼之意如同滔天海浪般湧來,如果可以,他真想沖上前去,將她攬在懷中,輕聲告訴她,有他在。

  可燕北澈不能。

  他在心底問他自己,他有何資格?

  「北澈,過來和師父坐一會兒。」林仙子輕聲喚道。

  簡簡單單北澈二字,就足以讓燕北澈心神蕩漾,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為瞭這一聲呼喚,付出自己的一切。

  師徒二人坐在石桌前,一同看著懸掛在夜空中的圓月。

  由於石桌非常狹小,石凳之間的距離也比較近,燕北澈隻要稍微挪動身子,便可以將林仙子攬入懷中。

  如此近的距離,讓他忍不住心猿意馬,他甚至可以聞到一股沁鼻的香氣,自他身旁若隱若無的傳來。

  淡然如水的月夜,寂寥無聲的環境,擁有絕色姿容的女子,對於世間任何男子來說,都是無法抵抗的誘惑。

  燕北澈也是如此,胸腔內劇烈跳動的心臟,正如此時他體內躁動不安的荷爾蒙,分泌的雄性激素讓他無比上頭。

  尤其是看著那精致到沒有一絲瑕疵的側顏,透露著瑩瑩光澤的雪白肌膚,深邃如萬千星辰的眸子,讓燕北澈喉頭滑動,內心的躁動愈發明顯。

  他還從未如今近距離觀察過林仙子,此時一瞧,竟覺得這世間根本沒有言語可以形容她的美麗,就算是詩人筆下,用來形容百年難得一見美女的華麗辭藻,用在林仙子身上,也會顯得庸俗無比。

  燕北澈有些看呆瞭。

  此時的林仙子,完全沒有察覺到燕北澈的異樣,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當中。

  一樣的石桌,一樣的師徒關系。

  此般情景,讓她竭盡全力試圖想要忘記的畫面,又重新如同潮水般,湧回她的腦海。

  徐長青和蘇婉兒有說有笑,無比親昵的一幕,讓林仙子的心臟重新揪在瞭一起,尤其是徐長青看向蘇婉兒時,滿是濃濃情意的眼神,深深的刺痛著林仙子的心。

  她努力不去回想,可越是努力,那些畫面就越是和她對著幹,循環在她腦海中播放。

  徐長青和蘇婉兒的嬉笑聲,不間斷在林仙子耳畔回響,她隻覺得刺耳無比,就好像嗡嗡嗡的蒼蠅,一直在她耳邊打轉,令人反感的聲音直直的躥入她的心海,趕又趕不走,忘又忘不掉,折磨的林仙子十分痛苦。

  「師父,你知道嗎,我從小生活在邊境的一座小城內,雖然我們傢是城內數一數二的大傢族,但是,由於族人體質較差,無法成為修仙者,隻能靠經商勉強維持傢底。雖然在普通老百姓眼裡看來,我們燕傢享盡榮華富貴,住的是城中最好的府邸,吃的是外人吃不到的山珍海味,但隻有我們自己才最清楚,我們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燕北澈眼神復雜,眺望著遙遠的北方,似乎是在眺望話語中的那座小城。

  他的言語,打斷瞭林仙子的思緒,雖然不清楚燕北澈為何突然提及自己的身世,但她還是轉頭看著他,眼神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由於無法修煉仙氣,族人隻能加強鍛煉,依靠一些鐵質武器來防身,可肉體凡胎,又怎能與那些修仙者相抗衡,」說到這兒,陷入回憶之中的燕北澈嘴角揚起一抹苦澀,「本來,那座小城內隻有一些普通老百姓,依靠務農,做一些小買賣為生,大傢的生活雖然清貧,但也肆意快活。但多年以前,城中來瞭一些實力強大的外來人,他們依靠著修仙者的身份,在城內無惡不作,甚至堂而皇之的住進瞭城主府,讓城主一脈匍匐在他們的腳下,為奴為婢。」

  「後來,城主不堪受辱,當眾自殺,他的後代,大多也在凌辱中死去。失去主心骨的小城,大多百姓都選擇出逃,隻有一些不願離開的人,留在城中惶惶不可終日。這其中,就有我們燕傢。」

  許是想起瞭曾經的遭遇,燕北澈的語氣開始動蕩,他平穩心緒,深呼吸瞭幾個循環之後,繼續說道:「在那些強盜的逼迫之下,我父親,燕傢的族長,為瞭保全整個傢族的命運,隻能放下一身傲骨,被迫成為階下囚。而我,在父親出賣尊嚴與骨氣才換來的庇佑之下,算是得以安然長大。但是,自打記事起,我便明白瞭,在這世間,要想不被外人凌辱,隻有自身強大。自那以後,我便拼命找尋修仙之法,想著有朝一日能為父報仇,為我族人求得一片安然之地。」

  「所以,你在發現瞭自身的至陰體質之後,沒有選擇水屬性,而是逆天道而行之,選擇修煉火屬性功法?」林仙子問道。

  燕北澈沉默,相當於默認。

  林仙子看著面色凝重的燕北澈,終於明白,為何明明是個青澀的少年,卻沒有屬於這個年紀的任性與反叛,反而由內到外透露著一股成熟的老練之感。

  本以為是天性使然,但她從未想過,原來燕北澈,竟然還有這樣故事。

  現在想來,燕北澈放棄本該坦然、順暢的修煉之路,反而無比倔強的選擇瞭一條看不到終點的路,倒是有他的道理,也讓林仙子感同身受。

  不過,若是換作她,處於他當時的處境,她不一定能有燕北澈的魄力。

  想到這兒,林仙子看向燕北澈的眼神,也多瞭幾分欣賞。

  「那後來呢?」林仙子問道。

  「後來,我在機緣巧合下得到瞭一本名為《天道》的功法,正是有瞭它,我才能同時修煉幾種元素,也正因為它,我才能越階打敗林嘯天,順利進入萬學天府,而後成為師父的弟子。」燕北澈仿佛已經從哀傷的情境中回過神來,神色也變得坦然。

  但是,盡管他竭力掩飾眼底的悲痛之意,還是被林仙子捕捉到瞭。

  眼前的少年,究竟經歷瞭多少,才能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那你把這些告訴我,就不怕我覬覦你的功法嗎?畢竟,我也是至陰體質。」林仙子似笑非笑的問道。

  燕北澈直視林仙子的目光,神色沒有一絲變化,而後認真的說道:「因為,我相信師父。」

  他的眼神真摯,清澈的如同山間清泉,不含一絲雜質。

  師徒二人對視,時間仿佛在此刻悄然停止。

  燕北澈之所以願意將這些向林仙子袒露,是因為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對於林仙子的為人,他不能說全部瞭解,但是光憑林仙子知曉他體內的真實情況後,非但沒有生出覬覦之心,反而無比慷慨的贈予他青蓮,在那時,燕北澈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師父,絕對不是心存惡念之人。

  再加上,對於林仙子,燕北澈不知從何時起就已經生出的情愫,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他已經把林仙子作為自己在這世間最為信賴和依靠之人。

  感受著燕北澈眸子裡的真摯,林仙子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仿佛有顆顆石子,接連不斷的被投入她的心湖之中,雖沒有掀起驚濤駭浪,但蕩漾在湖面的漣漪,足以讓她心緒微亂,無法平靜。

  心臟在瞬間加速跳動,「砰砰砰」跳動的聲音在月夜格外明顯。

  回過神來的林仙子慌亂的移開視線,而後又像刻意轉移話題似的問道:「那你的傢族呢?那座小城之後怎麼樣瞭?」

  「我從小一直生活在那些強盜的陰影之下,族人在發現我有修仙的天賦之後,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要光耀門楣,要救出父親,要把那些強盜趕出城去,我也一直以此作為我前進的信念。在修煉的同時,也一直把那些強盜作為趕超的目標,我一直以為他們個個都是十分強大的修仙者,本以為我修煉到金丹期才可能將其打敗,但就在我隱忍修煉的時候,卻傳來瞭我父親在獄中病重的消息,當時的我,在得知此消息後,不管不顧,沖到瞭城主府,想要救出我父親。」

  「本以為此去,九死無生,所以我是抱著必死的信念去的,大不瞭就和我父親死在一起。但是,說來也真是可笑,我原本以為至少在金丹期的那些強盜,卻堪堪隻有築基初期的實力。」

  燕北澈自嘲的笑瞭笑,仿佛回想起瞭當初的自己。

  林仙子的眼神中閃現著幾分心疼之意,眼前的少年,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父親淪為階下囚,而他,年紀輕輕,被迫承載著整個傢族的希望,肩負著救出父親的重擔,本以為壓在自己肩頭的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可真真切切爬上那座山時,才發現腳下隻是一堆爛泥勉強堆成的小土堆,連一座小山丘都稱不上。

  如此巨大的反差,換作現在的林仙子,都不一定能夠承受如此打擊,但眼前的少年,卻是硬生生的扛瞭下來,還有瞭如今的成就。

  「不管怎麼說,你成功救出瞭你父親,也拯救瞭族人,更是為城內的百姓贏得瞭一個光明的未來。」林仙子輕聲安慰道。

  是啊,他的父親安然無恙,城內也恢復瞭往日的正常生活,就連以前出逃的老百姓,在得知那些強盜被趕跑後,也是連夜趕瞭回來。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燕北澈眺望著北方,那個方向,是他的傢鄉,是讓他牽掛的那座小城。

  或許隻有他自己知曉,去往城主府的那日,他究竟遭遇瞭什麼。

  當時的燕北澈,已經突破築基中期,抱著必死信念的他,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殺虐氣息,在殺進城主府的那一刻,那些強盜仍舊在尋歡作樂,其中為首的一位,正坐在原本屬於城主的位置上,左擁右抱,對著懷中的美女上下其手。

  在殺光幾個嘍囉之後,燕北澈瞄準瞭首位之人。

  那人本以為他隻是一個毛頭小子,隨便打發瞭幾個手下去對付,可誰知,來人竟是一尊瘟神,十幾個人都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慌亂的頭領看著殺紅瞭眼的燕北澈,內心生出幾絲恐懼。

  尤其是在察覺到燕北澈實力高於他時,頭領幹脆放棄抵抗,直接下跪求饒。

  砰,砰,砰。

  一聲高過一聲的磕頭聲,讓燕北澈內心的殺伐之心更加果斷,他難以相信,折磨瞭他無數個日日夜夜,讓城內百姓時時刻刻提心吊膽,讓他父親受盡獄中之苦的,竟然隻是眼前一個築基初期的人!

  笑話,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巨大的反差讓燕北澈無法控制理智,他體內的火元素幾近暴動,沿著筋脈洶湧、咆哮,恨不得立刻沖上前去,將眼前的頭領撕成碎片。

  而燕北澈也確實這麼做瞭,他手起刀落,將那頭領的腦袋砍瞭下來。

  猩紅的鮮血飛濺,將燕北澈的衣衫染紅,就連略帶稚嫩的面龐,都被鮮血澆灌。

  碩大的腦袋,在地面上咕嚕嚕的轉動,而後停在瞭那幾位女子腳下,首領瞪大的雙眼,分外凸出,死死的盯著燕北澈的方向。

  一聲刺耳的尖叫在城主府內響徹,是那幾位被俘虜的女子,她們顯然被眼前血腥的場面嚇壞,尖叫過後,便徹底暈瞭過去。

  已經徹底失去理智的燕北澈,雙目猩紅,仿佛變為隻知血腥的殺人機器,他面色淡漠的看瞭一眼,而後步伐堅定,走向關押他父親的牢獄。

  當燕北澈走到父親面前時,數年來的委屈、心酸、隱忍,在這一刻齊齊湧上燕北澈的腦海,他看著白發蒼蒼的父親,握著沾滿鮮血利刃的雙手,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瞭起來。

  看押父親的那些嘍囉,早已跑得不見蹤影,還剩幾個負隅頑抗的,也根本不是燕北澈的對手。

  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他手起刀落,道道鮮血飛濺。

  血腥的氣味在牢房內蔓延,讓燕北澈內心的殺戮沖動愈發明顯。

  在數年的修煉間,他從未殺過人類,隻是經常獨自前往深山,利用那裡的兇獸進行歷練,久而久之,他的實戰經驗,也逐漸豐富瞭起來。

  隻是,在營救父親的過程中,經歷瞭劇烈反差的燕北澈,再也不是當初的單純少年,而是化身為神擋殺神,魔擋殺魔,渾身散發著滔天殺戮氣息的機器。

  甚至於,當他面對自己的父親時,仍然無法控制內心洶湧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