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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誰叫我這麼愛你呢。

  “我不在的時候,你到底跟我弟幹嘛瞭?”

  夜風柔柔吹拂,枕著堅實臂彎,萬姿回味方才激情,愜意得像在南法沙灘度假。

  她不用睜眼就知道,他一定緊盯著她,灼灼等待答案。

  “梁景明啊……”

  於是她懶懶地握住他,做語重心長狀:“你問這麼多,就真的快樂嗎?”

  “其實有時候呢,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

  真正背叛勾搭的人,哪來這麼多連篇鬼話。梁景明清楚這個道理,但並不妨礙他氣得伸手,輕捏她藏笑的臉頰。

  自己卻也忍不住跟著笑瞭,又趕緊收住。

  索要賠償似的,展露被她弄傷的肩頭和手腕,學她平常那股坦然:“幫我包紮。”

  “吃熊心豹子膽瞭你?”

  從沒被梁景明這樣指使過,萬姿也是驚瞭。

  誰他媽沒有傷啊,她立刻指著鎖骨脖頸,遍佈他的指印吻痕:“你是狗嗎?就差咬人瞭!怎麼你不幫我包?”

  “你看看你綁我多緊,都淤青……”

  控訴得正爽,她突然瞥見穿衣鏡中他的背影,登時不由得閉嘴——

  仿佛跟梅超風對打過,他的背上全是道道抓痕。應該不深,但光潔脊梁遍佈緋紅,乍一看沖擊力十足。

  顯然,是忘情親熱時她的手筆。

  “算瞭算瞭,我幫你包。”

  默默蜷起尖利美甲,藏匿作案工具掩蓋心虛。萬姿秒變溫柔,笑嘻嘻:“沒辦法,誰叫我這麼愛你呢。”

  她不要臉,沒想到梁景明更甚。腳步輕快拿來藥箱,也不管大高個長手長腳,直接躺進她懷裡。

  還殷勤遞來消毒用的碘伏,相當期待:“來吧。”

  胸口憑空多瞭一顆頭,萬姿無言以對。心想幸虧自己bsp;Cup純天然無添加,不然非被這狗男人壓爆鹽水袋不可。

  可她終究沒推開他,反而用手臂扣得更緊,俯視檢查傷口,讓他埋得更深。

  浸濕的棉簽敷瞭上去,蔓延絲絲縷縷的涼意。

  空氣很靜,誰都沒有說話。

  可背景仿佛有音樂在響,絲絨般柔滑,閃爍幽微光芒。

  牽絆著視線,交融在一起。

  萬姿無端端想起一部紀錄片,講一隻被人類養大的美洲獅。

  它以前隻有花貓大小,被人摟在身上,度過整個青春期。後來抽條成猛獸,還覺得自個兒是幼崽,以一屁股能坐死一片的架勢,非要和人膩著。

  跟梁景明如出一轍。

  更何況,他也有動物般的眼神。

  色淺,明亮,靜默又包藏炙熱,心無旁騖盯著她看。

  看得人心潮奔湧。

  “誒,問你個問題。”

  明明肌膚相親過,萬姿卻沒法抵擋那種目光,感覺雙頰都在發燙。

  急急打破沉默,開始信口胡說:“如果我們第一次見面,我不是單身,還是你弟弟的女朋友,你會怎麼辦?”

  隻見梁景明愣住,一臉天人交戰。

  抿著嘴半晌,才小聲道:“又還沒結婚。”

  “我靠看不出來……”

  無法想象他如此純良,竟然會挖弟弟墻角,萬姿快笑死瞭:“你這人真沒道德!我喜歡!”

  “那如果結婚瞭呢?我是你弟的老婆,你還要搶?”

  “……”

  認輸般扶額,再抬頭時,梁景明也忍不住嘴角上翹,倒是一臉篤定:“沒事,我弟會原諒我的。”

  又飛快溜瞭一句:“不原諒我也打不過我。”

  “哎喲喂,你竟然是這種人……”

  萬姿笑夠瞭,故意嘖瞭幾聲,斜睨著眼上下掃他:“平時都是裝的,關鍵時刻一點兄弟情義都不講!”

  “……是你幹嘛要問這種問題!”

  由著她鬧,梁景明相當無奈。勾連之前被綁得動彈不得,瞥瞭她一眼,漫起點點委屈。

  “你今天很不一樣,對我很兇。”

  “一部分原因,是我在生氣啊。”

  包紮完畢,真像給大貓順毛般,萬姿從他頭頂摸到脊梁。這動作堪稱雙向療愈,令她愈發語調輕柔。

  “我生氣你可能去新加坡交換,竟然不告訴我。無論是好是壞,我不喜歡你有事瞞著我。”

  “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希望你……”詞語在齒間斟酌,她垂眸看他,“記住這種感覺。”

  “剛才做的時候,你很怕我跟你弟或者其他男人背叛你,對不對?”

  “記住這種感覺,這種患得患失到極點,占有欲沖垮理智的感覺。人也好事物也好,要爭取你想要的。”

  “我一直覺得你很溫柔,永遠為我、你弟弟或者其他人著想。”

  萬姿搖頭,扯出一抹笑:“但在這個世界,太溫柔的人一般自己過得不夠好。”

  “我知道你怕失去我,但你不能隻有我。”

  “你要自己的追求,你的人生不該圍著我轉,否則我們的感情容易失衡,很難長久。”

  “我今晚跟著你弟去瞭你傢……”

  她微閉上眼,場景一一在心頭浮現。

  那個見證梁景明蛻變成長的簡陋公屋;那些書桌上一道道力透紙背的勾畫痕跡;那些被精心制作卻僅存於塗鴉的高樓模型……

  都沉甸甸地,從往昔浮起。

  “我想知道……”

  千言萬語凝於喉中,最終萬姿化繁為簡。深吸一口,慢慢開口。

  可問題就像薄且利的刀刃,輕易精準地直插心尖——

  “梁景明,你還記得學過的德語單詞嗎?”

  “你還想去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嗎?”

  “你還是那麼喜歡建築嗎?”

  她盯牢他,不錯過他任何表情,從驚愕到動容。

  宛如置身凍結的湖,她鑿開一個小口,便聽見蔓延開的咯吱脆響。

  那是經年累月承受踩踏的冰面,再也支撐不住——

  梁景明點頭。

  當然記得。當然還想去。當然還是那麼喜歡。

  他從沒有忘記過答案,隻是從沒有人這麼問。

  像問饑渴旅人要不要喝水,羅密歐愛不愛朱麗葉,死刑犯想不想活著,他似乎爭著回答每個問題,也仿佛回答不出任何一個。

  他隻是咬牙點頭,連帶嘴唇和視線乃至全身,都跟著顫抖。

  被他緊攥住手,萬姿全盤接納他的無聲起伏,感受著,共振著。

  “我明白瞭。”

  於是她安慰地吻他:“乖,幫我拿下手機。”

  深呼吸著平復心情,梁景明沒太註意她在幹什麼。

  還沉浸於她的話語中,他又聽見她問:“你知道薩利機長嗎?”

  “美國那個飛行員……?”

  “對。”萬姿說,“他是一個英雄機長,曾經駕駛雙引擎停擺的飛機,成功迫降在紐約哈德遜河上,救瞭全機154人。”

  “……你怎麼記得這麼牢。”

  忍不住輕笑,他又不知道她在唱哪出。上一秒可以戳破他心事,問他還愛不愛建築,下一秒立刻跳到大洋彼岸,談論航空人物。

  這是她煩人的地方,但更是可愛之處,古靈精怪又沒頭沒腦。

  “我看過他的傳記電影。”

  仿佛有讀心術,萬姿瞪瞭他一眼:“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駕駛飛機技術精湛,他才可以保護其他人。”

  “同樣的梁景明,如果你想保護愛的人,比如你弟弟,當然瞭主要是我——”大言不慚,萬姿反指自己,“你得很有本事,能力過硬。”

  “是這樣的,我剛剛給你轉瞭五萬,到今日轉賬限額瞭,明天會再給你轉五萬。”

  “如果交換項目不給你獎學金,這筆錢夠你去新加坡一學期,覆蓋掉食宿,還能剩很多。”

  “香港的高校都非常現實,學費不便宜,拿學位要學習也要財力。剩下的錢是讓你再去讀個本科,港大建築。”

  “以後能不能去你朝思暮想的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看你自己造化。”

  “但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

  伴隨她說,梁景明一點點凝固。

  女朋友從天上丟下一個餡餅,鐺地一聲正中他,震得人發暈耳鳴。

  根本沒想那麼多,本能覺得不應該撿,他下意識搖頭。

  可下一秒,又被止住。

  “這筆錢是有條件的。”

  按著他的頭,萬姿和他四目相對:“我要你繼續讀金融,修雙學位。我看得出你不討厭它,你隻是沒什麼感覺,還能讀這麼好。而且人一輩子,不能隻做想做的事。”

  “這世界懂建築的人很多,懂金融的人也很多,但兩門都懂的人不多。你要給自己多制造機會,也留條後路。”

  何嘗不明白她為他好,但梁景明還是接受不瞭。

  夢想以一種猝然降臨形式,變得觸手可及瞭,可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不要……”他輕握她扶住臉頰的手,“我不要你給我錢。”

  “梁景明,誰說這錢是給你的?”

  他的反應盡入彀中,萬姿笑得恣意:“你想得美,這是借你的。”

  “工作的第一年,你要還我。十萬港幣,一毫都不能少。”

  “香港應屆畢業生,平均月薪一萬八。如果你以後也領這點錢,扣除衣食住行,香港消費又這麼高,基本是沒有儲蓄的。所以如果你要還我錢,現在就得規劃好預期薪水。為瞭拿到這個數,你更要規劃好接下來要做什麼。”

  “這對你來說是挑戰,其實對我來說也是。”

  其實萬姿沒把握,梁景明聽這番話作何感想。所以她直視他,坦誠所有私心與期望。

  “老實講,我這個人愛錢如命。我每分錢都來之不易,我必須也要為自己考慮。畢竟我跟你是談戀愛,又不是獻愛心。”

  “我有自己的原則,白送錢給小狼狗的聖母行為我幹不出來,再喜歡你我都幹不出來。我隻是想幫你完成夢想,但如果幫你的代價是委屈我自己,那我肯定做不到。”

  “其實這十萬塊,我本來想留著買港股。但我後來想想,我不如投資你。”

  “當然瞭,我剛才替你規劃的那一通,僅供參考。如果你頭腦發熱想要拿十萬塊創業……”

  講著講著,萬姿勾起唇角:“隨你便,四年後還我本金就好。”

  眼裡被點染亮色般,梁景明視線裹著她。

  永遠被堵得說不出話,永遠隻想盯著她笑。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女人,虎虎有生氣又磊落得光明。

  一邊大義凜然,“要給你轉十萬,祝你完成夢想”;一邊振振有詞,“你想得美,借你的哈”。

  她好矛盾又好自然,讓他一遍遍忍不住想看。

  是這樣的。

  人一輩子,大概能過叁萬個日夜,不算很多,但並非所有都是亮點。

  對他而言,是兒時第一次被父親帶去中環工地。仰視貝聿銘設計的中銀大廈時,那種結構之美壓倒而來的震撼,令身為孩童的他也不僅屏息慨嘆。

  也是在下龍灣青山綠水間,在船上遇見萬姿的那晚。

  那定是他人生中,最幸運的一天。

  沒有之一,無可比擬。

  “萬一我以後,真還不上你十萬怎麼辦?”

  還是有點擔心,所以他緊箍上她。非常霸道的姿勢,其實相當後怕。

  “還不上啊……”

  她嘆瞭口氣,嚴肅地審視他,又突然秒變笑臉——

  “那你一輩子賣給我好瞭。”

  那般明媚的表情落在眼裡,有融融暖意。春風化雨般,消解瞭乍起的壓力。

  於是他也笑:“可以,那我不還瞭。”

  “滾!誰要你啊!梁景明你給我還錢!”

  “……”

  又打打鬧鬧到午夜,萬姿好不容易掙脫開他的膩歪,又好不容易把他推去浴室。

  按照慣例,梁景明動作快,都是他先洗澡。

  等水聲響起時,她在床頭櫃旁坐下,拿起臺面上的小紙張。

  那是他剛才堅持要寫的借條。

  知道他是這副死要面子的德性,萬姿便由著他去。反正用不用,是她的決定。

  看瞭一會兒,她打開床頭櫃扔瞭進去。

  她自知以她料理日常生活的記性,不出一星期絕對忘瞭丟在哪裡。

  無所謂瞭。

  “萬姿。”

  剛合上抽屜,梁景明叫她。

  “幹嘛?”

  回頭瞬間,萬姿簡直想笑。

  為什麼別的帥哥出浴是圍條毛巾,性感得大殺四方;而她的,就如此質樸傢常。

  顯然周身赤裸,他從浴室隻探出一個腦袋,滿頭發都是白色泡沫,像戴瞭個怪模怪樣的浴帽。

  可架不住頭小肩寬,五官幹凈清澈,年輕混合成熟,連濃眉都濕漉漉的。

  簡直是她在船上偷窺他時情景重現,隻不過可愛可親很多。

  “我不是小狼狗。”

  看她一臉迷茫,他又重復:“你剛剛說,你不會白送錢給小狼狗。我不要你白送,但我也不是小狼狗。”

  “……真棒,回味到現在,你十八歲這反射弧真長,一點都不用擔心青年癡呆。”

  原來是這事,萬姿無語:“行行行,你是小奶狗。”

  “也不是,我是你男朋友,我和你是平等的。”

  他倒是很認真,很鄭重。

  “所以等等我,我會盡我所能,站在你身邊。”

  “……嗯?”

  直球來得太突然,沒等她反應過來,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又縮進浴室瞭。

  關門聲猝不及防,弄得她心裡一空。

  ……這他媽是什麼?撩完就跑?

  欲擒故縱還是不解風情啊?

  又好氣又好笑,萬姿沖進浴室:“你怎麼突然不見瞭?”

  拿著花灑,梁景明比她還莫名其妙:“水要滴下來瞭啊……”

  “……”

  用舌尖刮著口腔內側,萬姿邊翻白眼,邊不由自主跟他進瞭淋浴間。

  她是明白瞭,總有一天會被他氣死。

  但他的寬闊後背映入眼簾,她又沒氣瞭。那些縱橫交錯的指甲抓痕,還浮現得相當可怕。基本沒出血,所以他沒察覺出傷,更沒什麼知覺。

  但稍後他洗澡時,薄荷味沐浴液配熱水澆,再加上男生手勁大,不小心肯定破皮。

  想想都覺得痛。

  “稍微彎下腰,花灑給我。”

  不敢加刺激,萬姿換瞭瓶溫和的沐浴液。更不敢拿浴球或浴刷搓,她用手摩挲他的脊背。

  羽毛般輕柔,撫過那些緋紅傷口。

  愣瞭片刻,梁景明才意識到她在幫他。雖然有點不知所以,但並不妨礙他浮起笑。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手掌停頓,萬姿強忍著不笑出來。

  梁景明怕是被成功洗腦,被她綁瞭大半個晚上,手腕後背肩頭全是傷,還能笑瞇瞇地念叨,“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傻瞭,一定是傻瞭。

  可她也沒法講清楚,什麼叫對一個人好。

  之前她講薩利機長的故事給他聽,並非隻是純粹熱血雞湯。

  他問她為何記得如此之牢,其實也打在點子上。

  她永遠記得薩利機長救出多少人,是因為看過一個采訪。

  記者問薩利機長的妻子,你丈夫令154人幸免於難,你有什麼想法。

  素來得體幹練的薩利夫人突然崩潰瞭,靜靜掉瞭會兒眼淚。然後她顫抖著,對記者說:“你知道嗎,我丈夫不是救瞭154人,是155人。”

  “飛機上最後一個人是他自己。他也是受險者之一。”

  “你們都覺得他是英雄,但在我眼裡他是愛人,傢人,孩子的父親……他會怕,也會痛。”

  “他是我的普通人。”

  你們都覺得他是英雄,但他是我的普通人。

  這種話,算不算一種“好”,萬姿沒法闡述。不過這段采訪,的確是她頓悟親密關系的一次契機。

  就在剛剛,她有一刻沖動,想把這故事告訴梁景明,告訴他未來會有很精彩的人生,他們彼此都會有獨立又關聯的大千世界。

  在外面飛的時候,記得回傢。

  她會在原地,等著他。

  希望他對她,也能一樣。

  他是她的普通人。

  可這種情話細想相當矯情,而且感情還沒到火候,她怕自己講出來先作嘔,所以沒頭沒尾地作罷。

  以後有大把時間,再矯揉造作吧。

  而此時此刻,梁景明回頭。清亮眼眸溫柔下落,顯然在等她答案。

  她逗他慣瞭,向來說話露一半藏一半。便按下那些起伏的情緒,慢悠悠地回他。

  回他,“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沒辦法。”

  萬姿瞇眼笑起來,也不管自己被打濕瞭,從後面擁抱上他。

  輕輕吻那標致舒展的脊梁,甜蜜蜜地半真半假——

  “誰叫我這麼愛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