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女三人吃完瞭晚飯。當外婆的崔瑩便帶著外孫女實踐自己的承諾去瞭。魏鵬則回到書房打開電腦整理起瞭手頭幾樁案子的資料。

  作為事務所的兩大頂梁柱,魏鵬承擔的案件數量自然是極多的。雖然都是律師,不過他和周鯤還是有區別的。周鯤在民法方面更為擅長,因此更多的承擔的是民事訴訟以及各種經濟類的案件。

  而魏鵬自己青少年時代便迷戀各類偵探類小說,是個標準的推理迷,在大學時代也更側重於刑法以及證據學、犯罪心理學等方面的研究。所以更善於處理刑事類案件。

  不過此刻魏鵬手中並沒有太多值得他重點關註的案件。數量雖然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司法部門指定的司法援助類案件。

  原因也很簡單,貧困是導致犯罪的最大誘因之一,相當多的刑事犯罪分子都是因為貧窮而鋌而走險實施犯罪的。被捕後,自然也沒有多少人真正有經濟能力聘請律師為自己辯護。更多的隻能依靠司法援助的方式獲得司法部門指定的律師為其辯護。

  而這一類的案件,多數情況下,檢察院同法院基本都已經取得瞭共識,辯護律師更多角色僅僅是協助完成一系列的法律程序而已。魏鵬對此已經見慣不驚瞭。

  對於事務所而已,充當司法援助指定的辯護律師,也沒有什麼經濟利益可言,如今不少的事務所對於這類的指派工作大多是能推就推。不過魏鵬卻熱衷於接受並承擔這一類的案件。原因是,他比其他目光短淺的律師看的更加深遠一些……

  單從經濟利益考慮,司法援助類的案件確實無利可圖。但卻能增加同法院以及司法部門等機構人員的接觸,而且當其他事務所拒絕的情況下,接受瞭行政指派的鯤鵬事務所更能夠在這些職權部門心目中留下一個「合作、配合」的好印象。

  如此一來,在其他方面,鯤鵬事務所就更能獲得這些部門的積極協助和合作。事實證明,在魏鵬這種指導思維的引導下,鯤鵬事務所不知不覺的成為瞭不少政法機構的「禦用事務所」,業務蒸蒸日上,在周邊地區已經坐穩瞭首席律師事務所的交椅,而其原因至今不為其他的同行所覺察。

  處理瞭手頭的事情,魏鵬便打算洗漱一下休息瞭。根據安排,他明天還要去看守所一趟同某起案件中的嫌疑人見上一面。雖然對他而言,這僅僅是個形式,但過場終歸是要走的。不過就在此時,手機響瞭起來。魏鵬接通後便聽到瞭檢察院某熟人檢查官的聲音。

  「魏律師麼?我xx檢察院呂濤啊。」

  「哦,小呂啊。什麼事情找我啊?」

  「我們院孫彥的案子是你接手的吧?」

  「孫彥?」

  因為手上案子太多,魏鵬稍微思考瞭一下方才從腦海中尋找到瞭這個孫彥以及孫彥所涉及案件的大致情況。

  「你說的是上個月在海淀發生的傷害案的孫彥麼?」

  「沒錯的,那個案子本來再過幾天我們就要以尋隙滋事、致人傷殘提起公訴瞭,我這邊起訴書以及案件卷宗都整理好瞭。不過剛才派出所那邊來瞭消息,說他們在調查一起盜竊案查閱附近地區其他單位部門監控錄像的時候,卻意外發現瞭孫彥那案子的一些新情況。從錄像上看,首先動手的其實反倒是受害者那邊,並不是孫彥那些人。這樣的話,尋隙滋事的說法就很難成立瞭。我們院讓我立刻去派出所一趟,查閱那段監控錄像。如果屬實的話,我們這邊有可能轉為民事糾紛,法院那邊建議我們讓雙方嘗試著走民事調解途徑。所以你能不能抽空來一趟和我一起去派出所查看一下那段監控錄像?」

  「這樣啊,能嘗試庭外調解轉為民事訴訟也是不錯的。我馬上就來。」

  魏鵬畢竟是現代的律師而不是古代那些無事生非的訟棍。在意識孫彥案有可能轉為民事訴訟後,便立刻同呂濤敲定瞭見面的具體細節,跟著便給嶽母打瞭電話,告之瞭要外出加班的事情。

  通知完瞭嶽母,魏鵬又給妻子打瞭電話,但莊惠卻始終沒接,魏鵬想瞭想意識到此刻妻子和兒子應該正在電影院內觀影,看電影的時候,妻子應該把電話調成瞭靜音模式。因此不接電話也是正常的。

  所以便編輯瞭一條短信,簡短的說明瞭一下自己這邊的情況、讓母子二人看完電影便回傢休息不要擔心他。短信發送完畢後,便匆匆的離開瞭傢……

  同呂濤匯合後,兩人便一同來到瞭提供線索的派出所。

  此時已經接近晚上十點瞭,在同派出所民警簡單的交流瞭一下關於孫彥案件的情況後,魏鵬同呂濤便在派出所的計算機室內一同開始查看那一段可能改變孫彥案件性質的現場監控視頻。

  孫彥案從案件基本情況上並不如何復雜。作為案件嫌疑人的孫彥同友人在某餐廳宵夜期間同被害人發生瞭糾紛。

  在過程中,孫彥使用隨身攜帶的三棱刮刀刺中瞭被害者的腹部,直接導致被害人脾臟破裂。由於孫彥在行兇之前曾大量飲酒,而且在巡警趕到後依舊趁著酒勁試圖拒捕,因此事後被認定為酒後尋釁滋事。

  但假如是被害人一方首先使用瞭暴力,那麼被害人一方則顯然也有過錯。如此一來,檢察院那邊便需要考慮雙反的責任分擔瞭,單單對孫彥一方提起治安刑事訴訟就顯的有些偏頗瞭。在這種情況下,轉為民事訴訟附帶民事賠償的話,對於孫彥一方則是更為負責任的一種處理方式。

  視頻提供方是餐廳附近的某超市。當初因為疏忽,辦案的巡警漏掉瞭該超市的監控視頻,結果數日前,孫彥案案發的周邊又連續發生瞭幾起入室盜竊案件,辦案的民警在調取超市監控錄像時意外的發現瞭孫彥案發生時的一段現場監控視頻,這樣才真正弄清瞭孫彥案的整個過程。

  超市的監控設備的錄像效果並不好,而且又是在夜間拍攝的。魏鵬和呂濤隻能一邊對照著孫彥案的現場筆錄以及旁邊派出所民警的講解一邊核實監控錄像的內容。

  「你看這,幾個人都從餐廳出來瞭……那個穿短夾克的動手瞭……打在孫彥頭上,打瞭兩下……孫彥拿刀子瞭……」

  「嗯,沒錯。確實是穿夾克的那個人先動的手。那孫彥的反應也算正常瞭。」

  一邊看,檢察院的呂濤一邊連連點頭,同時拿出筆記本記錄著監控視頻上的時間記錄。

  「不錯,這樣看來,受害一方過錯在先瞭。」

  魏鵬核對瞭筆錄上的記載一邊對呂濤的意見表示瞭同意。不過就在這時,魏鵬忽然睜大瞭眼睛死死的盯住瞭屏幕左上角的畫面。

  「怎麼可能?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段視頻中……上個月十二日,那天晚上不是說去……」

  想到這裡,魏鵬趕緊向一旁派出所的民警提出瞭要求。

  「等一下,這裡,能不能倒回去幾分鐘。」

  「可以啊?有什麼新發現麼?」

  派出所的民警按照魏鵬的要求將視頻又倒回瞭幾分鐘。

  「對,不會錯的,就是他們……」

  魏鵬再一次仔細觀察瞭這段視頻後,得出瞭確認的結論。

  「雖然很模糊,根本看不清容貌,但從外形、體貌和穿著來看,不可能錯瞭,如果隻是一個人相似的話,或者還可能是巧合。但兩個人都一致的話這樣的巧合幾率幾乎不存在瞭。」

  想到這裡,魏鵬不動聲色的取出瞭隨身攜帶的移動硬盤。

  「這段視頻我能拷貝一份下來麼?我想在和被害者的律師方接觸的時候,這份證據或者能說服對方更容易接受庭外調解吧。」

  對於魏鵬的要求,派出所方面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倒是檢察院的呂濤因為反復觀看瞭魏鵬要求倒回的那幾分鐘視頻後依舊沒有任何新的發現而產生瞭些許的疑惑:「魏律師,這幾分鐘裡好像沒有什麼新的發現啊?」

  「確實沒有瞭,我隻是想確認下受害者倒地時的姿態而已。醫院那邊鑒定受害者除瞭腹部被刺外,後背還有些許軟組織挫傷。你看視頻,那些軟組織挫傷應該是受害者倒地時造成的。我在考慮這一部分的醫療費用應不應該計入民事賠償……」

  聽瞭魏鵬的解釋,呂濤方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感慨:「畢竟是專業的律師啊。考慮的如此周密。」

  在拷貝瞭監控視頻後,魏鵬同呂濤離開瞭派出所,兩人一邊走,一邊就孫彥案接下來應該如何處理大致的交流瞭一下看法。再達成一致意見後,魏鵬同呂濤分瞭手。

  分手後的魏鵬並未立刻回傢,而是轉道來到瞭孫彥案的案發現場。在確認瞭拍攝下視頻的超市攝像頭所在的位置後,魏鵬走到瞭案發現場附近的一間小旅館門口。

  在腦海中,魏鵬模擬瞭攝像頭的拍攝角度和方位……

  「沒錯瞭,就是這傢旅館瞭。應該是從這個旅館裡走出來的。」

  此刻魏鵬的身體忍不住的開始瞭顫抖。盡管他竭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身體激動的反應,但足足過瞭十多分鐘,他才勉強抑制住自己此刻的心情。

  「也許是我想歪瞭吧。律師做瞭這麼多年,接觸瞭太多社會的陰暗面。導致我的思想和思維也變的多疑和陰暗瞭……」

  魏鵬試圖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以緩解此刻內心的躁動。作為律師,他總算對於心理學多少瞭解一些,在一系列的自我麻醉和欺騙下,魏鵬終於能夠再一次奪取瞭自己身體的控制能力。

  「好瞭,不管發生瞭什麼事情,不管真實情況是什麼?一切都需要證據。」

  魏鵬此刻終於感覺自己基本恢復到瞭往常冷靜的心理狀態。

  幾分鐘後,魏鵬進入瞭這傢旅館。

  這是一傢廉價的低檔旅館,談不上有所謂的星級。前臺隻有一個年輕的女服務員坐在櫃臺內,百無聊賴的點擊著服務臺上的一臺老式電腦,利用窗口軟件自帶的翻牌遊戲消磨著時間。

  魏鵬在櫃臺站瞭足足有一分鐘,她才意識到有客人到來。

  「啊,大哥是要住宿麼?我們這裡省內長途免費、二十四小時供應熱水……」

  魏鵬也沒有和對方多話,而是直接從錢包中掏出瞭一疊鈔票數瞭幾張後,直接遞到瞭女服務員的面前。

  女服務員望著錢,呆呆的不知道魏鵬什麼意思。

  「麻煩瞭,我不住店。這些錢你拿著,我隻是想看看你們這裡的住宿登記簿……」

  女服務員愣瞭一愣,便自以為是的瞭解瞭對方的目的。

  「大哥,這樣不好吧。這些都是不能給別人看的。你這樣,我會很為難的。」

  一邊說,一邊卻貪婪的望著魏鵬手中的那疊鈔票。

  「你也是幫人打工的,又不是老板。我查看下,你也不會損失什麼……」

  魏鵬一邊說,一邊又數瞭幾張放在瞭櫃臺上。

  望著櫃臺上的鈔票,女服務員乖巧的笑瞭,跟著便將住宿登記簿遞到瞭魏鵬的面前。

  旅館的客流量並不多,魏鵬僅僅朝前翻瞭幾頁便翻到瞭上個月十二日的住宿記錄。在查閱瞭登記簿上登記的身份證號碼後,魏鵬面無表情的用手機拍攝下瞭十二日的記錄照片。跟著,默然的轉身離開瞭小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