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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精神與信仰

  “憂?莎夏她們在幹什麼。”

  芙蘭和憂並排坐在教堂的長椅上,看著祭壇十字架下面莎夏跪倒的樣子。

  五彩斑斕的玻璃窗上,是神職者被天使授予神啟的畫,正午的陽光透過它照射進來,顯得莊嚴而神聖。即便這裡有些簡陋,可是那副壁畫依舊能讓信徒們在教廷裡禱告時,無不心生敬仰,虔誠懺悔。

  “莎夏姐在做禱告,正好是禮拜日,這個禱告結束後,我們就開飯。”

  芙蘭說道“原來如此,不過莎夏做禱告的樣子真好看。”

  修女依然穿著白色寬大的修女袍,將她妙曼的身材完全遮掩起來,她的面容因為純潔的善意,閃耀著耀眼的白,配合著代表聖潔意味的修女袍,給人的感覺是神聖而不可玷污。

  陽光正好照在這美麗修女的身上,使她整個人仿佛都沐浴在燦爛的光芒裡,完美如雕像的俏臉就如女神雕像一般,隱隱流動著晶瑩的光澤,給人一種不可褻瀆的神聖感。

  “嗯,現在專心的莎夏姐真的很美……”憂臉上一紅,把視線從修女玲瓏美背上移開,那曲線從臻首順暢流下,在豐滿臀部和下面露出的小鞋上做瞭完美收尾。

  隻是平常的姐姐而已,憂在心中如此感嘆。

  “那我也可以去做禱告嗎?”芙蘭突然問道“穿上修女服的話,是不是跟莎夏一樣變成信徒瞭”

  憂笑道“隻要你夠虔誠哪怕是魔物也會是神的信徒,如果不虔誠就算是紅衣主教也不會得到神的青睞。”

  這時艾露嬌小的身子走瞭過來,憂把身子往一旁挪瞭挪,給這丫頭騰個座。哪成想,小女孩一屁股坐在憂的腿上,身子往後一靠,結結實實躺在青年懷裡。

  “憂哥怎麼跟神棍一樣。”艾露抱著胳膊,把不高興寫在臉上。

  “我隻是尊重別人信仰,談不上神棍吧。”

  芙蘭來瞭興致,問道“那怎麼才算虔誠呢?”

  莎夏做完禮拜,剛好回頭看見眾人的討論,看見正在思索沒來得及回答的憂,給芙蘭解釋道“是神之聲,虔誠的人會聽見神明給他的回應。”

  芙蘭又問“神之聲又有什麼用呢?”

  莎夏笑道“聽見神之聲就意味著成為瞭受祝勇者,在生活中都會受到神的庇護,您的三位姐姐都是受祝勇者,她們如今的健康生活跟神之聲緊密相關。”

  芙蘭紫發如瀑,撒在長椅上別有一番美感“身體健康就是受到神明庇護,她們原來這麼虔誠。”

  莎夏正要贊賞芙蘭的理解能力時,芙蘭的下一句話讓莎夏很尷尬。

  “可我身體好是憂幫我的,跟神之聲沒關系,那我虔誠嗎?”

  二人背後的巴爾笑出聲,說道“這問題就跟全知全能的神能不能創造不能搬起的石頭一樣……”

  接著艾露也插口道“莎夏姐姐這麼好的人,也能聽見神之聲,可姐姐的身體並不好,看來這個神~嗚嗚嗚~”

  艾露嘴巴被憂捂住,小蛋糕一樣的身子來回扭動,試圖掙脫哥哥的束縛。

  莎夏臉色復雜,似乎艾露的話在她心裡掀起驚濤駭浪,隻是被她壓制住瞭,一時不知怎麼接話。

  就在這時,憂起身把艾露放在一旁,走到莎夏身旁,一旁的艾米爾和希莉婭從另一邊牽住他的衣角,似乎在對他尋求幫助。

  看著巴爾,這個孩子總是喜歡投機取巧,逮住一點問題不放,先把他收拾瞭“能跟不能,這是我們人類擁有的邏輯思維,兩個極端,神言中明示[大衛既然稱彌賽亞為我主,那麼彌賽亞又為何是大衛的子孫呢?]”

  孩子們都靜靜聽著,莎夏看著憂輕輕靠近瞭點。

  巴爾說道“那是為瞭減少過多狂信者誕生的說法。”

  憂笑道“看來你也知道,沒錯,就是狂信者,在他們眼中所經所歷之事皆為神之授意,所遇到的阻隔都是神之歷練,就如同你剛才的質疑,也是神的安排。”

  又說道“隻需要一句[神已經超越瞭邏輯]或者[神不需要邏輯]就可以將你的話噎住對不對?”

  當人在問全知全能能與不能時,無論回答是對的,還是錯的,接受瞭那個的回答,不接受那個的回答,那都是自身認知的矛盾和缺陷,然而總有人把自己帶到全知全能的位置,自己無法理解,就認為全知全能根本做不到,是可笑的,全知全能從來不是因質疑的想法而存在,不會因質疑而不存在,全知全能從來不是人類發明的,而隻是人類發現瞭祂/他/她/它。

  艾露說道:“那他們也得是信仰堅定的人啊,不然走入歧途信瞭別的什麼玩意兒”

  很好,小丫頭該輪到你瞭。

  憂聞言遙指樹立在祭壇上方的十字架,在任何[多米尼克]教堂中隻有十字作為神靈的神像,而不是雕像,畫像一類的。

  “人們給神想象瞭一個完美的形象,那些眾神被人們用固定的形態展示出來,可我問問你們聖言中利未記 26:1寫瞭什麼?”

  孩子們無一回答,莎夏想要回答時被憂攔住,笑著說“這不怪你們,要質疑一件事情,必須要先瞭解他,我來告訴你們吧[你們不可做什麼虛無的神像,不可立雕刻的偶像或是柱像,也不可在你們的地上安什麼鏨成的石像,向它跪拜]後面還有一句我就不說瞭。”

  憂又說道“正如騎士們口中的[榮耀][正義]的八美德,實際上那是騎士們專屬的美德嗎?成為騎士就會有那些美德嗎?並不是。那些美德人人都可以擁有,並不單一在誰身上,他們隻是樹立瞭一個準則而已。”

  孩子們一臉茫然,芙蘭櫻唇微張,看著憂的時候感覺憂身上有瞭光芒。

  “這個世界是復雜的,每人對信仰的看法也不同,但是,就像我很久以前說過的[舉頭三尺有神明],世間條條框框的存在,可以給你們日後的選擇,行事做一個簡單的基準。”

  巴爾不合時宜的反駁到“可你依然改變不瞭現狀,我們在貧民區什麼也做不瞭,很多人都在忍饑挨餓,多少人因為一紙荒唐契約變成瞭貧民。”

  這話十分紮耳,有些無力的語氣強撐著他,也對,長兄如父,憂長久的威嚴可是在哪裡。

  以前的憂也因為認識到曾經向往的騎士道偏離自己意願而迷茫過,但熟悉霧之大陸理念的他和快就清醒過來,結合兩傢之長,走出自己的路。

  我為什麼要因為其他想法而改變,我就是我自己。

  “巴爾,還有大傢,你們要記住不要因為自身渺小就畏懼黑暗,因為什麼都不做就會意味著什麼也改變不瞭,也許不是每一個我們幫助的人都真正受益,但總會有受益人的。也許我們做的事情並不總是對的,但總會有對的,不是嗎?如果人們都無法得到別人的幫助,我們又怎麼能希望他們去幫助別人呢?”憂牽起莎夏的手,他和莎夏在貧民區的所作所為就是最好的詮釋。

  “天地君親師,傳承之道生生不息。”憂握著莎夏的手,後者顯出放松的神情,把頭靠在青年肩膀上,孩子們吃瞭一嘴狗糧。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並不是什麼那放下刀就可以成佛,而是教育人在危機時刻哪怕手無縛雞之力,也要有勇氣站在惡徒面前制止惡的行為。

  “但是什麼都做也意味著沒有底線吧”這是艾露插進來的一句話。

  憂沒有遲疑,堅定的說“行善者,福雖未至禍已遠離,行不善者,禍雖未至福已遠離。”

  “哎呀,看來雷斯卡特耶的教會不讓你當神父真是屈才瞭。”

  “憂哥哥真的變成神棍瞭~”

  憂笑著說“咳咳,其實最簡單的說法就做好自己,珍惜當下……”

  芙蘭撲進憂的懷裡,把他都撞蒙瞭“我懂瞭,憂,無論他人怎樣,虔誠不虔誠的。我就是我,做好我自己。”

  說著還用小臉不斷在憂的胸膛摩擦,手臂也將後者抱住,憂沒辦法隻能撒開莎夏的手,兩手也不敢去接觸芙蘭,隻能忍受著孩子們呲牙的視線在半空空握。

  “芙蘭~”憂額頭都有瞭冷汗“也要保護好自己哦,畢竟傳承的知識也是為此存在……”

  午後的陽光溫暖而愜意,照在多米尼克教堂裡,像油畫中刻意渲染出來的色彩。

  在彌賽亞大陸的第三紀元中,確實有過信仰戰爭,人類的勇者們因為對神言產生瞭疑問,在大陸中央哈吉米多頓山下爆發瞭長達數百年的戰爭。

  終結它的是一位[多米尼克]的受祝勇者,自稱為[自由與正義的衛道者]。

  他是第一位騎士,被教會冊封,和教會相依相伴組建瞭自己的王朝,獲名[克洛維一世]。

  盡管歷經兩度王朝起落,現今那個曾經龐大的教會國傢已然分裂成數個小國,可他的“高尚”的騎士精神依然傳承至今,他對信仰的虔誠史書可鑒。

  教堂門前憂和芙蘭在對眾人告別,和在貧民區的孩子們不同,芙蘭畢竟住在皇宮,憂也需要到皇宮內報道,所以在下班前得先回去。

  “憂!你今天講的真好。”芙蘭帶著兜帽抱著憂的手臂,兩人親昵的走在銀匙大街上。

  “是嗎?”憂輕笑一聲“其實也是說瞭一大堆不相幹的事情轉移瞭大傢的註意力。”

  芙蘭攤開自己的手掌,掌心除瞭幾處新繭別無一物,那是她所擁有的力量,輕笑一聲“可你還是把想法傳達給大傢瞭啊,這樣的憂感覺很帥氣。”

  又說道“如果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你會像在教堂幫助莎夏那樣幫助我嗎?”

  憂笑著回答“隻要是芙蘭仔細考慮過做出的決定,我都會幫你。”

  芙蘭摟的更緊瞭,一對肉丸又軟又嫩,還有女性特有的體香,輕輕的說道“我會好好考慮要做的事情,不會讓憂為難的。”

  “那就好……”

  “嘿!頭,看這裡,我可找到你瞭。”一個青年氣喘籲籲的向二人跑來“大傢在巴德爾街遇到點麻煩,這次得靠你出馬才行!”

  憂扶額,立刻就知道那個青年說的是什麼意思瞭。

  人們總是享受著精神落差帶來的刺激,一場豪賭,往往可以瞬間給人帶來那種快感。巴德爾街邊都是可以增大人體感官的設施,其中不乏有著一擲千金的賭場,哪裡可以一夜暴富或一貧如洗,有人痛哭有人狂喜。

  “這裡給人的感覺好奇怪,憂,我聽她們的聲音怪怪的。”芙蘭陪在憂的身旁,原本打算把芙蘭送回去再來,結果芙蘭硬是要求先辦完這裡的事再回去。

  憂知道的很清楚,剛剛走過的陰暗小巷裡傳來陣陣的嬌喘,把情竇初開的芙蘭聽的心神激蕩。

  在這裡要是眼力好一點,可以看見暗處站街女郎正在工作,扭動著略粗的腰和臀,雖然不如艷舞女郎的誘惑,但也足夠光顧她的顧客銷魂,豪放的呻吟或者還會為她引來第二個顧客。

  真是夠瞭!憂現在如坐針氈,生怕芙蘭就此學壞,趕緊把這事請辦完離開這裡。

  幾人在大街的一處賭場停下腳步,白色大理石堆砌的外墻,以及各種浮雕裝飾的拱形門,都能讓人察覺這裡的不凡。把馬匹教給前來的奴仆,接著進入敞亮的大廳,和這裡許多有名賭場一樣,廳堂內穿插的曲面和橢圓形空間,穹頂彩窗,天花板上,立壁屏風上,隨處可以看到色調雍容的油畫彩飾。

  在這裡的賭場還有一個規矩,那就是在賭場的植物裝飾內必須有一株[槲寄生]。

  “憂?你快看,是人形的兔子。”芙蘭指著來回端著茶水甜點的兔女郎,長長的兔耳發卡,緊致的上身皮衣,以及和上身呼應的褲襪,還有性感的高跟。更有甚者,隻有皮衣和兔兒,任由那些富客,貴族在身上上下其手。

  “額,那個女仆。”

  “可我見過的女仆不是那樣的,他們怎麼抱在一起”

  “額……”

  “憂?怎麼都是母兔子,沒有公的嗎?”

  “……”

  “哎呀!我看見瞭,有公兔子!”

  “……”

  “憂?那個男人怎麼和公兔子抱在一起……”

  天哪!憂心裡一萬匹羊駝飛馳而過……

  雖然熟知內部路徑的憂盡力避開在中央穿著薄紗熱舞的舞女郎,但是一路上各種各類的賭博,棋牌,骰子,甚至還有飛鏢,許多人在面紅耳赤地挽著袖子高喊,讓賭場中人聲鼎沸,一個風度優雅的紳士隻要在賭桌上投兩把,也就立刻變成瞭欲望的野獸。

  賭場裡流動著的是上流社會中窮奢極欲的浮華,高高在上的貴族,手掌大權的官員,坐擁千金的富商,沙龍聚會的紅人,受人追捧的名媛圍著一張張賭桌,或隨意,或緊張,或興奮,或期待地投下一把把讓人膽顫驚心的註碼。

  盡管一路的見聞讓芙蘭也變成瞭一個隻會問為什麼的兔子,不過她純真的眼神讓憂安下瞭心。

  跟著人進瞭廂房,那是比較適合進行私下賭博的場地,也讓憂的心裡念念嘀咕。

  一張桌子周圍站滿瞭人,裡面一側是銀白服裝的青壯年,外面一側都是自己在王城衛隊的熟人,雷恩坐在中間,額頭上有著一層細細汗珠,被頂上吊燈照耀甚至還有點反光。

  至於對面,是個金色卷發年輕人,大概十七八歲,高鼻梁,藍眼睛,和同夥說著眾人聽不懂的話。

  看見憂幾人進來,雷恩激動的起身,簡單交流瞭一下情況。

  “看這架勢是三公主的人,領頭的叫洛泰爾,應該是拂曉殿下從大陸中央帶過來的。”雷恩在憂的耳邊輕聲說道。

  那夥年輕人有著鮮明的日耳曼人外貌,騎士徽章上鮮明的十字和護盾,已經表明瞭他們隸屬三公主拂曉的騎士團。

  “弟兄們輸得不明不白,魔力檢測器也顯示他們沒有使用魔法。”

  抬頭看著吊燈依舊發著白色的光芒,如果在場內有人使用魔法,吊燈顏色會發生變化。

  “那雷隊你們是怎麼跟他們纏上的?”

  “額,這事兒挺邪乎的。”雷恩看瞭一眼芙蘭,憂示意對方別在意“這段時間不是有很多領主過來嗎,咱們一個弟兄聽著領主嘰哩咕嚕的說著好玩,就玩的時候冒瞭兩句,正好是對著他的方向,那人就沖過來要討個說法,結果那兄弟被嚇瞭一跳說的順口,又說瞭另一句,那人聽的急直接就爆瞭兄弟的卵子,還是館主過來才把這事兒平下來,找瞭個會說他們語言的荷官,設瞭這個賭局,要是再贏不瞭他,他就要給上面提要求,把弟兄們全扒下來。”

  明白瞭,雷恩雖然沒有明說,憂也知道三公主是盯上瞭王城衛隊,要是把這裡的人都換瞭,王都的警備肯定要下降一個檔次,而且王城背後的一些貴族難免要受到沖擊。

  她這麼做是為啥?

  “我知道瞭,可咱們要贏幾局啊?”

  “不多,贏三局就夠瞭。”

  “我盡力吧。”

  *

  “巴爾哥?憂哥給你送瞭什麼生日禮物”阿拉喬伊在巴爾身邊,後者拿著憂帶出的盒子怔怔出神。

  “阿拉喬伊想知道嗎?”巴爾還是那麼鎮定,黑色頭發末端有著漂亮的紫色,他的瞳仁中倒映著[傢人]的身影。

  阿拉喬伊搖搖頭,憂從小就教育他們要尊重別人的想法,隻不過這次憂送的禮物是單獨送出的,巴爾也沒有當眾打開的行為。

  “我可以讓你看看”兩人在臥室內,四下也沒有別人,巴爾緩緩打開那個一尺多長的盒子。

  一把精細短劍端放在金色綢緞的中央,通體銀白,唯獨劍柄被金色藤蔓纏繞,像一個被荊棘保護的睡美人一樣美麗。

  巴爾眼神越發嚴肅,甚至呼吸也有些急促,明明在憂面前打開時,還裝作無知的模樣,顫抖的嘴角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傷,不知襲來的狂風會帶來傾盆暴雨,還是卷走雲煙換來朗朗晴日。

  把短劍拿在手中,打開劍鞘鎖扣,睡美人遇見瞭王子,睜開瞭她的眼睛。看著寶劍上泛著的點點銀光,那些雕刻的盧恩文字象征著過去的榮光。

  本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可以找個合適的理由離開這個地方,徹底和這裡斷開瓜葛,那樣的話無論自己怎麼胡鬧都不會給這裡帶來麻煩。

  就算給他帶來傷害又怎樣?父親教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再說他本來就是服侍父母侍衛的子嗣,在雷斯卡特耶貴族完全可以把他當做抹佈用掉。

  “阿拉喬伊,如果有一天我變成瞭壞人,憂哥會怎麼看我?”少年露出自己感性的一面,詢問著這個年齡最小的弟弟。

  “那得看是什麼樣的壞人瞭。”阿拉喬伊接過巴爾遞過來的短劍,短劍立刻失去光芒,他沒有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樣鬧別扭,而是恭敬的還給瞭哥哥。

  “如果我害死瞭你,害死瞭涅普,法斯,艾露艾夫,還有教堂的大傢,貧民區的鄰居們,讓整個王都陷入火海……”巴爾還是那樣理性,平靜的說出自己的想法,等待阿拉喬伊的回答。

  窗外有人影閃動,暗影處也有蠕動的東西,一旦幼童做出過激反應,就立刻做出行動,即便那是這個年齡該有的行為。

  “唔~憂哥的話,大概會給你做頓好吃的。”

  “笨蛋樣的傢夥!”

  *

  起先是骰子,兩個骰盅,每個骰盅兩個骰子,兩個人搖骰子比大小,然後其他人下註。

  由於對戰的隻有兩個人,因此不需要去過多的分莊傢和下註方。

  兩人直接賭。

  ——那個男人對金錢十分執著,你可以利用他的心思,先敗一局引誘他——

  洛泰爾翹起嘴角,胸口一枚金色的錢幣正用心靈感應的方式和他對話,他很精明,最起碼他自認為很精明,耍瞭一點小手段就騙過瞭魔力檢測器,讓自己在賭場戰無不勝。

  ——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和拂曉殿下有同樣的氣息,可是兜帽把她的臉遮住瞭,在這個位置看的不太清——

  洛泰爾微微點頭,那個女人已經解除瞭隱藏魔法,可是兜帽還是很好的遮蓋她的臉,難道是別的公主來到這裡?

  他知道三位公主理念不同,可都是為瞭能夠再度掌權,也在私下約定過,無論在王儲中誰贏都會尊重對方,全力輔佐。

  為什麼要在攻略王城衛隊時,來摻和一腳。

  第一局自然是憂的勝利,他身邊的人也都松瞭一口氣。

  接著洛泰爾稍微進入[認真]狀態,用傢鄉的話給荷官吩咐,讓荷官進行翻譯。

  “洛泰爾先生提議,這種平緩的賭博很難激起雙方的興致,建議增加點額外籌碼,客人您是否同意。”

  “額?”憂對對方的行為感到疑惑,而雷恩等人常年混跡賭場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對方要開始翻盤瞭。

  保險起見還是拒絕的好,隻是怕對方會不會那這事兒要挾。

  “洛泰爾先生說瞭,第二局是單方面加重籌碼,他加瞭五千金幣,贏瞭歸您,輸瞭也不需要您賠付。”

  好傢夥,這人怪大方的,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雷恩等人還是動搖瞭,憂雖然答應不過也提起瞭自己的警覺心。

  第二局骰子賭大。

  洛泰爾利索拿起骰子和骰盅,搖瞭起來,搖得十分用力。最後重重將骰盅砸在桌面上。

  “開瞭!兩個六點,十二!”

  雷恩一夥人都把心提瞭起來,這局明顯是輸瞭,勝利的機會變得渺茫,已經有人做好回傢織佈的準備瞭。

  “荷官,我想問一下,這骰子是按面上顯示的點比大小的是吧!”憂面色不改,緊緊盯著對方骰子的十二點。

  “不錯,是按開盅顯示的點算的……”荷官解釋道“隻要開盅時骰子還在裡面,能夠顯示上方完整的點數,就能作數。”

  “那你能給洛泰爾先生解釋一遍嗎?”憂手掌平鋪,用請的手勢對著對方骰子。

  ——這小子好像有古怪,為什麼要讓荷官給我們解釋?難道他看出來瞭?——

  洛泰爾聽得懂彌賽亞北部的語言,他故意用傢鄉語,一是為瞭嘲諷對方,再一點對方是底層士兵也沒幾個人會這種語言,方便自己人交流。

  沖突開始的起因和自己跟硬幣小聲交流時,已經確認對方不會自己的語言。

  ——別理他,難不成他還能搖出十二點以上的點數,先答應他,就算輸瞭,還有下一局,就算失敗瞭,我們還有別的機會——

  洛泰爾交流完畢,也聽完荷官的解釋,也解釋說同意這種說法。

  “給我找個堅固點的盅”憂拖去外衣,內襯包裹著結實的肌肉,芙蘭在身後專心致志的看著,就像正在學習的學生。

  拿來的盅是秘銀所制,表面質樸無華,全賭場不過十個,單獨拿出來甚至可以買下平民區的一處小房產。

  要不是憂背後的雷恩是這裡的常客,荷官和經理知道他是中階貴族,不然也不可能拿出來用在這個賭桌上。

  咔咔咔,憂活動手部關節,發出響聲,接著用侍者端在一旁的鎂粉塗在手上,這東西是被一位煉金術師發現的,原本是用來煉制賢者之石和增加食物的礦物質補充身體營養。

  結果除瞭給物質脫水,或者過量參入造成中毒以外也沒別的收獲。

  還好被一位商人發現瞭商機,發現它對摩擦力的影響,在賭場一些玩骰子的顧客會經常將它塗在手上方便拿盅。

  開始瞭,憂晃動盅,搖瞭很久,那骰子發出的聲音就像源源不絕的河流,從山巔的源頭飛躍而下,中遊和下遊的不停歇的沖刷著頑石。

  啪!

  憂輕喘,搖的累嗎?其實並不累,如果對方是比小,那情況會簡單的多,最起碼不用自己和自己抬杠,未免用力過猛導致直接出局,五指接觸著秘銀盅,指紋泛白,還有些擠壓的痛感,虎口已經開始回血,掌紋紋路上已經都是紅色。

  “開瞭……”荷官看見骰子一時不知該怎麼形容。

  雷恩和芙蘭等人張著嘴瞪大眼睛,洛泰爾終於明白為什麼憂要確認骰子的顯示方式。

  “一個骰子兩半,算……算……”

  雷恩咆哮瞭一句“可別反悔啊,顯示十三點,憂勝瞭兩局瞭……”

  一個半骰子六點朝上,還有半個朝上一點。

  “不行,你損壞瞭骰子,這算你輸!”洛泰爾用他的語言驚叫道,不過接下來憂的話讓他傻瞭眼。

  “很多時候,我們就和這位荷官一樣,我們操縱著遊戲,卻無法把握結果。”這句話是用和洛泰爾同樣的語言說的,聲音不大,在嘈雜的賭桌前,低吟如在夜空中掠過的風。

  如果說第二局還可以用骰子損壞糊弄過去,那憂的這一句話無疑是摧毀對方最後的幻想。

  ——倒運。這傢夥會說古聖鳶尾語——

  洛泰爾和硬幣再度交談,豈知在這時憂又說瞭一句。

  “我希望賭桌上可以有公平的對局,而不是耍點小聰明,比如骰子內的東西,還有在你胸前的那位客人。”憂用聖鳶尾語說完這話,微笑著看瞭荷官一眼,對方正一頭霧水,荷官作為仆人技術是不錯,可惜他沒有魔法天賦,聽不見在心裡像蚊子一樣的嗡嗡聲,更別提聽清楚後理解他的意思瞭。

  這情況不由得對方不答應,要是憂追究起來,對方自然討不瞭好。

  “還有一局……”憂坐在沙發上芙蘭靠近瞭過來,擦去他頭上的熱汗。

  看見芙蘭給憂擦汗,洛泰爾好像被潑瞭一盆冷水,能讓一位公主擦汗自然是得到對方的恩寵,三公主的習慣自己是清楚的,眼前這人不是她。長公主科倫娜未來的的親王殿下是自己的表親,那麼眼前這人極有可能阿薩林,但她為什麼要和三公主對著幹。

  “接下來還是賭大小嗎?你可要想清楚……”憂抬起手握拳,他能不用魔法精準的把骰子弄成兩半,自然也能把其中一枚弄碎,換句話說無論是大是小他都可以控制。

  如果排除外掛,讓力量保持平衡,那麼自然就是技術決定一切。

  “紙牌!”洛泰爾也不裝瞭,直接用通用語說出下一局的賭博方式。

  “好!”

  兩波人走向賭場中央的一處賭桌,雷恩也算小有名氣,就算有的人不認識,旁邊的人也立刻提醒給他讓讓道。

  “憂?這個怎麼玩呢?”芙蘭不顧他人目光挽著憂的胳膊,風鈴樣的女聲清脆不膩,跟周圍的燥熱形成對比,一陣微涼讓人心曠神怡。

  趁著還有幾場賭局沒有結束,簡單解釋瞭一陣,全然不顧對面洛泰爾的感受。

  似乎雙方的身份早在第一場對局就對調瞭。

  憂確實很需要錢,他需要十萬金幣,但他又相當的理智,就算對方作弊也要光明正大的贏過對方。在暗處偷偷摸摸的小手段,憂不是不會,隻是誰都有一顆站在臺前的心,能贏的堂堂正正,何必玩陰謀。

  “憂,我也想要玩,能讓我來嗎?”芙蘭笑著說。

  “嘿嘿嘿,小姑娘,今天這次不合適,等事情結束哥幾個陪你玩,現在先讓憂辦正經事……”

  雷恩看見兩者的態度,心裡還以為這是憂藏起來的小九九,雖然暗罵憂對不起盧茜安,可他也清楚憂在底層的努力,獲得一些千金賞識也不是不可能。

  “嗯~我不行嗎?”

  聽見雷恩勸導,芙蘭沒有過多任性,她也知道自己剛才有點上頭,但是有許多事情,如果無法做出理智精準的選擇,不就意味著賭博嗎,就像剛剛詢問憂的問題。

  憂很明白這一點,芙蘭已經接觸到那個范圍,如果在此時不加以引導,而是盲目進行斷絕,以後芙蘭必然會走進彎路,到那時再糾正過來可就難瞭。

  更何況,洛泰爾此時的態度,已經變得十分難纏。

  “芙蘭,你想賭也是可以的,但是我要告訴你[遵從自己的心,千萬不可被其他事情幹擾,哪怕是肉體]……”

  洛泰爾笑道“說的好聽,任何事物都有跨不過的界限,正如制造巴別塔的諾亞子孫,對不可能的妄想操勞一生,必然一事無成。”

  那是第一紀元的殘缺故事,為瞭證實神明的存在,地上的一個國傢傾盡舉國之力創造瞭通往天堂的階梯,這個行為被神明認為是對自己的懷疑,用神諭告訴它虔誠的信徒們,因為對信仰的懷疑將會賜予他們懲罰。

  懲罰人們失去瞭名為[語言]的交流方式,無法交流的人們因為語言突然不通,一個人說一種話的程度,隻有自己能夠理解,久而久之,語言不通的人們導致即將成功的它失敗瞭。

  用當年的通天塔舉例,洛泰爾譏諷中也有幾分忐忑,此時的他心亂如麻,人在慌亂時自然會選擇遵從最開始的命令,洛泰爾也一樣,他還記得三公主拂曉的吩咐,並且毫不猶豫的執行著它。

  憂笑道“難道不是那裡的神說建好瞭塔就能見到我瞭,然後別的信徒過來攪局?算瞭,在我看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不做怎麼知道事實呢?”

  *

  夜色漸濃,月亮似乎被雲層裹就,在高遠的夜空中若隱若現,連乳白清冷的光輝也變得朦朧不可捉摸。

  在雷恩的護送下兩人回到皇宮時憂勉強沒有算遲到,但是遲到瞭又怎麼樣?人們或許隻會記得他是遲到的士兵,而不是誘拐公主的犯人。

  芙蘭一回到那個黑暗狹小的房間就高興的轉起瞭圈,旋轉的身子像一朵玫瑰,這可不像是一個貴族應有的派頭。

  迎合少女逐漸開朗的內心,壁爐內的魔石緩緩發亮,一陣暖意充斥著整個屋子。

  “瞧把你高興的,對賭博沉迷可不好……”

  聽見男人的話,芙蘭直直站住,對他行瞭個站禮,調皮的說“嘻嘻,可是那個洛泰爾吃驚的樣子真的好好笑。”

  一想起對方的籌碼被自己贏得精光,芙蘭就忍不住笑意。

  二十一玩法,那是來自鳶尾的玩法,回歸原始賭博的簡單玩法,自己手中的牌不能大於二十一,相互之間比大小。

  芙蘭居然一局都沒輸。

  “憂~今天認識瞭好多人,以後訓練有空瞭還能去找他們嗎?”

  芙蘭撲倒在床上,被單薄被褥隔開的僵硬床板吱吱作響,生硬的感覺擠壓前身,讓少女細頸染上紅霞。

  “當然可以,不過你可別再說自己是什麼[羅帕],會嚇到人的。”

  憂回想起離開時洛泰爾詢問芙蘭的名字,芙蘭直接就回瞭句[羅帕小姐],這可把憂嚇得不輕。

  “為什麼?[羅帕]不好嗎?”

  芙蘭的騎士外衣自動脫落,先是纏繞在胸口的領結像小蛇一樣遊離,接著仿佛打開的花苞,一片片花瓣盛開,露出嬌嫩的花芯內核,在床上的少女輕輕抬起腳,看著騎士靴被一點點解開,然後脫離自己的小腿,踢開過膝長襪,露出珍珠樣的白皙小腳。

  仿佛有無數大手在對女孩上下施展,而女孩全然不知。

  不一時就隻剩下內襯還包裹著上身,隻要姑娘微微一動,就可以輕易看見白色底褲。

  “羅帕是一種魔物,寄生在人身上的。”

  憂臨時在屋內準備瞭一個大木桶,加入清水後清水放入魔石加熱,就可以讓人泡一次熱水澡。

  這個宮殿沒有浴室,也沒有熱水,先前在這裡居住的仆人,一直都是在公共浴池洗浴,讓公主去那地方,顯然不太合適。

  雖然憂也想讓芙蘭到更好的地方洗浴,可是皇宮的浴場一律對芙蘭緊閉大門,切不提回來的三位公主,和公主親衛,那些居住在內城貴族大臣一直都是全天候包場,這也沒辦法啊。

  至於王都其他地方,一旦芙蘭被人瞧見,立馬就會流言滿天飛。

  一切的一切都和其他事情一樣表明,這裡的人真的沒怎麼關註過芙蘭,就拿著洗澡來說一年中給芙蘭全身洗浴的次數屈指可數,真叫人難以直視。

  “你脫的也太快瞭,我先出去,你洗好瞭叫我。”憂轉身就要離開,結果從背後被芙蘭一把抱住。

  “唔~憂~像見面那兩天一樣給我擦一次嘛。”

  “拜托,那天是因為你身上實在太臭瞭~哎呦!”

  貝齒用力,在青年胸肌上狠狠咬下去,隨後麻利的把青年一腳踢瞭出去。

  “姐姐給我起的外號居然是魔物的名字?[羅帕]?那究竟是什麼樣的魔物呢!”

  芙蘭把整個人都浸泡在熱水中,看著木桶的邊緣,以前病重躺在床上,全身都無力動彈,唯有幾次泡澡時全身漂浮時有著短暫的自由。

  而且泡在熱水裡,那種暖洋洋的感覺,就連胸口冰涼的撕裂痛感都被緩和瞭。

  她很喜歡那種感覺。

  “唔~不管瞭啦~憂也真是,明明小時候都見過那麼多次瞭,那時候還在比誰尿的遠,現在果然他也有瞭變化嗎?”比起以前不好的回憶,芙蘭更珍視和友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因為劣質魔石無法儲存魔力過長時間,所以一次性在木桶中加入很多,導致木桶升溫還在持續,時間一長讓人有些氣悶,感覺到臉上的汗珠細密流淌成線時,芙蘭從中站瞭起來,一線線水順著她光滑的皮膚流下,從木桶中翻出,換上憂給芙蘭縫制的毛絨拖鞋。

  芙蘭隨意擦幹凈身體,就換上睡裙,喊上憂,和他一起處理後續。

  “憂,今天你在第二局比賽之後說瞭什麼啊?跟那個洛泰爾一樣嘰裡咕嚕的,而且他聽瞭之後怎麼突然態度就變瞭。”芙蘭躺在床上,憂坐在床邊拿著針線縫著什麼東西。

  “我說他嘴上有韭菜葉子……”

  “沒有吧,我看的很仔細。”

  青年扶額“我是想先講個笑話的……”

  隨後說道“他說的是聖鳶尾語,在大陸內的語言,因為[克洛維一世]在教會內十分有名,基本上成瞭進入上層階級的特征吧,很多教會國傢,尤其是有騎士制度的都會用這種語言炫耀自己的學問。”

  姑娘忽然說道“你居然會說這種語言,好厲害,可以教教我嗎?”

  不過她還有個疑問,既然這是上層階級的語言,憂是怎麼學會的?

  “對瞭,憂,這話是誰教給你的啊?你和他說瞭啥?”

  憂的眼神有點哀傷,但隨後又恢復瞭正常“當然是我媽媽教我的啊,其實我隻懂簡單的幾句,至於我跟他說的話……”

  頓瞭一頓,好像在猶豫是不是該告訴芙蘭真相“他作弊瞭”

  少女很吃驚“騎士居然作弊……”

  青年笑瞭一笑,騎士給自己定的規則如果能夠遵守,那他就不是騎士瞭“芙蘭我給你的書中,有對於聲音的傳導的事你看過瞭嗎?”

  “好像聲音的傳導是需要媒介的對吧!”芙蘭不解,憂為什麼會問這個。

  憂解釋說“他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斷震動,用聖鳶尾語跟他說話,提示他怎麼操作,至於骰子也是被那種微弱震動幹擾的結果。”

  姑娘說道“原來如此,所以你才選擇穩定性很高的秘銀”

  憂點點頭,確認女孩的說辭。

  芙蘭用手掌支起小臉“好像在最後那個騎士也會用通用語吧,也就是說他聽得懂衛隊士兵的道歉,不但用這事情要挾別人,還要用違背騎士準則的方式作弊,這都什麼人啊。”

  憂緩緩說道“這沒什麼,我還見過一個說自己不打女人的騎士,轉手就去欺負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女,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回想起那些受到穿刺之刑的人們,憂在心口就有股說不出的怨氣,而且當自己一對一把那個騎士打翻在地的時候,被他的同夥一擁而上,打的自己兩個月下不瞭床,美其名曰[正義的群毆]。

  真叫人倒胃口,那還是在騎士學院正在就讀的貴族學生,身受高等教育的他們做事居然比禽獸還惡心。

  當你憤恨自己不勇敢的時候,怎麼辦呢?

  憤恨沒有用,在人類所有的美德中,勇敢是最稀缺的。當命運之神,把你推向那勇敢的時刻,希望能夠像自己想象的那麼勇敢。

  但是在這種絕對的差距下自己能幹得瞭什麼?

  無論是實習討伐異教徒,還是津津有味的看著奴隸相殘,這些讓憂奮起反抗的事情,在那些上層人物眼裡全都不值一提。

  也因此從騎士學院中被趕瞭出來,連帶著傢裡人也都喪失瞭平民資格,即便傢人再怎麼安慰,明知是同樣的結果,毅力和不自量力有什麼區別?

  宛如堂吉訶德一樣,當時的自己就是無謀和莽撞的集合體。

  似乎看出青年心情的變化,姑娘有些愧疚地說道“憂,不高興的話,換個別的話題吧~”

  “好吧,我們聊什麼?”

  “我想聽聽那個叫[羅帕]的魔物……”

  關於羅帕,現在很多學者都在研究它到底是植物型魔物還是動物型的,就跟著對真菌的模糊定義一樣,但無一例外羅帕大多是寄生型,寄生在生命體上繁衍後代的魔物。

  而廣義上的寄生概念就是兩種甚至多種生物生活在一起,分為兩方一方受益一方受害,由受害的一方給受益的一方提供所需之物。

  或許年幼的姑娘還以為是姐姐們對她的關愛,才給姑娘起瞭個[羅帕小姐]的稱呼。

  “呼~終於結束啦~我也該下班瞭,明天再見吧。”憂伸瞭個懶腰,對躺在床上的芙蘭說道。

  “唔~現在不是下班時間吧。”

  “是啊,你給我加瞭三小時的班,要記得給我加班費哦。”

  和往常一樣,此時已經臨近午夜,外面的天空已經黑透,也是該青年離開的時間瞭。

  “唔~”

  少女發出貓咪的咕咕聲,當貓咪發出這聲響時是因為愉悅,而在少女嘴中發出的意味則是有些不滿瞭。

  “我開玩笑的,好好睡吧芙蘭,我明天還會照常上班的……”

  停下瞭故事才發現在這裡的夜是如此安靜,跟遠處宮殿的燈火通明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就連巡邏衛兵走動發出磨擦鎧甲的金屬聲也微乎其微。

  兇宅配上殤名公主,真是絕配,真想不出還有誰會來這種地方。

  因此當一陣轟隆隆如雷鳴的馬蹄聲從門口的方向傳來,憂和芙蘭立刻就警覺瞭起來,距離太近瞭,像是一匹馬,又像是千軍萬馬。

  會是誰?聲音太過整齊,如果是馬隊,是不會發出如此整齊的馬蹄聲,每一個起落,都踏著獨特的節奏。

  庭院的大門沒有起到防護的作用,馬蹄聲臨近時自動打開,任由馬兒們徑直進入庭院,何等的失禮,這可是四公主的寢宮。

  憂起身隔著窗戶向下看去,下面亮閃閃一片,盔甲上反射的光線照的人難以直視。

  眼神冷漠的純血馬,都足有六尺以上,馬頭上覆蓋著尖刺頭凱,鐵葉甲保護著馬腹,頸部,前胸等要害,馬腿上也有一層精致的鎖子護腿。

  騎士們穿著作戰時的君士鎧甲,這種鎧甲曾被稱作鐵葉甲,上面精細的結構專註防護,隻付出瞭一點點的機動損失,搭配上特殊魔紋能夠保護騎士即使被城防魔炮射中,也能留下一條命。

  魔炮,是最強大的一種魔導武裝,射出用承載魔力的媒介物質,鍋碗瓢盆,火藥強酸,都可以放入其中,經過炮管內被魔法師精心雕刻的加速魔紋強化射出。

  這種巨炮如果用最高規格配置的話,射出的魔力彈可以瞬間轟飛一座幾十萬人的都市。

  目前最高規格配置,最高位魔導師的魔紋加最高位聖器熔煉的炮管,媒介是[源初聖劍:一切為你]。

  而城防魔炮雖然和它天差地別,但也是名副其實的中位魔炮。

  這種君士鎧甲的防禦能力之強,由此可見。

  “嘁”

  憂一臉嚴肅,轉身就要走向門前,卻被芙蘭伸手拉住。

  “憂你要幹什麼?”

  “芙蘭這可是你的宮殿,擅闖皇族寢宮應該鞭刑五十……”

  作為侍衛應該下去為主人禦敵,這是作為仆人的職責,而且未經允許擅闖,自己一方完全是有理由將對方驅逐出去的。

  “但是超過規定下班的時間還在主人房間的奴仆你要怎麼解釋?”

  盔甲聲已經進入走廊,而且步伐穩健,底氣十足,此時出去還有機會把對方趕走。

  可是你的主人是一個臥病在床的公主,你這麼晚出去,難免會讓人有其他的想法。

  推開的木門發出吱吱的聲音,一個男裝麗人當先一步進入屋內,背後銀甲騎士分列站立門外。

  那人和芙蘭有五分像,齊眉垂肩的長直紫發,柔順和凌厲並行。

  “咳咳?姐……拂曉姐姐?”病床上的芙蘭蓋著被子,喘著粗氣不斷咳嗽,隔著被子捂著胸口,兩腿在被褥內掙紮想要起身迎接。

  來人正是三公主[拂曉·歐若拉·雷斯卡特耶]。

  拂曉隻是用手輕捂口鼻,沒有理會芙蘭,這件屋內有著秋季變化帶來的潮氣,或者說在拂曉眼裡這是骯臟的黴味。

  “姐姐?你這是?”

  拂曉把手伸向門外,再拿回來時已經出現一沓衣物,一邊說著一邊走向衣櫥。

  “好久不見瞭,皇妹”拂曉語氣平淡,作為在大陸中央歷練過的女強人,見過不少風浪“秋天到瞭,怕你著涼,姐姐送你幾件衣服,都是從浮空島[不列顛尼亞]的特制羊毛編制的……”

  在芙蘭的註視猛的打開衣櫥,冷厲的碧綠瞳仁註視著衣櫥的任何一個角落,在芙蘭急促的呼吸聲伴奏下,把衣物一件件擺放在衣櫥裡。

  “咳咳咳,謝……謝……”

  “最近身體怎麼樣?”微笑著接近自己的妹妹,拂曉路過沙發時輕輕撫摸皮質外表,魔石的光芒把沙發烤的有些發燙。

  “還……還好……就是胸口……”勉強讓身體安定下來,隻是把兩腿支起,痛苦的少女臉上白一陣紅一陣。

  “我聽說你今天出去瞭,有這事情嗎?”把沙發放在窗前,拂曉坐姿端正,回應她的是少女不曾間斷的咳嗽,仿佛越來越重。

  拂曉“哼”的笑出聲,更應該是冷笑“你的仆人呢?”

  美人用足尖頂瞭一下芙蘭躺著的床,前進受阻,這才發現芙蘭躺著的與其是床,倒不如說是石頭堆砌的石板。

  芙蘭捂著胸口勉強靠在床頭,艱難的說道“他……他下班瞭……”

  拂曉說道“嗯?還有一個仆人嗎?”

  “是我向母後要求的……”

  拂曉嘆瞭一口氣說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調皮啊,可別招一些不靠譜的奴仆。”

  沒有追問,拂曉面色不改的盯著芙蘭,看著後者平靜下來。

  “姐姐,我……”

  “你不必說瞭,你的性格我知道,但你要註意以後出去玩要註意自己的安全,最近王城南邊的森林不太平,可能有魔物出現……”

  又說道“你生性善良,我怕你被人利用,有些人總喜歡裝成質樸的老實人,披著一張純真的皮,其實一肚子壞水。你要小心瞭,就算他是真的善良,有種老實叫做不求上進,最容易欺騙你這種孩子心”

  “……”

  拂曉又說“在這世上你跟人接觸,也是要看人的,那種人沒有夢想,自甘墮落,一點小事就能讓那種人滿足,這很危險,保不齊他會因為別的事情離開你,背叛你……滿足當下一點點的成就,哼!那不過是上位人的施舍,沒有向上進取的功績無疑就是廢物”

  芙蘭這時突然流利的說道“可是像我這種癱瘓在床的人怎麼求上進,連活著……咳咳……都很難……”

  有些事情會將很多人一出生就按在地上,貧窮,階級,種族,這些天生的東西無一不是。

  拂曉氣息一滯,眼眸中竟閃過一絲狠厲,仿佛沒料到這個妹妹會反駁自己。微微說道“你和那些豬玀是不同的,我們是王族,天生就要優於凡夫俗子,千萬不可自卑於人,那樣會讓你眼界變低,所以姐姐我才選擇外出遊歷,隻要眼界開闊,狹隘的事物就阻攔不住你。”

  眼界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會覺得自己配不上許多東西,過於自卑,不敢嘗試,長此以往就會造成性格的缺陷,做什麼都怕,逐漸失去進取心。

  床上的姑娘扯瞭扯床單幹咳兩聲“那我可以和姐姐一樣嗎?姐姐的東西我也能擁有嗎?”

  拂曉起身,遮住瞭壁爐魔石的光芒,那黑影覆蓋瞭芙蘭全身,後者因為失去光芒而感到畏懼。

  三公主拂曉畢業於聖索菲亞魔道院,雖不及長公主科倫娜十五歲的成就,可也是十七歲在教會資助下前往大陸中央冒險,創下赫赫威名的人物,而且她手中的聖器也是雷斯卡特耶王室傢傳的聖物之一。

  至於芙蘭,恐怕讓人唯一認識她的也就是身懷重病,茍延殘喘的詞匯而已,就連飯後雜談也覺得提起她十分晦氣。

  有一種人,憑自己打拼天下之後在心底會有種傲氣,表面和普通人談天說地,親密無間,其實他隻是在享受身份相差的優越感,一旦你觸碰到他心中的蛋糕,很容易就會撕破臉,並且用他得到的天地狠狠碾壓你,享受完最後一次身份懸殊帶來的刺激,作為廢抹佈的普通人也就毫無價值瞭。

  “芙蘭。”拂曉說道“你想得到我的什麼。你得到之後能達到我的成就嗎。”

  芙蘭感覺一陣惡寒,抱緊瞭被子,可以看見身子在微微發抖。

  是啊,一個在床上躺著不能動彈的人,就算有瞭無窮財富,無限權力。沒有眼界,沒有知識,沒有威嚴,連說話都不利索,移動身體都是天方夜譚,甚至不知何時殞命,隻能憑借他人過活,這種人她能幹得瞭啥?

  更別提自己降服的十幾個傭兵團,領導的幾個冒險者公會,還有經由自己之手教導出的十幾個受祝勇者弟子。

  隻是想到這點拂曉就要笑出聲瞭。

  “唔~唔~”芙蘭不由得用被子捂住半邊俏臉,在拂曉眼裡害怕的芙蘭總會發出嗚嗚聲。

  拂曉對這種孩子的表現,感覺相當惡心,自己在十三四歲的年紀已經在軍營中讓那些勇者都刮目相看的人,更別提在聖索菲亞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和自己共事的人說起自己來,都在為自己的成熟贊不絕口。

  “罷瞭,我就當你還是個娃娃心”拂曉大度的原諒瞭芙蘭“以後你和人見面,要記得自己和那些人的不同,再見瞭那個下人不妨問問那種人,自己和他的差別。連夢想都沒有的人,聚集的再多,再有所謂的善良淳樸也改變不瞭什麼。”

  “……”

  “時間不早瞭,你先睡吧,過些日子就要進行王儲的選定,不要亂跑,安靜的待在王城,等決定完王儲,馬上就會進行加冕,結束以後會給你介紹一個好的丈夫。”

  最後和芙蘭對視一眼,拂曉受不瞭繼續呆在這裡的晦氣,轉身出瞭房間。

  “大人,這是洛泰爾今晚說的事情?”跟在拂曉身後的銀甲騎士,看見主人出來後一臉的不耐,有些好奇的問道。

  “他的錯覺罷瞭,哼!管她到底是誰,都影響不瞭最終結局。”

  聽到晚上洛泰爾所說的,和自己有著同樣氣息的神秘女性,自稱[羅帕小姐],拂曉第一時間就想起可能有人冒充,故意給自己的計劃添亂。

  那個人很可能是自己的姐姐們,但轉念一想,三姐妹見面時互立協約,各憑本事爭王儲。

  所以那個選項隻能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但是如今親自過來確認,魔力看破沒有預料的反應,屋子裡的東西也都親自檢查過,衣櫥,沙發的溫度,這個女人還是幾年前離開的病重之軀。

  那副身體也一樣,自己隻是看著都覺得十分礙眼。剩下的自然是某些有心人士有意安排的,很有可能是利用芙蘭的王族身份,故意進行扶持,制造三姐妹的矛盾。

  “我們需要派人過來看著她嗎?”

  拂曉翻身上馬,瞥瞭芙蘭的住所一眼“不必,就算把廢物變強一千倍照樣也是廢物,而且讓廢物自己處理自己,豈不更好?”

  馬隊轟隆隆的再度離開,荒涼庭院內隻留下遍地蹄印,無數的踐踏,在他們眼裡是理所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