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績理再出來時面上表情驚人的差。她一路回來見到瞭許多人,這些人要麼是對趙績理有所耳聞,要麼就是見過並且算得上認識。但趙績理面對這些人卻連表情也欠奉,隻徑直快步往辦公室回行。
這些日子掩藏不發的怒意已經浮現瞭出來,趙績理絲毫不掩飾地摔上瞭辦公室的門,冷冷地盯著秦絕珩看。
“怎麼瞭?”秦絕珩漫不經心抬頭看瞭她一眼,笑容更深地伸手撥弄著辦公室書架上的擺件:“誰惹你不高興瞭?”
這話一出,趙績理再次為秦絕珩的厚顏無恥感到可笑。她算是知道為什麼這兩天秦絕珩始終笑容滿面,也知道瞭為什麼她能做到對自己的冷漠視若無睹。
“秦總,多大的人瞭,要點臉行不行?”趙績理毫不客氣地冷笑開口:“還是秦總早年中戲畢業,在這裡工作屈才瞭,讓你時不時還想要重歸本行展露一下演技?”
秦絕珩忽視瞭趙績理的侮辱,反而被她的措辭和比方弄得有點想笑,但她看得出來趙績理確實情緒不佳,也就並不敢在這個時候貿然笑出來。
她轉過臉去背對著趙績理,淡淡地回瞭一句:“哦?可能吧。”
秦絕珩的態度在旁人看來很冷淡,仿佛事不關己。這讓趙績理一時感到好氣又好笑,將要罵出口的想法也被噎瞭回去。
她盯著秦絕珩的背影看瞭片刻,深吸瞭一口氣。
“姨姨,我沒有朋友。”半晌過去,趙績理反復忍耐,最終說出瞭這麼一句話。
倒是很久沒聽到這個稱呼瞭,秦絕珩眼神閃瞭閃,仍舊背對著趙績理,輕輕地應答瞭一聲:“嗯。”
“因為我喜歡的人很少,也因為你不給我機會。”趙績理見秦絕珩始終不肯看自己,像是刻意地冷落她,漸漸自己的態度也就生硬瞭起來。她語調像是控訴,又像是嘲諷:“我唯一有過的親密朋友,都是因為你才沒瞭聯系。你對我的占有欲是不是有些過分瞭?”
“你說那個章傢的孩子?”秦絕珩背對著她笑瞭一聲,聲音依舊輕軟,卻沾染瞭不屑:“你管她叫‘親密朋友’?”
“早告訴過你要謹慎交友,章傢那小鬼一出現,我是不是就告訴過你小心一點?”提起往事,秦絕珩倒是有許多話要說。
她回過頭看向瞭趙績理,手還碰著書架上那個擺件,身子半倚在書架邊,無端顯得分外誘人:“你是聰明沒錯,但有些方面還是依舊又蠢又笨。我不認為有些決定權該完全交給你自己。”
“所以你不讓我和任何人做朋友?”趙績理也不對“蠢笨”這個詞多作關註,隻皺著眉和秦絕珩對視:“一定要這樣說,那你自己的朋友難道就很值得來往?”
趙績理對秦絕珩那一群狐朋狗友的印象很深刻,都是些世傢紈絝子弟,滿肚花花腸子,說出來的話好像從來沒清醒過。盡管秦絕珩早已經改瞭許多,但透過她的某些作風,有些往事其實也不難想象。
“我沒有不讓你和人交朋友。”秦絕珩笑瞭:“你不用扯到我身上,趙績理。先不說你究竟見過幾個我的‘朋友’,就單說我是成年人,我的社交圈子就還輪不到你來c-h-a 手。”
多典型的隻許州官放火,趙績理越發覺得和秦絕珩聊不下去。她也不再繞彎子冷嘲熱諷,上前一步站在瞭書架邊,和秦絕珩對視著:“我不許你動喬凜。”
“動?”秦絕珩看著趙績理護食幼貓一樣的神情,好笑地伸手替她把頰畔一縷發絲理瞭理:“我對你的小朋友沒有興趣。她的父親讓她出國去,是因為他們傢本來就在國外。績理,別人傢傢長管教自己小孩,跟我有什麼關系,跟你又有什麼關系?”
秦絕珩的聲音輕而柔,近距離的接觸之下,趙績理清晰地聞到瞭那股清清幽幽的香水味。是很好聞的味道沒錯,卻是她不熟悉的氣息。
有些生硬,又有些冷冽,並不帶一絲她所熟悉的甜味。
趙績理討厭極瞭秦絕珩裝不懂的模樣,不耐地揮開瞭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跟你有什麼關系?我也想問你,跟你有什麼關系,你就要跑到人傢傢長面前去,數落人傢小孩的不是?”
“你說這個。”秦絕珩恍然大悟似的點瞭點頭,再看向趙績理時,眼神裡就多瞭點不容反駁的強硬意味:“喬傢育兒無方,教出來的孩子打架鬥毆危險駕駛,抽煙酗酒拉幫結派,沒錯,這些跟我都沒關系。就算是他喬傢的小孩再不成器,都提不起我一絲一毫興趣去關註。”
兩個人都知道這件事彼此都有份,誰都有足夠充足的理由去指責對方。
“但她帶壞瞭你。她對我的人造成瞭嚴重的不良影響。這跟我還有沒有關系?”秦絕珩的語氣到瞭這裡已經不復溫柔,相反顯得十分強硬:“我不管是她想和你做朋友,還是你想和她怎麼樣,今天我都明確告訴你:我不同意。”
她將擺件放回瞭書架上,抱臂看著趙績理的反應。
兩個人安靜地對視著,幾秒過去後趙績理卻並沒有什麼反應,她隻是直直地盯著秦絕珩,並沒有回答一個字。
兩個人沉默著對峙瞭片刻,秦絕珩看瞭眼辦公室外來來往往的員工,態度忽而一變,轉而笑著輕輕拍瞭拍趙績理的臉頰:“不是說想走瞭嗎?走吧。”
說完她就穿上瞭外套,推開門走瞭出去。
秦絕珩推開門後按住瞭門把手,站在門外看向瞭趙績理,無聲地催促著。
這股明顯的命令意味讓趙績理的面色沉到瞭冰點,她對秦絕珩這樣莫名其妙又變化多端的情緒感到煩亂異常,仿佛是這場爭論還沒開始,就被秦絕珩單方面宣佈瞭結束。
趙績理一句想說的話都沒能說出,僅僅是問出瞭一個問題,整個對話就被秦絕珩一人掐斷。
她為什麼還笑得出來?趙績理眼裡帶著明顯的惱怒,依舊站在書架邊看向秦絕珩。
“嗯?”秦絕珩一眼就看出瞭趙績理的情緒,卻依舊視而不見地笑著問道:“是有什麼忘拿瞭嗎?”
趙績理沒有回答她,冷著臉走瞭出來。
“你可以控制住我,也可能可以控制我很多年。”
直到坐在瞭車上,趙績理才看著窗外再次開瞭口:“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永遠在你掌控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滿足你變態的占有欲。”
趙績理轉瞭轉手腕上的表,面色被車窗外明暗不定的街燈映照得有瞭幾分模糊。斑駁的光影在她白皙的臉上紛紛掠過,又在她纖長的睫毛上跳躍。
“那我更要抓緊你瞭。”
秦絕珩盯著她的側臉看瞭片刻,輕輕回答:“今天你會感到不適應,或許也是在所難免。”
“但今天過去,三年後,十年後,總有一天你會習慣。”
“總有一天……你還會喜歡我。”
末尾那一句話的聲音輕到幾不可聞,仿佛打開車窗就能立刻被湮沒在袞袞車流中,但微微嗡鳴的嘈雜中,趙績理卻清晰地捕捉到瞭那句話。
她像是看笑話一樣猛地別回瞭臉,面色染上瞭不可思議,將目光上下掃量瞭秦絕珩一遍。
“你覺得可能嗎?”趙績理的眉梢眼角都染上瞭吃驚的神色,她不知道秦絕珩的厚顏無恥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無法理解為什麼能深厚到如此程度:“是什麼讓你覺得我還會喜歡你?”
秦絕珩隻是看著她笑,並不回答。趙績理看著她在昏暗中無端顯得風流嫵媚的神色,心裡也跟著添上瞭一絲不滿。
她或許確實是公認的多情絕艷,或許也真的曾經給過自己殷切關懷,更或許是真心想要用錯誤的方式嘗試去愛自己。
但無論這真心中有幾分真假,這種愛在扭曲的關系裡都永遠不會生長,也永遠不會變得正常。
“這種事情,哪怕是一點點可能性都沒有的。”趙績理嗤笑瞭一聲:“秦總還是不要癡人說夢,想好怎麼抓緊我才最重要。”
話音剛落,趙績理就見秦絕珩忽然朝自己伸出手來。她下意識微微向邊上傾瞭傾想要躲開,卻發覺後座的空間就這麼些,她其實根本無處可逃。
但預想中的動作都並沒有發生,秦絕珩伸出手,卻隻是緊緊握住瞭趙績理的右手五指,接著強硬地將她五指分開,指尖穿c-h-a 入趙績理的指縫間,一時十指相扣。
秦絕珩的指節很纖細,卻又柔軟而微涼。趙績理被她的動作驚瞭一下,反應過來後隨即煩躁地甩瞭甩,預料之中並沒能掙開。
“無所謂的。”秦絕珩將兩人的手輕輕舉瞭起來,用臉頰親昵地蹭瞭蹭趙績理的手背:“我說過,那都沒有關系。”
“需要多久都無所謂,隻要……你還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