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去哪裡瞭?
趙績理意識到這個問題時,章和璧和秦絕珩都已經不知所蹤。
微微異樣的直覺令她感到瞭一陣煩亂。趙績理放下瞭手中的杯子,提起裙擺離開瞭人群。
她知道秦絕珩向來隨性,也知道今晚自己的冷淡一定會讓秦絕珩感到無力。那麼這個時候,秦絕珩一定在二樓空無一人的房間裡。
趙績理穿出人群輕輕推開瞭門,向宴會廳外的空廳走去。一時主角悉都離席,宴會廳裡熙熙攘攘,居然無人察覺。
空廳隔斷瞭晚宴的繁華與嘈雜,寥寥幾盞微弱的燈光指引出扶梯的方向。初夏的夜風時急時緩,將二樓扶欄邊幾扇未合緊的門沖撞得開開合合,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趙績理的目光很快就找到瞭那個透著弱光的房間。她提起瞭裙擺,向上走去。。
秦絕珩不敢置信地微瞪著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章和璧。
強烈的惡心感覺上湧,讓她迅速撐著軟椅站瞭起來,伸出手想要將章和璧推開。
兩道吐息交纏著,秦絕珩憤怒地拍著章和璧的肩膀,卻被章和璧緊緊咬住瞭下唇,一時竟然無法分開。
耳畔傳來依稀的笑聲,秦絕珩緊緊揪住章和璧的衣領,想要將她和自己分開,卻被章和璧摟住瞭腰肢,重心不穩地倒在瞭她身上。
這是一個過分曖昧而糾纏的姿勢,足以讓任何一個乍見的人產生誤會。趙績理僵硬地站在門外,看著秦絕珩支著胳膊覆在章和璧身上。
其間秦絕珩幾次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章和璧緊緊握住瞭腰,從旁看來便尤其曖昧難分。
整個過程從發生到如今不過十秒,而正是這電光火石的幾秒,卻被趙績理看見瞭最令人誤會的一面。
秦絕珩終於忍無可忍地伸手掐住瞭章和璧的脖頸,迫使她松開瞭牙關。
她還沒來得及對章和璧發難,甚至掐住章和璧的手還沒來得及更加用力,便如遭雷擊地看見瞭門口站著的趙績理。
埋下的引線早已經露出瞭致命的端倪,而這一刻,毫無疑問便是點起瞭明明的火光,將天堂與地獄的距離一分分縮短,將那道暗藏的橋索一絲絲燃盡。
這道火光改變瞭一切,將所有掩藏在水面下的暗色翻湧上瞭明面,鋪陳在瞭天光日色之下。
清脆的響聲在耳邊乍起,秦絕珩被趙績理的力道扇得後退瞭一步,緊接著她便看見趙績理抓起瞭章和璧的包、矮幾上的半瓶酒,和章和璧的衣領,面色冰冷地向門外走去。
秦絕珩垂著頭,面色算得上是疲憊而脆弱,捂著臉坐在瞭軟椅上,再也沒有瞭心思去管趙績理想要做什麼。
章和璧被用力地拽著衣領前行,趙績理比她要稍稍矮上一些,這也就迫使她必須微微彎著腰。
“理理,”章和璧看著將自己按在二樓欄桿邊的趙績理,盡管呼吸有些不順,卻還是笑著開口,“你在生什麼氣?為什麼要打她?”
趙績理並不說話,隻冷漠地看著章和璧,將手中她的包和那瓶酒扔到瞭一樓下,發出或沉悶或清脆的墜地之音。
“理理,你們不可能的。”章和璧沒所謂地向下瞟瞭一眼,繼續說著:“她不會需要你的愛,你明白嗎?”
“你不該對她有別的心思,更不該愛她。”章和璧伸手繞瞭繞趙績理垂落在肩頭的一縷柔軟卷發,又將指尖松開:“你這種想法算是——亂。倫呢。”
趙績理的臉色以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蒼白瞭下去,章和璧聽著她的聲音仿佛變瞭調般,一字一句在耳邊響起。
趙績理咬著牙關,怎麼也分不開。她極力忍著胸口翻湧的阻塞感,破碎的話語便從齒縫中逸出:“我,不愛她。我不愛她。我不愛她。你去死,去死!”
外面很快傳來瞭物體落地的悶聲和玻璃墜地的脆響,秦絕珩猜得到,一定是趙績理將手中的酒瓶和包從二樓丟下瞭一樓。
但她卻怎麼也想不到,再接下來的那一聲巨大的悶響,又是趙績理丟瞭什麼?
而待到她快步沖到圍欄邊看清那是什麼時,章和璧的身下已經有瞭猩紅的血色。
這聲巨大的悶響很快就引起瞭宴會廳的註意,人們從廳門內魚貫而出,看著倒在一層的章和璧,莫名其妙而又不知所措。
肇事者已不知所蹤,樓下有人開始叫起瞭救護車。
秦絕珩感到一陣尖銳又不可驅散的頭疼,在這陣疼痛的催逼下,方才微醺的感覺瞬間消失不見,隻剩下想要嘔吐的欲望,盤桓難散。
章和璧也算是江市有頭臉人傢的孩子,秦絕珩隻好疲憊地和章傢解釋著,令所有人都相信——章和璧是被自己推下的樓。
秦絕珩指著自己下唇上的齒印,面色疲憊而含著慍怒,直到後半夜裡兩個姐姐也趕來,這場鬧劇才漸漸走向停息。
可是趙績理去瞭哪裡?
秦絕珩看著漸漸空去的主宅,搖搖頭拒絕瞭兩個姐姐的邀請,徑自向主宅的花園內走去。
這個孩子已經變得太過讓自己猜不透。惡劣,叛逆,又狡黠,但當秦絕珩想到她時,卻無論如何仍舊有著致命而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我該怎麼辦?
秦絕珩看著花園裡開到盛時、即將凋零的鬱金香,伸手揉瞭揉那深紅色的花瓣。
這是脆弱又柔軟的質感,也是最明艷出塵的顏色。秦絕珩垂著眼睫,無聲地嘆息著。
我究竟還該怎樣剖出真心讓她看見?又該如何讓她變得柔順?
夜風下花葉窸窣,月色在璀璨的星輝掩映下顯得清淺又微弱。初夏溫度微涼,隨時而起的一陣風便能將熱度吹拂去一層。很快,秦絕珩就感到瞭一絲涼意。
她心裡知道趙績理一定就在這片鬱金香園的某一處。或許是在盡頭的地精石雕邊,或許是在叢中的黑色鐵欄內,又或許正是在自己的身後,狡黠而壞心眼的一聲不出。
但她還沒能來得及回頭看,眼前便起瞭一陣風。那風將高花壇上的鬱金香輕輕撥開又復位,發出微弱的花葉抵撞聲。
在這樣的微弱搖曳中,秦絕珩一眼便看見瞭花壇那一端背對著自己的趙績理。
秦絕珩一路而來的高跟鞋聲足夠突兀,她確信趙績理一定知道自己就在她身後。二人無言地沉默瞭片刻,趙績理才最終緩緩從高壇邊站瞭起來“……”秦絕珩縱使有許許多多的話要說,但在看到趙績理滿面的淚痕後,依舊可恥地失瞭話語。
她看著趙績理朝自己一步步走瞭過來,下意識地便伸出瞭手。像是許多年來做過千萬遍的動作一樣,她想要抱住這個被淚水沾濕瞭睫毛的漂亮孩子。
趙績理走到瞭近前,卻頓住瞭腳步,目光中帶著抵觸和恨意,都是讓秦絕珩觸目驚心的情緒。
“姨姨,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趙績理看著她,聲音還帶著些哽咽,卻有著讓秦絕珩膽寒的厭煩意味。
“你要的報答是什麼?你養我又是為瞭什麼?既然任何人都可以,那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可以?”
秦絕珩看著趙績理揪住瞭自己的披肩前襟,無措地看著趙績理微微踮起腳尖,帶著淚痕的小臉湊向瞭自己。
“秦絕珩,你是不是喜歡我?你是不是愛我?你愛不愛我?”
趙績理的聲音帶著秦絕珩漸漸熟悉的惡劣意味,溫熱的吐息近在咫尺。
秦絕珩感到瞭一陣疲憊,無力感在這一瞬間清晰地傳導到瞭每一寸神經,在那根脆弱的弦上跳躍。
她嘆息著,閉上瞭眼。
“我愛你,趙績理。我愛你。”
這句話的尾音終於還是沒能落地。趙績理強硬而又生猛地揪緊瞭秦絕珩的前襟,微涼的淚痕蹭染到瞭秦絕珩的臉頰上。
趙績理的吻毫無章法可言,也更沒有任何技巧。她隻是泄憤般地一遍又一遍碾過秦絕珩的唇舌,直到彼此都嘗到瞭血腥的味道。
秦絕珩閉著眼,強烈的落淚沖動讓她發出瞭幾聲哽咽。
她都說瞭些什麼?她又在做些什麼?
一切還該怎麼辦?
秦絕珩無助地睜開瞭眼,毫不意外地看見趙績理也正睜著眼。二人的距離近在咫尺,這一眼便仿佛能夠穿入彼此的心底。
看著秦絕珩脆弱的眼神,趙績理感到瞭幾分厭煩和輕微的惡心。她猛地松開瞭手,用手背抹瞭抹柔軟的嘴唇。
“我恨你,我不愛你,你也不許愛我。秦絕珩,你不許愛我!”
趙績理不知道該怎麼做,強烈而又復雜的思緒占據瞭她毫無經驗的稚嫩心神,讓她口不擇言地選擇瞭抗拒。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或許從來都不知道。所以這一刻,她也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你恨我?”秦絕珩眼中的脆弱漸漸褪色,面色又恢復到瞭往常驕傲又得體的模樣,也是趙績理從來見得最多的神情。
她的唇上還帶著趙績理留下的水色,在微弱的星光下入瞭趙績理的眼底,便顯得異常灼熱。
“可是趙績理,我愛你。”
話音方落,即將凋零的鬱金香叢中,便有瞭一陣微涼的風不期而來,將尾音卷入風中。
秦絕珩伸手將趙績理緊緊地按在瞭高花壇邊,絲毫不顧趙績理憤怒的掙紮,捏開瞭她的齒關,又探入深處。
微風漸止,此刻夜色沉濃,星光終於漸漸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