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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冷雨飄飄梳梧桐,洛水滾滾蕩河殤

  冷傲天在四下搜尋一日一夜未果之後,回到瞭山洞,帶著洛無情等人,繼續那大海撈針般的尋人行動。

  這日一群人來到瞭一個名叫塗虞的城鎮,冷傲天開瞭別院,租瞭四間廂房。其中冷傲天獨自一間,冷雨疏與薑曼一間,洛無情與薑牛一間,而阮齡中因為算是客人,所以冷傲天也幫他開瞭一個單間,但亦因如此顯出瞭眾人在冷傲天心中的親疏遠近。自己人可以擠擠,待客之禮卻不可廢。

  眾人放下行囊,打水洗塵,稍做安頓之後,便至大廳用膳。冷傲天隨意點瞭幾個當地菜,又叫上兩斤牛肉與一壺白乾,自斟自飲,五小們則是在菜肴上來之後各吃自菜。

  此時正值飯點,周遭數桌亦是坐滿瞭食客,有些人細聲交談,也有的人高談闊論,不過卻有個有趣的現象,周圍的人客們所談之話題,十有八九都是在說著這個最近在鎮上所舉辦的一個一年一度的大規模市集。

  五個小輩本就是少年心性,其中又以薑牛個性最為飛揚跳脫,喜好熱鬧,聞他人之言不免有些意動。阿牛這幾日亦有些摸清楚冷傲天的個性,用手肘頂瞭頂洛無情,示意他對師傅提出要去逛市集的要求。

  洛無情轉過頭來,看見薑牛又是眨眼又是努嘴的表情,不覺莞爾,調笑道:「阿牛你臉怎麼瞭?不會是被蒼蠅給叮瞭吧?」

  洛無情的話,將除瞭冷傲天之外的另外三對眼球都吸引瞭過來,眾人見到薑牛的樣子,不約而同的笑瞭出來。

  冷雨疏廳見那些食客的談論,本就有意去逛逛,此時見到薑牛的樣子,覺得好笑之餘,轉過頭對冷傲天撒嬌道:「爹爹……」

  冷傲天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之後,擺手說道:「好瞭,我知道瞭,你們幾個,想去的都去吧。」

  薑牛一聽到這句話,便狼吞虎咽的把碗中的飯給吃完,放下碗扯著洛無情的衣袖,催促著他動作快一點;洛無情則是不為所動的繼續夾菜,眼神卻飄向瞭薑曼。

  冷雨疏和薑曼二女本來胃口就不大,早已吃得差不多瞭,冷雨疏聞言亦放下瞭手中碗筷,對薑曼說道:「薑師妹,咱們去市集逛逛吧。」

  薑曼露出有些意動的樣子,隨即卻又為難的說道:「師姐,還是你們去吧,我留下服侍師父。」薑曼自從拜冷傲天為師之後,每日都會幫冷傲天打水,並服侍他洗手洗腳等;冷傲天一開始不習慣,叫她不必如此,後來在薑曼每日仍持續堅持之下才漸漸習慣瞭,同時也欣慰著自己收瞭個孝順體貼的女徒弟。

  冷雨疏知道自己老爹的性格,冷傲天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小事,正打算繼續勸說時,洛無情卻先開口道:「小曼姐,你和冷師姐去吧,我來服侍師父即可。」

  冷傲天此時笑道:「想去的都去,不想去的就在客棧待著,我等會到附近晃晃,也不需要你們的服侍。」

  薑曼和洛無情見冷傲天如此說瞭,也不再多說,五個人結伴出瞭客棧,往鎮上的市集慢步而行。

  也不知是嫌太慢還是怎地,薑牛突然興起提議比賽腳程,阮齡中為瞭要在冷雨疏面前求表現立即附和,冷雨疏對除瞭爹爹和弟弟之外的男人清冷慣瞭,也對這些少男在她面前爭相表現的行為見得多瞭,對此提議不置可否,薑曼則是文靜的性子,隻是微笑看著,洛無情始終沉默而淡然的跟在眾人身後,不發一語。

  薑牛見沒人出聲反對,且阮齡中也表示贊同,當下發瞭一聲喊:「開始!」便提氣運起輕功,身形陡然往前竄出。

  阮齡中自視武功為同輩中佼佼者,並沒有立刻跟著竄出,而是等到薑牛已跑出百丈左右之後,方才一展身形,姿態俊逸的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速度迅捷的往前追上。

  冷雨疏與薑曼二女也發勁跟上,從二女同時還能談話說笑的神情看來,明顯就是未盡全力。洛無情更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般,仍是漫步的姿態,遠遠的吊在二女身後,卻一直未曾被拋開至視線之外。

  薑牛畢竟拜入冷傲天門下不久,而冷傲天這段日子以來對他的武功傳授,一直是以武功招式為主,內功為輔,至於輕功身法,則隻是稍微提點幾句便過。但是對於洛無情,冷傲天在發覺他在武功招式上的悟性天賦隻是一般之後,便囑咐他把心思放在內功的修練和輕功身法之上。皆因冷傲天知道,在內功修練到一個境界之後,對敵時招式上的影響便會越來越低,就如同冷傲天自己在無極歸元功達到第二層之後,他人已難以招架他隨手所發之一掌一拳。

  而洛無情此時雖看似行走的姿態,卻是每一步都跨出六七丈的距離,也因此能夠吊在眾人後方而不至於被完全的甩開。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冷雨疏二女來到瞭集市之處,看見瞭站著等候的阮齡中與薑牛兩人,端看薑牛悶悶的表情,便已知這比試的結果瞭。

  阮齡中滿面笑容,舉止有些飛揚,對著走近的二女笑道:「哈哈,薑師弟的輕功還真是精湛啊,在下可是費瞭九牛二虎之力才僥幸快瞭那麼一絲,承讓,承讓。」言談間賣弄之色卻是盡現於臉。

  薑牛雖有些不忿,卻是大方的說道:「阮師兄遊刃有餘,我卻是拼盡全力,這高下之間立判,我是輸得無話可說。」

  阮齡中聞言更加的得意瞭,這些天因為冷雨疏對他和薑牛仍是清冷淡漠的態度,唯獨對洛無情卻是和顏悅色,早已心懷不滿,此時見洛無情姍姍來遲,出言調笑道:「想必洛師弟定是身懷上乘輕功,才會不屑於和我們比試瞭。倒是不知冷大俠傳瞭洛師弟什麼功夫,愚兄是否有機會見識見識?」

  阮齡中當初見識到洛無情的驚人箭術時,對其是有些敬畏的,但是後來見到洛無情竟似內功甚弱,竟會被任萬劍偷襲得手,而且當初兩人結伴追截任萬劍,意圖救回冷雨疏時,洛無情除瞭追蹤之術尚佳外,所展現出來的輕功實在是平平,因此便認為他隻有箭術拿得出手,其他功夫其實不值一提。

  洛無情也不動怒,隻是淡淡一笑,說道:「師傅並沒有特別傳我另外的輕功身法,恐怕要讓阮兄您失望瞭。」

  阮齡中話一出口,眾人臉上已微微變色,包括原本微笑著與薑曼談話的冷與疏竟也收起笑容,心下更是不平,反而不依不饒道:「冷大俠名滿天下,一身奇功絕藝層出不窮,怎麼可能沒有傳授洛師弟一招半式呢?洛師弟此言怕是有推拖之意,看不起在下瞭吧?」

  其餘三人聽見這話,臉色已是完全聞之色變,面帶不喜之色望向阮齡中,唯有洛無情仍是一臉平淡的說道:「傢師確實是沒有傳我什麼特殊的輕功,阮兄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洛無情說的確是實情,冷傲天本身就不會什麼特別的輕功,那些縮地成寸,凌空虛度的身法都是源自於神奇的無極歸元功第二層境界的緣故。

  阮齡中此時已有些騎虎難下,洛無情油鹽不進的回答亦使他漸漸惱怒,出言便有些無禮道:「洛兄你如此百般推拖,莫不是怕墮瞭冷大俠的威名吧?」

  洛無情仍是不喜不怒的表情,聳肩說道:「我是真的不會什麼特別的功法,隨便阮兄怎麼說吧。」

  一旁的薑牛此時終於忍不住的說道:「不如就讓在下來領教閣下的高招,切磋幾招如何?」

  阮齡中此時巴不得有個臺階下,聞言正欲點頭應允,不料洛無情卻在他說話之前接口道:「阿牛,師父平常是怎麼說的?學武之人首忌好勇鬥狠,你被人挑臖幾句,就把師父的話都拋到腦後去瞭?」

  阮齡中好不容易等到瞭一個臺階,哪會輕易就此放過,當下說道:「隻是切磋幾招罷瞭,怎會算是好勇鬥狠呢?」說話間擺瞭一個起手式,接著說道:「薑師弟,請小心瞭!」話說完立刻便對著薑牛出招刺出。

  薑牛也是一時沖動,才會脫口而出,被洛無情一說,才剛打消瞭念頭,沒想到阮齡中一劍卻已刺到,連忙向後一躍,先避其鋒之後,抽出腰間的長劍,便與阮齡中鬥在一起。

  薑牛雖在武學招式之上頗有天賦,畢竟習武時間尚短,內力也跟不上,很多精深奧妙的招式並未得冷傲天傳授,一開始在彼此互相試探時尚能與阮齡中鬥個旗鼓相當,十數招過後卻不免左支右拙,漸漸的露出敗相。

  一旁的薑曼見狀臉上露出緊張之色,冷雨疏和洛無情則是專註的註視著兩人的狀況,似乎是隻要情況不對,便會出手。

  薑牛此刻能夠苦苦支撐,完全靠的就是他在招式上的天賦。而相對的,阮齡中此時卻覺面上無光,本以為可以很快解決的一場比試,沒想到拖瞭許久仍未拿下對方,而對手僅僅是一位習武尚未達一年的新手!

  本欲在冷雨疏面前表現的阮齡中,感到瞭無比的羞辱,心中竟起瞭歹毒的念頭,在薑牛因內力不足,於某次格擋時長劍被蕩開露出破綻之際,一劍向著薑牛的右肩下方刺去,這劍如刺實瞭,不免會受到重創,雖無生命的危險,或是斷肢殘障之虞,卻也將得在床上躺幾個月方能痊愈!

  冷雨疏見狀雙眉一蹙,便要出手相救,卻隻見眼角閃過一道影子,卻是洛無情忽然出現在薑牛身邊,正伸手抓向阮齡中手中的長劍!

  阮齡中看見洛無情出手,心中一驚,又隨之對洛無情如此托大,竟敢隨意便抓向自己長劍的行為暗喜,心中冷笑,暗中運勁,使得手中的長劍震蕩,隻要洛無情這一爪真敢抓下,便會被削去數根手指!

  就在冷雨疏與薑曼姊弟等三人的驚呼聲之下,洛無情的手仍是不改去勢,逕自得靠向長劍,接著眾人耳中便聽見「鏘」的一聲,一把脫手長劍飛起,隻見阮齡中兩手空空,竟是他手中的長劍被人彈飛!

  原來洛無情見到阮齡中震動長劍,經驗不是非常豐富的他亦不敢托大,當下變爪為指,兩指避過劍鋒,在刃面一彈,阮齡中本當洛無情內力隻和薑牛一般,就算較好也差距不大,卻沒料到隻感覺一股大力傳來,促不及防之下,長劍頓時脫手。

  阮齡中大驚之下,雙腳立即在地上一蹬,身形如大鵬展翅一般向上騰起,在半空中接住瞭劍柄,立刻將雙腳向上一縮,並在空中轉身為頭上腳下的姿勢,舞出劍花護住瞭頭部,俯沖向下,在快落地時又是一轉,雙腿落實的踏在地面。

  從這一連串的動作看來,阮齡中的反應與對敵經驗極是豐富,即使長劍脫手仍然能夠在最短的時間之中做出相對的應變,如果敵手因此而輕敵大意的話,很有可能反而會被對方的應對所創,進而扭轉優勢。

  但是洛無情在彈飛長劍之後,完全沒有進一步搶功的想法,隻是一手抓住薑牛的肩膀,向後退出瞭戰圈之外,已至於等阮齡中落下,擺好守勢凝神一看時,卻見到洛無情隻是淡然的站在二女身旁。

  洛無情淡淡的說道:「阮兄武藝精湛,薑牛不是敵手,這切磋還是到此為止吧。」

  洛無情所說的話,和他淡然的表情,落在阮齡中的耳中所聽,眼中所見,都成為瞭一個極大的諷刺,尤其是那所謂的武藝精湛,配上那長劍脫手的一幕,更是讓阮齡中怒火中燒,隻覺得受到瞭奇恥大辱。

  阮齡中面孔扭曲著,忿然道:「洛兄好俊的功夫,不過靠偷襲得手似乎不算英雄好漢,不如我們堂堂正正,再過幾招如何?」

  其實洛無情雖然算是突然出手,但阮齡中卻也及時快速的反應過來瞭,但是未先出聲言明便貿然出手,嚴格上是可以認定為偷襲的,所以阮齡中便站住瞭這點上不放,指責洛無情有勝之不武之嫌。

  但洛無情本意就隻為瞭出手救人,完全就不想和阮齡中動手,聞言依舊是淡然的笑瞭笑道:「貿然出手是小弟的不對,在這和阮兄說聲抱歉瞭。至於切磋則是沒有必要,阮兄的武藝高強,無情就不獻醜瞭。」言罷仍是拉著薑牛不放,轉身便往市集內走去。

  阮齡中看著洛無情的笑容,感覺到的是譏諷之意,一張臉脹成瞭豬肝色,喊道:「僥幸靠偷襲勝得一招便走,這算什麼?你轉過身來接我這招再說!」在說話的同時,劍已刺出,話方說完,竟已刺到洛無情的背心後方不足一丈之處,轉眼間便將刺入洛無情的體內!

  眼看即便洛無情此時就算做出反應,也已經來不及之時,一柄長劍適時的出現,架開瞭阮齡中這一刺,卻是身旁的冷雨疏,終於是出手瞭。

  「阮師兄,請你適可而止。洛師弟已說瞭不願與你比試過招,你為何還要對他出招?」總算是看在阮齡中癡情的陪著自己一路找尋弟弟的份上,冷雨疏雖然臉色始終對他冷漠對待,言語中還是留瞭餘地,否則阮齡中這一下,絕對可以算是背後偷襲的小人行徑瞭。

  阮齡中見到冷雨疏出面瞭,且話語中偏向的是洛無情一方,本想在冷雨疏面前出頭的機會不但失去瞭,如果繼續鬧將下去的話,更是會惹怒冷雨疏,大大的得罪她,阮齡中臉上一陣青白交替,終於是壓下瞭自己的傲氣,強忍瞭下來,心中對洛無情的怨恨卻是更加的深刻。

  阮齡中強露笑顏,對著冷雨疏道:「既然雨疏你都發話瞭,那我自然聽從便是。」

  冷雨疏淡淡的點瞭點頭,轉身收劍入鞘,拉起薑曼的手,四人連怏進入瞭市集,阮齡中則是怨毒的盯瞭洛無情的背影一會,才收起手中長劍,快步跟上冷雨疏的身影。

  冷雨疏自小便在雪山派內長大,雪山派和武林中大部分的門派相同,都是男多女少的局面,冷傲天在派內又是身分超然,柳雪柔更是雪山派掌門的獨生女,在派中就如同皇宮中的公主一般,而冷雨疏身為兩人之女,在派中便如同當初的柳雪柔一樣,受到類似的待遇,甚至因為冷傲天這天下第一高手的身分,眾人對她的愛護與敬畏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程度。

  柳雪柔當初便是在這樣的一個環境與身分之下長大,才會養成瞭那樣清冷淡然的性格,而柳雪柔在經歷那些事之後生下瞭冷雨疏,對她的教導更是嚴格與保守,再加上柳雪柔自身的言傳身教,冷雨疏那冰冷淡漠的氣質與性格,更是比柳雪柔還要變本加厲,尤其是對男子的態度,更是盡顯清冷孤高之姿。

  但要說冷雨疏和柳雪柔這對母女性格相同的話,卻又不然。或許是天生的性格,又或許是後天的禮儀教化,柳雪柔對父母親人,或者是夫君冷傲天的態度,雖說比一般人要親近許多,卻也是嚴守禮教,如水般淡然;柳雪柔對待丈夫和對待父親都是差不多的,以敬服為主。柳雪柔從小便似乎是一個完美乖順的女兒,不會對爹娘撒嬌耍蠻,態度恭敬且事事順從;而她對冷傲天也是如此,良好的扮演一個完美的妻子形象。

  而冷雨疏雖說在人前的形象,比柳雪柔還要冰冷,但是她卻會在爹爹和外公面前任性的撒嬌,驕橫的提出要求,在沒有外人在時更會活潑的抱著冷傲天譏譏喳喳的說個不停,盡顯小女兒神態。

  可以說冷雨疏的冰冷是裝出來的偽裝,或者說是柳雪柔認為理應如此的教導之下的結果。置於柳雪柔,是否天性就是淡漠如水呢?還是也是後天禮教之下所導致的呢?

  或許是因為兩人同房而睡的原因,亦或許是因為薑曼的身分是冷傲天的女徒弟而非雪山派的女婢,又或許薑曼並不像那些婢女一般對她畢恭畢敬,而是自然的相處……

  總之,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從未有過同性蜜友的冷雨疏,似乎多瞭一個可以嶄露她本性的對象瞭。她和薑曼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之下,似乎成瞭無話不談的好友,而她在人前冰冷的臉孔,在面對薑曼時便會和面對冷傲天時一樣,那冰霜冷漠的面具就會溶化不見。

  洛無情和薑牛在之前並未和冷雨疏接觸相處過,自然是對此毫無感受,而阮齡中則是唯一發現冷雨疏這個轉變的人。冷雨疏對薑曼態度上的轉變,讓阮齡中在一開始驚訝過後,心中大受鼓舞。原本因為冷雨疏始終冰冷對待他的態度而有些失意的阮齡中,發現到冷雨疏並不是對所有人都是那副樣子,他認為隻要自己持續努力,也能有融化冷雨疏冰冷面具的一天。

  冷雨疏與薑曼倆人手拉著手,看似感情甚好的一對姊妹花,一個攤位接著一個攤位的逛著。薑牛與洛無情則是落在瞭後方跟著,而阮齡中逛著逛著,找瞭個空檔鉆到瞭冷雨疏的身旁繼續獻著殷勤,有一句沒一句的插著話的不放過任何可以同冷雨疏說上一兩句話的機會。

  不一會來到一個攤位之前,攤上擺著頭簪發飾、項鏈耳環、珠寶玉佩等各式各樣的飾品。二女開始拿起一件件飾品,饒有興趣的挑選著,不時的交換著彼此的意見。

  阮齡中仍是熱情的湊在冷雨疏身邊,不時的稱贊幾句,也不管冷雨疏是否有詢問她的意見,冷雨疏皺瞭皺眉冷漠的看瞭他一眼,他卻裝作若無所覺得樣子,厚著臉皮的貼在二女身旁。

  這下連一向恬靜溫柔的薑曼都有些受不瞭,放開瞭冷雨疏的手,向著站在一旁的洛無情與薑牛靠瞭過來;冷雨疏見狀亦停止瞭挑選,冷冷的看著阮齡中,使得阮齡中無法再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隻能訕訕的問道:「雨疏,怎麼瞭?」

  其實在未遇上爹之前,阮齡中便一直是如此厚著臉皮的纏著冷雨疏的,當時冷雨疏還沒什麼感覺,反正自己想搭理他便回,不想理便當作沒聽到即可,為什麼現在卻會覺得他煩人呢?

  冷雨疏下意識的瞥瞭薑曼那處一眼,薑牛是一副百無聊賴的姿態,但洛無情卻是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在薑曼詢問他意見時,輕聲的在她耳邊回應著表示自己的意見。

  看見兩人間親昵的神態,冷雨疏心中忽然泛起瞭一絲酸澀與不自在,高傲的她立刻驅散瞭這種感覺,跨瞭幾步好離開阮齡中一些距離,卻又不願走到薑曼與洛無情旁邊,轉過頭自個在攤位上繼續撥看著。

  阮齡中的一雙眼自始至終未曾離開過冷雨疏的身上,冷雨疏所有的表情與行為都被他默默的看在眼裡,見到冷雨疏不搭理自己的問話,還跨步離開自己時心底更是不滿,看見冷雨疏又停下身形獨自挑選飾品,而非湊到洛無情身旁,才有些釋懷,卻也將洛無情視為他追求冷雨疏的一大絆腳石。

  此時在一旁無聊的隨手翻看攤子上物品的薑牛,忽然「咦」瞭一聲,順手抓起一對簪子說道:「無情、姊,你們看,這對是什麼鳥,怎麼刻得這麼的活靈活現的,就好像真的一樣?」

  幾人的目光都被薑牛所說的話所吸引過來,又同時驚咦一聲。

  「這位小兄弟好眼光,這對鳳凰棲梧桐的發簪可是小人機緣巧合之下所得,據說是一位專門幫皇親國戚制作飾品的巧手工匠所制。」攤主的話聲於此時傳瞭過來,對著落無情等人解釋道。

  薑曼此時已將這對玉簪從薑牛的手中接瞭過來,細細的撫摸把玩著,似乎對其極是喜愛。冷雨疏也在這時靠瞭過來,眼中亦不掩飾的露出一抹驚艷之色。

  薑曼看見冷雨疏亦對這發簪極有興趣,隨手拿起在冷雨疏的頭上一比,笑著說道:「這簪子配姊姊還真是漂亮呢!」

  冷雨疏隨手接過端詳瞭一會,看見薑曼也對其露出喜愛之意,搖瞭搖頭將簪子遞還道:「這是小曼你先看見的,還是你買下吧。」

  薑曼卻是不接,推辭道:「插在姊姊你的頭上,可要比我好看多瞭,還是姊姊你買下吧。」

  兩人互相推辭瞭半天,薑牛見狀不由說道:「唉呀,這推來推去的要道什麼時候,不是有兩支嗎?我看一人一支得瞭。」

  冷雨疏一想有理,正打算付錢時卻聽見阮齡中說道:「我看這鳳凰還是雨疏你比較適合,兩支可以輪流戴或者一邊插一支都行。」說完又對攤主說道:「這對簪子我買下瞭,多少錢?」

  四人聞言同時皺瞭眉頭,薑牛更是直接出口道:「這簪子是我先發現的,你憑甚麼搶?」說完也是對著攤主喊著:「我說老板,凡事可得有個先來後到啊,

  這對簪子多少錢?」

  攤主聞言點頭說道:「小人雖是小本生意,這買賣的規矩還是有的,這位客官要買的話當然是賣您瞭,總共二十兩銀子。」

  薑牛對於能夠讓阮齡中吃鱉高興不已,身手掏瞭一陣卻是一愣,他怎麼就忘記瞭,自己身上根本隻有幾個銅錢,根本沒這麼多。

  薑牛一臉尷尬,小聲對洛無情問道:「你那有錢嗎?先拿出來付一下。」

  洛無情聞言一臉無奈的搖頭,當初在村內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的交易,又哪來這麼多銀子?再說,兩人當初匆忙追出,身上根本就沒帶什麼錢,後來拜瞭冷傲天為師之後,用膳投宿等花銷都是師父出的錢,他們不是跟著師父一起找人,就是專心練武,也一直沒有時間到外面工作賺錢啊。

  阮齡中一看便知道薑牛的問題,哈哈一笑道:「沒錢還跟人充什麼胖子,老板你現在總可以賣給我瞭吧?」

  攤主似乎也不喜阮齡中那不可一世的樣子,有心再給薑牛機會,等瞭一會才問道:「這位客倌,您還買嗎?」

  薑牛求助的眼神望向瞭薑曼,說起來三人之中,薑曼身上是有錢的。一般人都認為女人較為細心,冷傲天似乎也是如此以為,在收瞭三人為徒之後,便時不時的會給薑曼一些銀兩,隻要需要結帳付錢時多是交給她辦理。

  不過一來冷雨疏也喜愛這對發簪;二來即使冷傲天在五人離開前便對薑曼說過隨便她買些自己喜愛的物事,但是她仍認為這些錢不應該花費於此。所以,對於弟弟所投過來的眼神,薑曼隻能搖瞭搖頭。

  薑牛雖然很想讓阮齡中吃一次鱉,卻在得不到薑曼的支持之下,隻好無奈的對著攤主搖瞭搖頭。

  冷雨疏見狀說道:「且慢,我要的東西我自己付錢,不需要你送!」

  阮齡中聞言連忙道:「雨疏,這二十兩不過屈屈一點小錢,隻是代表瞭我一點心意,你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再說,方才你也聽到瞭,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不是?就讓我買來送你,用不著這麼大的反應吧?」

  冷雨疏一聽也對,這二十倆確實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麼,之前兩人同行,一路上阮齡中總是搶著付帳,自己也沒怎麼在意這點小事,這些開銷可是比這大得多瞭;再加上不願再與阮齡中在此交纏不輕,便不再出聲反對。

  等到阮齡中付過瞭銀子,冷雨疏立即說道:「既然你送給我瞭,那就是我的東西瞭吧?我要怎麼處理,你應該也不能反對瞭吧?」不等阮齡中說話,立刻轉頭對薑曼說道:「小曼,你看你喜歡哪一支,我們一人一支。」

  不料薑曼卻是搖頭說道:「這是阮師兄送給姊姊的一番心意,妹妹又怎麼好壞瞭阮師兄的好意呢?」說罷便舉步向著下一個攤子而去,洛無情默默的跟在薑曼的身後,而薑牛則是怒瞪瞭阮齡中一眼,才滿臉不甘的隨後跟上。

  冷雨疏聞言卻是愣在當場,想不到自己竟然一時失察,犯下瞭錯誤。方才薑牛和阮齡中對上,身為姊姊的她沒有支持就算瞭,又怎麼可能現在還接受這把阮齡中付錢買下的簪子呢?

  冷雨疏有些惱怒的轉身道:「都是你非要搶著付錢,這對簪子我不要瞭!」說罷也不管阮齡中接不接,一甩便將一對簪子拋向阮齡中,阮齡中慌忙的接過這對發簪,一時間愣在當地。

  他隻是單純的看冷雨疏很是喜歡,便想著要搶著買下送給她好討她歡心,卻沒想到事情最後會演變成這樣,竟然又惹得冷雨疏不快。一想到遇上這幾人之後破壞瞭自己與冷雨疏二人獨處的機會不說,還不斷的破壞他接進討好冷雨疏的機會,反使得自己最近在冷雨疏心中的地位大降,想到這不禁對洛無情等三人心生怨懟與憎惡之心。

  不一會眾人來到瞭一個攤子前,這攤子上擺放的是木頭雕刻的動物,有貓、狗、馬、牛、虎、熊等各類各樣的飛禽走獸,每隻都雕刻的栩栩如生。或許是因為接連的兩場插曲,使得眾人的興致大減,除瞭洛無情之外的四人隻隨意的看瞭看,便又往下個攤位走去。

  而洛無情卻是饒有興趣的拿起一個雕刻仔細的看著,好一會才看完放下,又接著拿起下一個觀看,等到其他四人都走瞭,他還是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薑牛發現洛無情沒有跟上,轉回來喚他,卻被洛無情打發走,說是自己等會就跟上。    洛無情仔細的看著手中的雕刻紋路,腦海中卻泛起瞭一幅景象……

  一個中年莊稼漢子坐在一間茅草屋前的木椅之上,手中拿著塊木頭,用小刀在木頭上刻著。一個小男孩從庭院外跑進,叫瞭聲「爹」之後,便安靜的坐在一旁的地上,看著中年男子專心的雕刻著。

  不一會日照西斜,中年男子終於放下瞭小刀,手中的木頭成瞭一隻小狗模樣的木雕,男子將手中的木頭小狗交給男孩,小男孩高興的拿著跑到一邊去把玩著這隻木頭玩具狗。

  洛無情知道那個小男孩就是自己,而那中年漢子,就是自己的親爹瞭麼?不過不管洛無情如何用力的去想,那男人的臉始終無法看清,隻知道那摸著自己頭的大手是那麼溫暖,遞給自己木雕時的笑臉又是那麼的和藹……洛無情終於還是放下瞭手中的木雕,低著頭,若有所思的跟上瞭薑牛他們四人。

  或許真的是受到瞭影響,冷雨疏和薑曼等人又逛瞭一會,就都沒瞭興趣,紛紛離開的市集,回到瞭客棧。洛無情一路上都是低頭沉思的樣子,一回到客棧沒多久,便又自己跑瞭出去,又回來時卻帶著一塊大木頭,洛無情到客棧後的柴房借瞭斧頭,將一塊半人高的大木頭分成瞭一塊塊隨手可以拿起的木塊。洛無情就這樣席地而坐,拿著木塊開始削瞭起來,過不久似乎是刻壞瞭,又似乎是自己不滿意,隨手便將木塊丟到堆柴中,又拿起一塊完好的木塊繼續削刻著。

  洛無情此時的內力已非常深厚,一塊質地堅硬的木頭,在他手中就如同一塊豆腐一般,輕輕一劃便被削開,下刀極為的容易,不過一兩個時辰,被當作廢柴丟棄的木塊已有瞭二十多塊,加上原本的木柴堆起瞭一個一人高度的小木丘。

  如此這般數日已過,洛無情每日練功之餘,必定會花上大半天的時間練習木雕,在即將離開這座小鎮之際,洛無情第一個沒被丟棄的木雕總算成形瞭,是一隻小狗,看起來和他記憶中那隻極為的相似。

  洛無情拿在手中端詳瞭好一會,才將之收近懷中,又閉目沉思瞭一下,方拿起一塊新的木塊,凝神下刀……

  這日薑牛從外邊進來,看見洛無情坐在廂房外的庭欄上,手中拿著小刀與一根木條,專心的刻著。這一個多月以來,洛無情平白多瞭這麼一個雕刻的嗜好隻事,薑牛已有些見怪不怪瞭,不過倒是第一次看到他拿著一根極細的木條,和以往的粗短木塊不同,好奇心一起,不由走近觀看。

  「咦……這是……哇!真漂亮……你刻的?」薑牛走近一看,洛無情手中的是一根長長的木簪子,下端尖細,上面刻的是一隻鳳凰,騰飛的鳳凰羽翼上的羽毛根根分明,那華麗美妙的鳳凰之姿,簡直是要在眼前活過來一般,這雕工之精細,若說是出自宮庭工匠的巧手所為,也不會有人懷疑。

  薑牛贊嘆瞭半天,方醒悟過來,又問一次道:「這你刻的?」見到洛無情點頭承認,仍是不敢相信的又左右瞧瞭半天,方道:「你做這個是打算要……」

  洛無情淡淡的說道:「給你姊做的。」話說完卻有一絲害臊之色一隱而逝,卻被眼尖的薑牛發現:「唷呵,還不好意思瞭……怎樣,要不讓我這小舅子幫你送去?」

  洛無情聞言尚在沉吟,冷不防手中的木簪被曾牛一把奪瞭過去,說道:「做兄弟的還不瞭解你嗎?得瞭……我跑一趟吧!」洛無情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薑牛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搖瞭搖頭,轉身走進身後的廂房。

  薑牛手持木簪,來到薑曼與冷雨疏的房門之外,敲瞭敲門,不一會門開,出來的卻是冷雨疏。

  冷雨疏見來人是薑牛便道:「來找你姊的?她給爹打水洗臉去瞭。」

  冷雨疏這幾日正逢女人傢的月事到來,方才覺得身子困乏便小憩瞭一番,睡前把頭上的綁帶和發簪都卸瞭下來,此時聽見敲門聲還來不及整理,隻用手隨意梳攏瞭一下披肩的長發,便來開門。

  因為剛剛睡醒,臉上還帶著慵懶的神情,又因為睡到一半被叫醒,不由得又帶瞭一絲似嗔似怪的嬌媚神態,加上一頭柔順的青絲披蕩在肩上,別有一種柔媚清麗的美感。

  薑牛平素見慣瞭的是冰冷的冷雨疏,哪曾見過這個樣子的冷雨疏,一時隻是呆呆的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冷雨疏見薑牛沒回話隻呆看著她,眉頭一皺,眼神卻被薑牛手中的木簪給吸引瞭過去:「咦,你手上拿的是……好漂亮的木簪子啊,你買的?」

  薑牛隨口應瞭一聲,仍未回過神來。冷雨疏又道:「你給你姊買的吧?」同時從薑牛的手中接瞭過來,拿在手中把玩著,似乎極為喜愛。

  薑牛看見冷雨疏的表情,忽然覺得這發簪在她頭發上戴著一定極為漂亮,鬼使神差的說道:「你戴上吧,是給你的。」

  「嗯?」冷雨疏聞言有些愕然,抬起頭疑問的看向薑牛。

  薑牛見狀才恍過神來,連忙說道:「啊!這是……是無情親手雕刻的,他是要給……給……」想到方才自己竟然脫口說錯話,現在一時竟不好說出實情。

  冷雨疏卻是會錯瞭意,說道:「哦,我知道瞭……你……代我謝謝他。」說完卻是不等薑牛再說,便一把將房門給關上,把滿頭大汗,張口還要說話的薑牛給關在門外。

  冷雨疏關上房門轉過身來,握住木簪在胸前,深吸瞭幾口氣,隻覺臉上熱的發燒,心卻是噗通的跳得厲害,她摸著簪子仔細的看瞭一會,臉上露出笑容,又跑到銅鏡前將簪子插上,對著鏡子照瞭一番。

  冷雨疏忽然想起,洛無情這段日子瘋狂沉迷在木雕技藝上的情形,心中泛起瞭感動:「原來他是為瞭……才學木雕的……」又想起那日他從任萬劍手中救下自己的那一幕:「其實……你不用對我這樣好的,那次之後,人傢心中便……有你在瞭……」

  冷雨疏又拿下木簪握在手中,緊緊的貼著自己的心口,又摸瞭摸自己滾燙的臉頰,看著銅鏡,眼神與心思卻不知飄到瞭何處,不時露出迷戀嬌羞的笑容,癡癡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