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嘭!

  重物撞擊墻壁的聲響,隨後是滾落在地碰觸到垃圾的淩亂雜音。很難想象如此響亮的聲音是由一名柔弱少女的身體發出。目測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身高,足以引發大部分男人保護欲望的纖細身體,此刻蜷縮在骯臟的水泥地上。

  黑子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示弱的呻吟。被強壯男人的右腳擊中的側腹,傳來猶如皮鞭抽過造成的灼熱。被踢到的部位已經變得麻木,估計斷瞭幾根肋骨吧,千萬不能被姐姐大人發現,讓她擔心就太糟糕瞭。黑子還沒天性樂觀到被圍攻的情況下仍能轉移到這種小事上,若不這樣,她怕自己控制不瞭的顫抖會通過身邊雜物的聲音被男人們聽到。

  “哈……哈……”

  白皙的小手搭在墻上,以此為支點撐起無力地身軀。僅僅一個簡單的動作,卻是在不住的喘息之中完成。其實黑子根本用不著掩飾,撒佈在空氣中的惱人聲音,即使是站在一旁嬉笑的混混們也感到厭煩。但他們絕不會因為不適就關掉那放出雜音的迷你音響,能夠戰勝以往畏之如虎的風紀委員,些許的犧牲值得付出。

  “呃!”

  柔軟的腹部遭到拳頭的直擊,力度不大,但也足夠讓黑子發出一陣惡心的幹嘔。並非無力閃避,擁有LEVEL FOUR程度空間移動能力——TELEPORTER,瞬間出現在八十一點五米半徑內的任意地點。目視到拳頭揮出的一刻,她就搶先發動瞭能力。但和剛才一樣的徒勞,身影晃動後仍然停留原地,隻微不可查的挪動瞭幾厘米的距離。

  “連這麼慢的拳頭都躲不開,你的能力呢?哈哈哈!真是美妙的音樂啊,這叫CAPACITY DOWN,據說能夠妨礙超能力者的腦內演算,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讓你們這些怪物用不瞭能力的東西。實驗結果不錯吧,小妹妹。”

  被抓住頭發,強行扯起,頭皮上撕裂的疼痛並不重要。對方透露的信息才是黑子關心的。刺耳的高頻聲音,大概是和某種特殊的旋律結合,擾亂人類的大腦。對於這幫混混而言,不過是討厭的雜音。但需要經過精密演算才能保證準確性的能力者,卻是等同於封印的詛咒。

  被仇視能力者的SKILL OUT集團掌握瞭這種技術,學園都市的能力者危險瞭!即使身體已經發出警報,黑子在意的仍是風紀委員的職責。保護學園都市、保護學生、保護……固法學姐!

  熟悉的身影躺在隨意鋪在地面,勉強隔絕瞭污穢的草席上。淩亂的校服,被扯壞的風紀委員袖章,跌落的眼鏡,固法學姐到底遭受瞭何等的淩辱,黑子根本不願聯想。一定要救出學姐!腦子裡僅有的意念,但是卻對現狀毫無幫助。

  拽著頭發的手發力,將她拋向堅硬的地面。混混們一擁而上,驟雨般的拳腳落在嬌小的身軀上。成為同學們羨慕的LEVEL FOUR後,有多久沒體驗過這種境遇。意識逐漸被暴力剝奪,已經感覺不到疼痛,身體隻能反射性的抖動。

  課堂教授何為‘條件反射’時,那隻基督受難般被釘在木板上的青蛙,自己現在的樣子大概比它還要可笑吧。紛亂破碎的思緒漫無目的地發散,直到黑子承受瞭無數傷害的身軀再次被提起。

  “喂,該不會死瞭吧?”

  “還是個小女孩……”

  “笨蛋!以前能力者是怎麼對待我們的!那種鄙視的眼神,死什麼的,根本不足以補償!”

  “話是這麼說,萬一被ANTI-SKILL……”

  “放心,一點小傷而已,風紀委員不會那麼脆弱。看,隻是變成壞掉的玩偶瞭。”混混晃動揪著黑子頭發的手,向同伴們展示那失去骨骼支撐般的綿軟身體。然後是重重地一推,僅餘可憐的力量雙腿無法挽救主人的命運。很快連淩亂無力地步伐都無法維持,黑子飽受創傷的身體隨風倒下。

  “喂,走路太不小心瞭。”

  溫暖的感覺,是誰接住我瞭?那幫混混才不可能突然冒出良心之類的東西,那根本就不是精神貧乏的傢夥配得上的奢侈品。熟悉的氣息,是誰?難道……

  “姐姐大人……嗎?”

  “啊?太傷心瞭,救命之恩不報就算瞭。我看上去有那麼偽娘嗎?我什麼時候變成長得像美琴瞭!”

  美琴?學園都市僅有七名LEVEL FIVE能力者中排名第三,就讀名門貴族女校常盤臺中學的禦阪美琴。是所有接受超能力開發的學生憧憬仰慕的對象,使用敬語是基本的禮儀,稱呼姓氏已經是最大的限度。到底是哪個無理的傢夥……是他!

  一股散發著暖意的‘氣’流入體內,仿佛洗滌傷口的溫泉。黑子遊離的意識漸漸回歸,用剛恢復的力氣掙開疲憊的雙眼。

  “是你啊……”

  “終於認出瞭?不過這有氣無力的回應是什麼意思啊,救瞭你還不滿意?”

  好累,這種可惡的傢夥,不用理會也沒關系。躺在舒適安全的懷抱中,黑子放松的身心沉醉入久違的甜美夢鄉。

  “哪裡來的傢夥!”

  “滾開!”

  “是風紀委員?還是ANTI-SKILL的人!多管閑事就連你也教訓!”

  被來人突然出現的身影打亂步調的混混們,激動地叫囂著。擁有瞭對能力者的封印,他們不用再畏懼任何東西!敢於作對的傢夥,全部收拾掉就好。

  “吵死瞭!一幫醜陋的傢夥!”

  從樓頂跳下,比黑子還要嬌小的身材,黑亮長發的長發飛散在空中。夏娜站在混混面前,投出的眼神,與其說不屑,其實根本連那個程度都沒有達到。在她的眼中,不過是一堆廢物殘渣,剛拾起可憐自信的混混們,被冰冷的目光震懾。

  “夏娜,讓我來吧。”

  “哼,這種傢夥,一秒就能解決!”

  “夏娜!”

  普通人類對她來說,確實配不上對手這個稱呼。還想趕快解決的夏娜,被突然傳來的低喝打斷。回頭隻看見露出微笑地MASTER,詭異的氣氛讓她很不自在。明白瞭對方的意思,夏娜裝作不屑地走回萊維身邊,接過昏迷的黑子。

  “這傢夥好像是老師?”

  “廢話,學園都市除瞭學生就是老師,哪有這麼老的學生,看起來也不像店員之類的吧。”

  “喂,你該不會是想說我們欺負女孩吧?”

  打敗討厭的風紀委員,長久以來壓抑的惡氣算是得到宣泄。心情愉快的混混們,放肆地評論著向他們走去的萊維。

  “我沒那個打算,反正你們看起來也不像是懂得何為羞恥的生物。”

  “什麼!”

  “太囂張瞭!”

  “教訓他!”

  “看你的態度,也是能力者吧?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能力者,我們才會淪落到現在的樣子!有瞭這個CAPACITY DOWN,再也不會怕你們這群怪物!”

  “是指這毫無美感的噪音?果然是適合你們身份的東西呢。”

  順著混混們的視線,萊維看到瞭放在角落正播放著刺耳雜音的迷你音響。

  “光嘴上逞強沒用,一會你就會趴著求饒瞭,上!”

  應該是小頭目的男子揮手,兩個小嘍囉從人群中沖向萊維。嘴裡喊著‘去死’之類的小嘍囉專用臺詞,以為這樣就能提升氣勢壓倒對手。可惜他們的命運早已註定,並非簡單的咆哮幾句能夠改變。眾人沒看清事情的發生,回過神來隻見到兩人躺在地上抽搐的身影。

  “你……!”

  “CAPACITY DOWN呢?”

  “還、還在播放!”

  “可惡!還能使用能力嗎?”

  一想到對方可能不受幹擾音影響,混混們頓時亂瞭陣腳。對能力者長期以來的失敗,讓他們根本無法不依靠道具,僅憑自身面對。

  “連流氓混混的基本技能都不及格,就讓我好好教導你們吧!”

  用虎入羊群形容有點老套,但也算得上貼切。萊維自在地穿梭在人群中,隨意揮出的拳頭將一個個近身的混混擊飛。根本沒有使用任何特殊能力,殺手經歷練就的體術就足以輕松對付這幫身體早被酒色掏空,虛有其表的混混。

  “害怕瞭?混混不是應該擅長打架嗎?還是說你們隻是靠道具撐腰的膽小鬼?”

  侮辱的語言也隻激起瞭一片謾罵。如果不是僅存的一點自尊,恐怕他們已經四散逃竄瞭。

  等瞭一會也沒發現反擊的跡象,萊維隻好放棄。不再浪費時間,一片慘叫聲中,十幾件重物墮地。剛才還囂張無比的男人,此刻都蜷縮著以幹咳緩解身體的疼痛,有幾個孱弱的甚至直接失去意識。萊維拍拍沾上灰塵的雙手,回到夏娜身旁。當然,他沒有忘記躺在一邊的陌生少女。從個人空間中找出一件披風包裹住外泄的春光,抗在肩上一並帶走。黑子涉險的原因,就是她吧,萊維望著固法美偉熟睡的側臉。

  “你的手下,我幫忙教育過瞭,不用感謝。”

  萊維留下的話語,飄入二樓失去玻璃的窗框。空蕩蕩的漆黑房間內,站在墻邊的長發矮小身影木然地註視腳下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