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有植被的半山腰到山頂這一段兒,垂直距離超過一百米。王壯的耳朵裡面的紐扣式無線電接收器裡面不斷傳出來教官郭健不耐煩的聲音:“快快快,你們慢得像蝸牛,我再等最後十分鐘,快快快!”
王壯感覺自己的喉嚨發緊,身體被烈日燒灼,他透不過氣來。腳下突然一空,一塊看似很結實巖石竟然像齏粉般隨風飄散瞭。
“啊!”他一聲大叫,伸手死死扣住一條歪斜的巖石縫隙,整個身體的總量完全都掛在十根細小的手指上。
他雙臂用力向上牽引著身體,雙腳慢慢找到新的支撐點,這才松瞭一口氣。他左側十五六米遠的地方是冬日梅,冬月梅是蘭梅的代號,王壯的代號是大盜,因為他的公開名字是江洋,江洋大盜,冬月梅是十二人小組中唯一的女孩兒。王壯看過去,隻見冬月梅的手上在流血,一定是被鋒利的石縫割破瞭手指。
“喂,冬月梅,你還行嗎?”王壯聲音虛弱地喊瞭一聲。
小姑娘梳著兩隻羊角辮,轉過頭來,沖王壯點點頭道:“我很好,加油,我要超過你瞭!”
王壯笑瞭笑,烏其麻黑的臉上隻有露出來的牙齒是雪白的。
“加油!教官在催瞭!”王壯用力向上攀去,抬頭看,離峰頂隻有十幾米瞭,卻都是立陡的光滑平板石,連石縫都很少。
野外攀巖,是力量和意志的考驗。沒有退路,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隻有向上向上,一直爬到頂峰。
王壯看著準瞭右側的一條若隱若現的巖縫,伸手過去扣住,將身子貼著巖石面平移過去,右腳勉強可以踩在石縫的空隙裡。
他再次抬頭向上看,在他上面的爬山虎已經躍上的崖頂。
“第一名爬山虎同學,現在還有兩個名額,快快快,你們這幫懶蟲,我隻帶走三個,其他同學自己想辦法下山回基地去!”
王壯又看看冬月梅,她正奮力向上攀爬著,距離崖頂也隻有兩三米瞭。王壯暗暗發力,雙腳一蹬,身子竄起來,向上一個蛙跳式的飛撲,雙手扣住瞭造就看好的一條橫向的巖縫。就在這時,他聽見左側一聲哼叫,接著一大片風化石坍塌瞭!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冬月梅苗條的身子隨著坍塌的山石向下疾速滑落,王壯想都沒想,猛地向左側跳瞭過去。要掉下去就一起吧,他不能眼看著冬月梅滑下去,他的身體要比女孩兒重很多,誰也不知道,他登山前在自己的小腿上綁瞭二十公斤的沙袋。
現在他下降的速度明顯快於冬月梅的速度,一下子就超過瞭冬月梅的位置。王壯耳邊風聲呼嘯,他雙手向崖面一帖,使出瞭教官教的壁虎絕技,四爪生根,牢牢扣住瞭巖石的縫隙,飛速下滑的身子赫然停住瞭!
說時遲那時快,冬月梅的身體從他頭頂砸下來,他雙腳站穩,左手摳進石縫,右手向上一伸,一把就抓住瞭冬月梅的腳底。
正在努力控制下滑速度的冬月梅覺得腳底一實,立即將身體貼住瞭巖面,雙手扒抓住石縫,身體終於停下來。稀裡嘩啦的碎石滾落下來,王壯的臉上被劃出幾道血痕……
“媽的!我掉下來就掉下來,你為什麼要跳過來接住我!你這樣我們都回不去瞭!”冬月梅張嘴就罵,全然不顧自己一身的傷痕累累。
王壯慢慢松手,甩動兩下手腕說:“我咋地也不能一個人上去,我怕你摔下去,下面沒人你就死定瞭,笨妞兒!”
“你上去還有辦法救我,現在咋整,咱倆都掉下來瞭,一起死啊!”冬月梅並不領情,小嘴兒嚷嚷個不停。
這時,耳麥裡面傳來郭健教官的聲音:“向日葵、步蹬高第二第三,好瞭,剩下的苦菜花都下去吧,自己想辦法回到基地去,今晚我們吃燒鵝,哈哈哈哈!”
兩人抬頭看,一架黑色的直升機在峰頂降落。“大鳥來接他們瞭,草,讓咱們自己走回去,走到明天這前兒也走不回去!”
耳麥裡面一片忙音,可惡的教官把耳麥關閉瞭。王壯看看下面,離鬱鬱蔥蔥的植被隻有十幾米高瞭,他對冬月梅說:“那還不快點,我們走!”話音未落,自己一縱身,率先對著一株高大的望天樹的樹冠跳瞭下去。
王壯的身子剛掛在樹上,就覺得一團黑影猛地砸下來。“我靠,你看著點兒啊,哎呀!”冬月梅的身子結結實實地砸在他的肩膀上,兩人一起壓斷瞭樹枝向樹下跌落下去。
熱帶雨林的植被是茂盛而密集的,兩人從三十米高的樹頂跌落,一點兒都不用擔心摔在地面上,事實上,雨林的地面經歷千百萬年的落葉枯枝的鋪墊,已經化作一床厚厚的地衣瞭,加上密密匝匝的闊葉植被和縱橫交錯的藤蔓絲網,王壯甚至都沒有落到底兒就被兩條老藤給搪住瞭。
冬月梅卻沒有這麼幸運,苗條的身子直接就掉在老樹根上,這丫頭居然用手抓住瞭盤在樹根上的一條青藤,蕩瞭兩下就站住瞭。
王壯跳下來,一屁股坐在樹根上,大口喘氣。冬月梅抹瞭一把臉上的血水,看著自己臟兮兮血污的雙手,四下看看說:“大盜,教官說的找水的方法,你還記得不?”
王壯咧嘴笑瞭道:“水有的是,跟我來!”
“大盜哥哥,我的腿受傷瞭,一根大木刺紮進去瞭,你看呀!”冬月梅伸起自己的一條小腿,破碎的褲腿血肉模糊。
“能走不?”王壯伸手拉她。
姑娘委屈道:“走不瞭,哥哥背我吧……”
王壯彎腰將自己小腿上綁著的沙袋解下來丟在一旁,半蹲下身子道:“冬月梅,上來!”
“哇!哥哥,你太牙子瞭(牙子,東北方言,就是厲害的意思),蹬鳳凰山你特麼都綁著沙袋,你腦子有毛病吧!”
“少廢話,快點上來,哥背你找水去!”王壯背起冬月梅就走,他感覺冬月梅的身子輕得就像一張紙……
王壯背著比他小一歲的蘭梅,快步向山下奔去。蘭梅趴在王壯的背上竊竊笑著,王壯在密林中穿行得好快,就像一隻靈猴兒,一點兒看不出身上背瞭一個人而感覺到麻煩。
穿過一個坡地,眼前赫然出現瞭一潭山泉。兩隻野貍貓正在喝水,見到江洋兩個,“嗖”地鉆進瞭密密的草叢。
“哈!好清涼的山泉!”蘭梅從王壯的背上躍下,兩步就跑到水潭邊兒,噼裡啪啦就跳進去,趴在水裡顯示一通牛飲!
王壯看呆瞭,他問道:“你腿不疼瞭?”
“哈哈,逗你玩吶,笨哥哥,快點過來喝水!”
王壯哼瞭一聲道:“就知道欺負哥哥,你等著回去再跟你算賬!”他走到水潭邊洗幹凈雙手,捧起一拘清涼的山泉喝瞭下去,頓時心曠神怡,從頭到腳的清爽感覺。
蘭梅將衣褲都脫瞭,王壯也脫瞭。蘭梅笑笑說:“哥,你身上劃瞭好幾道兒。”
王壯也指著女孩兒的身上說:“你身上也都是血道道,還說我……”他突然感覺不對勁兒,水塘邊有東西靠近!
“媽呀!大象!”面向岸邊的蘭梅喊瞭起來。
西雙版納有殘存不多的野象,屬於國傢一級保護動物。野象一般不會主動襲擊人,但是在野外跟一頭成年的大象相遇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不怕,過來,它是來喝水的,它很友好,它不會過來的。”王壯一把將蘭梅拉在自己的身後,看著那頭支著兩隻長長白白的象牙的成年大象再用鼻子吸水。
野象也看到瞭他們,卻並沒有任何的驚慌,它吸足瞭水,將長長的鼻子舉起來在自己的後背淋瞭下去。
“冬日梅,我們從這邊上岸,它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走……”王壯小聲說著,拉著蘭梅的小手悄悄向岸邊走去。那裡有他們破碎的粘滿血污的衣褲,兩人有些慌張地將衣褲套上,拉著手就跑向水塘邊的一片小樹林。
“啪!”一聲槍響,兩個人停下來回頭一看,剛才還在水潭邊喝水的大象轟然倒下。先有三個持著ak步槍的黑衣漢子從對面的樹林裡出來,接著後面又出來兩個,手上都是ak步槍。
“媽的他們殺瞭大象!”蘭梅叫道,嚇得王壯連忙捂住她的嘴巴。
“哈哈,大哥,咱們這下發財瞭,快點把象牙鋸下來,老六、順子,四下看看,有沒有人,動作快點!”兩個漢子端著槍四下搜索,另外兩個拿出手鋸來開始鋸象牙,發號施令的漢子突然發現瞭水塘邊上的兩條水印。
“順子,快看,這邊剛才有人,這是人的腳印!”那個黑色頭巾包頭的漢子用手一指王壯和蘭梅藏身的小樹林,兩個偷獵者立即撲瞭過來。
“快跑!他們會殺瞭我們滅口的!”王壯拉起蘭梅就跑。蘭梅甩開他的手叫道:“跑什麼跑,幾個獵人你怕什麼!跟他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