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十五月圓,唐寧原本打算今晚一傢人一起飲酒賞月,這個一傢人,也包括趙蔓在內。
不過宮裡早些時候傳來口諭,宣趙蔓進宮瞭,說是皇室今夜在宮裡舉辦傢宴,趙蔓作為公主,自然也要參與。
連趙蔓都要參加的傢宴,康王,懷王,以及被眾人默認為半個屁股坐上皇位的端王,自然也要參加。
這樣一來,端王晚上想要在王府中進行的宴會,自然也泡湯瞭。
唐寧白天拒絕端王,並不隻是因為他不可能和端王化幹戈為玉帛,還因為這個宴會,像他這樣的官員,根本不能去。
那些十六位將軍許多都在軍中待瞭太久的時間,不太適合朝中的這些彎彎繞繞,若是換做蕭老將軍或是陸鼎那樣的老狐貍,他同樣會當面遭到拒絕。
端王一朝得志,做出忘乎所以的事情,倒也正常,陳皇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對他做出什麼過重的懲罰,最多隻是借機敲打敲打而已,就是不知道敲打端王的好處,最終會落在誰的頭上。
皇宮,某處奢華的宮殿。
十五月圓,這是皇室一次尋常的傢宴,說是尋常,但宴席上的各種珍饈,耗銀並不小,足以令一個尋常三口之傢數輩子衣食無憂。
太後和陳皇坐在最上方,下方則是幾名寵妃,淑妃,惠妃等人皆在列,張賢妃因為康王的事情,大病一場,此時還在臥榻,並未出席。
再下方,便是幾位皇子公主,依照年紀順序落座。
西北已有大變局,但朝廷已經做足瞭準備,北邊的恐慌,被阻擋在京師之外,大殿內載歌載舞,歡騰一片。
上方,陳皇親自為太後盛瞭一碗湯,笑道:“太後嘗嘗這道湯,這是圓兒特意為你燒的。”
太後看向下方,詫異道:“圓兒小小年紀,還會燒湯?”
陳皇臉上露出笑容,欣慰道,“圓兒自小便有孝心,他知曉朕的口味,每天都給朕送一碗湯滋補。”
“這孩子,還是淑妃教的好。”太後抬瞭抬手,說道:“圓兒,坐到這裡來……”
潤王和陳皇太後坐在瞭一起,端王抬頭看瞭一眼,心中倒也沒有什麼別樣的感受。
在他眼裡,他還隻是一個孩子,即便是受到瞭父皇和太後的寵愛,也對他的皇位不能產生任何威脅。
他移回視線時,懷王站起身,從對面走過來,對他舉瞭舉杯,說道:“我敬皇兄一杯。”
兩人雖是同輩,但懷王年紀小,敬他是應該的,端王舉起酒杯,笑道:“這次武舉的事情,父皇格外重視,皇弟也要上心……”
懷王笑瞭笑,說道:“應該的,請皇兄放心。”
端王喝瞭杯酒,便再次斟滿,向康王的方向走去。
諸位皇子之中,康王年紀最長,即便他如今已經是嗣王,他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
以往每次向康王敬酒之時,端王的心中都很不是滋味,但此一時彼一時,這次他的心中卻十分舒爽,走上前,說道:“我敬王兄一杯……”
康王看著他走過來,身體下意識的躲閃,臉上浮現出一絲懼色。
端王見此,表情微怔,隨後心中就浮現出一絲難以名狀的快意,他和康王爭奪瞭這麼久,何曾見他在自己面前如此狼狽過?
他臉上露出笑容,看著康王,舉起酒杯,再次問道:“皇兄?”
康王這才回過神來,顫抖的端起酒杯,說道:“好……”
端王距離他極近,聽出瞭他聲音的顫抖和身體的抖動,心中更為快意。
正要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康王卻因為抖動的太過劇烈,不小心灑落瞭杯中的酒水。
酒水一部分灑落在地上,另一部分灑在瞭端王的鞋子上。
端王愣在原地的時候,康王面色一白,竟是直接跪伏在地,驚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跪在端王面前,使勁的用衣袖擦拭端王被打濕的鞋面,身體顫抖不已。
端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瞭,他急退幾步,震驚道:“你幹什麼……”
皇子公主們看著這一幕,皆是面露震驚之色,幾名妃子則是面色錯愕,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事情。
上方,陳皇已經站起身來,目光望向端王,厲聲道:“銘兒,你在幹什麼!”
端王面色呆滯,怔怔道:“我,我也不知道,皇兄他……”
康王跪在地上,轉過身,在地上磕瞭幾個響頭,抬起頭時,額頭已經滲出血漬。
他看著陳皇,高聲道:“父皇,我不是故意將酒灑在皇弟鞋子上的,求您饒瞭我,饒瞭我吧……”
殿中跳舞的舞姬們早就嚇壞瞭,停下瞭動作,驚慌的站在一旁,殿內侍奉的宦官宮女也都低下頭,不敢發出聲響。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康王的奪嫡之路徹底失敗,歷史上因為奪嫡失敗而死的例子數不勝數,康王擔心被端王謀害在封地,驚懼之下,險些在王府懸梁自盡,雖然被救下來瞭,勉強能留在京師,但顯然也成為瞭驚弓之鳥。
隻是因為不小心將酒灑在端王的鞋子上,就驚懼的跪地擦拭,扣頭請罪,足見他對端王的恐懼有多深。
想到一個月前,康王還是端王的頭號大敵,爭奪儲君的熱門人選,朝夕之間,竟淪落到這般田地,也真是讓人唏噓……
陳皇看著跪在地上,不停扣頭的康王,面色陰沉,縮在袖中的拳頭緊握,怒道:“誰要治你的罪瞭!”
他撇瞭一眼端王之後,看向身邊的宦官,說道:“將康王帶到太醫院救治……”
兩位宦官應瞭一聲,急急忙忙將康王攙扶下去,端王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面色極為尷尬。
陳皇看瞭他一眼,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說道:“你先下去吧。”
端王坐回原位,看著陰著臉的陳皇,心中暗罵一句,康王剛才對他跪拜的舉動,明顯已經引起瞭父皇的不滿,誰能想到,他現在居然變成瞭這等膽小之輩……
發生瞭剛才的插曲之後,傢宴還在繼續,但氛圍卻顯然冷瞭下來。
“銘兒。”
某一刻,陳皇目光忽然望向端王。
端王立刻站起身,說道:“兒臣在。”
陳皇看著他,說道:“武舉一事,交給睿兒去做吧,朕還有別的差事給你。”
武舉是他極為重視度一件差事,就這麼交給瞭懷王,端王心中極為不甘,卻也知道這是父皇對他不滿的宣泄,面色變瞭變之後,最終隻能咬咬牙,低頭道:“兒臣遵旨。”
端王沉下臉坐回原位的同時,已經處理過傷口,走出太醫院的康王,臉上卻沒有瞭剛才的驚懼,反而浮現出一絲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