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坐在值房中,手中拿著一本薄薄的書冊。
《洗冤集錄》已經整理出來且刊印完畢,他手中的便是第一版,以後還會陸續對一些實際案例進行編纂出版,出版費用由朝廷直接買斷。
他檢查瞭一遍有無疏漏,然後便坐在位置上發呆。
今天是休朝之後的第一次早朝,刑部尚書還未回來,說明早朝未散。
朝廷半個月沒有怎麼運轉,應該會積攢很多事情,便如同刑部一般,半個月沒有開張,今日剛剛開衙,各地縣衙就將積累的案件卷宗全都送瞭過來。
刑部衙的郎中腳傷未愈,至今未回衙門,整個刑房的大小事務,依然由唐寧一人決定。
上元前後是京師最為繁華,最為喧鬧的時候,同樣也是容易發生治安案件的時候,這幾天京師地區聚集的人太多,人多則亂,唐寧桌上擺著的一疊卷宗中,就有數件是人命案子。
這些案子,當然不需要刑部去一一偵破,唐寧將這些卷宗逐一翻開,找出其中有問題的,打下去重審,其他的則是遞交上去,等待刑部侍郎再次審核。
與刑部相同,上元之後,京師的各大官衙都極為忙碌。
平安縣衙,鐘明禮看著手中的一件案情卷宗,眉頭皺起。
趙知節審完瞭幾卷卷宗,抬頭見到他臉上的表情,問道:“怎麼瞭,遇到麻煩案子瞭?”
“這件案子的狀詞中,涉及延平侯,長興侯,永川伯,會寧伯……”鐘明禮搖瞭搖頭,說道:“查起來怕是不太容易。”
趙知節看瞭看他,說道:“你有陛下的令牌在手,還有什麼不敢查的?”
“也是。”鐘明禮點瞭點頭,說道:“彭琛,讓人去延平侯,長興侯,永川伯,會寧伯府上,將這幾人召來縣衙問案。”
彭琛拱瞭拱手,便快步走出去。
……
延平侯府。
京師乃是權貴聚集之地,延平侯在諸多公候中,底蘊頗深,傢中長子在宮中當差,算的上是權貴子弟中的佼佼者,如無意外,還能延續侯府一代的輝煌。
再加上侯府早年便投靠瞭康王,如今康王在朝中勢力如日中天,再往前一小步,便能踏足東宮,到時候,延平侯府也算是有從龍之功,說不定也可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延平侯坐在書房中,小呷一口,一杯茶隻喝瞭少半,便有身影走進來,略帶緊張的叫瞭一聲“爹”。
延平侯瞥瞭自己的小兒子一眼,問道:“你小子又在外面闖什麼禍瞭?”
他的長子在權貴子弟中,算是出類拔萃,但這次子,卻是從小頑劣,闖下的禍事不斷。
不過他對此也並未放在心上,無非就是年輕氣盛,在外爭風吃醋,爭強鬥狠而已,這在權貴傢中乃是常事,隻要不鬧出人命,各傢都會放任自流,至於其他的禍事,憑借傢族勢力,也能輕松擺平。
“也不算什麼大禍。”年輕人抬頭看瞭一眼,支支吾吾的說道:“昨天李平他們也在,我們不小心放瞭把火,燒瞭城外的一間民房……”
“燒瞭一間民房,你會緊張成這樣?”延平侯重重的放下茶杯,怒道:“你們搞出人命瞭?”
年輕人哆嗦瞭一下,顫聲道:“不……,不知道。”
延平侯的臉色沉下來,若是普通的禍事,用錢或是用權都能擺平,一旦鬧出人命,在京師范圍內,想要壓下去,就沒有那麼容易瞭。
他剛剛從椅子上站起身,有一名老者敲瞭敲書房的門走進來,看瞭那年輕人一眼,目光望向延平侯,說道:“老爺,平安縣衙來人,讓小公子前往縣衙問案。”
年輕人臉上浮現出懼色,問道:“爹,怎麼辦……”
延平侯瞪瞭他一眼,怒道:“你先說你們幾個幹什麼瞭!”
年輕人小聲道:“我,我們本來不過是想花錢玩玩那女子,但她老子不讓,還點瞭火把嚇唬我們,我們就讓人奪瞭他的火把,燒瞭她們的房子……”
“你個混賬東西!”延平侯忍不住在他腿上踹瞭一腳,怒道:“青樓那麼多女子你不玩,非要去找那些清白女子,我怎麼就生瞭你這個東西!”
年輕人低著頭,不發一言。往日便是用強,但憑借他們的身份,最多花點銀子就能擺平,昨天是真的被那老頭激出瞭真火,一時沖動,此刻心中後悔不已。
那管傢老者急忙走上前,說道:“老爺,現在不是責怪公子的時候,平安縣衙的人還在外面等著呢。”
若是在半年之前,平安縣衙哪有膽子到延平侯府來要人,可自從那位新任縣令到任之後,竟是不知怎麼的,得到瞭陛下的青睞,要是進瞭平安縣衙,可就不好出來瞭。
延平侯看向年輕人,問道:“昨天除瞭你還有誰?”
年輕人立刻道:“還有李平,崔江,孫安。”
延平侯看瞭看那管傢,說道:“你先帶他去平安縣衙,探探虛實,然後立刻回來稟告。”
老者點頭道:“是,老爺。”
延平侯招瞭招手,又道:“另外,派人將長興侯、永川伯,會寧伯請來。”
老者躬身道:“我馬上讓人去請。”
老者和年輕人走出去沒多久,便有幾輛馬車在延平侯府停下,有人影匆匆從馬車上下來。
府內,延平侯看著幾人,詫異道:“我才剛剛派人去請你們,你們這麼快就到瞭?”
一人看著延平侯,問道:“想必平安縣衙也已經派人來過這裡瞭吧?”
延平侯看著他們,點瞭點頭,說道:“你們來這裡,想必也是為瞭此事,怎麼,事情很嚴重?”
剛才開口的那人道:“出瞭一條人命,你也知道,這個平安縣令很難纏,他背後有陛下撐腰,我們不好插手。”
延平侯點瞭點頭,說道:“這個平安縣令我知道,壽安伯就是栽在他的手裡,這件案子他要是不放手,事情的確有些難辦。”
他想瞭想,說道:“我倒是有一計……”
……
唐寧在刑部看瞭一整天的卷宗,放衙出門的時候,已經有些頭暈腦脹。
刑部的事務比起戶部還要繁忙一些,好在再過半個月,他肩上的擔子就可以放下去,不知道下一部要去哪裡,隻要不是吏部,應該都能清閑一陣子。
蕭玨站在刑部門口等他,這是昨天就和他說好的事情。
唐寧揉瞭揉眉心,問道:“早朝之上的情況怎麼樣?”
蕭玨瞥瞭他一眼,問道:“你這麼關心公主的事情幹什麼?”
“朋友之間的關心不可以嗎?”唐寧瞥瞭他一眼,問道:“快說,朝廷和楚國使臣談攏瞭嗎?”
“還沒有結果。”蕭玨搖瞭搖頭,說道:“總不能楚國使臣提出什麼要求我們就答應什麼,總得拒絕幾次,才顯得有大國風范。”
“對瞭,還有一件事情。”蕭玨忽然說道:“朝堂之上,康王和端王同時求娶楚國長寧郡主,你猜陛下最終選瞭誰?”
唐寧搖瞭搖頭:“不知道。”
長寧郡主愛嫁給誰嫁給誰,反正不會嫁給他,唐寧對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一般不怎麼感興趣。
“康王。”蕭玨語氣有些驚詫,說道:“長寧郡主是楚國攝政王獨女,地位非同一般,我本以為,陛下會選端王,讓他們的勢力再度平衡,沒想到陛下居然會選擇康王,看來這段時間,康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已經遠遠高於端王瞭……”
唐寧和蕭玨猜測的差不多,陳皇的這一個舉動,會加劇康王和端王的勢力差距,或許在他心中,太子的天平,已經有所傾斜瞭。
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蕭玨又看向唐寧,說道:“還有件事情很奇怪,楚國的這位長寧郡主,居然也叫李天瀾,和李姑娘叫瞭同一個名字,你說巧不巧……”
他說瞭一大堆,看向唐寧,詫異道:“你怎麼不說話瞭,你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