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支衙這次慘瞭,每次的核賬本來就時間緊任務重,陳郎中帶走瞭一半計史,這一次,他們怕是得住在衙門裡才能算完。”
“聽說他們到現在也還沒有開始清算,不知道唐主事心裡怎麼想的?”
“這些人可真可憐,幸虧我們不在度支衙……”
“管他怎麼想的,午膳時間到瞭,希望今天不要再吃蘿卜白菜瞭,那東西吃多瞭總是放屁……”
……
戶部衙門之內,也不是整日忙碌,半個時辰的午膳時間,眾人聚集在膳堂中,談天說地,也算難得的休憩。
戶部的飯菜實在是一言難盡,因此,不少官員都是早上從傢中帶飯。
事實上,各大官衙的午膳味道都不怎麼樣,眾官員想不通,朝廷雇幾個廚藝稍微好些的廚子又不會死人,每日都是清湯寡水,沒點葷腥,各大官衙都上奏反映過此事,但最終卻都不瞭瞭之。
上面隻是說,身為朝中官員,要以身作則,勤儉節約,不僅不幫他們改善夥食,反而下瞭命令,各衙官吏,不可浪費糧食,一經發現,輕則訓誡,重則罰俸……
一名官員坐在桌前,左右望瞭望,筷子伸向身旁官員的食盒,笑道:“老張,分我一根雞腿,明天我分你半條魚怎麼樣……”
“滾滾滾,算起來你都欠我八條魚瞭,吃你的白菜去吧!”
“哎,我們兩人的關系,難道還抵不過一隻雞腿?”
“滾!”
……
尚書大人和侍郎大人不常在膳堂吃飯,眾官吏也放的開一些,有人望向角落的兩張桌子,問道:“度支衙的人今天怎麼沒來?”
有人啃瞭一口饅頭,說道:“他們啊,估計現在正焦頭爛額呢,這筆賬算不完,誰吃得下飯?”
一人搖瞭搖頭,說道:“他們要是再不來,可就連饅頭都沒得啃瞭……”
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一陣腳步聲,十數道人影從外面走進來。
“咦,他們來瞭!”
眾人看到當先走進來的身影,立刻起身道:“見過唐主事。”
主事之上,一般不會來這裡,平日裡膳堂都是他們這些低級官吏,見狀心中微微詫異,這度支衙的唐主事,竟是願意和這些普通官吏一起擠膳堂……
隻是他們來的太晚,鍋裡隻剩一點兒殘羹,連白菜豆腐都快沒有瞭。
唐寧揮瞭揮手,便坐在瞭最裡面的一處桌旁。
度支衙的計史們近乎人手一個食盒,將裡面的飯菜擺出來。
這幾天度支衙的所有人都會很辛苦,自然不能讓他們整日裡吃白菜蘿卜,唐寧特意讓人去天然居訂瞭一桌酒菜,先犒勞犒勞眾人。
看著度支衙眾人擺在桌上的菜肴,膳堂內一陣筷子落地的聲音。
“葫蘆雞……,那不是天然居的招牌菜嗎!”
“這醬肘子……,也是天然居的招牌!”
“竟然還有桂花鴨,紅燒魚……,一,二,三,四……,八菜一湯……”
看著度支衙的官吏大快朵頤,一名倉部小吏面露羨慕之色,猛吸一口香氣,然後狠狠的咬瞭一口饅頭。
眾官吏聞著香味,目光時不時的瞥向角落,面露羨慕和妒忌,隻覺得手裡的饅頭吃起來似乎更香瞭……
……
“尚書大人,這,這太不像話瞭!”鄭主事站在戶部尚書下方,一臉為難道:“所有人都粗茶淡飯,唯獨度支衙大魚大肉,竟然把外面酒樓的飯菜帶到瞭戶部,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戶部尚書錢碩看瞭看他,問道:“戶部或是朝廷可有不允許外帶飯菜的規定?”
鄭主事怔瞭怔,搖頭道:“沒有。”
錢碩又問道:“那唐主事可有挪用公款吃喝?”
鄭主事嘴唇張瞭張,說道:“也沒有……”
錢碩頭也沒抬,問道:“那你管他做什麼?”
鄭主事想瞭想,說道:“可,可這會給戶部其他官員帶來不好的影響!”
“有何不好的影響?”錢碩抿瞭口茶,說道:“衙門的飯菜,的確有些簡陋的過頭瞭,他們願意帶飯菜進來,那是他們的事情,隻要不耽擱事情就好。”
鄭主事道:“可這都一天過去瞭,他們竟然還沒有開始清賬,度支衙的人手本就不夠……”
錢碩放下茶杯,說道:“鄭主事也知道度支衙的人手不夠,要不,從你們倉部調一些人過去?”
鄭主事立刻拱手躬身:“大人,倉部還有些事情,屬下告退!”
唐寧站在度支衙門口,看著鄭主事從戶部尚書的衙房中走出來,偏過頭,問一名書吏道:“這鄭主事,你們熟悉嗎?”
兩位唐主事的恩怨,戶部上下人人皆知,那書吏自然知道他想問什麼,立刻說道:“回大人,鄭主事以前是魏侍郎身邊的紅人,魏侍郎呢,是京師唐傢的人,後來魏侍郎被調走瞭,現在鄭主事跟著的,是唐璟唐主事。”
“原來是唐傢的人。”唐寧看瞭看他,問道:“唐傢在戶部還有什麼人嗎?”
那書吏想瞭想,說道:“屬下隻知道唐璟唐主事和鄭主事。”
郎中以上,才算是在戶部有點兒能量,唐傢以前在戶部是有一位侍郎來著,後來被皇帝給端瞭,現在隻剩唐璟和鄭主事,再往下,那些計史掌固之類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吏,上不瞭臺面。
想想也是可憐,戶部這種地方,油水充足,可謂是奪嫡必爭之地,可憐唐傢沒傍上尚書也就罷瞭,現在連個侍郎都沒有,還爭什麼爭?
他搖瞭搖頭,看向那書吏,說道:“你去裡面盯著點兒,吃飽喝足瞭,別讓他們偷懶。”
那書吏點瞭點頭,說道:“大人放心,事情辦不好,他們的飯碗都保不住,您就算不說,他們也會打起十二分小心的。”
唐傢。
晚宴之上,唐昭吃到一半,忽然像是想起瞭什麼,抬頭看著唐璟,問道:“大哥,聽說那唐寧在戶部遇到瞭一樁難事,現在怎麼樣瞭?”
唐璟放下筷子,慢條斯理的說道:“也算不上是什麼難事,他本就不會長留戶部,差事辦砸瞭,無非是丟臉而已。”
“能看到他丟臉也好啊。”唐昭扯瞭扯嘴角,說道:“總不能讓他一直都這麼得意下去,要是不好好挫一挫他的銳氣,以後他還不知道會得意成什麼樣子。”
唐璟重新拿起筷子,說道:“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得意不起來的。”
唐傢傢主唐淮始終未發一言,晚宴結束時,並未就寢,而是走回瞭書房。
房內,有一道人影已經在等待。
唐琦關上房門,走到桌前,問道:“戶部沒有問題吧?”
那人笑瞭笑,說道:“這麼多年都萬無一失,這一次怎麼可能會有問題。”
“不一樣啊……”唐淮輕嘆口氣,說道:“那方哲,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方哲是聰明,但他又不是神仙,戶部的賬目,從賬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方傢的手,也伸不到地方州府,你擔心什麼?”
唐淮坐在椅子上,說道:“饒是如此,也不可不防。”
那人點瞭點頭,說道:“方哲那邊,我會盯著的。”
他頓瞭頓之後,又開口道:“你們唐傢的那位麻煩,近些日子,似乎也遇到瞭一點兒小麻煩……,要不要我幫他添把柴加把火,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一些?”
唐淮問道:“能徹底解決掉這個麻煩嗎?”
“那倒不能。”那人搖瞭搖頭,說道:“但可以給他的履歷上添上一個大大的污點,一輩子都抹不掉。”
“那便算瞭。”唐淮擺瞭擺手,說道:“這局棋走到這一步不容易,當步步小心,若是為瞭一個小卒子滿盤皆輸,太不劃算。”
那人點瞭點頭,說道:“既然你這麼說,我便不管瞭。”
唐淮端起茶杯,說道:“有什麼事情,我會讓人通知你,你在暗不在明,這唐府,還是少來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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