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吧。”陸清也頹廢地坐在轉椅裡,隔著偌大的辦公桌對坐在對面的葉星悅說。
“為什麼?就因為我讓合鹿把咱們的公司收購瞭?公司被收購是好事兒啊,資金的註入能讓公司更好的運轉不是嗎?”葉星悅很平靜。
“是,是好事兒,所以我說離婚吧。”陸清也從抽屜裡抽出一份離婚協議,扔在辦公桌上,“所有股權,房產,都歸你,我凈身出戶。”
葉星悅雙臂環胸,若有所思地問道:“你確定?”
“確定,反正這麼多年,你不離婚,不就是為瞭這些嗎?如今都給你,你就不必跟我貌合神離地生活在一起瞭,這樣對誰都好,孩子也大瞭,這種折磨也該結束瞭。”陸清也笑瞭笑。
“折磨?”葉星悅聲音提高瞭幾分,“這麼多年是我在折磨你嗎?”
“我不想和你吵,我現在隻想離婚,過一下清靜日子,我不想每天看著你和別人眉來眼去,離婚瞭,你愛找誰過找誰過,不是正合瞭你的意。”陸清也站起身來,“盡快把協議簽瞭吧,你不吃虧。”說完便往外走去。
“行啊,離婚可以,離婚之前,跟我出去旅遊一個月吧,就當是補償,咱們結婚的時候沒度過蜜月,你記得吧。你說過,以後有時間瞭就給我補上,所以現在補吧。”葉星悅背對著陸清也坐在椅子裡,情緒很是平穩。
“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陸清也也沒轉身。
“沒意思,但是說過的話就要做到,這不是你一貫的風格嗎?不然我是不會同意離婚的。”
“好,明天就出發。”
咔噠——
陸清也說完那句話便開門出去瞭,隻留葉星悅看著辦公桌上的離婚協議發呆。
……
成為有錢人的好處就是可以隨時說走就走,開啟一段奢華的旅遊行程,葉星悅和陸清也已經出來有十天瞭,兩個人情緒管控能力很好,說是彌補蜜月,便全心全意的去玩,去討對方歡心,絕口不提旅完遊就會離婚的事情。
這晚,他們來到瞭青市的海景酒店下榻,這的環境很好,在臥室就能透過落地窗看到大海,打開窗戶就能吹到海風,一切都很清新唯美,是年輕情侶度蜜月的首選地點。
不過兩個已經快五十歲的人,因為是一路玩過來的,所以也沒什麼心情夜遊,一入住便決定今晚不出去瞭,先睡一覺,第二天再好好玩一趟,於是兩個人洗漱瞭一番,剛頂著八點就睡下瞭。
兩個人是被一陣濃煙嗆醒的,不知道為什麼,這傢酒店的9層突然著起瞭大火,門外的火光沖天,兩個人跑到門口企圖開門逃跑,可是門把手被燒的太熱瞭,房間裡又沒有什麼可以墊手的東西用,最後還是陸清也往自己手上潑瞭一杯涼水,徒手把門把手擰開的。
可即便是這樣,葉星悅依舊聽到瞭滋滋啦啦的聲音,就像是生肉貼在瞭鐵板上一樣,想必陸清也的手是被燙壞瞭。
門一開,就見走廊裡已經燒成瞭一片,陸清也又把門關上瞭,他折返到床邊,拿起唯一的一床夏涼被沖進浴室,把被子全部打濕裹在葉星悅的身上,然後才再次開門,拉著葉星悅沖進走廊裡。
這場火實在太兇瞭,葉星悅即便從頭到尾都裹著濕漉漉的夏涼被卻依舊感覺到灼熱,她甚至看到陸清也裸露在外的肌膚肉眼可見的起水泡,破裂,出血,但是陸清也卻一直沒有放開她的手,最後甚至因為她裹著被子跑得慢,而把她背起來,飛速朝逃生通道跑去。
整個酒店有整整叁層被燒,陸清也背著她往樓下跑的時候,因為身上沒有任何遮擋,肌膚被烈火大面積燎傷,因為面上沒什麼遮掩,還吸入瞭不少的二氧化碳,但即便這樣,頭暈眼花的他依舊沒有放棄背著葉星悅逃命,甚至因為吸入二氧化碳太多,頭重腳輕,不得不伸手扶著墻面往下跑,而在墻上留下瞭一個又一個的血手印。
偶爾體力不支,半個身子都會蹭著墻面往下跑,他穿著跨欄背心,胳膊早就全被燎傷,貼著墻壁下樓時,水泡破裂,最初墻上都是水泡破裂流出的體液,後來變成瞭鮮紅,一抹抹的順著9層一直延續到酒店的最底層,一直到跑出酒店的大門,他才腿一軟跪倒在地昏瞭過去。
葉星悅毫發無損地從他背後滾瞭下來,被水澆透的夏涼被依舊濕潤,因為裹得嚴實,她身上就連一絲煙熏的痕跡都看不到。
隻有陸清也身上有將近百分之五十的燒傷,全身上下都血淋淋地,以跪姿暈倒在地,葉星悅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回過神後,救護車都已經來瞭,她跟著上瞭救護車,一路祈求陸清也千萬別死,直到進瞭醫院,送陸清也進瞭搶救室,她才失魂落魄的坐在手術室門前的座椅上,懊悔不已。
這場火災其實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因為這本就是她故意安排的,早先她就忽悠著陸清也簽下瞭幾份高額的意外保險,受益人全部是陸縈。
理由是他們天天在外跑生意,誰知道哪天就在路上出個車禍或者是什麼意外的,萬一真的有什麼閃失,總要給陸縈留下些保障,而且她也一並簽瞭幾份,陸清也不疑有他,便也簽瞭。
當時她是真的純粹是為瞭陸縈有個保障,畢竟她們做的生意開的公司工廠都和化學原料有關,危險系數特別高。
可是如今他居然因為公司被收購而提出離婚,其實她說不上來不願意,但也不想就那麼平白放他離開,於是就想著既然要離婚,無法再從他身上獲取利益,倒不如壓榨完他身上的最後一滴油水,來個意外身亡,再撈一筆。
隻是她千算萬算,都沒算到,他會舍命將自己救下,其實她都想好瞭,如果能逃出去,她就按照計劃好的路線逃出去,如果逃不出去,和他一起死倒也沒什麼,反正做瞭半輩子夫妻,該享受的都享受瞭,該報復的也報復瞭,沒什麼虧的,死瞭就死瞭,就當惡有惡報也好。
她現在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愛著陸清也,又或者恨著他,但總覺得他們就算相愛相殺也不應該真的分開,隻是她真的沒想到,他居然會一路將她全須全尾救瞭出來。
或許他,還是對自己有感情的吧?
是吧?
葉星悅手肘支在膝蓋上,雙手抱住頭,忍不住哭起來,她到底是怎麼瞭,她明明不是這樣的,她明明也曾是個心思單純,敢愛敢恨的女孩子,如今為什麼會把日子過成這個狗樣子?
早該離婚的。
當年得知他有私生子的那一刻就應該離婚的,不應該糾纏,不應該報復,不應該變成沒有感情的斂錢機器,隻是如今說什麼都晚瞭。
或許,這輩子就註定瞭是要和陸清也糾纏到死的。
……
陸清也到底是沒死成,隻不過渾身被大面積燒傷,被裹得像個木乃伊似的住進瞭重癥監護室。
陸縈得知消息之後,連夜坐飛機飛回瞭湖城,此時她剛博士畢業,正考慮著要去哪裡開個心理咨詢室,或者是留校任教呢,結果就得知瞭這樣一個令人悲痛的消息。
她是凌晨四點多回到湖城的,一直在醫院等瞭將近五個小時,才被允許穿著隔菌服隔著玻璃窗戶探視陸清也。
陸清也一直昏睡著,渾身被白紗佈裹得密密麻麻,像是藏進瞭繭子裡,等待新的重生,陸縈心裡說不出的感覺,想哭又沒有眼淚,不哭又覺得憋得慌,就像是有人給她來瞭一錘,她痛的想哭,那人卻說憋著,要是敢哭的話就再給你一錘。
她突然就想到,曾經埋怨他和葉星悅眼裡隻有錢,從不關心她和陸決,現在想想覺得可笑,他們隻是一直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孩子營造最好的生活,在那之前,她明明……她明明……一直都被小心呵護著。
就算不經常在傢,陸清也出差也會給她帶禮物,就算工作忙,他也從沒忘記過孩子們的生日,每一年的每一個節日他和葉星悅都記得,她想要什麼就要什麼,都是用他們的忙碌換來的,是她不知足,貪心,明明她放假可以經常去看看他們的,可是外出讀書這幾年,她明明有那麼多的假期,她都不曾回來過,她……有什麼理由去責怪父母不關心自己,她自己明明也沒做到一個女兒該有的本分。
眼淚終於湧出,順著臉頰滲入口罩裡,或許她應該就此停留,但願還來得及,還來得及彌補。
能夠探視的時間很短,她甚至覺得她隻是隔窗望瞭幾分鐘,就被護士叫瞭出來。
脫瞭隔菌服,她找到主治醫生,瞭解陸清也的傷情。
醫生說陸清也身上的燒傷很嚴重,等病情緩和瞭考慮進行植皮手術,不過恢復的時間會很漫長,需要傢人做好準備。
隻要性命無憂就好,陸縈走出醫生辦公室後,才又松瞭一口氣。
她和葉星悅約好瞭,等陸清也轉到普通病房的時候,就母女倒班照顧陸清也,葉星悅說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她也沒再說什麼,隻說直到陸清也完全康復之前,她都不會離開湖城瞭,便離開瞭醫院。
離開醫院後,她打車回瞭教育園小區,這離得醫院近,所以未來的一段日子她都會住在這裡瞭。
這個傢已經太久沒有人回來過瞭,所有的傢具上都落瞭一層灰,她連夜趕回湖城,又看到陸清也的狀態,身心都透著累,於是便倒在沙發上睡瞭一覺。
直到被那個春夢驚醒,她才起來打掃衛生。
隻是她沒想到,會真的在臥室裡看到陸決。
“好久不見,姐姐。”陸決嗓音清冽,姐姐兩個字被他咬得極重,她這時才註意到,她臥室的墻被打穿瞭,和隔壁的臥室連成瞭一片,而隔壁曾是鄰居傢。
不用想也知道,是陸決買下瞭隔壁的房子,找人打穿瞭墻壁,把兩戶合成瞭一戶。
陸縈站在臥室門口,沉默瞭片刻,隨後又把臥室的門關上瞭,她隔著門深呼吸著,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直到她覺得自己能夠坦然面對臥室裡的陸決時,她才再次推開瞭臥室的門。
隻是,陸決已經不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