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決臥室裡靜悄悄的,陸縈猶豫瞭很久,才輕輕敲瞭敲門。
“小決,你睡瞭嗎?”她掐著嗓子低聲問,如果陸決睡瞭,這個聲音不會影響他睡覺,如果沒睡,他剛好也能聽見。
“沒睡,進來吧。”
得到陸決回應後,陸縈舒瞭口氣,端著葉星悅給她的牛奶進瞭臥室。
“又給我送牛奶來瞭?我能長這麼高得有你一半功勞。”陸決此時正坐在床上,他在床上支瞭個小電腦桌,開著臺燈刷之前老師給他的物理試卷。
他見陸縈端瞭杯牛奶進來,心下生出調侃之意,故意逗她。
陸縈沒接茬,隻把牛奶杯遞給他。
陸決接過去的時候,碰到她的指尖,冰涼涼的,便下意識開口問她:“怎麼瞭,手怎麼這麼涼?”
說完還仔細看瞭看陸縈的臉色,果然,陸縈的臉上也沒什麼血色。
他把牛奶杯子放在床頭櫃上,起身把小電腦桌搬下床,拉陸縈在床邊坐下。
“和咱媽吵架瞭?”陸決拉過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眼下都已經初夏瞭,陸縈的手卻涼的跟冰塊似的。
“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嗎?”陸縈答非所問。
陸決想都沒想就答應瞭,並直接掀起薄被示意陸縈進去。
陸縈側躺在被窩裡,陸決靠著床靠坐在她身旁,臺燈的燈光被他遮去大半,剛好不會晃眼。
陸決沒有再問陸縈怎麼瞭,隻靜靜靠著床靠坐在那裡刷手機,他知道,要是陸縈不想說,他就是再問一百遍也於事無補。
陸縈側躺著看瞭他一會兒,隨後便閉上瞭眼,但肯定是睡不著的,陸決僅憑餘光就能看到她的眼珠在眼皮子底下轉動著。
陸決微不可聞地嘆瞭口氣,繼續刷手機,他正在瀏覽國內外最新上架的遊戲APP,可是看來看去也沒什麼特別的,或者是想玩的。
於是揉瞭揉眉心,把手機放在瞭床頭櫃上,端起牛奶杯把牛奶一飲而盡,然後掀開被子下床,去套間內的衛生間重新刷瞭牙,這才回到床上關瞭燈躺下。
他剛躺好,陸縈就湊瞭過來,用胳膊環住瞭他的腰,頭枕在他左臂上,呼吸很平穩。
就這樣在黑暗中躺瞭不知道多久,陸縈突然小聲說:“剛才我提出讓媽跟爸離婚瞭。”
陸決有些驚訝,一時間沒接話。
“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是不是對的,但是媽早就知道真相瞭,在我決意隱瞞之前,她就已經知道瞭。”陸縈聲音不大,語氣也悶悶的。
陸決聽著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但他覺得葉星悅好像比他想象的更……厲害?
說完這些,便是大段的沉默。
其實陸縈也不是說給陸決聽的,她甚至以為陸決已經睡著瞭,她說這些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她也不確定,但就是想說點什麼,即使沒有人回應她。
她往陸決懷裡又湊瞭湊,面頰幾乎貼在陸決的胸膛上,能聽見他平緩有力的心跳聲,就這樣聽瞭一會兒,她又開口,“陸決,其實我特別特別喜歡你,喜歡到想一直粘著你,想每天都這樣和你睡在一起。”
所以你要一直一直留在我身邊啊。
最後一句話被陸縈藏在心裡,沒有說出來,每次秦姝黎一出現,她心裡就格外不踏實,因為她知道,秦姝黎一直在虎視眈眈的想把陸決搶回去。
陸決的呼吸一滯,但很快又恢復瞭正常,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讓心跳出賣自己還沒有睡著的真相。
之後陸縈便沒有再說什麼瞭,隻安靜地躺著,就在陸決真的要睡著的時候,她卻小心爬起身來,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爾後起身離去。
臥室的門被打開又被關上,陸決一直沒有睜開眼,但他確定,今晚他是再也睡不著瞭。
陸縈今晚有些反常,搞得他心裡有些惴惴不安,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離開陸決的臥室後,陸縈沒有回到自己的臥室,而是又去瞭書房。
她心裡很煩躁,睡不著,又怕留在陸決的臥室影響到陸決休息,所以才起身出來,決定通宵復習。
……
第二天早自習結束後,陸縈有些意外,金世澤居然跑來文科實驗樓找她瞭。
“你怎麼過來瞭?”陸縈被他叫到瞭實驗樓的天臺,她看瞭看手機,再有15分鐘就要上第一節課瞭。
金世澤看起來有些焦躁,但焦躁中好像帶瞭些期盼,又或者說是害羞?
他摩拳擦掌地在陸縈面前轉瞭兩圈,最後好像下定決心一樣,腳一跺,直面陸縈,一鼓作氣喊出一句:“你覺得我怎麼樣,有沒有戲,給句痛快話吧!”
說完,他脖子一耿,直直立在空中,頗有一種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的架勢。
“什麼你怎麼樣?”陸縈挺疑惑的,她不知道金世澤這一大早沒頭沒腦的要幹嘛。
“我,和你。”金世澤眼睛一瞪,指瞭指陸縈又指瞭指自己,“在一起,有沒有戲?”
“……”這事兒整的,就挺突然,陸縈有些無語。
她不知道金世澤為什麼又提起這件事來,她本以為他早就放棄瞭,沒想到他又突然抽風。
就在她猶豫著應該怎樣委婉又不傷他自尊的情況下,拒絕他時,陸決突然出現瞭。
真的很突然,風風火火的,一看就是跑過來的。
他也沒說什麼,隻快步走到金世澤面前,用胳膊一下鉗住他的脖頸,然後單手捂住他的嘴,拖死狗一樣把他往樓下拖。
“唔,你幹……嘛?”金世澤被突發情況嚇瞭一跳,一時沒反應過來,都被陸決拖到門口瞭才掙紮著掰開陸決捂住他嘴的手。
“哎,陸縈,我喜歡你!!!!真的!!!!跟我在一起試試唄!!!!我真的喜歡你,我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說我喜歡你,陸縈,你給我個機會!!!!啊!”金世澤喊到最後,痛呼一聲,隨後便沒瞭動靜,也不知道陸決把他怎麼瞭。
這會兒他們兩個早就消失在陸縈的視線范圍內瞭,隻留她一個人在天臺上凌亂,不知道這一大早的,一個兩個的在發什麼瘋。
難不成他們上早自習還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
回理科實驗樓的路上,金世澤一直捂著嘴不吭聲,但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他大概已經殺瞭陸決八百次。
關鍵此時此刻他還沒辦法揍陸決一頓,因為這小子一直手指內扣,握在他另一隻手腕的大筋上,他要是有什麼反抗掙紮的動作,估計手就直接廢瞭。
而且這小子下手是真的狠,為瞭阻止他告白,直接一拳捶在他下巴上,差點讓他自己把自己的舌頭咬斷,這會兒他嘴巴裡一股子鐵銹味兒,不用說,舌頭準定是破瞭。
一直到瞭教室,陸決都沒撒手,惹得班裡同學紛紛側目,一個個的眼睛放光,那架勢就跟磕CP磕上頭瞭似的。
但陸決絲毫不理會其他,一直拉著他走到自己的座位,然後從書桌裡掏出一封騷粉色的信塞進他懷裡,這才松瞭手。
“舞草……乃妹給唔慫!!(臥槽,你沒給我送!!)”金世澤眼睛瞪得賊大,吃驚地說著些什麼,但因為咬瞭舌頭,一個字兒都沒說清楚。
而其他圍觀的同學看到這一幕,更興奮瞭。
“乃四補四由貓餅,乃為撒補慫?(你是不是有毛病,你為啥不送?)”金世澤瞪著眼,拍瞭拍桌子,一張臉微微發紅,顯然是氣著瞭。
但是不明所以的吃瓜同學,卻覺得他這是害羞瞭。
陸決沒說話,踢開椅子準備坐下,結果金世澤還在一邊哼哼唧唧找他討說法,他的耐心幾乎見底,直接從桌子上抓瞭一張試卷,團成團塞進瞭金世澤的嘴裡。
“!!!”不明所以的同學們更興奮瞭,這是金世澤表白被拒瞭嗎???!!!
“趁我沒發火之前,滾。”陸決坐在座位上,整理瞭一下書桌,不再搭理吱哇亂叫的金世澤,也不知道他這話是跟金世澤說的,還是跟吃瓜同學說的,總之怒氣值拉滿,瞬間就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叮鈴鈴——
上課鈴聲終於響瞭,圍觀的同學頓作鳥獸散,就連金世澤都忙不迭地拿著自己那封騷粉情書溜回瞭自己的座位。
第一節課是大魔王老李的課,他是班主任,也是數學老師,平日裡不茍言笑,且對班裡的同學要求極高,但凡在課堂上惹是生非的,無論是誰,他都不會留一點情面,直接用講課棍往身上抽,一直到下課,他才會變成和藹可親的模樣,人送外號,“大魔王”。
……
傍晚放學,陸決正要下樓找陸縈會和,卻突然被大魔王叫到瞭辦公室。
他有些意外,但還是給陸縈發瞭個微信,告知瞭一聲,才跟著大魔王去瞭辦公室。
辦公室。
“坐。”大魔王此時還算和藹可親,雖然沒笑,但最起碼沒有板著個臉,這就說明他情緒還算不錯。
陸決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神情很淡定,他心裡約摸著大魔王是要問他關於競賽的事,所以心態很坦然。
“咳,陸決,我給你的試卷做的怎麼樣瞭?有難點嗎?”大魔王輕咳瞭一聲,才問瞭這個問題。
“已經做得差不多瞭,目前沒發現什麼難點。”陸決如實回答。
“哦,那就行,做完瞭我這還有幾套,你再拿回去做吧,數學嘛,就是要多刷題。”大魔王一邊說,一邊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又從裡邊抽出厚厚一沓試卷。
陸決眉角跳瞭跳,這一沓子試卷看起來是之前的兩倍厚,距離考試沒多久瞭,這麼多卷子,他就算沒日沒夜的刷,估計也刷不完瞭,大魔王這舉動著實有點誇張瞭。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拿出來的份額有點多,遞給陸決的時候,說:“空閑瞭就做,也不一定全做完,盡量而為,別閑著就行。”
“好。”陸決接過卷子瞄瞭一眼,好像比之前那份的題目更深奧瞭一些。
他抬眼看瞭眼坐在對面的大魔王,隻見大魔王面露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好像還有別的話要說。
“老師,您還有其他事嗎?沒有的話,我就走瞭。”陸決問。
“啊,沒事兒瞭。”大魔王下意識啊瞭一聲。
“那我就先走瞭,明天見,老師。”說著,陸決站起身來,拿著卷子轉身要走。
“那個。”大魔王突然出聲。
“嗯?”陸決回身,望向大魔王,“您還有別的事?”
“也沒什麼,就是想說,像你這個年紀,還是要以學習為主,雖然你成績挺好的,但是……還是要把精力專註在學習上,你懂嗎?”大魔王語重心長。
“您……是不是聽說什麼瞭?還是……?”陸決有些詫異,聽大魔王這語氣,好像是知道他早戀似的,但是他……怎麼可能被傳出這種話?
“也沒什麼,就是隨口一提,你不用多想,安心學習就好。”大魔王嘆瞭口氣,“不過年輕人還是不要太沉迷世俗之事,尤其是男男女女之間,就……不要太……那什麼你懂吧?”
“?”陸決一臉疑惑,他懂什麼?世俗之事?男男女女?不要太什麼?
“哎,算瞭,你走吧,不過老師還是希望你在不影響學習的情況下,保持良好的作風習慣。”大魔王一揮手,頗有一些一雙眼已經看透瞭太多的的姿態。
“……”陸決有些無語,作風習慣?
他好像和同學都沒什麼來往瞭,就這還能有作風問題?
說實話,他一個從來不迷糊的人,現在都被大魔王給說迷糊瞭,他作風出瞭什麼問題?他要是作風有問題,那應該就沒有沒問題的瞭吧?
畢竟他可是一直緊守男德,很少和異性有任何瓜葛和牽扯,甚至連話都沒多說過幾句。
不過他也懶得問清楚,他自己什麼樣他自己最清楚,才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
陸決出瞭辦公室,拐個彎剛下瞭叁層樓梯,就被早就等在叁樓的柳雪晴攔住瞭去路。
“大魔王又給你新試卷瞭?”柳雪晴擋在他面前,一副攔路虎的姿態。
陸決都沒正眼看她,直接把手裡新拿到的卷子塞給她,抬腿就要走。
柳雪晴也不攔他,隻拿著試卷在後邊亦步亦趨地跟著,邊跟邊看試卷,“嘖,比上次的更難瞭,看來大魔王對你青眼有加嘛。”
陸決不理她,隻邁動長腿,嗖嗖往樓下走,陸縈還在校門口等他,他得快點。
“誒,大魔王有沒有對你說點別的?比如個人作風問題?”柳雪晴跟不上他的步伐,隻能刺激他停步。
不過這次她預算錯瞭,陸決眼下隻想趕快去找陸縈,所以他不僅沒有停下來,反而還大步跑瞭起來,她看著他奔跑的背影,都忍不住感嘆一句,那雙修長的腿簡直就是為瞭跑步而生。
不過看著他越跑越快,越跑越遠,她還是不由皺著眉罵瞭一句:“這人真他媽有病。”但罵完仍舊心有不甘,隨後也拔腿狂奔起來。
……
“你跑那麼急幹嘛?不是給你發消息瞭,司機師傅今天有事,要晚會兒來。”陸縈看著跑瞭一頭汗的陸決,有點心疼,又覺得有點好笑。
“怕你等急瞭。”陸決隨手擦瞭把汗。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所以才跑過來的。
“你不是一直帶著絹帕嗎?用那個擦汗多好啊。”陸縈看他大大咧咧給自己擦汗的樣子,不由嗔道,“平常明明是個挺細心的人,怎麼一到自己的事兒上就這麼糙瞭?”
陸決笑瞭笑,一排牙齒潔白整齊,“那是對你,我一個男的,哪有那麼多講究。”
“噢,我這麼特殊呀?”陸縈笑瞇瞇的,伸手幫他理瞭理被汗濕的發梢。
理完還仔細打量瞭一番:“嘿,你別說,這麼看著還怪陽光型男的。”
“那是,就我這長相,不管是陽光型男,還是禁欲學霸,都能拿捏的死死的。”陸決故意逗她。
“自戀。”陸縈笑著拍瞭一下他的肩膀。
陸決一下抓住她的手,很自然地說:“不是自戀,就是想逗你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換成別人,我話都不會多說一句,更別說故意逗別人開心瞭。”
有時候氣氛到瞭,就算是克制力極好的陸決,也很容易說出這類類似熱戀期的男女朋友之間才會說的話,並且無法察覺到這話有多曖昧,多讓人上頭。
反而是陸縈對這方面多瞭一絲敏感,就比如現在,她就已經感覺到氣氛有些曖昧上頭瞭,心裡突突突的很不平靜,隻能強裝鎮定,尋找轉移話題的機會。
恰巧這時出租車司機出現的正是時候,司機將車緩緩停到瞭兩人面前,陸縈正好轉開話題:“車來瞭,快上車吧。”
其實與其說她對這方面多瞭一絲敏感,倒不如說她是比陸決膽怯,不敢直面這份不同尋常的感情,所以才總是格外註意氣氛的分寸感,她隻有偶爾情緒或理智失控的情況下,才能毫無顧忌地說些偏離倫理情感的話。
而她日常逃避這些,陸決是知道的,但是他不在意,他隻是想讓她知道,她在他這裡,永遠都跟別人不一樣,她永遠都是他的例外和偏愛,他也一直在用行動和語言去證明這一切,直到她能夠坦然面對。
兩個人一起上瞭車,排排坐在後座,司機師傅剛想開車,副駕駛的門就被人拉開瞭。
車裡的叁個人都有些錯愕,同時朝副駕駛車門的方向看去。
“師傅等一下,我和他們同路。”
居然是柳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