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姐弟

  麻將館裡,曹慧右手邊的女人,一邊看著自己手裡剛摸到的麻將,一邊隨口問:“怎麼瞭?”

  “沒什麼,孩子受瞭點傷。”

  “那你不快點兒去看看?”那女人問。

  馮慧一雙眼睛,掃視著自己的牌面,“不著急,打完這局再去,快點兒的,到你瞭。”

  那女人把手裡剛摸到的五條扔出去,嘴上說著:“你傢孩子也真夠聽話,婉婉這麼小就能照顧弟弟瞭。”

  “那是,她不看著還我看嗎,我哪有時間,不是人人都像你這麼好命,嫁瞭個富佬,傢裡有人看著,沒事出來打打麻將。”馮慧抱怨。

  桌上的三人隨口玩笑著,全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每個人都惦記著自己手中的牌,盼望著早點胡牌。

  西仁兒童醫院的急診室內,弟弟坐在椅子上,醫生正在拿著碘伏給孩子的額角消毒。

  姐姐站在弟弟旁邊,一雙污穢不堪的小手,攬著弟弟瘦弱的肩膀,稚嫩的聲音安慰道:“阿珹乖,閉上眼睛,一會兒就不痛瞭。”

  弟弟聽到,聽話的閉上眼睛,額頭還是刺痛著,眼淚不爭氣的留下來,在臉上流出一道淚痕,沖刷瞭幹涸在皮膚上的血跡。

  鄰居阿姨去付瞭錢,回到急診室,看這場景,一陣心痛,她註意到女孩兒脖子後面露出的一塊兒青紫色。

  她走上前,微微扒開女孩兒背後的領口,上面是星星點點的青紫色痕跡,有些已經轉好變為黃色,有些是嶄新的紫色。

  女孩兒感受到身後的動靜,瑟縮著脖子,上次挨打已經過去好幾天瞭,雖不知道後背是什麼樣子,還是擔憂的看著阿姨的眼睛。

  女人開口,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盡量輕松,“小姑娘,你背後是怎麼弄的啊?”

  “是…是我我自己不小心磕的。”女孩兒目光躲閃,撒著拙劣的謊言。

  “你不用害怕,阿姨就隨便問問。”女人隻一瞬間的疑惑,便將此事拋擲腦後瞭,安慰自己現在的孩子都頑皮。

  女孩兒暗自松瞭口氣,慶幸阿姨沒有繼續追問。

  待弟弟的傷口包紮好後,馮慧拖著一身的煙氣走進醫院,看到一名穿著大氣的中年女人站在一邊,身邊站著兩個怯弱的孩子,她一眼就認出是婉婉和阿珹。

  馮慧快步跑過去,皺著一對兒紋的假眉,上前查看弟弟的額頭:“哎喲,怎麼搞得呀,弄成這個樣子。”

  說完又迅速扭頭看向一邊的女人,顴骨上的皮膚上移,將眼睛擠成笑眼,“謝謝啊,大晚上麻煩你送我傢孩子來醫院,孩子淘氣,經常受傷。”

  那女人看到她這關切的態度,也松瞭一口,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啊,是自己的多慮瞭,還是不忘叮囑:“孩子還小,別把孩子單獨仍在傢裡,出瞭事兒可怎麼辦。”

  沒經歷過人心的黑暗的人,也許永遠不會用最壞的想法揣測人心,就像善良的人永遠懷揣著善意,對待遇到的每一個人。

  馮慧連聲應好,一臉堆笑,目送女人驅車離開。

  見那車漸開漸遠,馮慧瞬間變瞭臉,審視著身旁的女兒,“你都跟她說什麼瞭?”

  “我我沒告訴她別的,我就說是…是弟弟自己摔倒磕到的。”女孩兒慌忙開口解釋。

  馮慧伸手一把掐住女孩兒的細腰,狠狠的擰瞭一下,“最好是什麼都沒說,不然回傢有你好看。”

  女孩兒疼的倒吸冷氣,迸出眼淚,強忍著疼痛跟在媽媽身後。

  幾歲的孩子能懂什麼,不管父母怎樣對待她,還不是要繼續活著,低眉順眼的活著,否則她還能上哪去呢。

  *

  隔天,傢中扔是隻剩兩個孩子在傢。

  姐姐坐在臥室,脫下洗的發舊的白色連衣裙。

  弟弟坐在她身後,手上拿著活絡油,笨拙的倒進小小的手心,倒的太多,從指縫滴落床單,薄荷腦的味道飄散在房間裡。

  “阿珹,抹在這個顏色的地方。”說著,女孩兒指瞭指腰間青紫色的痕跡。

  男孩兒將盛滿活絡油的小掌,覆在青紫色的皮膚上,學著姐姐幫自己擦藥時的動作,輕輕的揉搓。

  給姐姐的後背擦完藥,男孩兒輕輕的貼近,對著那油亮亮的地方吹氣,也是和姐姐學來的動作。

  年幼的孩童隻知道,塗上這神奇的油,輕輕一吹,感覺涼涼的,好像就真的沒有那麼疼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