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燈光如晝,徐桓司握著她腳腕更的五指微涼,“他說聖誕節前是他讓人劃你脖子的?那要是句真話,”他的神情是平和的,甚至有些冷,“你早就看不到他瞭。”
故事的碎片在李秘書旁敲側擊的追查中纖毫畢現,拼湊出的原貌真真假假,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個野心傢的運籌帷幄並非始於那場意興闌珊的演唱會。道上的小混混的確是替他辦過事的朋友,他老遠就認瞭出來,所以下車抄近路過去給瞭那屢教不改心狠手黑的傢夥背心一腳,但給他面子沒追,回頭一看,米老鼠小粉絲的脖子都被劃破瞭,他幹脆替不爭氣的混混朋友報瞭警。徐意叢抽著鼻子裹羽絨服,他大概感覺自己像是縱容犯罪的始作俑者,越想越鬧心,隻好自掏腰包請她吃瞭一盒關東煮。
在倫敦見到徐意叢,同樣是個徹頭徹尾的意外,和她看的美劇裡的鏡頭一模一樣,他隻差手裡牽一捧紅氣球,就可以成為她的男主角。可是他並不喜歡意外,他這輩子的旖旎情思都在偶像劇裡演完瞭,兩場意外疊加,向他鋪開的是一條命中註定似的捷徑。
雜志拍完他就回國,再一次提起她,是在幾天後的項目會上。策劃和執行制片在商量換掉海外取景地,一直在翻劇本的許蔚程抬起頭,笑瞇瞇地說:“劇本裡寫的可是倫敦外遇啊。貴是貴瞭點,但咱們的預算也沒有那麼緊張啊,而且這不是還有我嗎?就倫敦吧,倫敦外遇挺好。”
那個冬天格外漫長煎熬,對任何一個人而言都是。徐意叢在琢磨大聖和徐桓司對許蔚程的戒備和敵意,徐桓司在逼自己理智推敲她的男朋友有幾分靠譜,許蔚程在兄妹兩人不約而同的黑毛衣面前讓自己的笑意爬上唇角,徐意叢去衛生間看檢測報告的時候,他抱臂靠在椅子裡,隨波逐流,像這個糟爛圈子裡任何一個人一樣麻木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至少開頭是真的。徐意叢想,比起許蔚程的版本,徐桓司口中的這個動聽得多。他這個人太會講睡前故事,今天講給她聽的是個偵探小說,徐意叢被他繞進故事的迷宮裡,活像在聽別人的事情,
徐桓司不打算把許蔚程當好人看,提起此人,心情並不愉悅,但他還是在徐意叢出神的目光裡說下去瞭,“他開的條件,最後全都拿到手瞭。但是他一點都沒碰。”
他如願得到瞭一切,卻在如願以償之後把所有的果子都束之高閣,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這個對所有故事形態爛熟於心的野心傢給一個錯誤的故事寫瞭個不錯的小團圓結局,不算幸福,但還算幹凈,沒給他們的句號染上一點塵埃。
徐意叢像小時候聽故事一樣,托著自己的下巴,歪著腦袋,“那他為什麼要跟我分手呢?”
徐桓司放開她的小腿,靠回沙發背上,神態裡九分玩味,一分惆悵,“我也一直不明白,但他剛才跟你說瞭。因為他醋瞭。”
他剛才說什麼瞭?“你那天不就去他傢過夜瞭嗎?”
那天他沒立刻接受李秘書遞過去的好條件。李秘書脾氣好,彬彬有禮地表示徐先生可以等,但請他認真考慮,請他禮貌體面地離開徐意叢,他考慮瞭一天一夜,最後把徐意叢的肺氣炸瞭。
原來原因在這裡。他也許想認認真真地重新寫一遍自己和徐意叢的故事,因此不想接受徐桓司的條件,再冷酷的人也還至少留著一點少年意氣,他興奮地去徐傢找她,但那時徐意叢抱著一大堆東西沒頭蒼蠅似的閑逛,本能地走到瞭徐桓司傢。他也許在樓下等瞭一夜,也許沒有,總之他知道徐意叢一夜都沒有離開那間曾經金屋藏嬌的小公寓。
他拿紕漏百出的謊言告訴她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揣好心思,氣急敗壞地看到她就找茬吵架,都是因為他發現徐意叢也是個大騙子,更讓人生氣的是,徐意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始終在跟徐桓司的影子較勁,而他始終都不知道自己是編故事的作者還是戲裡的人,直到漫長的一夜過去,天亮起來,真相昭然若揭,他真的在這個冬天裡動過心,但也隻能僅此而已瞭。
徐意叢拄著下巴跟徐桓司對視,表情是空白的,徐桓司靠著沙發背淡定地等她反應。徐意叢半天才擦瞭一下鼻子,又輕輕踢瞭他一腳,“你替他說話?”
徐桓司準準地接住瞭她的腳,掌心捂住小腳尖,“是我害的。不說清楚,對你不公平,對他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