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叢握著手機,沒有要掛斷的意思,反而是許蔚程大概是在混亂中碰到瞭按鍵,聽筒那邊傳來一聲輕響,驀地安靜瞭。
徐意叢拿起筷子,繼續吃面,心態很平淡,隻是覺得世界小得像見鬼瞭,地圖上的經緯線結成一張天羅地網,走到哪裡都是徐桓司。他黑色大衣上十二月的溫度,他挽起袖子時小臂上修長的筋骨,他托住玻璃杯底的指節,他那雙讓人心軟的眼睛,他的城市,他帶她去聽過演唱會的男明星,他認真過的前女友。
隔瞭不過幾分鐘,鈴聲驀地重新響起來。她放下筷子接起電話,“你剛才怎麼掛我電話——外婆?”
聽筒裡,外婆輕輕叫瞭她一聲:“叢叢啊,在忙嗎?”
外婆怕打擾她上課,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何況現在的臨城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瞭。所以徐意叢一下子坐直瞭,有不良的預感,“怎麼瞭?”
外婆的聲音很疲倦,用蒼老的聲音溫柔地對她說:“你能挪出幾天時間來嗎?回傢一趟吧,外公病瞭。”
外公年紀比外婆大些,一直身體不好,慢性病輾轉往復,去年十一月開始就有護工住在傢裡,外公隻是平安夜的時候下樓一起吃瞭飯,其餘時間都耽在臥室裡,臥室幾乎變成瞭病房。外婆從來不肯拿這種事絆住叢叢,這次親自開口叫叢叢回傢,一定是因為情況已經非常糟糕,所以她掛斷電話就立刻跳起來收拾行李,怕見不到外公最後一面。
遠在臨城的許蔚程拿到瞭雷昀的簽名,在酒店露臺上悠哉悠哉地給她打電話,“你怎麼掛瞭?該不會是覺得我跟溫喬有什麼吧?你別聽營銷號瞎說,我倆誰也看不上誰。”
徐意叢在那邊的聲音亂糟糟的,好像在翻東西,沉默瞭半天,問他:“我沒掛,是你按錯鍵瞭……你看到我的護照瞭嗎?我找不到。”
許蔚程問:“找護照幹嘛?”
徐意叢抓瞭把頭發,與其說是在跟他說話,其實更像自言自語,“外公病瞭,我得回去。上次我明明把護照放在抽屜裡瞭,怎麼突然不見——”
許蔚程安靜瞭兩秒,終於正經起來瞭:“別慌。我沒看到你的護照,但你在書架上找找,可能被你夾在資料裡瞭。你收拾行李,然後跟老師同學說一聲,把你的狗安排好,我來買機票。三個小時後能到機場嗎?”
他的冷靜通過聽筒傳染給瞭她。徐意叢最後在包裡找到瞭護照,去機場的路上給老師發瞭郵件,分別給金蘇蘇和徐桓易打瞭電話,在飛機座位上扣好安全帶的時候已經很鎮定瞭。
徐桓易在機場接到她,載她去醫院。其實外公的事很突然,昨晚搶救到半夜,大傢都是一身冷汗,還沒人想到要叫叢叢回來,他在後視鏡裡打量她一眼,問她:“外婆是怎麼跟你說的?”
徐意叢說:“你們是不是瞞著外婆瞭?外婆都說不清外公究竟怎麼瞭。”
徐桓易像是如釋重負,輕輕地吐出瞭一口氣,“淋巴癌。去年冬天才發現,一直在吃藥,但控制得不好,擴散很快。在傢的時候沒機會告訴你,你沒看出來吧?我們也沒想到這麼快。外婆清楚大概情況,但她不問,我們就不說——外婆也害怕,她不敢知道,你明白嗎?昨天晚上外公進瞭搶救室,她才慌瞭,所以才給你打電話。”
徐意叢悶頭灌瞭自己一杯咖啡,到瞭醫院,推門下車。住院部大樓門口站著個黑帽子白口罩的高個子青年,見她和徐桓易一前一後地走過來,他遙遙地摘下帽子,耙瞭一下頭發。
那動作臭屁風騷至極,徐意叢走過去瞭幾步,終於反應過來瞭。她“噌”地停住腳,說:“我去扔垃圾。”
徐桓易嫌她事多,自己先去按電梯,她做賊似的溜出門口去,“你怎麼來瞭?”
許蔚程比瞭個“四”,揚著眼尾,“四天沒見瞭,你就這麼跟我打招呼?”
他好像就是吃準瞭徐意叢對他這張臉買賬,所以囂張至極。但徐意叢早已不是當年的徐意叢瞭,她冷酷地說:“性感小野貓又來勁瞭是嗎?”
許蔚程藏在帽簷陰影裡的眼睛彎起來笑瞭,然後說:“行瞭,快走吧。”
他等瞭半天,就說瞭這麼兩句話,徐意叢有點不好意思,說:“一會我請你吃飯吧?”
許蔚程顯然還記得徐桓司的長相,回頭看瞭一眼大廳裡電梯邊的人影,心裡立刻有數,“那是你二哥?他都瞪瞭你好幾眼瞭,馬上就過來抓你。我知道你對我難以自拔,但見傢長這事還是要嚴肅點。別客氣瞭,趕緊去。”
他的嘴太欠,總給人一種下一秒就要跟她領證閃婚的錯覺。徐意叢屈起膝蓋輕輕踢瞭他一腳,這才跑回去,電梯門正好打開,徐桓易盯著她的手,“你不是去扔垃圾嗎?”
徐意叢低頭看到自己手裡的空咖啡杯,沒說出話來:“……”
她真的不是塊搞地下活動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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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桓司,來趟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