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隱這天晚上就在沙發上躺著,隻要門口有點動靜,他就會聽到。
可是他等瞭整整一夜,她還是沒回來。手機也永遠打不通。
如果不是周宇澤找過他,他大概就報警瞭。
所以為瞭躲他,現在連傢都不回瞭嗎?就不怕自己的兒子會擔心嗎?
突然覺得自己很沒意思,她都不回來瞭,他守著個空房子幹嘛?他不走她就不回來,搞得還真跟強占民宅似的。
嘖,沒勁透瞭。
他熬得無精打采,可是眼睛裡又帶著執拗的血絲,一遍遍撥著那個打不通的電話。
沈瓊瑛吃過瞭早餐,又在花園散瞭散步,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然後猶豫著拿出瞭手機。
賀璧可以不見,沈隱是她兒子,怎麼樣還是要給個交代,這是作為監護人的職責,總是躲不掉的。
她嘆瞭口氣,按下瞭開機鍵。
讓她意外的是,還沒等她打出去,手機就接到瞭來電。
“你在哪?”對方似乎沒料到打通,而且被接聽瞭,聲音有些疲憊,又有些氣息急促的呼吸聲,明顯心力交瘁的狀態。
她微微動容,卻沒有說話。
過去瞭一天一夜,她的氣也消得差不多瞭。但是這不代表她就願意見到他。理智上她知道,那天兩個人都有錯,她不可能就從此不理他,但是情感上卻不那麼願意面對他。
對方沒有得到答案,聲音有些激動,“你知不知道我等你一天一夜瞭?你去哪瞭?你是不是搬去那個臭流氓傢裡瞭?”
“你不要這樣稱呼他,我都說瞭是誤會。”沈瓊瑛低聲糾正。
對面靜瞭一刻,聲音氣壓變低,壓得沉沉的,像是什麼梗在喉嚨裡,“……所以你真的……跟他同居瞭?”
他總要習慣的。尤其想起那天夜裡他對她做的事……沈瓊瑛覺得,讓他誤會也沒什麼不好。
她避重就輕轉移瞭話題,“我已經讓你同學把你給你捎過話瞭,你搬去宿舍吧。就按那天說的,我最近不能照顧好你瞭,你住在學校比較好。”
沈隱沉默,沒有說話。
她想掛電話瞭,“那就這麼定瞭?”
沈隱突然出聲,“即使我不搬走,你有好好照顧過我嗎?是,你讓我衣食無憂,但是你什麼時候能發發善心愛愛我?別冷暴力折磨我?這就是你的‘照顧’嗎?”
她望瞭望天空,覺得自己就是他控訴的那麼糟,可是,她不想改也改不瞭瞭。
她輕輕地反問,“……所以你搬去學校,不是更好嗎?”
自從前天夜裡,沈隱把銀行卡砸到她身上,她就覺得自己再也壓制不住他瞭。
以前覺得自己雖說不是個好的監護人,但好歹是個合格的贍養人——結果現在,他把她那套自我感動推翻瞭。
心慌到極致,她反而理直氣壯打直球瞭。反正她現在腦子暈,真的不想去思考那麼多。
她不想去思考他們之間崎嶇的親子關系,不想去思考他暴動的原因,不想去思考她去把一切扭轉乾坤變得完美的可能。
自暴自棄的感覺也挺好的不是嗎?
對面似乎也被她的“無恥”給噎住瞭。
兩個人長長久久地沉默。
直到沈瓊瑛試探性問道,“沒問題的話,我掛瞭?”
沈隱突然問,“是不是我不搬走,你就一直和他住一起?”
她沒有回答,像是默認瞭。
“好,我不說他強奸未遂的事。就未婚有子,以他的傢世地位,你覺得他是真心跟你在一起?就他表現出的不尊重,難道不是在玩你?”
沈瓊瑛沉瞭臉。
她真的不喜歡他幹涉自己,他一再的過不去,甚至讓審慎冷靜的她都快生出逆反心思來瞭。
她有些不悅,聲音也重瞭些,“我住哪裡,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沈隱,你越界瞭,”她頓瞭頓,不動聲色再次警告他,“我不想再發生那天那種事。”
沈隱呼吸一窒,氣勢一軟換成瞭商量的語氣,“……不說他瞭。但是你貿然住別人傢真的不合適。如果……我是說如果……”
他艱澀地頓瞭頓,“算瞭……”他說完直接掛瞭電話。
五分鐘後,她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我走瞭,你搬回來吧。”
寧睿回醫院拿東西的時候,路過綠化旁的小花園,看到曬太陽的沈瓊瑛,還挺驚訝的。
她穿著病號服蹲在地上,長發因為沒有打理而帶著慵懶的蜷曲,用手逗著一隻流浪貓,臉色是從未見過的柔和。
高冷孤傲的人突如其來的柔和是什麼樣?大概就是這樣,像是鳥語花香沁人心脾,融化瞭一切的味道。
寧睿向來愛惜時間,但是他不知不覺定定看瞭好一會,然後拔腿走過去。
沈瓊瑛還挺專註的。但是貓被她擼瞭半天沒有得到投喂,一扭脖子掙脫那雙玉雕似的手指跑遠瞭。
“哎喵喵!喵喵!”沈瓊瑛沒意料到它一言不合就跑瞭,不太熟練地喚著貓咪,猛地站瞭起來。
本來就頭暈,加上起的急,她險些支持不住平衡,身子一晃就往旁邊栽倒。
然後意料之中的鈍痛沒有襲來,她好像落入瞭一個有些克制的懷抱——對方的肌肉似乎繃得略緊,硌得她有點不適。
她抬瞭抬頭,快接近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她一時沒辨出是誰,顯得有點迷蒙天真。
懷抱微微收緊,不過又像是錯覺,因為對方馬上跟她保持瞭距離分開。
“你怎麼在這?出瞭什麼事情?”寧睿上下打量著她。
沈瓊瑛站穩瞭才認出是寧醫生來,有些不大好意思,“謝謝,是您啊……我摔瞭一跤,有點腦震蕩,所以在這觀察兩天。”
然後她身子一僵,感受到幾根修長的手指探入她的頭皮中,逐一摸索。
其實頭皮有時候比性器官更敏感,因為本身就很少被觸碰的存在,它還會把那種溫柔的觸摸直接反饋到離腦垂體最近的地方,讓你不知不覺醺醺然其中。
“嗯……”她不好意思瞭,這種慢慢摸索的感覺跟做頭發又是不一樣的,讓她局促而短暫地呻吟瞭一聲,她更加不好意思瞭。
她不大自然想要躲避他的手,他的手指像海葵的手一樣在她頭皮穿梭,讓她酥麻瞭一片,“沒有大的問題,就快要出院瞭。”
寧睿的臉色帶著醫者的神聖,斥瞭一聲,“別亂動。”
沈瓊瑛下意識乖乖配合,不敢動瞭。
他的手指靈動又溫柔,所過之處,帶起一串雞皮疙瘩,讓人頭皮發麻。
還好,手指終於探索到瞭後腦,摸到瞭一處微腫快要消退的地方。
“是這裡?”他的手指微頓,在她的淤血處輕柔劃瞭劃。
“嘶……”她因為微疼本能呻吟瞭一聲,但隨之那手指神奇地揉著揉著,她反倒不那麼痛瞭,就好像淤血被他揉化瞭一樣。
她心裡感慨,也就說出來瞭,“寧醫生,您真是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金手指。”
寧睿手指微微一頓,鏡片後的眼神一深,“是麼?你喜歡就好。”他的手指不輕不重地幫她揉著,恰到好處。
但是在外人看來其實是有些曖昧的。
因為他另隻手要固定住她的頭部,所以就從側頸部托住瞭她的下巴,另隻手揉著她的後腦,她的人置身於他的臂彎之中,近得能聞到他身上隨著體熱蒸出的香水的雪松味。
寧睿其實不大喜歡用香水,他是不喜歡打破秩序的人,但是散發一些讓病人寧馨的香氛,是他給自己定義的職業素養。
因為陽光有些刺眼,沈瓊瑛在那舒適的揉捏中緩緩閉上瞭眼睛,安逸得有些歲月靜好。
寧睿忍不住微微低瞭頭,想要做點什麼,又似乎隻是單純因為手累拉近瞭距離想要輕松一點。
他的手指從後腦劃出,經過她的側頸帶過,劃起一串不容忽視的觸感,“好瞭。”
“這麼舒服呀……”她理瞭理被揉亂的發,下意識嘀咕著,好像還有些對那幾根手指戀戀不舍。
有點可愛。
寧睿瞇瞭瞇眼,嘴角微微翹起,“來我辦公室,隨便聊聊,梳理下你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