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對整個學校的異性都空前充滿瞭敵意,她不知道是不是有這樣的一個惡劣團體,把她當做禁臠,永遠逮著機會、變著花樣欺負她。而最悲哀的是,她不知道這種隨時隨地會被輪奸的可怕噩夢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沈瓊瑛徹底失去瞭安全感,好像不管在校內校外,對方都可以輕松掌握她的動向。她甚至懷疑自己被植入瞭皮下芯片,被夾帶瞭針孔攝像頭,被追蹤瞭。
如果別人聽到她這樣想,一定會覺得她是瘋瞭。
但是事實上她覺得自己離瘋也不遠瞭。如果再這樣下去,她覺得,她的歸宿或許真是精神病院也說不定。
她快要崩潰瞭。好像她已經被罩進瞭一張大網,有一夥人視她為掌中玩物,肆意玩弄。這種認知讓她惶惶不可終日。
盡管沈瓊瑛認為自己已經大概率成瞭學校某部分人手中的禁臠,但這麼可怕的事她仍然沒有在傢中泄露出一絲一毫。
爸媽在這方面對她的要求是極嚴苛的。
哪怕是早戀或許都要被教訓不自愛而挨耳光,如果她淪為玩物這樣的醜事曝光,那或出國流放,或遠走他鄉,大概率爸媽覺得她不如消失在這個傢的好。尤其是媽,也算是生活在聚光燈下的人,恐怕會被連累一起淪為醜聞。
她也並不想給傢人添麻煩,成為傢人在世人眼裡傷風敗俗的恥辱。
沈瓊瑛悲哀地想:所以她該慶幸那些人手下留情,沒有到處炫耀給別人聽吧。
如果是那樣,她大概會從教學樓上跳下去,一瞭百瞭。
她怔忪地看著陽臺窗外,往下就是水泥地面,隻要往前一步……
她的頭腦開始恐高性眩暈,但是她的身子不自覺又往外探出瞭半個……
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前一步就是解脫,是最終的歸宿……
哦對……她在將要妥協、重心傾斜半失重的恍惚間想起,好像有什麼事忘記做……爸今天有講座,媽今天有演出,瑾瑜去打籃球瞭,因為傢裡隻有她在,所以媽出門前特意再三交代過,讓她把一傢人的衣服洗掉。
最近真是越來越沒有記性瞭,好像要辦的事情下一分鐘就能忘,別人說過的囑托也絲毫都沒往腦子裡進。她對這種瑣事深覺懊惱,卻把剛才險差一步就墜樓的事忘諸腦後,好像已經對這樣的“小插曲”習以為常。
於是她渾渾噩噩去臟衣籃翻出瞭爸媽的臟衣服塞進洗衣機,等行屍走肉樣開瞭洗衣機,才想起自己忘記瞭拿沈瑾瑜的,連忙手忙腳亂按瞭中途加衣功能,又去他的房間,翻找他換下的衣服。
瑾瑜的房間很整潔,他一向愛幹凈,換下的衣服通常就掛在椅背上。
他臥室的墻上掛著姐弟倆的海報照,引得沈瓊瑛目光停頓瞭一秒。
那是當時一傢人一起去植物園玩的時候拍的,有很多組圖,他選擇瞭這張放大。
姐弟倆長得並不是很像。
照片上,男孩相貌清俊,長著一雙極清冷的眼睛,瞳孔深的像凝墨,讓人見之不忘,還有著不符合年紀的鎮定氣場,眉眼深深不茍言笑,像一顆低調的黑曜石。而女孩清純精致,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眼線狹長,形似低頭飲水的雲雀,氣質是很難得的古典,笑起來隻翹起淺淺的唇角,像是顆柔彩瑩亮的月光石。
若再從氣質上比較起來,弟弟像是潑墨蒼鷹圖,姐姐像是工筆仕女圖,兩個氣質迥異,卻同樣都不太笑的人一起攬著肩坐在薰衣草花田,竟然也很和諧,看起來如詩如畫。
沈瓊瑛收回眼神,腳步不停,過去把椅子靠背上搭著的校服一把拿過,轉身路過床邊,看見床上被子可疑的凌亂,床下扔瞭幾個青春期男生常見的那種、可疑的衛生紙團。
這顯然不太符合常態,平時他的床鋪被褥總是疊的很整齊的。而現在就好像故意引著她發現什麼。
如果是以前,沈瓊瑛可能會臉紅,會羞惱,會回避。但是現在她隻是半點沒有理會的無視忽略掉。
沈瑾瑜心思很深,但沈瓊瑛現在沒有心情搭理他的小把戲。
隻是被子下壓著的皺皺巴巴的衣服大概率是要換洗的,所以她抽出那件衣服準備一起拿出去,忽然手一抖,腦子一片空白,腦子裡一陣電閃雷鳴,那種感覺,就像是在暴雨夜躲雨,好不容易摸到庇護所,觸到的卻是高壓電。
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經歷過最可怕的事瞭,但是顯然並非如此。
生活好像一定要給她個教訓,讓她明白沒有什麼是不可以。
這是一件白襯衫——一件上面帶著漿糊一樣的可疑白漬和陳舊血跡的白襯衫。
襯衫十分普通,然而襯衫上的混濁血花卻過目不忘。
她不知作何反應,整個人像是完全無法思考,像是可憐的小白鼠被粘鼠板粘在瞭原地,修長潔白的手指攥著襯衫極度地用力,用力到襯衫像麻花一樣扭曲,用力到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發抖。
時間大概過去瞭幾秒鐘?幾分鐘?又或者是一刻鐘……
她又開始手足無措,有那麼一會兒,她甚至在猶豫,自己是不是該掉頭就走,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不去深究,不去探求,畢竟血跡有很多種可能……粉飾太平對大傢都好?
哪怕是99%的可能探索到肯定的答案,但是不管不顧隻做那1%不是更好?
她不知在怎樣的心情裡勉強支撐著酷刑般的停頓,十指抓緊又張開,把自己掐出瞭血……
就在她快要說服自己的時候,身後傳來突兀的關門聲,把她從渾渾噩噩的抉擇煎熬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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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這章突然想起瞭唐伯虎用祝枝山完成的潑墨蒼鷹圖,尤其是那個小蟲子丁丁……瞬間感覺不能直視弟弟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