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的爭執過於激烈,周圍的人齊刷刷歪起腦袋看熱鬧。
陳阿姨連忙上前勸慰:哎呀,姑娘啊,你媽也是為瞭你好啊,給你找個有錢靠得住的,以後不愁吃不愁穿過闊太太好多。
油膩男一臉呆相的旁觀,聽到陳阿姨提到闊太太,忍不住促狹的笑瞭下。
陳阿姨嫌料加得不夠大,又補瞭句:禮金絕對不會少呢,至少四十萬打底。
提及錢,油膩男瞬時臉色大變。
沉綾覺得空氣透著惡心,每個人呼出的氣體都是污濁的,骯臟的。她不想再這裡多呆一下,哪怕一分半秒。
她用盡力氣,狠狠打開母親捉住自己的手,像沖出籠子的鳥兒飛向門檻外昏暗陰沉的天。
雙腿麻痹的朝前奔跑,直到精疲力盡才停下來。
沉綾深深喘息,寒冷的氣流灌進肺部刺著黏膜,心情卻格外暢快。
她總算逃出來瞭。
天空飄下雨點落在眼角,仿佛老天爺要給她裝飾一滴淚。
沉綾抹掉那道水痕,很快,更多的雨水撲簌簌下來。
路人驚呼著飛奔躲雨,唯獨沉綾步履緩慢,任憑雨水沖刷米色羽絨服光滑細密的外層,看似淒慘不堪。
躲雨的人們紛紛瞥瞭眼沉綾,仿佛看一個格格不入的怪物。
沉綾毫不在意的冒雨前行,感受不到雨水的寒意,心境空洞像一片廢墟。
回傢麼?不……
那個地方好可怕,本該至親的傢人要生吞活剝她,吃得殘渣不剩,汲取她所有營養培育他們的兒子。
不知該去哪裡,世界那麼大,她卻連小小容身之所都沒有。
恍然間,想起十年前她撐著雨傘,慌慌張張尋找沉嘉禾。也是同樣的大雨,同樣的道路,茫然不知所措的前行,擔心弟弟淋雨生病。
六歲的沉嘉禾定是渾身濕透,雨中咳嗽抖擻,像隻被落下小羊羔孤零零尋找回傢的路。
跟此時此刻的她一模一樣。
好多年過去瞭,她偶會後悔當時沒陪在弟弟身邊。
如果她那會找到他,她跟沉嘉禾的相處可能很不一樣吧。
滴滴雨水延綿不絕,如同灰蒙蒙的電影帷幕,捂得嚴嚴實實,自持矜貴地不向觀眾揭開。
然而,眼前一把黑色的傘強勢撩開層層雨幕,雨水滴答滑落傘柄。
沉綾抬頭看傘下的人,目光渙散。
他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眼眸黑不見底,邁著大步朝她逼近。
“不會躲雨嗎?”他揪緊她濕透的衣服,沉聲怒斥,“羽絨沾水有多重,你都感受不到?”
沉綾抬手扯下羽絨服拉鏈,迷惘搖頭:“我不想要這身”
衣服濕成這樣,肯定不能穿瞭。
沉嘉禾剝掉她羽絨服,慶幸的發現內層毛衣沒濕太多,便脫下自己外套替她穿好。
他撫摸她涼透的臉頰,“才一會沒見你,就凍成這樣。”
她在他懷裡微抖著,仿佛冬日雛鳥蜷縮在雄鷹羽翼之下。
“我不想回傢,求你”沉綾慘白的唇一張一合,眼下凝結晶瑩水珠,分不清是雨是淚。
“我不想回傢求求你”她一遍遍重復。
自尊心極強的她,很少有求於人。
這是她初次用柔軟虛弱的語氣,一聲聲哀求他,沉嘉禾極為震動。
不回傢又能去哪?
雨繼續沒心沒肝的下著,籠罩他們整個世界,天地茫茫不知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