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他老公

  沉綾在李籽琪房裡睡下。

  醉酒後頭痛身酸,她脫水般癱倒,身旁纏著李籽琪八爪魚似的肢體,雙人床被擠得很窄很逼。

  明明很疲倦,沉綾卻睡不著,不斷回憶沉嘉禾拋下她離開時,他被黑夜漸漸抹去的細長身影。

  還有從小到大,她跟他之間零零碎碎的片段。

  讀小學之前,她跟沉嘉禾關系極好,小豆丁總是黏在她屁股後面。

  後來因為母親的刻意偏心,她嫉妒沉嘉禾享受最好的待遇,痛恨自己所受的不公,慢慢開始討厭他。

  最大轉折點,是沉嘉禾六歲那年。

  母親囑托沉綾陪沉嘉禾回傢,還拿瞭把傘塞她小書包裡。

  沉綾放學後,拋棄孤零零的沉嘉禾,跟同學手牽手離開。

  回傢路上,下起瓢潑大雨。

  望著豆大的雨滴,她慢半拍想起那位體弱多病的弟弟,說不定現在已經淋成落湯雞。

  他身體那麼差,受寒會生病的。

  沉綾慌忙折回去尋他。被碾過水坑的車輛濺瞭身臟水,都沒有找到矮矮瘦瘦的小男孩,

  回到傢,沉媽狠狠扇她一巴掌。

  “賤貨!你把你弟扔下瞭?”沉媽氣急敗壞的怒罵。

  沉綾被扇倒在地上,耳朵嗡的一聲,世界好像都碎裂瞭。

  “他死瞭,你的賤命賠得瞭麼?當初就該把你溺死,賤人!”

  沉嘉禾的體質本來就弱,被淋得燒起肺炎,差點兒因此死掉。

  沉嘉禾輸液住院多久,沉綾就被父母關在傢裡多久。

  屋門被鎖死,七歲的她渴瞭就喝自來水,餓瞭就煮白米粥,冰箱裡空無一物。

  電話線被剪短瞭,二十層的高樓沒人聽得到她求救的呼喊。

  沉綾後來揣測,父母可能想要活活餓死她。

  直到沉嘉禾出院的一天,傢裡門鎖傳來解開的響動,沉爸背著他們傢的大寶貝沉嘉禾回傢,好吃好喝照顧著。

  而她,餓瞭整整叁天,總算獲救。

  如果沉嘉禾在那時死掉,很可能她會被父母餓死在傢裡。

  或許是真正的,同歸於盡吧。

  可是父母眼裡,她生命跟沉嘉禾是不對等的。

  後面的事她記憶模糊,隻記得,兩人關系因此徹底決裂。

  沉嘉禾還喜歡欺負她,都是小男孩惡作劇,真的很惹人煩。

  可是現在鬧成這樣,她勾引自己的親弟弟,兩人還上瞭床。

  事情好似在朝不可收拾的方向偏瞭。

  沉綾咬咬牙,隻要毅力夠,沒什麼她擺不平的。

  凌晨兩點睡不著,沉綾偷偷摸摸起身,小心翼翼不吵醒李籽琪,又回到沉嘉禾房門口。

  這次,她輕輕敲幾下,房門就開瞭。

  沉嘉禾長腿杵在門邊,頭發睡亂,眼皮底下淡淡黑眼圈。

  “你來幹什麼?”他口氣很不好,散發侵略性,生怕領地被占領一般。

  沉綾偏偏從他身側闖進去:“來跟你睡覺啊。”

  沉嘉禾眉頭緊蹙:“出去!”

  沉綾撲倒他睡皺的床鋪,感受他殘留在被褥裡暖暖的體溫,躁動的心奇妙地平靜下來。

  她朝他甜甜的笑:“沒你我睡不著。”

  沉嘉禾俊臉微怔一瞬,往旁邊的沙發坐下,隻開瞭盞床頭小燈,昏黃黯淡的光遠遠罩著他疲憊的身影。

  沉綾在柔軟被褥翻來翻去:“聽不到你呼嚕聲,我不能安心呢。”

  “我不會打呼嚕!”明知道她在逗自己,他仍然忍不住嗆她。

  “你都睡著瞭,怎麼聽得到自己呼嚕聲?”

  他嗤笑:“你說的哪句真哪句假,我聽不出來嗎?”

  這是他借指另一樁事吧?

  隻要她一直胡言亂語,他就分不清她哪句真話假話。

  沉綾拍拍身旁的床鋪:“哥哥,來跟我睡覺嘛~”

  沉嘉禾躺沙發睡下,當她是耳邊風。

  沉綾騰地起身,挪到旁邊看他。

  即便仍是少年,他五官輪廓卻已經成熟,忍不住伸手捏捏高挺鼻梁。

  突然想起小時候,她在下鋪睡懶覺,沉嘉禾也經常這樣戲弄他。

  幹燥的手指把她小小鼻尖、紅潤嘴唇捏成唐老鴨。

  她被弄醒瞭,抓起枕頭呼他。小男孩跑得比風還快,笑聲在屋裡回蕩。

  以前的沉嘉禾太惹人討厭瞭,現在呢,同時好不到哪裡去。

  沉嘉禾拍開她作惡的手,翻過身背對她繼續睡。

  沉綾彎腰湊到他耳畔,嗓音像融化清水裡的蜜糖。

  “老公!”

  這一聲好似搶救垂死病人的起搏器,強烈電流脈沖進幹涸的心臟。

  他猝然睜開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