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韓雪依然能夠記起餘樹那天幫她扛箱子上宿舍樓的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那時韓雪剛剛從四川宜賓市來萬年市上大學,她父母都是工地上幹活的農民工,她來大學上學都是一個人來的,還領著國傢發的貧困補助。
那天餘樹受導員的命令,幫助隔壁班的女同學搬箱子,那時餘樹剛剛高中畢業,還是很羞澀,並不是之後那個中央空調式的暖男。餘樹看見韓雪一個人拎著一個成色很新,但是款式過時的行李箱艱難的走著,滿臉都是汗,就主動過去幫她把箱子搬上瞭宿舍。
韓雪貧困的傢庭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多表面上的傷痕,父母的感情很好,她依然活潑開朗,可能隻有扒開她的心,才能看見韓雪那潛藏在心底的自卑。
可是此刻的韓雪依然是那個青春開朗的活波少女,看著餘樹搬箱子上樓熱的滿臉通紅,打開行李箱,取出一條嶄新的毛巾遞瞭過去,餘樹接過毛巾,拿起來擦瞭擦滿臉的汗,這才張口詢問韓雪的傢鄉在哪裡,經過聊天,餘樹知道瞭這個眼睛很大,瘦瘦小小的還來自巴蜀之地,聽著她口中不時冒出的鄉音,對她說自己是萬年的本地人,知道附近很多地道的四川餐館,一會兒要不要去一起去吃?
韓雪答應瞭餘樹的邀請,餘樹回去換衣服:剛剛那件短袖經過餘樹的運動,已經被汗水濕透。韓雪就在椅子上坐著等餘樹給她打電話,手裡拿著剛剛餘樹擦過汗的毛巾,鼻尖仿佛縈繞著餘樹身上的味道。少女懷春就是這個感覺嗎?韓雪心裡想。母親在她上大學的時候,就和她說上大學可以談戀愛瞭,但是不要把身子給對方,男人都是賤種,得到瞭就不會珍惜,女人啊,對男人唯一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子,要學會保護自己。等談瞭戀愛,一定要把男朋友帶回傢看看,讓自己和她父親把把關。
韓雪就這麼胡思亂想著,過瞭一會兒,她的諾基亞手機就響起瞭鈴聲:餘樹打電話叫她下樓吃飯。
餘樹是萬年本地人,找到的宜賓燃面味道很正宗,韓雪也吃的很開心,這讓她重新體會到瞭傢的感覺,不論是面條的味道還是餘樹熱情的關心。因為剛剛上大學的緊張也就此消散瞭不少。
餘樹送韓雪回到宿舍,韓雪和幾個新的舍友打瞭招呼。等到瞭晚上,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說起的自己高中生活的事,談論著那些她們心中喜歡的男孩,周末多姿多彩的生活。而韓雪一直插不上話,她的高中生活除瞭學習就是學習,偶爾收到幾封情書,也都交給瞭老師,漸漸的也沒有男生願意對她表示好感,畢竟被女生拒絕的感覺不是很好。
考上大學是她的理想,也是父母的期望,別說周末,就連周內她每天也嚴格的按著規律的作息:每天隻睡六個小時,學到十二點睡,早上六點就早早起床背單詞。四川的高考競爭太大瞭,努力已經不能用來形容她,竭盡全力更加貼合一點。當她收到夢寐以求的萬年大學錄取通知書時,一傢三口都哭成瞭淚人。
當舍友八卦的問她長的這麼漂亮高中有沒有談戀愛,韓雪說著沒有,腦子裡卻想到餘樹那張臉。
“和餘樹談戀愛,感覺一定很不錯吧?他那麼體貼,那麼關心人,把那麼重的箱子搬上來一點很累,他卻沒有說過辛苦。還帶我吃瞭那麼好吃的飯。”韓雪心裡想著。
接下來的軍訓,韓雪偶爾找著餘樹吃飯。餘樹也樂的有佳人相陪,就會主動的找韓雪,一來二去,就這麼熟悉瞭。可餘樹從來沒有表過白,不過通過韓雪偶爾的三言兩語,她舍友也知道瞭兩人的關系:朋友之上,戀人未滿。
等軍訓結束,韓雪卻收到瞭餘樹舍友張成的邀請,張成邀請她一起吃飯,想互相增進一下瞭解。韓雪此時被張成收買的舍友一個勁的給張成說好話,說餘樹是個渣男,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嚴格的三不標準,再說張成父親是新城區的區委書記,舍友不無嫉妒的說,以後張成從政,那肯定是平步青雲,韓雪說不定就成瞭局長夫人。
此時韓雪心裡早已被餘樹填滿,怎麼可能聽的進去,戀愛中的女人,不僅是聾子還是瞎子,不管別人怎麼說,她都覺得餘樹好,聽著舍友的喋喋不休,當著她的面給餘樹打瞭電話,讓餘樹給她表白,餘樹也對韓雪有好感,正在策劃一個燭光示愛,沒想到韓雪卻主動提瞭出來,餘樹就這麼半推半就的表瞭白,確定瞭男女朋友的關系。
可是張成依然沒有放棄對韓雪的追求,攻勢反而越來越激烈,這樣韓雪對餘樹有些愧疚,可是餘樹卻毫不在意的說,張成就是為瞭報復他,把張成當成猴兒看就行,韓雪噗嗤一下,那種怕被餘樹誤會的緊張感頓時釋然。
事情發生在開學兩個月後,韓雪父親在工地上被鋼筋砸斷小腿,韓雪聽醫生說這次很嚴重,以後父親可能再也下不瞭地幹不瞭活,而建築公司卻找理由拒絕賠付醫療費,韓雪手足失措,告訴瞭餘樹,餘樹整理資料幫韓雪他們傢打官司,可是官司拖瞭一周,四川的法院硬是不受理,連資料也不接。
韓雪急的冒火,這個時候她想起瞭張成那個新城區黨委書記的父親,猶豫著撥通瞭電話,約他出門談一談。
沒想到十分鐘後張成的車就停在瞭她的宿舍樓下,韓雪站在車外,對張成說清楚瞭自己傢裡現在面臨的困境,張成二話沒說就讓她上樓等消息。
第二天中午,韓雪就接到瞭她母親打來的電話,電話中母親情緒激動,興高采烈的告訴韓雪她父親的事已經解決瞭,建築公司的老總親自來病房賠禮道歉,並給瞭她們傢一筆很多的賠償款,遠遠超過他們所要求的補償。
這是韓雪第一次嘗到權力的滋味。
韓雪晚上猶豫瞭一下,還是給張成打瞭電話,說感謝他的幫助,晚上要請他吃頓飯。
為表示鄭重,她定瞭萬年最好的西餐廳。當然,這一切都是瞞著餘樹的。
等到瞭那座萬年市最好的西餐廳,韓雪隻是默默吃著七分熟的牛排,禮貌的表示瞭感謝,心裡正在盤算這頓飯到底要花多少錢,她有些吃不慣半生不熟的牛排,她喜歡自己傢鄉做的鹵牛肉。
等她心思忐忑的叫來服務員結賬,卻叫來瞭這傢店的老板,韓雪才發現這傢餐廳的老板認識張成。看著餐廳老板那諂媚的笑臉,韓雪第二次嘗到瞭權力的滋味。
坐上張成的寶馬,韓雪一路無話,心裡卻做著激烈的鬥爭。等到瞭宿舍下瞭車,張成從後備箱裡取出瞭很大一捧玫瑰花,韓雪接受瞭。回到宿舍樓前,沒有進宿舍,韓雪就給餘樹打電話說分手,餘樹沉默瞭一會兒,說瞭句“好。”兩人就此再也沒有聯系。
之後韓雪就和張成出雙入對,成瞭一對情侶,結識著新城區的各種富二代官二代,可是韓雪卻沒有把自己的身子給張成,每每張成邀請,她都拒絕,因為她還記得母親的叮囑。就當韓雪以為自己以後會過上官二代夫人生活的時候,卻在回傢前一天的夜裡卻被張成在一間賓館下藥睡瞭,韓雪想報警,可是想起張成傢的權勢,隻能作罷。
回到傢,她母親看她情緒不正常,在她父親睡下之後悄悄的鉆進瞭韓雪的房間。低聲詢問韓雪是不是和她那個有權有勢的男友分手瞭,韓雪情緒崩潰,哭著說出瞭張成對她的所做所為,可是她的母親勸她不要報警,繼續討好張成。
韓雪已經發現,自己這次寒假回來,母親打扮的花枝招展瞭不少。母親勸她女人的苦命,又勸她攀高枝,韓雪含著淚,麻木的雙眼怔怔的看著窗外的星星,耳邊聽著母親的絮絮叨叨,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嗎?恍惚間又看見瞭餘樹那天下午明媚陽光中的臉。
等再次開學,韓雪還是和張成雙宿雙飛,她回宿舍的次數越來越少,上的課也越來越少,用的化妝品,衣服,手機,包包,牌子一個比一個大,舍友感覺到瞭韓雪的變化,可是也勸不瞭,到瞭最後,宿舍裡的姑娘都快忘記瞭這個人,隻有偶爾提起大一剛開學的那段時光,才會聽見韓雪的名字。
接到餘樹的電話時,韓雪正在別墅裡挑選晚上去夜店的衣服,看見蘋果手機上那個不可思議的名字,韓雪還以為自己眼花瞭。
“喂?是韓雪嗎?”
“嗯,我是,你是餘樹?”
餘樹想瞭想,突然覺得讓韓雪去找張成是不是有些殘忍,就說,“你知不知道水崇文的案子?”
“知道。”韓雪簡短的回答。
“能和我說說嗎?”餘樹問。
韓雪在那次被張成迷奸後就一直想著報復,是他毀瞭自己美好的生活。所以一直在收集一些張成傢犯罪的資料,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用上。
“這件事很簡單,是張成的父親和咱們學校另一個學生李棟的父親合夥陷害的他,目的就是取得水崇文手上那個治療白血病特效藥的專利。”
“嗯。謝謝你啊。”餘樹想著,果然,和水墨說的沒什麼兩樣,看來韓雪也不知道更多。
“你要對付張成嗎?勸你放棄這個想法,他們傢在萬年市的關系根深蒂固,你一個學生怎麼可能鬥得過他們,你能比得上水崇文嗎?水崇文都被鬥倒瞭,你自己又有幾兩肉?我承認我以前對不起你,但是別為我做傻事好嗎?”韓雪勸道。
“不會的,我就是問問,沒別的想法,我掛瞭哦,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