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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搏殺

  紅蝴蝶寬厚的腳掌踏在地面上轟然有聲,又像從山坡上滾下一枚壓頂的巨石來,朝著陳夫人的身上撞來。

  陳夫人忍著肋下的劇痛,忽然身子一矮,腳步飛轉,移動瞭紅蝴蝶的身後,大喝一聲,奮起拳頭,砸在瞭女力士的後腦上。

  紅蝴蝶巍然不動,譏諷地朝著陳夫人笑笑,忽然探出一條手臂來,狠狠地抓在陳夫人的頭發上,輕輕一擲。

  陳夫人頓時像一隻斷線的風箏,猛的撞瞭出去,柔軟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像死魚一般僵硬,砸在鐵籠上,錚然有聲。

  本來已是被阿儂毆打得幾乎直不起身來的陳夫人,經她這麼一摔,竟再無力反抗,癱在地上,身體蜷縮成瞭一團,五官痛苦地扭曲起來。

  「怎麼回事?」寨子外的呼喊聲驚動瞭正在內室裡休息的儂夏卿,睡眼惺忪地走瞭出來。昨日一夜,他盡沉迷於穆桂英的肉體之中,此前覺著有些疲憊,便在裡頭小憩。這時外面一鬧騰,滿臉茫然地走瞭出來,大聲地喝問,「沒有老夫的命令,誰敢擅開鬥場?」

  「啊!酋長,救我……」陳夫人在籠子裡見到瞭儂夏卿,宛如遇上瞭救星,又大聲求救起來。

  「呀!」儂夏卿大吃一驚,急忙道,「來人,快將她從籠子裡放出來!」

  「慢著!」不等特磨道的侍衛動身,阿儂忽然攔在儂夏卿的面前,道,「酋長,一入牢籠,生死相,這是自開場互鬥以來立下的規矩。若是隨便破瞭,怕是難以服瞭眾人之心!」

  「你!」儂夏卿一見阿儂面色鐵青,氣得說不出話來。

  特磨和大南國之間,關系微妙,縱然儂夏卿和阿儂之間的肉體關系,也很難維系。如果非要和阿儂對著幹,恐怕兩下裡都收場不得。

  「酋長,」阿儂不等儂夏卿繼續往下說,就逼問道,「陳夫人乃是哀傢的部下,哀傢處置自己的人,你為何如此緊張?」

  「這……我……」畢竟是儂夏卿理虧,私自安插間諜在大南國裡,說出來總是不那麼厚道的事,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

  「殺瞭她!殺瞭她!」眾人哪裡識得這其中的曲折,隻讓眼前的血腥蒙住瞭雙眼,群情激奮,個個都紅瞭眼睛。

  陳夫人忽然感覺到背後一陣拉扯力,將她整個人活生生地從鐵柵旁扯瞭出去,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紅蝴蝶不失時機地走到前來,狠狠一腳,踏在瞭她的肚子上。

  陳夫人像元寶似的四肢痛苦地蜷縮起來,雙手捂在腹部不停地打滾。紅蝴蝶的那一腳,簡直有千斤之重,將她肚子裡的臟腑都叫絞緊的毛巾一樣,狠狠地扭瞭起來。

  紅蝴蝶縱身猛撲,身體就像山崩,轟的一聲巨響,結結實實地把陳夫人都壓在瞭自己的身下。龐大的軀體幾乎完全壓住瞭陳夫人的身子,將她深深地壓到瞭地上的沙堆裡去。等到紅蝴蝶翻瞭個身,陳夫人早已一動不動,沒瞭氣息。

  「來人,開籠,驗屍!」儂夏卿吩咐道。

  幾名僮兵開瞭鐵籠,趕開瞭紅蝴蝶,伸手在陳夫人的鼻息上探瞭探,又向儂夏卿稟報:「酋長,陳夫人已經斷氣!」

  儂夏卿一愣,隨即眼睛裡閃出一道怒火來,吼道:「將她抬出來,丟到後面的亂葬崗上去。來人,去把楊排風給老夫找來,今日我倒要看看,這特磨道上,誰主沉浮?」

  儂夏卿像是被激怒瞭一般,一語雙關,話說得重瞭一些。阿儂不由地嚇瞭一跳,等到陳夫人一死,她才終於有些清醒過來,自己這麼做確實有些過分。在這種時候,惹怒瞭儂夏卿,對他們母子有百害而無一利。

  「可是義父,楊排風這幾日孕吐得厲害,恐怕不能入籠角鬥!」儂智高道。

  「老夫說去,你們便去!」儂夏卿是朝著他的侍衛們吼的,但話中的意思,好像又是說給儂智高聽的。不管你是什麼大南國天子,也不管你什麼太後哀傢,在特磨道,便是由他說瞭算。

  而最主要的是,陳夫人乃是他的秘密間諜和情婦,眼睜睜地被丟進鐵籠裡角鬥,無疑是要將她置於死地,儂夏卿看在眼中,卻不能出手相救。於是乎,他要把楊排風也揪出來陪葬,可管不得她到底懷沒懷孕。因為楊排風是阿儂和儂智高的俘虜,而他們又拼命地想著要讓楊排風生下僮人的孩子。一旦進到鐵籠裡,若是贏瞭,也算是為陳夫人報瞭仇,倘若輸瞭,想必楊排風也會因為角鬥而丟瞭胎兒。如此一來,足夠讓阿儂等人捶胸頓足瞭吧!

  楊排風很快就被人帶瞭出來,她的孕肚已經十分明顯,看起來有些臃腫。這樣的人,又如何能到籠子裡生死相搏呢?

  「你!」阿儂指著儂夏卿道。讓兩員女將生下僮人的孩子,這無疑會給死敵大宋朝廷一記狠狠的耳光。眼看自己的完美復仇計劃就要泡湯,阿儂簡直怒不可遏。

  儂夏卿無動於衷,揮揮手,讓人把楊排風趕進瞭鐵籠。

  雖然楊排風曾經所向無敵,可是拖著那麼大的肚子,還能不能再戰,可就難說瞭。

  紅蝴蝶輕蔑地笑瞭笑,本來讓她和一個孕婦角鬥,說什麼也不會答應,但畢竟對方是楊門女將,與她一樣,在賽場之上也是難逢敵手。若是讓她順利生下孩子,到時難免會成為一個勁敵,何不趁著這個時候,一舉將她打死?

  楊排風萎靡地站著,手捧肚皮,一點想要角鬥的意思都沒有。

  可是紅蝴蝶不會讓她站得太久,她太需要一場勝利瞭。於是,大叫一聲,朝著楊排風撲瞭過來。

  跟陳夫人的角鬥,紅蝴蝶根本沒有過癮,這時隻想和楊排風好好地再打上一場。加上剛剛殺瞭人,眼睛已是紅的,絕無留手的可能。

  紅蝴蝶一把捏住瞭楊排風的肩頭,將她輕輕一提,舉過頭頂,朝著地上狠狠地砸瞭下去。她算準瞭楊排風的孕肚,若被這一記砸到地上,必致流產無疑。胎氣一動,身體就虛,到時楊排風就算重新振奮,要取她的命,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瞭。

  楊排風沒有摔下去,兩條光溜溜的長腿就在身體快要觸及地面的時候,猛的一夾,勾住瞭紅蝴蝶的脖子,整個人倒掛金鉤。

  「吼!」紅蝴蝶大怒,嘶吼著要把楊排風像狗皮膏藥一般從自己的身上揭下來。

  楊排風的雙腿十分有勁,緊緊的夾在一起,就像一條鐵箍,扣在紅蝴蝶的脖子上,讓她幾乎窒息。忽然,她腰部一用力,上身猛的翻瞭起來,想也不想,奮起鐵拳,重重地砸到瞭紅蝴蝶的面門之上。

  紅蝴蝶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忽然一黑,金星亂冒。很快,她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從自己的眉角流瞭下來。

  楊排風光著身體,騎坐在紅蝴蝶的肩膀上,私處正好大大咧咧地堵在紅蝴蝶的眼前,姿勢十分詭異。透過帶血的眼睛,那兩扇肥厚的陰唇,更像是被鍍上瞭一層紅膜。

  紅蝴蝶甩不開楊排風,隻能被她一拳緊接著一拳地打在臉上。終於,她碩大的身軀已經支持不住,轟的一聲往後栽倒下去。

  楊排風姿勢不變,隨著紅蝴蝶一起落到瞭地上,由本來的倒掛金鉤,變成瞭坐壓,整個人的力道都施到瞭對方身上,更是便捷。她還是手上不停,撲撲撲地繼續揮動著鐵拳。

  「好厲害!」旁邊圍觀的眾人都驚訝地大叫起來,很難想象如楊排風這般的懷孕之人,居然還能輕而易舉地揍倒力士。

  要知道,楊排風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從戰場上拼殺得來的,雖然簡單,卻無比致命。

  紅蝴蝶的腦袋幾乎被砸得凹陷下去,像一個被敲碎瞭殼的雞蛋,粘稠的鮮血從她的眼眶、鼻孔、耳朵裡噴出來,在不停的重擊下一命嗚呼。

  阿儂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看著楊排風完好無損地從地上站起來,心裡就想打翻瞭五味瓶。

  雖然想要留著楊排風的命來侮辱她,侮辱整個大宋,但由於情況突變,變成瞭她與儂夏卿之間的賭氣和較勁。

  「來人,去把穆桂英給我帶來!」阿儂大喝一聲。

  「好!太後萬歲!」僮人歡呼著。隻要把穆桂英關進鐵籠,和楊排風對決,本來在賽場上三分天下的紅蝴蝶已經殞命,此時隻剩下兩個楊門女將。讓她們主仆之間對決,著實有很大的看點。

  「你,你們說什麼?」楊排風的臉上沾著血,還沒從剛剛的狂暴之中回過神來,卻無意中聽到瞭這個消息,頓時大驚失色。

  一進鐵籠,二者必有一死。楊排風卻是連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終有一日會和穆桂英生死相搏。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范夫人把穆桂英從地牢裡帶瞭出來,二話不說,令人將她丟進鐵籠裡頭。

  穆桂英跌跌撞撞地進瞭籠子,隻道今日又是一場血戰。剛剛被阿儂撞破瞭她和陳夫人之間的秘密,讓她心頭的羞恥感更加沉重,如果能進牢籠裡惡戰一場,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發泄法子。誰知,她抬頭一看,站在她面前的對手,竟然是她最親密的屬下。

  「啊!排風……怎麼,怎麼是你?」穆桂英還沒動手,渾身便跟著顫抖起來。

  「元,元帥……」楊排風同樣是兩股站站,完全喪失瞭剛剛的鬥志。

  「不!放我們出去……哎唷!」穆桂英剛打定主意,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和楊排風死戰,緊忙轉過身來,兩手抓握住鐵籠的柵欄,用力地搖晃起來。不料,四周的士兵已經將綁著神石的長桿子戳瞭進來,立時杵到瞭她的小腹上。她的話還沒說完,身體便忍不住一陣痙攣,大叫地癱在地上,打起滾來。

  「放瞭我們!」楊排風也厲聲大喝,「無論你們對我做什麼,我也絕對不可能會和元帥動手的!」

  「是嗎?」儂夏卿冷笑著,走到鐵籠旁邊,道,「今天你願意打,也得給我打,不願意打,也得給我硬著頭皮上!」事關自己在阿儂面前的顏面,儂夏卿可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放過瞭楊排風主仆們。

  這時,幾名儂夏卿的隨侍沖進大寨,把楊金花從房間裡裡揪瞭出來。楊金花與楊排風一樣,正被人安置在一個把守嚴密的空房間裡養胎,隻聽得外頭有人喧嚷吵鬧,也不知發生瞭什麼事情。不過,自從懷孕以後,她對身邊的人事都已絕望,因此也不再如從前那般好奇關心。突如其來的儂夏卿隨侍沖進房間裡來的時候,她還是一頭霧水。

  叮!儂夏卿忽然從身邊的護衛手中抽出一柄鋼刀來,架在楊金花的脖子上,對楊排風和穆桂英二人道:「你們若是不打,老夫現在就動手宰瞭這個丫頭!」

  「動手!打啊!」阿儂居然也走到瞭鐵籠邊,歇斯底裡地吼瞭起來。

  除瞭要和儂夏卿賭氣,一爭勝負以外,她可不想看著楊金花死。雖然她不怎麼喜歡楊金花這個兒媳,但畢竟她的肚子裡已經懷上瞭儂傢的骨肉,要是讓她無端端地死在特磨道裡,她多少也會有些不舍。更何況,在她的計劃裡,是要讓楊排風和楊金花二人同時生產,如今眼看楊排風進瞭籠子,生死未卜,便隻能想盡辦法保全楊金花瞭。

  「不要……」穆桂英趴在地上,手腳依然有些震麻,怎麼也爬不起身來,隻能痛哭流涕地喊著。

  「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母帥,排風,你們到底是為瞭什麼,才要生死相搏?」楊金花根本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一見場面如此混亂,心中便有種不祥的預感,也跟著哭瞭起來。

  這時,穆桂英終於掙紮著四肢並用,爬到瞭鐵柵邊,隔著鐵柵凝望著她的女兒,對儂夏卿哭求道:「求求你,你們殺我便是,莫要傷瞭吾兒性命!」

  「回去!」阿儂也從一旁的護衛手裡奪瞭一桿長槍過來,戳著穆桂英的身體,拼命地將她朝著鐵籠中央推進去,喊道,「打!你們快打!」

  楊排風思忖瞭片刻,終於像下定瞭決心一般,咬瞭咬牙,忽然沖到穆桂英的身邊,揪起她的頭發來,狠狠地一拳打瞭下去。

  穆桂英毫無防備,被楊排風的鐵拳砸得頭眼昏花,身體僵硬地往後一倒。等她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嘴角已是咸咸的,像是嘗到瞭血腥味:「排風,你,你……」

  穆桂英十分驚訝,雖然她們身在敵營,所有的倫理綱常都被顛覆,但楊排風依然視她為主,對她絕無半點冒犯之意,她簡直不敢相信,楊排風當真會向她動手。

  楊排風趁著穆桂英還沒回過神來,又沖瞭上來,攔腰抱住瞭穆桂英,將她整個人高高地舉瞭起來。

  「啊……」穆桂英忽然感覺自己雙腳懸空,身體好像在空氣中漂浮起來。很快,她又頭下腳上,被重重地擲到瞭地上。

  楊排風一個翻身,騎到瞭穆桂英的身上,抓著她的頭發,將她的後腦重重地往地上砸。

  說實話,穆桂英並沒有感覺到後腦撞在地上有多麼疼痛,因為在她們的身子底下,都是又軟又厚的沙堆。隻是整個腦袋被人操控在手裡,上下搖晃,讓她變得有些神志不清。

  「啊!排風……」穆桂英痛苦地叫著。她並非沒有還手之力,可是要她向楊排風出手,比殺瞭她還要痛苦。

  「元帥,元帥,你聽我說……」楊排風好像終於發現這樣的努力始終不能對穆桂英造成多大的傷害,隻不過是徒費力氣,於是又站起身來,搬動著穆桂英沉重的胴體,將她翻瞭個面,把她整個臉面都往沙堆裡按瞭下去。穆桂英正被灌進鼻孔和喉嚨裡粗糙的沙粒嗆得幾乎窒息,忽然聽到楊排風在她的耳邊低聲喊道,「你殺瞭我!聽明白瞭麼?你殺瞭我!」

  「唔唔……」穆桂英一張口,沙粒便更往嘴裡塞瞭進去。這時,她才終於明白過來,楊排風並非爭強好勝,而是要借著這打鬥的時機親近她,對她說上幾句心裡話。可是穆桂英整個腦袋都被按進瞭沙堆裡,根本不能出聲。

  「我要你殺瞭我,為瞭小姐,為瞭我,明白嗎?」楊排風低吼著。

  「不!」穆桂英在生死攸關之際,終於爆發出全力,彎曲著手肘,突然狠狠地撞到瞭楊排風的肋下。

  楊排風吃痛,禁不住地往後倒退瞭兩步,差點跌倒在地。

  「不!我不會讓你死的!是我把你們都帶到廣南來的,我要把你們都帶回去!」

  穆桂英撲到楊排風的身上,張腿騎坐上去。這回,輪到她對楊排風施暴瞭。

  兩人隻有不停地互毆,才能掩人耳目,不被觀眾們察覺她們在互通消息。穆桂英不敢停,隻怕稍有手軟,楊金花便有性命之憂。她親眼目睹瞭楊八姐是如何被阿儂等人剝皮處死的,已經不願意再看到任何親近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喪命,包括楊金花,也包括楊排風。

  楊排風左臂護在眼前,右手猛的一記勾拳,打在穆桂英的小腹上。

  穆桂英感覺到自己的胃部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巨力絞瞭起來,疼得幾乎直不起腰來。趁著這個機會,楊排風又瞬間反制,騎到瞭穆桂英身上,左右開弓,拳頭像雨點一般不停地朝穆桂英打下去說:「元帥,你一定要殺瞭我!我不想為這幫狗賊生孩子,也不能看著你和小姐喪命!」

  「不!」穆桂英發瘋似的吼叫著,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竟把天生神力的楊排風從自己的身上掀瞭下去,轉瞬又壓到瞭她的身上,「不能……我不能……」

  楊排風不等她把話說完,忽然又一把抓緊瞭她的頭發,往下一扯,同時彎曲著膝蓋,頂起瞭穆桂英的腹部,將她整個人像死魚般僵硬地摔到瞭腦後。

  「聽著!」楊排風重新撲過去的時候,挾帶著一身泥沙,把穆桂英又壓到地上,「元帥,原諒排風護駕不周,這是排風最後能報答你知遇之恩的地方瞭!求你瞭,快殺瞭我!殺瞭我,讓我解脫……」

  也許真的隻有死亡才能給這位可憐的女將帶來解脫吧?穆桂英心系愛女,猶豫不決,但楊排風不同,除瞭誓死要保護穆元帥和金花小姐之外,更無其他目的。

  如果進瞭鐵籠的兩個人,非得有一個人喪命,那麼於情於理,這個人正是楊排風無疑。

  穆桂英的眼角裡的淚水嘩嘩地流瞭下來,輕聲道:「排風……對不起……」

  聽到穆桂英這麼說,楊排風的眸子裡終於露出瞭一絲欣慰。但那神采一閃即逝,很快就被黯淡的死氣淹沒。

  楊排風的武功大部分都是穆桂英教的,穆桂英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出她招式裡的破綻。更何況,楊排風也並非真心實意地要殺穆桂英。所以穆桂英的一拳,直接穿透瞭她的所有防備,擊中瞭她的咽喉。

  快速,致命!這也是穆桂英從戰場上實踐得來的絕招。隻是一拳,便打斷瞭楊排風的喉嚨。隻見楊排風掙紮瞭幾下,身體頓時軟軟地癱瞭下去。

  「排風……」穆桂英急忙撲到楊排風身邊,大聲地叫瞭起來。

  楊排風似乎聽到瞭主人的呼喚,拼命地想讓自己的瞳孔裡重新燃起生命之火,但她隻是僵硬地牽瞭牽嘴角,像是在微笑。最終,笑容凝結在瞭她的臉上。

  鐵籠四周的看客更加瘋狂,不停地吶喊吆喝,歡聲雷動。穆桂英卻好像什麼也沒聽見,整個人都在悲傷中深深地陷瞭下去。她不知道自己的如何被人帶出籠子的,當她被丟在地上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的臉上狠狠地挨瞭一巴掌。

  打她的人是女兒楊金花。楊金花歇斯底裡地哭喊著:「娘,你為什麼要殺排風?為什麼?為什麼?你可知道,她的肚子裡還有身孕?」

  啊……穆桂英一聽到身孕二字,渾身禁不住地像打寒戰一般地顫抖起來。雖然楊排風肚子裡懷的是僮人孽種,可畢竟也是一屍兩命啊!她感覺自己已經犯下瞭不可饒恕的罪孽……不,排風,你錯瞭!隻有活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

  楊金花自幼和楊排風這個丫鬟親密無間,眼睜睜地看著她喪命在自己母親的手下,讓她忽然對自己的生身之母感到無比厭惡和仇恨起來。

  阿儂臉色鐵青,對儂夏卿道:「這下你滿意瞭?」

  儂夏卿也僵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阿儂說:「承蒙你在特磨道收留,我們母子幾人感激不盡。從今日起,我等自請到十五裡外的絲葦寨駐紮,以為特磨前鋒!」

  「娘!這……」儂智高跟狄青和黃守陵連續打瞭幾場敗仗,驚魂甫定,還沒來得及好好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卻又要被母親逼著去往前線,自然有些不願意。

  阿儂道:「什麼這啊那啊的,傳我懿旨,整備人馬,即可出發!」

  敗軍之將,已沒有顏面。大南國的所有人,已經到瞭絕境,阿儂和儂智高都離不開特磨道的儂夏卿,就算再怎麼翻臉,也不會離開特磨遠去。既然儂夏卿已經看著他們母子有些厭煩,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特磨,再圖後計。

  「那,那她怎麼辦?」儂智光指著跪在地上的穆桂英問。

  阿儂恨恨地盯瞭一眼儂夏卿,這才道:「既然她這麼喜歡偷人,就讓她偷個夠。貶入絲葦寨的妓營裡去,充當軍妓,犒勞三軍!」

  「是……」儂傢幾位兄弟一見母親發這麼大的火,也不敢違抗,隻好答應。

  儂夏卿看著阿儂拂袖而去,思忖瞭片刻,招過一名隨從來,吩咐道:「你趕緊去一趟橫山寨,聯絡儂平、儂亮二位將軍!切記,此事不可聲張,萬不能讓楊梅知曉!」

  就在阿儂遷出特磨大寨,趕往絲葦寨時,儂夏卿的隨從也快馬加鞭,抄小路往橫山寨而去。

  於此同時,特磨大寨後的亂葬崗上,蠅蟲飛舞。這裡好像永遠都彌漫著一股散發著惡臭的霧氣,讓人不敢靠近。腐臭的屍體會招來瘟疫,但堆積在這裡的屍體實在太多瞭,多到根本來不及掩埋,因此運屍人都是輕紗蒙臉,來去匆匆。

  忽然,一具爛得隻剩下半身碎肉的屍體被翻瞭開來,一個渾身赤裸,雪白的皮膚上沾滿瞭零碎腐肉的女人都骸骨之中站瞭起來。

  陳夫人大難不死。被紅蝴蝶壓瞭一下,並未死絕,此時被山上的冷風一吹,又幽幽醒瞭過來。她跌跌撞撞地爬到山巔,望瞭一眼雲霧繚繞的特磨大寨,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朝著邕州移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