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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上元三鼓定昆侖

  昆侖關內,黃師宓和黃瑋對面而飲,望著關外突如其來的暴雨,終於安瞭心。

  「這樣的天氣,想必宋軍也不會突襲瞭。看來,我們今夜可以睡上一個安穩覺瞭!」黃瑋說。

  黃師宓若有所思地道:「是啊……過瞭上元節,想必太後就會帶著穆桂英,返回關內。到時……嘿嘿!」時至今日,他依然念念不忘的,是穆桂英充滿瞭無限誘惑的肉體。那樣的身子,隻消讓男人看上一眼,就永遠無法忘卻。

  「看來這次你已經想好瞭怎麼凌辱她瞭!」黃瑋壞笑著問。

  黃師宓也跟著一笑:「當然!到時候,有瞭我的,自然不會忘瞭你的!咱們兄弟一起,把那個大宋的女元帥,馴化成一條母狗!」

  楊文廣猛然發現,狄青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他的身後,隱藏在大雨裡,還有三千名精兵,也和狄青一樣,身披蓑衣,手執長槍。

  看來,自己一直錯怪瞭狄元帥。他遲遲不肯用兵,是在等一個時機,像今天這樣的,大雨磅礴的時機。有一些,男人之間,本來就無需多言。他轉身進瞭自己的大帳,換上戰袍,也披瞭蓑衣,將蘆葉槍握在手裡。

  「少令公,你要去幹什麼?」儂智英見楊文廣全副武裝,不由地驚問道。

  「隨狄元帥去攻打昆侖關!」楊文廣說。

  「啊?這個時候去?」儂智英更加吃驚。

  「智英,你聽我說,」楊文廣在坐在床邊的儂智英面前蹲瞭下來,握住她的雙手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回來!我說過,一定會娶你為妻的!」

  儂智英含淚點點頭。

  楊文廣知道狄青在外面等著他,久候瞭將近一個月的戰機,不能讓二女私情給耽擱瞭。他和儂智英說完話,起身就出瞭大帳,對狄青說:「走吧!」

  狄青默默地收起長槍,朝著大營外走去,楊文廣緊忙跟在後面。

  「少令公,等等!」儂智英忽然從帳內追瞭出來。

  狄青向楊文廣點點頭,顧自朝著遠方走去。

  「少令公,這是在我小時候,母親替我從祖神佈羅陀那裡求來的護身符。我征戰沙場,一直佩戴著它!現在……希望它能夠庇佑你平安無事!」儂智英說著,將一塊用繡花線穿起來的銀牌塞到楊文廣的手裡。

  楊文廣接過來,這塊銀牌不過拇指大小,正面刻著「保命平安」四個字,北面又刻「戰無不勝」字樣。他將銀牌收瞭起來,又對儂智英說瞭一句:「等著我!」

  便隨著大隊人馬,無聲地出瞭營地。

  狄青這次攻打昆侖關的路線,與當初穆桂英偷渡時的一般無二。昆侖的關樓,橫在正面的官道之上,要想飛渡到關後,隻有佛子坳到長山驛一條小路。隻不過,這條小路,早已被僮軍占據。

  楊文廣側臉望向狄青,隻見他面色凝重,但隻有這樣,才應該是這位戰神原先該有的樣子。

  宋軍沒有騎馬,一路全靠步行。深色的蓑衣在濃重的夜色和雨幕中,已完全隱瞭進去,似乎成為瞭一體。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寂靜得令人心慌。

  楊文廣似乎忍不住這難忍的安靜,終於開口:「元帥,在這條路上,母帥曾經折戟過。我們現在重走,會不會……」

  「不會!」狄青不等楊文廣把話說完,硬生生地將他打斷。

  山路本來就難行,更何況是下起瞭暴雨的山路。傾盆一般的雨點,早已把山上的泥土完全浸透,一腳踩上去,又濕又滑。越往大山的深處走,道路便越狹窄。

  地勢依然如此前一般,絲毫沒有變化,一邊是峭壁,一邊是懸崖。

  「元帥,前面便是僮軍營地!」一直走在前頭的王簡之忽然折返過來,低聲地向狄青稟報。

  「傳話下去,所有將士,貼壁而行!」狄青小聲地和楊文廣說。楊文廣又把話傳給後面的人,就這樣一個一個地傳遞下去,悄然無聲。

  又往前走瞭一裡,狄青忽然蹲瞭下來。後面的人見元帥蹲下,也跟著放低瞭身姿。

  「文廣,你看!」狄青指著頭頂上的懸崖說。

  萬刃的峭壁之頂,似乎已經隱沒在夜色之中,加之雨幕密集,更是肉眼所不能及。在峭壁的頂上,隱隱綽綽,似乎又些燈火在搖曳著。

  原來,峭壁之上,也駐紮著敵兵。當初穆桂英穿過佛子坳時,正是中瞭這些敵兵的埋伏。此時恰逢大雨,從上面張望下來,俱是黑乎乎的一片,什麼也瞧不見,但山頂亮瞭燈火,從下面望上去,還是能夠看得出一些影子來的。

  正所謂敵明我暗,正是偷襲的最佳時機。楊文廣不由地暗暗佩服起狄青,也為自己的沖動和莽撞後悔不迭。

  「看前面!」狄青又說。

  在小路的中央,已經重新築起瞭一道柵墻,高一尺有餘。在柵墻的背後,也亮著一些燈火,隨著呼嘯的狂風和雨點,不停地搖擺著。在燈光下,似乎有幾個人影在走動。

  「王簡之,你看清他們有多少人瞭嗎?」狄青小聲地問。

  「不多,值守的不過六七人!」王簡之答道。

  「弓弩手上前!」狄青立即下瞭命令。

  十幾名弓弩手擠到前面,頓時搭弓上箭。狄青似乎有些不放心,從一名弓兵的手裡接過神臂弓,親挽長箭。

  「發!」狄青的命令短促而簡潔。話從嘴裡說出來,很快被雨點的聲音淹沒,但在他身前身後的弓弩手,已是聽得一清二楚。號令一下,就見十幾支箭一起飛瞭出來,準確無誤地射中瞭僮兵巡哨,連叫都沒叫一聲,立時仆地不起。

  悄無聲息,連峭壁上的僮兵都沒有絲毫察覺。

  「上!」王簡之一見狄青和弓弩手們一起殺死瞭僮營裡的巡哨,急忙一揮手,便見三四名士兵一起摸瞭上去。到瞭柵墻之下,弓身一蹲。王簡之看在眼裡,將手中的長槍往身後一帶,一個箭步躍瞭上去,一腳踏在那些士兵的背上,翻身越過瞭柵墻。

  狄青、楊文廣和一幹穿著蓑衣的宋兵緊隨其後,魚貫翻過瞭柵墻。

  柵墻之內的營地裡,僮軍依然沒有察覺死神正在一步一步朝著他們逼近。除瞭刷刷的雨點聲,別無動靜。

  狄青背靠著柵墻又蹲瞭下來,對左右的王簡之和楊文廣道:「速戰速決,不能留半個活口!」

  當然不能留活口。若是有人幸存,逃回昆侖關裡通風報信,恐怕功虧一簣。

  王簡之和楊文廣點點頭,帶著士兵沖進散落在峭壁下的營帳裡,一頓砍瓜切菜般的廝殺,立時將守在佛子坳下的敵兵殺得一幹二凈。

  殺進瞭山崖下的敵兵,接下來的當務之急,就是仍然駐紮在山頂的那個大營。

  狄青重新整頓瞭兵馬,發一聲號令:「登山!」

  話音剛落,黑漆漆的如同鬼影一般的宋軍頓時從狄青的身邊魚貫而出,朝著緩緩往上延伸的山間小路上攀瞭上去。

  忽然,夜空裡兩支利箭破空而來,瞬間射倒瞭帶頭的兩名宋兵。

  「什麼人?」前方依然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卻有人在大聲地喝問。

  「不好!」王簡之大叫一聲,「暴露瞭!」

  「射回去!」狄青當機立斷。

  宋軍的弓弩手立時又列好隊形,也看不到對面的敵兵究竟在什麼地方,瞎子般的一頓亂射。無數箭矢紮入夜色之中,悄無聲息。猛的,一聲慘叫從對面不遠處傳瞭過來。

  「不好!有敵兵偷襲……」也不知道對面是誰喊瞭一聲。隻是這話還沒有說完,便噶然而止,想必也是沒能躲過比頭頂上掉落下來的雨點還要密集的飛矢。

  許是這一聲叫,驚動瞭山頂的敵兵,頓時火光大作。隱隱的,狄青聽到有人在大聲嚷嚷:「快點起烽火!」

  狄青立時一個箭步,也不顧自身安危,提槍趕上瞭山頂。

  「元帥!」王簡之和楊文廣擔心狄青有什麼三長兩短,急忙出口要將他叫住。

  隻不過,還沒等他們把話說出口,早已不見瞭狄青的身影。兩人一咬牙,在急忙跟瞭上去。後面的士兵一見,頓時手腳並用,也一起朝著山頂攀爬起來。

  狄青一登上山頂,隻見峭壁的平地上,三三兩兩地有幾個僮兵的黑影在四處跑動。當即不作多想,握起湛金槍,見人就刺。

  那些僮兵哪裡是狄青的對手,紛紛被挑死在地上。就在此時,王簡之和楊文廣也一並跟瞭上來,如剛才那般,撲進敵兵的營帳之中,就是一頓砍殺。

  好在事出突然,僮軍根本來不及組織隊伍反抗,讓狄青輕而易舉地登上瞭山頂。若是再耽擱一會,恐怕山上山下,又是一場血戰。

  「不能讓他們點起烽火!」狄青指著不遠處的烽燧道。

  楊文廣得令,親自提槍,朝著那烽火臺殺瞭過去。此時營地裡的僮軍已亂,無法顧及到處亂跑的楊文廣,也無人阻止他。楊文廣輕而易舉地殺到烽燧下,卻見一名僮兵,手裡早已提著火把,丟到瞭幹草上。

  「啊!」楊文廣大叫一聲,飛身出去,手裡的長槍,卻比他的人更快。隻一下,便把那敵兵的身子貫穿瞭。

  所幸的是,天降大雨,原本灑在幹草上的火油,已經被水沖得幹凈,下面的柴火,也幾乎濕透,一時半會,根本無法燃起狼煙來。楊文廣一步躍到烽火邊,把槍尖朝上一挑,將火把從幹草池裡挑瞭出來。

  站在烽火臺上,居高臨下地朝著僮軍營地裡望去,卻見宋軍真正是趕盡殺絕,見人就砍,直殺得那些僮兵無處可逃。

  平瞭佛子坳,狄青重新聚攏士兵,道:「此處大戰,想必等天一亮,昆侖關內定會有所察覺。速速傳下軍令去,各對人馬,不得怠慢,越過長山驛,朝關山堡進發!」

  關山堡,昆侖關諸道關卡的最後一個城樓,也是黃師宓和黃瑋的所在。想必此時,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宋軍已經繞到瞭他們的身後,正準備給他們迎頭痛擊。

  狄青率領宋軍,馬不停蹄,由佛子坳折而往下,抵達長山驛,又把守在遞鋪裡的幾百僮軍殺得一幹二凈,陳兵在關山堡下。

  直到此時,黃師宓和黃瑋二人依然毫無察覺,一邊飲酒,一邊念著等阿儂重返昆侖關,兩人如何蹂躪穆桂英的法子。就在二人喝得醺醉之時,忽然關後喊殺聲四起,頓時把酒驚醒瞭一般,跑上城樓,查看究竟出瞭何事。

  「二位相爺,大事不好!宋軍有如天降,突然出現在關後。我等毫無防備,讓他們殺瞭一個措手不及!」這時,一名校尉渾身是血地前來稟報。

  「從天而降?」黃師宓大驚失色,忽然,他好像意識到瞭什麼,一拍腦袋,大叫一聲,「糟瞭,佛子坳被突破瞭!」

  要是宋軍從正面扣關,在攻打第一道關卡時,便已有瞭警報。此時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宋軍突如其來,定然是從佛子坳繞瞭路。

  黃瑋一聽,也嚇得沒瞭人色,急忙道:「看來這昆侖關怕是守不住瞭,趕緊回邕州,向陛下和太後報信!」說罷,拔腿便走。

  黃師宓一把將他拉住,道:「宋軍早已堵死瞭關後的道路,你還能往哪裡跑?為今之計,隻有血戰突圍!」

  兩人急忙傳令各部,整軍備戰。不料此時,宋軍早已攻破瞭關樓,這些將令,哪裡還能傳遞得出去?

  黃師宓見狀,心頭更急,親自提刀,披掛上陣。隻可惜,他的甲胄還沒穿好,狄青便已帶著幾名宋軍朝著關樓之上殺來。

  黃師宓暗罵一聲,甩掉瞭鎧甲,提刀就上前去迎戰狄青。隻見他瞧準瞭時機,飛身上前,朝著狄青的後腦便是一刀砍去。

  狄青聽到腦後的風聲,急忙收槍回來,剛要格擋,卻見楊文廣已從他的身後竄瞭出來。在黑暗中,楊文廣也沒看清對面是什麼人要暗算狄元帥,手起就是一槍,紮進瞭黃師宓的肩膀裡。他槍尖下沉,又把串著黃師宓的槍桿朝著地上一壓,朝前拖動瞭十幾步。一路之上,已是拖出一條血色的軌跡來。

  黃師宓心有不甘,大喊大叫,卻又無可奈何,肩頭被楊文廣的長槍壓著,根本起不瞭身。

  聽到聲音,楊文廣這才認出是黃師宓。若換作是別人,倒也罷瞭。這黃師宓,可是當初辱他母親最甚的人之一,豈肯輕饒瞭他。隻見他踏步上前,一腳踩在黃師宓的喉嚨上,將長槍拔瞭出來,對著他的胸口,又要刺下去。

  「文廣,慢著!」狄青急忙制止,「且留他一條性命,等到瞭邕州,再行論處!」

  既然是元帥的命令,楊文廣隻好作罷,令人將黃師宓捆綁起來。

  哪知這賊子不依不饒,沖著狄青大罵:「混賬,你們以為自己能夠鬥得過邕州城裡的阿儂太後麼?在她的眼裡看來,你們不過是一群乳臭未幹的黃口小兒!」

  狄青聽瞭,上前就是一拳,把黃師宓打暈,道:「好生多嘴!」

  再看一旁的黃瑋,早已嚇得面如土色,兩股戰戰,幾乎跪倒在地。他和黃師宓本是文人出身,並無多少勇力,此時又見宋軍如何神勇,早已嚇破瞭膽子。

  「來人,將他也一並捆瞭!」楊文廣一聲令下,幾名宋軍頓時也將黃瑋生擒起來。

  「不!」狄青搖搖手,「放他回去!」

  「啊?元帥,這是為何?」楊文廣大驚。

  「殺光瞭關樓裡的人,又有誰替我們去邕州城裡通風報信?」狄青道。

  「元帥為何要讓人去邕州報信?」楊文廣更是大惑不解,「出其不意,豈不更妙?」

  狄青這才耐下性子,對楊文廣解釋道:「邕州墻高池深,如若大軍攻城,必然是一場血戰,無可避免。不如此時讓他去通風報信,想來那儂智高和阿儂,定會趁著我立足不穩,帶兵前來復奪昆侖關!」

  楊文廣這才恍然大悟:「野地交鋒,勝算更大?」

  黃瑋逃過一劫,被宋軍丟出瞭關山堡外,如喪傢之犬一般,匆匆地趕往邕州城裡報信。

  狄青占據關樓之後,令人嚴守各個道口,不許僮軍通過。又令麾下的三千人馬,從後往前,一座一座地將昆侖關沿路城樓,一一拔下。那些僮軍見宋軍如天兵而至,無心應戰,尚未接戰便棄甲而逃,一路逃到關山堡,又讓在這裡守株待兔的狄青盡數俘虜,除瞭黃瑋之外,數千僮兵,無一幸免。

  暴雨越來越大,狄青站在雨中的城堞之上,朝著關下望去,胸有成竹。

  這時,王簡之來報:「元帥,昆侖關所有城樓,已盡數攻破!」

  「好!」狄青一拍城堞,問道:「不知此時是什麼時辰?」

  王簡之道:「回元帥的話,剛過三更!」

  狄青雙目一細,像是自言自語般地道:「此時傳令到賓州,想必諸軍還來得及到關後用早點!」

  王簡之道:「工夫綽綽有餘!」

  狄青轉眼王簡之道:「那你還不速去傳令,讓賓州的各路人馬,到關山堡來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