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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宮變(上)

  李知意下意識地想保護這個或許還未成型的孩子。

  出於本能的愛,或許還有對生命的渴望。一場大病下來,她隻覺得自己和身邊人好好活著便是最好的,多的也不再強求瞭。

  而且,這是他們第一個孩子。

  其實聽鄭嬤嬤講瞭唐文緒的小時候,李知意就漸漸萌生瞭一個想法,雖然唐文緒從來沒提起過,但是他應當會希望有個孩子吧?所以她在那以後開始轉瞭心態,才漸漸沒那麼抗拒他頻繁的索取。

  “先生應該有辦法保住我們母子吧”她隻是有這樣的直覺。

  “夫人的病癥和腹中胎兒老夫都有辦法,不過夫人眼下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是要比尋常孕婦多受一些苦的。”

  李知意心頭雲開霧散,露出久違的放松笑容:“多謝先生”

  “先生……不知侯爺在雁西如何瞭?”

  孫先生沒想到唐文緒竟沒把受傷的事告訴傢中,考慮到李知意現在的身體狀況懷孕比較兇險,不宜情緒波動太大,孫先生還是替他扯瞭謊:“侯爺挺好的,夫人不必擔心。”

  “隻是侯爺現在無暇分神,待夫人身體和胎象都穩定下來,再告訴王爺不遲。”

  “也好”

  喝瞭幾日的苦藥,身體恢復瞭一點,李知意才讓阿蘭知會瞭老夫人。

  唐文緒不在府上,她又病倒瞭,最憂心的是老夫人。老夫人知道事情始末後,瞞瞭闔府上下,直到現在,府上都還以為李知意是體弱染瞭風寒,有老夫人在,更沒人敢說一句閑話。

  李知意對老夫人是感激的,老人傢一直將她看作自傢人。

  過瞭一會兒,阿蘭折瞭回來,她才出瞭院子不遠,正巧遇上來探望的老夫人。

  “外邊這麼冷,祖母怎麼還過來瞭。”李知意剛喝完瞭藥,額頭上出瞭一層薄汗,臉上終於是有瞭一點血色。

  “原是老奴要過來的,老夫人呀實在放心不下,便一道過來看看夫人。”鄭嬤嬤在一旁道。

  “好孩子,祖母來看看你,有沒有感覺好些?”

  “托祖母的福,已經好多瞭。”老夫人坐在床邊,離得近瞭看到她氣色確實好瞭一些,才放下心來。

  “那就好,那就好,那位孫先生對咱們宣武侯府有恩,一定要好好賞賜才好。”老夫人很高興,聲音都揚瞭幾分。

  “對瞭,你方才遣人去棠院,是有什麼事?”

  李知意看向阿蘭,阿蘭才開口道:“夫人,奴婢半路遇到的老夫人,還沒和老夫人說。”

  見老夫人又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李知意嘴邊漾出笑意,不自覺地將手撫在小腹上:“祖母,知意沒事,隻是前幾日被孫先生診出瞭喜脈。”

  老夫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喃喃著又問瞭一遍:“你說什麼?”

  鄭嬤嬤也尚在震驚中,反應還是比老夫人快些:“老夫人,夫人診出瞭喜脈!”

  老夫人這一陣子都在擔憂孫子和病倒的孫媳,哪成想突然孫媳不僅要好瞭,還診出瞭身孕,從憂到喜,這起伏太大,倒教她一時暈頭轉向的。想起大兒子和兒媳走瞭這麼多年,大房這麼多年便隻有唐文緒伶仃一個人,如今終於是有瞭傳承,老夫人心裡寬慰,眼睛卻禁不住一陣酸澀,拉著李知意瘦瞭一圈的手直說好。

  病倒數日的宣武侯夫人漸漸好轉,籠罩在宣武侯府上下的陰雲也散瞭一些,但侯夫人有孕的喜訊卻沒泄露出去,按照大燕人的習俗,孕過叁月才算穩當,方可廣告親友四鄰。

  李知意這頭一胎懷的著實辛苦,她身體還是很弱,懷孕又導致胃口很差,吃不下什麼東西,便成瞭死循環,好歹她逼著自己吃下去一些才好點。又苦又難喝的湯藥更逃不過,以至於她看見阿蘭端著東西走過來就有想逃離的沖動。有時藥還沒入口便惹得好一陣幹嘔,每一回吐到隻剩膽汁,李知意趴在床邊,覺得自己好像擱淺岸邊奄奄一息的魚,肚子裡還有一隻小的在興風作浪。

  好歹有顏綺香隔叁差五來作陪,李知意才沒覺得那麼難熬。

  李知意怕她總往這邊跑,陸二郎會受瞭冷落,但顏綺香說陸二郎近日忙得很,但不知在忙些什麼,叁天兩頭不見人。

  李知意疑心陸珣也牽涉瞭那場鬥爭,隻是沒有怕讓顏綺香擔憂,所以沒讓她知道。

  雖然李知意一直臥榻不起,卻沒斷瞭外界的消息。景昌帝已經許久不召見大臣瞭,前陣子叁皇子因為赴任北垣一事醉酒大鬧德正殿,許多大臣紛紛要面聖,重新商議此事,但是都被德正殿那邊以聖上龍體頭疾發作不宜見風為由拒瞭,隨後又通過善水臺發瞭諭旨,叁皇子赴任北垣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

  北垣曾是北方叁大部族領地,直到翮族異軍突起,轉變瞭叁大部族之間的勢力分配,大體控制瞭北垣,近幾年才歸順瞭大燕。其中詳細的鬥爭李知意並不瞭解,但是北垣叁大部族如今劍拔弩張是眾所周知的,在北垣形勢十分復雜群臣無策的情況下,景昌帝偏偏要將叁皇子派去那裡,其用心很難不引人猜測。

  有的說皇上是要放棄叁皇子,說不定很快就真正讓太子把持朝政瞭。也有人說,這是皇上對叁皇子最後的考驗,叁皇子在之前赴東膏賑災便做出瞭不錯的成績,這一回若是將北垣治理好,那麼叁皇子便是民心所向,朝野上下沒有人不會對他心服口服,即使是太子母傢樓傢也無法說什麼。總之眾說紛紜。

  然而李知意明白,皇上從始至終屬意六皇子雲晏,並不是真的要扶叁皇子。交年節那一日,她也清楚地聽到叁皇子所言,他是看透瞭景昌帝的,德正殿一鬧,想必也是因為知道景昌帝真正的目的,所以才不願去北垣吧?

  皇上終於要親自將辛苦維系多年的政局平衡打破瞭嗎?

  總歸……聖心難測。

  阿蘭說京城多瞭巡邏守衛,王叁兒特意來提醒她不要出門,李知意隱隱察覺,院子中的暗衛又多瞭一些,也不知是唐文緒的意思還是王叁兒的主張。李知意問過王叁兒,他仍舊是那幾句話,像個悶葫蘆一樣,什麼也問不出來,她也隻得作罷。

  雁西,也已經許久沒有消息傳回來瞭。

  枝頭的雪開始消融時,京城中忽然就起瞭流言,說雁西這次的匪亂和鄰近的子居國衛國軍有關,又說宣武侯已經掌握瞭證據,就等皇上的虎符,便可調兵遣將,一舉解決。

  朝臣的奏章越來越多,堆積在德正殿的禦案,舊的沒來得及積灰,新的又迭上來,然而已經沒有人處理,宮外抓耳撓腮揣摩聖心的大臣們並不知道,他們不斷上書要見的景昌帝,已經在冰棺裡躺瞭許久。

  一個月前,太子已經‘奉命’接管瞭錦衣衛,宮裡的一切依然有序地運轉著。

  太子很少被景昌帝交辦差事,何況是錦衣衛這麼重要的機構,他有心要討好,所以這一個月裡很勤懇認真,幻想著父皇能看到他的能力,放心地把江山交到他手裡。

  就快瞭吧……

  雲恒就要去北垣瞭,北垣那麼亂的地方,叫一個人不明不白地死去,實在是一件太容易不過的事瞭。一個沒有任何依仗的皇子,能同自己爭瞭這麼多年,已經是他的造化瞭,太子陰鷙地想。

  有時候他也會懷疑,母後自從搬去玉銷殿,總會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有樓傢的線人,進出鳳棲宮愈發肆無忌憚瞭,他們在籌謀著什麼,有一日被他撞見瞭,他問母後,但她隻說一切很快就結束瞭,叫他耐心一些。

  耐心。耐心。耐心。

  這是他聽得最多的一句話。

  他厭惡這種被安排的感覺。

  小時候父皇總教育他,外戚權力不能過大,否則便會動搖社稷根本,若想坐穩皇位,穩固江山,第一要事便是清理皇權面前的障礙。太子深以為然,然而他的勢力已在同唐文緒幾次鬥法中折瞭一半,沒辦法,他隻能暫時屈從樓氏。

  而樓氏的野心越來越大瞭,這架勢是要將他當做手握空權的傀儡。

  日後他榮登大寶,便要拿樓氏開刀,便是母後,也無法阻止。太子暗暗下著決心。

  叁皇子動身去北垣這一天,太子有些心神不寧,他把錦衣衛的換防檢查瞭一遍又一遍,但是直到入夜,也並沒有什麼異常。

  他無法閑下來,四處轉悠著,走著走著便走到瞭德正殿。

  德正殿燈火依然通明,每一日都要到很晚才熄滅,這是景昌帝批閱奏章時的作息。

  父皇龍體不適竟還堅持著批閱奏章的習慣,暗處的太子神色復雜,他想瞭想,還是走瞭過去。

  新上任不久的太監總管劉嶽守在殿門外,見是太子,諂媚地迎上來:“殿下今日怎麼過來瞭。”

  “父皇今日可好些瞭”

  “禦醫看瞭幾回瞭,也不見好,眼下是一點風都見不得,”劉嶽眼神有些閃爍,但心裡揣著別的事的太子並沒註意。

  “既如此……那便算瞭,你好生照顧著,父皇若是有什麼……”他忽然瞥見一縷濃煙竄上天空,打斷瞭未盡的話。

  “那是什麼?”

  那個方向……是鳳棲宮!

  太子愣瞭一愣,劉嶽尖銳的嗓音把他拉回瞭現實。

  隻是一會兒工夫,濃煙又多瞭幾處,鳳棲宮嘈雜的人聲隱隱約約傳過來。

  他忙要沖過去,跑瞭一會兒又折回來,掏出一塊令牌交給劉嶽:“去錦衣衛那兒調人手,千萬給我守住德正殿。”他怕有人使調虎離山計。

  鳳棲宮的守衛向來很嚴,到底是誰,竟能在鳳棲宮多處縱火。太子腦海中跳出一張臉。

  雲恒。

  他要逼宮麼。

  呵,垂死掙紮。

  鳳棲宮一片混亂,喊人的,搬東西的,運水的,滅火的。

  “殿下!”母後身邊的大宮女跑過來。

  太子見她毫發無傷,想來母後也安全,心放下一半:“母後現在何處?”

  “皇後娘娘,她,她不肯出來。”

  各種各樣的聲音就像在耳邊炸裂,太子禁不住怒吼著道:“你在說什麼?母後呢!”

  在場的人隨著大宮女噗通地跪下去。

  宮女瑟瑟發抖:“殿下,娘娘還在玉銷殿中。”

  “那你怎麼還在這裡?”太子氣急敗壞,將那宮女一腳踢翻在地,宮女哇地一聲嘔出血來,依舊規矩地重新跪好,不敢有絲毫悖逆。

  著火的地方靠著玉銷殿,那是一處雜物房,堆放著各種易燃的東西,一著,火勢便很猛,根本撲不滅,很快連玉銷殿也著瞭。她要進去找,卻沒有見到皇後娘娘,她大聲喊著,被濃煙嗆地直流淚,過瞭一會兒才見娘娘從密室中走出。

  那處密室似乎放瞭什麼珍貴的東西,每回娘娘進去,一呆就是好幾個時辰,出來時神色總很奇怪,說不出來悲喜,隻是仿佛丟瞭魂。而這件事,隻有她知道,她從不敢問,但是見娘娘又要往密室跑,終於忍不住拽住她。

  “娘娘!快隨奴婢出去,裡頭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也沒有您的鳳體重要!”

  娘娘卻不聽她的,叫她滾出去,甚至以性命相要挾。

  她心裡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皇後娘娘大抵是瘋瞭……

  一個宮人跑過來,太子認出來他是樓傢的人,這陣子頻繁替樓傢帶話,見到母後的次數比他還多。

  “殿下息怒,眼下先將皇後娘娘救出來要緊!”

  太子狠狠剜瞭他一眼,丟下烏泱泱跪著的一群便往玉銷殿去。一面走,一面喃喃道:“母後怎麼回事!成日待在玉銷殿便罷瞭……命都不要,真是…瘋瞭麼……”

  宮人面色微微一變,壓低聲音,急切地說:“殿下,千萬不能讓其他人進玉銷殿。”

  太子忽然停瞭下瞭。宮人也停下來。

  太子盯著面前垂著頭,卑躬屈膝的宮人,冷冷地笑瞭。

  “你們在謀劃什麼?”

  “玉銷殿裡,放瞭什麼東西?”

  否則母後怎麼搬進去之後,門都不出,甚至命都要搭上,否則怎麼旁人都要瞞著。

  “殿下,眼下最要緊的是……”

  太子打斷他:“你們……將父皇軟禁瞭?”他早該想到的,為何父皇總通過善水臺發佈諭旨,為何父皇稱病之後再不召見大臣。

  他早該知道的,不過是不敢相信罷瞭……

  宮人語調幽冷:“殿下隻需知道,樓傢和娘娘做的一切,都是為瞭您。”

  “閉嘴!”

  宮人飛快邁著步子,跟上太子的步伐。

  “殿下,若是被他人發現,樓傢、皇後、就連殿下自己也難逃一劫。”

  “殿下還是莫要意氣用事。”

  太子心裡天人交戰。

  這一次過後,要麼永遠失去父皇的信任,放棄名正言順,同樓傢茍合。要麼,萬劫不復。

  他隻是一閃念,很快做瞭決定。

  “既要救人,還不快些。”

  太子看著熊熊燃燒的玉銷殿,火紅的光燎得人臉發疼,也燎去瞭他所有的猶豫。

  今日過後,一切都將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