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仲辛轉危為安後,被護犢子的賀伯勤接回港島,同時進行的是尤嘉與眾人的親緣關系鑒定,按理說需要叁到五個工作日才能出結果,但是有錢萬事好商量,時間被壓縮到6個小時。
結果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第一張是他和尤嘉的,兩個人同父異母。
第二張是他和賀仲辛的,兩個人同父同母。
賀伯勤捏著薄薄的鑒定書,覺得仿佛有千斤重,他下意識地覺得,最後一份報告自己並不想看。
上面的每個字他都認識,隻是愈發覺得不可思議。
這怎麼可能?
尤嘉明明是莊城人,怎麼可能和賀傢搭上關系?
她明明隻是季妍的替身,為什麼會和自己同父異母?
曾經他為瞭恪守那條血脈禁忌,找瞭諸多替代品,最後卻讓自己的親妹妹淪為禁臠,如果眼見為真,那他堅持的一切,究竟是什麼呢?
當夜,賀伯勤氣急攻心,陷入昏迷。
……
“先生舟車勞頓,需要好好休息。”阿Joe和尤嘉對瞭個眼神,恭恭敬敬地同賀季妍說,“小姐留步,有什麼事不妨等先生出來再說。”
大宅內燈火通明,尤嘉與賀季妍面面相覷。
一夕之間,兩個人身份倒轉,賀季妍心情復雜地望著眼前的女人。
母親去世前把事情原委同她交代得清清楚楚,但是唯獨漏算瞭一點。
“那個孩子……在親子鑒定後我就讓人處理掉瞭。”
多年前,容顏枯槁的鄭寶儷皺著眉頭,面上閃過一絲不忍。
事關重大,賀季妍記得清清楚楚,可她如何也想不透,一個被埋在黃土之下的嬰兒如何能夠死而復生。
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兜兜轉轉,這個孩子長大後再次成為瞭自己的替代品,然後帶著仇恨歸來,企圖奪走屬於自己的一切……
思緒千回百轉,賀季妍望著尤嘉朝著自己一步步走來,明明是嬌嬌小小的人,目光卻銳利得很。隻見她懶懶地靠在自己歇坐的沙發上,朝賀季妍伸出瞭手,“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啊,我的好妹妹。”
說來可笑,兩個人明明都知道對方,然而正式見面,這還是頭一遭。
賀季妍下意識地握住,對方手上的力度卻漸漸增大,尤嘉做慣粗活,讓她徑直呼痛,忍不住厭惡道,“沒規矩!”
尤嘉聞言便笑,“我是外頭長大的,自然比不上妹妹從小就接受精英教育,你說,大哥到底是為什麼暈過去啊?是因為我,還是因為你?你說他對你的喜歡,抵不抵得過你們母女騙瞭他二十多年?”
賀季妍面色蒼白,尤嘉附在她耳低語,“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鄭寶儷當年說瞭什麼做瞭什麼,可不是隻有你才知道。”
“大哥不會信你的一面之詞!”她並非賀傢血脈這件事是絕對的醜聞,如果曝光,賀傢立時就會淪為所有人的笑柄,賀伯勤最重聲譽,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一面之詞……”尤嘉點頭,“那你覺得,你的小男友傢會不會信呢?而且……以後賀伯勤會怎麼處置你?如果他對你沒什麼感情,那賀四小姐恐怕會暴斃身亡,但是如果他喜歡你……四小姐暴斃之後,賀季妍可就是他一個人的瞭……”
賀季妍望著這個和自己僅有一面之緣的“姐姐”,從未像現在這麼確定兩個人血脈相連。
“你到底想要什麼?”如果不是另有所求,她沒道理和自己講這麼多。
尤嘉眉眼彎彎,果然姐妹之間多少帶點心電感應,比一般人默契得多,“你手裡的賀氏股份我全都要。不過你放心,我可以用市面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價格兌給你。”
賀季妍眉頭緊鎖,“你哪來這麼多的錢?”
“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瞭。”尤嘉輕輕笑起來,“拿著這筆錢當嫁妝,和你那個大使未婚夫結婚,再也不摻和賀傢的破事,難道不是最好的結局麼?”
幾年時間,每個人都在變。勾引賀伯勤無果,賀季妍便把目光繼續放在瞭別人身上,最後和溫莎傢的小兒子玩起姐弟戀。她傢境優渥,除瞭結過一次婚外毫無劣跡,小男友雖然是王室成員,可除非前面五十七位繼承人死絕,否則王位下輩子都傳不到自己身上,所以那些皇親貴胄的條條框框對他的約束並不算多。
賀季妍不傻,相中他還有另一層緣故。倘若事情某天真的敗露,她的身份總能護她平安。賀伯勤能輕而易舉地抹殺賀四,卻不能讓溫莎傢的太太殞命,她於他……總歸是有用的。
也正因如此,她才終於從賀伯勤手中得瞭2.16%股份,婚期將近,她容不得有半分閃失。
“那一言為定。”
“如果你不想發現自己出現在墜月之宴,走瞭就不要回來。再看見你這張臉,我會惡心。”
賀季妍回過頭,看瞭尤嘉一眼,張開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沉默瞭。
賀伯勤在凌晨四點鐘,天色微蒙時醒來,彼時整座大宅隱遁在奶白色的霧氣之中,從玻璃處透出幽幽的亮光。
傭人們紛紛忙碌起來,但在叁樓時都刻意放輕瞭腳步,唯恐驚動瞭主屋裡的男人。
“先生請您過去。”阿Joe低頭彎腰,恭恭敬敬地向尤嘉行禮。
尤嘉沒有漏掉稱呼上的轉換,微微一笑,“多謝。”
他伸出手時,她卻偏過頭,讓他觸瞭個空。
房間裡鋪著厚厚的地毯,行走之間聽不見一絲聲響,賀伯勤看著尤嘉出現在房門口。
其實……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他就是想見到她。誰能想到這個曾經揮之即去的人,會以另一種方式,回到自己身邊。
那些過去說難查也難查,但一切就像總也摸不著頭緒的拼圖,隻要一點就能悉數串聯起來。
那些不堪的過去堪稱隱秘,也並非是天衣無縫。
鄭寶儷當年的人際關系不算簡單,入幕之賓不知凡幾,但是隻要有心,總能發現幾個特別的存在。
養和醫院與賀傢可謂緣分匪淺,在賀季妍出生前一個月,有一位懷孕七個月的母親剖腹產誕下女嬰。傢境清貧的女大學生在收費高昂的私立醫院產子本就是件稀罕事,更不要說這背後還有代孕機構的影子,後來那個女人遠嫁荷蘭,出境時卻並沒有帶孩子,與此同時,機構醫生的戶頭卻多瞭一筆巨款。
女嬰被一位姓馮的律師收養,幾年後,馮德旺墜樓身亡。
……
過去的愛與恨煙消雲散,但帶來的遺恨糾纏至今。
有人立在雲端高不可攀,有人如鞋底爛泥被肆意踐踏。
他小心翼翼捧瞭十數年的人,不敢觸碰分毫的白月光,最後竟然隻是一個贗品。
“賀先生,我們又見面瞭。”
她安安靜靜坐在他床邊,一如幾年前。
對於這個失而復得的妹妹,賀伯勤顯然沒有想好該如何應對。他曾經惱怒她的不識抬舉,也曾記恨她離開時的決絕,後來他還遇見過很多人,但再也沒有誰如她一樣。
比她溫順的沒有她的風情,比她妖艷的又少瞭她的賢惠,尤嘉像季妍,卻讓他午夜夢回時喊出瞭她的名字。
在時代廣場的大屏幕再見,她褪去往日的輕浮氣,立在茫茫雪間,他想,這或許是上天的指引,讓他再次將她占有。
可誰能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密不可分。
血脈相連,仿佛是對他的詛咒。
“先生……您打算怎麼處置尤……呃……?”
賀伯勤深吸一口氣,沒有說話。
“那……”現在的四小姐怎麼辦?
賀伯勤想起不久後的兩傢聯姻,按瞭按狂跳的太陽穴,“一切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