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Joe,香港人,本姓周,不是周大福的那個周,而是賀傢世仆的那個周。
阿Joe不是名字,而是代號。每任賀傢傢主的心腹中幾乎都有一個周姓人,為瞭方便省事,索性都叫阿Joe。
從太爺爺那輩起,周傢就已經是賀傢最忠實的護衛,幾乎每個周傢孩子都以成為賀傢人的心腹為榮。賀傢樹大根深,枝繁葉茂,周傢背倚這棵大樹,日子一直過得都很不錯。
成為阿Joe,是很多周傢子孫的夢想。
他不是傢裡最得寵的,但卻是混得最好的,賀氏政府事務部的秘書處將近五十人,同是周傢出身的也有七八個,但唯獨他得瞭賀伯勤的青眼扶搖直上,哪走就帶到哪,誰見都稱一聲“周特助”。
能力出眾的周傢子孫不少,想要出眾唯有另辟蹊徑。
那時的他是沒辦法跟在賀伯勤身邊的,但兩人考入同一所大學,入學典禮的那一面,他意外看出瞭賀伯勤眼中的喜歡。
哥哥對妹妹能有什麼心思呢?
哪怕不是一個媽,身上也流著一半相同的血。
大少爺一直信奉長兄如父,對哪個兄弟姊妹不是又疼又管?
但賀伯勤對賀季妍是不一樣的。
或許是他太敏感,種子尚未發芽時就被看穿,也正是這份眼力見,讓他被賀伯勤記在心上。
然後替他尋遍港島,找出賀季妍的影子,兩人心照不宣,是無聲的默契。
相伴這麼多年,影子來來回回去瞭又走,但他的地位卻日益穩固,終於成瞭真正的阿Joe。
尤嘉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因為實在是太像瞭。
如果不是她穿著廉價又不合身的衣服,他都要以為這就是四小姐。
初見時是校企合作,大學生參觀賀氏分公司,女孩在臨走前給主管遞簡歷,兩個人互加微信,他掃過那張紙,哦,她叫尤嘉。
調查之後才發現這人窮得厲害,急需用錢,不然也不會想休學一年跑來賣房子。雖然不懂藝術,渾身上下都透著廉價,但奈何生瞭張好臉。漂亮的女孩一抓一大把,但這麼像的,她是獨一份。
“這女仔要轉運瞭啊。”他喃喃道。
身邊人不知所以,跟著附和道,“我也覺得這姑娘挺機靈,那麼多小孩兒,就她知道扒著小張遞簡歷。”
隔天尤嘉就被約瞭出來,阿Joe講明利害,本想再忽悠幾句,忽悠走窮姑娘那點可憐可笑的自尊心,沒想到她皺著眉頭,絞著手指有些糾結地問,“能簽合同嗎?有五險一金嗎?工作時間有規定嗎?節假日是不是算叁倍工資?”
阿Joe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不過松瞭口氣,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連夢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心想等再過半年,這姑娘就會覺得自己當時的想法可笑瞭。到那時他就該琢磨怎樣去限制她的野心,約束她的行為,讓她不要對賀伯勤癡心妄想。
兩個人當即簽瞭份合同,尤嘉明面上是生活助理,實際是被豢養的金絲雀,拿月薪的金絲雀。
……
他們在一起不知不覺便打瞭叁年交道,四小姐結婚那陣尤嘉在賀宅待的時間最久,晚上陪著賀伯勤,白天在宅子裡遊遊蕩蕩。
有次他回來拿文件,隻見她坐在客廳追劇打毛線,彼時《青梅竹馬繼皇後與渣龍皇帝的婚姻圍城》正在熱播,在傢的時候總聽老媽碎碎念,他沒怎麼看過也對劇情瞭解得七七八八。
屏幕上小太監和娘娘在宮裡頭守望相助,幫人出謀劃策,尤嘉的目光幽幽望過來,他總懷疑她是在內涵自己。
阿Joe自詡閱人無數眼光毒辣,尤嘉跟瞭賀伯勤沒多久,眼中就已帶著情愫。
不過她真的很讓人省心,不會發脾氣,到點就下班,偶爾加班也不埋怨——隻要有工資。大概還是年紀小,不知道撒嬌要東西,但臉生得好,賀伯勤看的時候總忍不住寵一寵,沒過多久就拿回套房子。
忘瞭是怎麼熟識的,小妮子腦子靈活,跟自己時刻保持距離,但相處時又透著股親熱,但人是真的摳,他查過她的銀行流水,除瞭是隻金絲雀都要有的美容和服飾開銷外,有一分是一分的都攢著,包過季瞭就轉手賣出去,打叁折也不心疼,折騰來的錢投基金買茅臺股,日子過得特別有規律。
那時候他才意識到,她真的從來都沒有奢望過什麼,甚至每天都在為離開賀伯勤做準備。
……
“喂!周——傢——明——”
“幹嘛呢?一直發呆不說話。”
阿Joe回過神,眼前是一盅南瓜燉百合。
“快給我試個味兒,下周店裡要上的。”尤嘉系著圍裙催他。
他舀瞭一勺,溫熱綿軟的湯羹蕩漾在口中,“南瓜熟甜,百合清甜,放在一起不加糖就夠滋味。不過每個人口味都不同,不如把糖罐子放旁邊自取。”
尤嘉覺得這話有理,當場應下,不是飯點兒餃子館裡沒人,她一邊趴在電腦前搜《明夜之子》的八卦新聞,一邊和翹班摸魚的阿Joe閑聊。
節目尚未播出,偶有路透傳出來,陳非不善言辭,鏡頭少得可憐,半點水花都沒有。但作為創作人,前期過度曝光不好,等開嗓的時候觀眾就知道驚艷瞭。
營裡不讓用手機,財大氣粗的太子黨備瞭七八個給節目組沒收,還因此登上瞭熱搜,小孩日子過得緊巴巴,也沒那個膽子和工作人員頂,自離開那日起便沒瞭音訊,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對瞭,你托我賣的房子有消息瞭,對方壓瞭五十萬,但承諾一次性付清,你看怎麼樣?”
賀伯勤留給自己的那套大平層快有叁百多,剛分就被她掛牌出售瞭,高檔大宅不好找買主,她不急著要錢,便一直觀望等機會。如今幾個月過去,阿Joe終於找到瞭合適的人接手。
“行啊。”
阿Joe把這件事記下,反問她,“真就這麼舍得?”
“舍得啊。”反正都是白來的,她也住不慣那麼大的地方,打掃起來又麻煩。
“我說的是賀先生。”阿Joe接著說,“親兄妹結不瞭婚,他終究需要娶個太太。你就算不圖他的錢,那他的人呢?你就不想為自己搏一搏?”
尤嘉聞言,半晌沒說話,良久才悶聲回他,“我是挺喜歡錢的。賀伯勤……我也喜歡過,不是沒懷念過那樣的日子。”
她難得嘆瞭口氣,垂下頭,“隻是我不想再被人當成玩物對待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