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恬想要重拾畫筆的心呼之欲出。
從海島度假回去復工的第一天,她未與父親打招呼,便先斬後奏地回到蘇氏分部遞交瞭辭呈。
在這裡待瞭半年,多少有些不舍。臨走之前,maia姐把她叫到辦公室。
蘇恬原以為自己會從分公司的財務部做起,一步步升任到總部高層,最後接手公司。然而,這一切都是她“原以為”,或者說是蘇毅的“原以為”。
從遞交辭呈的那一刻起,她開始學會脫離他人的期待,追尋自己熱愛的生活。
推開門,maia姐依舊衣著光鮮地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目光難得柔和。
“蘇恬,”她開口,指瞭指面前的椅子,道:“坐吧。”
蘇恬依言坐下,卻聽見maia姐少見地嘆氣:“原本計劃年後回來就要遣散會計和出納的,如今你也要辭職瞭,財務部就隻剩我,老陳和白皓樊三個人瞭。”
“畢竟我不擅長,也不太熱愛現在的這份工作,”蘇恬露出一個歉意的笑,“但現在有可選擇的機會擺在我面前,這次,我要選擇自己喜歡的那條路啦。”
“可以冒昧問一下,是什麼嗎”
蘇恬很爽快地坦承:“畫畫。說起來挺難以置信的吧我研究生都念完瞭,卻要重新回到畫室去學習。況且,以後要不要繼續攻讀專業院校,也都尚存未知。”
她以為maia姐可能會不看好她這樣天馬行空的做法,但令她沒想到的是,maia姐居然很支持她。
maia姐和白皓樊把她送到公司樓下——這次,她少見地開瞭車過來。
工位上屬於她的用品不多,收拾完也隻有一個小小的牛皮紙盒。白皓樊幫她把紙盒抱到副駕駛上,玩笑道:“學成以後,找你買畫要打折哦。”
蘇恬也朝他笑:“一定。”
她發動車子,離開前,他們的最後一句話不是“再會”,而是“加油”。
漸行漸遠,後視鏡裡,兩個揮手的身影慢慢縮小,並在方向盤右轉後徹底消失不見。
高中校友聚會正好安排在次日。
蘇恬出發前有些隱隱不安,最後還是給季楚宴留瞭一張便利貼。
季楚宴回到傢中,蘇恬已經出門許久。他捏著便利貼,聯想到唐宇,眸色漸深——
他依舊不放心。那樣的一個人,能夠如此不要臉地發信息騷擾蘇恬,在聚會上恐怕更不會善罷甘休。
幾乎沒有過多考慮,季楚宴便重新抄上車鑰匙出瞭門。
高中校友聚會在s市新區的一傢酒店舉辦,據說是某位校友的慷慨贊助,雖然環境比不上五星級連鎖酒店,但內部裝潢也稱得上豪華。
蘇恬按時到場,滿心滿眼都是要見到李老師。
然而,事實證明,唐宇欺騙瞭她。
現場根本一個老師都沒來,全是所謂校友在攀談,或互相恭維,或自伐自矜。
蘇恬轉身就要走,卻迎面撞上瞭幾位高中同學。
人一多,蘇恬就有點難以應付——
“誒,這不是蘇恬嗎”
“好久不見啊級花,現在在哪裡高就”
“當年我們年級可是有很多人暗戀你來著,哈哈哈……”
……
有幾位高一同班的女生也來拉著她交談,蘇恬畢竟和她們沒有過節,還曾是同學,不好拂瞭人傢的面子,便隻好應和著她們的話。
宴會是在大廳舉行,蘇恬和幾位女生聊完,便回到大門附近的角落,準備找機會開溜。
然而,她最不想見到的人還是陰魂不散地找過來瞭。
“蘇恬,你來啦”唐宇單手抄兜,朝她走過來,分明衣冠楚楚,然而目光卻油膩得堪比大慶油田。
“來瞭。”蘇恬被他騙瞭一遭,氣得牙癢。回他時語氣也變得疏離起來,連客套功夫都懶得再做。
唐宇卻湊近一步,推瞭推眼鏡,鏡片之下閃出一道精光:“蘇恬,這麼多年,你就沒有想我嗎”
蘇恬覺得好笑,冷笑一聲,直截瞭當:“不好意思,沒有。”
唐宇抿瞭抿唇,並未退卻,甚至變本加厲地攬住她的肩:“當年我們那樣好……”
言語之間,他的手漸漸滑下,順著她的背部滑向腰側,隱隱有要向渾圓摸去的趨勢——
“啪”的一聲脆響,唐宇不可置信地捂臉。
蘇恬掌摑瞭他。
而且用的力道不小,唐宇隻覺側臉火辣辣地疼。
偏偏她還和個沒事人一樣,挑眉看他。唐宇瞬間把這種表情理解成瞭挑釁,怒火一下燃起,揚起手臂便要還她一巴掌——
下一秒,隻聽見“咚”的一聲悶響。
唐宇被一拳打到地上,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飛瞭出去,孤零零地落在地上,一道道裂紋橫亙在玻璃鏡片中央。
唐宇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激怒瞭。他很快爬起來,瞇起眼睛,對著來者狠狠地揮拳反擊。
季楚宴沒預料到他能這麼快就反擊,一時之間閃避不及,下巴結結實實挨瞭一記。下一秒,他咬著牙,忍痛沖上前去,揪起唐宇的衣領將他摁到瞭地上。
唐宇近視度數太深,努力瞇起眼睛辨認著來人,奈何他這個曾經的“校霸”隻不過是個繡花枕頭,被摁著他的男人壓制著,他不斷捶打著男人的手臂,然而,對方卻紋絲不動。
至此,唐宇愈發惱羞成怒,額角青筋暴起:“你他媽的,誰啊!”
回應他的隻有一記重拳。
唐宇感覺口腔裡有血腥味蔓延開來,心頭突突直跳,視線也逐漸模糊。
他開始顫抖,第一次,他感覺到瞭害怕。
然而,他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受到結結實實一頓教訓——
壓制著他的人很快起身。
唐宇終於能夠大口大口地呼吸。他用舌頭頂瞭頂口腔內壁,掃到松動的牙齒,腥甜味道縈繞在喉頭。
眾人一片驚呼,四散著退開,隻有季楚宴攥著拳頭站在那裡,格外紮眼。
蘇恬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
他脾氣總是很好,他常對她笑,方梓茹說季傢是書香門第,說他的禮儀與教養極佳,就連與他共事的下屬伊芙都說他是個好老板,是“遙遠的春風”。
可是今天,季楚宴站在那裡,雙眼發紅,襯衫凌亂,下巴突兀的一小塊淤青。
季楚宴站直,臉上的戾色在看向她的那一瞬間全部變成瞭笑意。
他勾唇,眼裡的星光明媚無雙。
他說:“恬恬,我沒事,別擔心。”
蘇恬突然就很想哭。
另一邊,唐宇聽到瞭聲音,立馬反應過來打他的人是誰瞭。
這下,他一改之前的慫貨模樣,晃晃悠悠地起身:“你是蘇恬的男朋友你算哪根蔥你知道我是誰嗎”
無人應答。
他的氣焰依舊囂張,邊扯著領帶邊大聲吵嚷:“報警!我要馬上報警!”
“唐宇!你這人怎麼他媽還惡人先告狀”蘇恬攔在季楚宴身前,死死盯著唐宇,眼底迸射出寒芒,“你別忘瞭,酒店處處是攝像頭。你做瞭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隻要我想,我就可以告你性騷擾。”
唐宇是背靠著唐傢這棵大樹不錯,但蘇恬也從來不是什麼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蘇恬是蘇傢的獨生女,再怎麼樣,唐宇也要對她有所忌憚。
果然,她此話一出,唐宇囂張氣焰滅瞭幾分,臉上的神色變瞭又變,終於站定,留下一句“我懶得和你們這種垃圾計較”,便在地上摸到碎裂的眼鏡,撿起戴上,而後灰溜溜地快步離去。
圍觀的眾人如同躲避污物一樣散開,為他錯開一條通道,仿佛唐宇才是他口中的“垃圾”。
唐宇離開後,蘇恬忍著淚,走到季楚宴身邊。
這會兒,他的西服、襯衫全都皺皺巴巴的,領帶也被扯歪瞭,臉上卻恢復瞭清淺的笑意。
“怎麼可以這樣冒險唐宇他是什麼爛人你知道嗎”蘇恬撲到他懷裡,揪著他襯衫下擺的指節用力到發白,“萬一他有兇器呢萬一他拿玻璃瓶砸你怎麼辦”
她說得再多,季楚宴都隻是笑笑,輕拍著她的背,仿佛剛才出手的是另一個人。
等到蘇恬緊繃的背漸漸放松,他才柔聲道——
“我們回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