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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隻望安好

  西夷們很慘,不過東倭最慘。

  也隻不過一年前,葡裡亞、東倭聯合四海王部內鬼,攻破安平城,將四海王閆平殺成殘廢,蒯鵬等舊部帶著幾百老幼病殘逃出生天。

  那時雖然按照約定,葡裡亞、東倭沒有占領小琉球,但還是暗中將島上防衛摸瞭個透,尤其是岸防炮臺的位置,並模擬過強攻安平城的實況戰場。

  艦炮精準度的確很低,可若設定好射擊諸元,打起來也並非太難。

  現實也的確如此,東倭、尼德蘭、葡裡亞、佛郎機甚至連英吉利都來插瞭一手。

  不是他們相親相愛,相互扶住,而是因為馬六甲就在茜香國,本是尼德蘭手中,如今被閆三娘摟草打兔子,用圍點打援、調虎離山二計,給拿在瞭手裡。

  這是一處要命的所在,能扼住海上通道的咽喉,果真奪不回來,以後西夷商船穿梭通過此地,就要在德林軍的炮臺下穿行。

  這對西夷們來說,簡直不可接受!

  而德林軍用詭計偷襲瞭巴達維亞和馬六甲,占領瞭兩地強大的炮臺陣地,連炮彈都是現成的,他們不願去硬碰硬,正巧東倭跳出來四處勾連,想要直接滅絕德林軍的老巢,釜底抽薪。

  在順利拔除安平城四周的炮臺後,聯軍開始靠近,一邊直接炮轟安平城,一邊派瞭數艘兵船,開始登陸。

  自然,以倭奴為主。

  其實眼下東倭正在閉關鎖國,幾十年前西夷們跑去東瀛傳教,挑唆百姓造反,鬧的極大。

  而後東瀛就開始鎖國,除瞭西夷裡的正經商人尼德蘭人外,對瞭,還有大燕商人,餘者一律不準登陸東瀛。

  上回之所以和葡裡亞人聯合起來,抄瞭四海王,也是因為四海王想幹翻矮騾子國,相中瞭人傢的江山……

  等到閆三娘得瞭賈薔的支持,以迅猛之勢翻身,並一舉打殘葡裡亞東帝汶總督,並讓濠鏡跪唱征服後,東瀛人就沒睡過一天安生覺……

  眼下幕府將軍德川吉宗算得上中興明主,不乏魄力和勇武,自然要消除“惡患”於國門之外。

  他一直等著徹底解決德林號的機會,也密切關註著小琉球,當得知德林軍傾巢而出前往爪哇大戰後,他認為機會來臨瞭……

  然而這位東倭明主怕是想不到,賈薔和閆三娘等候他們多時瞭!

  “砰砰砰砰!!”

  幾乎在同一瞬間,隱藏在隱蔽工事裡的岸防巨炮們同時開炮!

  整整八十門四十八磅重炮齊齊開火,在不足六百碼的距離,戰艦挨上這樣的重炮轟擊,能逃脫的希望十分渺茫瞭。

  而岸防炮和艦炮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岸防炮可以隨時調整炮身角度,可以不斷的精確射擊諸元!

  此次前來的七艘戰列艦,已經算是一股極強大的力量。

  一艘戰列艦上就有近七十門大炮,僅三十六磅重炮都有二十餘門。

  七艘戰列艦,再加上其餘稍小一些巡洋艦,合計數百門大炮。

  這股力量若在海上放對起來,足以橫行東亞。

  裝備實心炮彈的木質帆艦之間最大的一次海戰,英吉利也不過出動瞭二十七艘戰艦。

  然而此刻,面對八十門岸防炮守株待兔式的突然暴擊,整個聯軍在僅僅經歷瞭三輪炮擊後,就開始打起白旗來。

  太慘瞭,太狠瞭!

  尤其是運兵船已經靠近海港碼頭,放下瞭近二千身高不足五尺的羅圈腿倭奴,被轟炸的慘不忍睹。

  然而即便看見有人舉起白旗,炮戰仍未停止。

  對於那些狼狽逃竄的聯軍戰艦,岸防炮盡情的揮灑著炮彈。

  直到四五艘靠後些的戰艦,帶著傷終於逃出瞭岸防炮的射程內,然而也失去瞭戰鬥力,死傷慘重……

  白旗再度揚起,聯軍投降。

  ……

  安平城內,城主府議事廳。

  林如海、齊太忠、尹朝並諸多天下巨室望族族長們,終於看到瞭當世傳奇女英豪閆三娘。

  司馬紹的神情最是復雜,當初是他帶著閆三娘千裡奔波,去京城尋賈薔求助的。

  原是想著司馬傢將四海王舊部給吃瞭,壯大傢族實力。

  結果被賈薔讓嶽之象連敲帶打,好一頓拾掇後才灰溜溜的回瞭揚州,一番苦心為賈薔做瞭嫁衣……

  再看看現在,司馬紹不由心酸,若是當初讓司馬傢子弟娶瞭閆三娘,如今司馬傢是不是也能有一個如此海戰無敵的女大帥?

  不過也隻是酸一酸罷,司馬紹心裡明白,閆三娘果真嫁進瞭司馬傢,也隻有在深宅大院裡伺候爺們兒一條路可走。

  天下能容得她駕巨艦縱橫大海的,唯有賈薔一人。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天命所歸瞭罷……

  閆三娘與林如海等見罷禮,林如海溫聲道:“老夫也是才知道,你竟有瞭身孕。既然如此,何必這般奔波操勞委屈自己?果真有丁點閃失,薔兒那邊,連老夫也不好交差,更何況其他人。”

  齊太忠呵呵笑道:“林相所言極是,不拘是爪哇還是甚麼,都沒有姨奶奶腹中嬰孩重要。王爺如今在京城,已掌控大局,晉為攝政親王,真正的萬金之體。姨奶奶身份自然愈貴,還是好生保養的好。”

  尹朝不懼這兩個,嘖瞭聲道:“分明人傢打瞭大勝仗,不說些好聽的,非說這些掃興的。這位閆……”言至此,忽然卡殼。

  尹朝一時間也弄不清該怎麼稱呼閆三娘。

  隻叫閆姨娘罷,似乎有些輕賤瞭。

  若稱姨奶奶……

  他就落不下這個臉。

  忽地,尹朝眉開眼笑道:“閆帥閆帥,仗打的漂亮!賈薔那小子不指著你們這些能幹的小老婆,他能當個屁的攝政王!”

  見林如海先呵呵笑瞭起來,餘者才哄堂大笑。

  閆三娘卻正色搖頭道:“天下間,能慣著我們做自己想做之事的人,也唯有王爺。德林號為王爺一手所辦,若無德林號,絕無今日之局面。王爺才是真正英明神武,運籌帷幄千裡之外的世之英雄!”

  尹朝聞言,一張臉都要扭曲瞭。

  敢情這個傻女子,打仗厲害歸打仗厲害,結果還是被賈薔吃的死死的。

  小琉球島上那些宣揚賈薔的戲班子說書女先們,著實太狠瞭!

  伍元等大笑過後,林如海問閆三娘道:“外敵盡去瞭?”

  對於黛玉之父,閆三娘極是尊敬,忙回道:“還沒,眼下正組織人手去搜救落水的水手。”

  許是擔憂林如海不明白,她又解釋道:“對方已經投降瞭,按海上規矩,他們有活下去的權力。落在海裡的船員若不救,都會死去。戰後通常會將還活著的沒受重傷的人救起來,成為戰俘奴隸。他們傢裡若有錢,可以來贖人。若沒錢,就當奴隸。另外,還要讓人打撈沉船,不能堵住港口。那些船雖然破瞭,可好些木頭都能用,炮也還能用。這一仗打下來,收獲極大,連爪哇那邊我也放心瞭。”

  林如海笑道:“可是因為,他們再無餘力去攻伐小琉球?”

  閆三娘高興道:“正是!這次海戰,西夷諸國的實力損失慘重,想重新恢復過來,要從萬裡之外的西夷各國再運兵船過來。可馬六甲如今在德林號手裡,他們想安穩的過去,也要我們答應才行。

  如今就等著他們派人來談判求和!!”

  看著閆三娘激動的神情,林如海笑瞭起來,道:“國舅爺方才的話不是沒道理,薔兒能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是他的幸事。既然如今大事已定,你可願隨老夫一並進京,去見見薔兒?”

  齊太忠在一旁笑道:“這可是瞭不得的殊榮瞭,其他王妃娘娘各位奶奶們都沒這個機會……”

  閆三娘聞言,臉都羞紅瞭,低頭道:“相……相爺,傢裡都沒人回,我也不好回,得守規矩。”

  盡管,她極想去見賈薔。

  林如海呵呵笑道:“不妨事,有老夫作保,玉兒她們不會說甚麼的。也是著實想不出,該怎麼嘉獎你,就由薔兒去頭疼此事罷。令尊可還好?”

  閆三娘忙道:“勞相爺掛念,我爹如今還好……這次連東瀛倭奴一發收拾瞭,還會更好!”

  林如海思量稍許後笑道:“你可以去問問他,願意不願意進京,做個海師衙門的大臣,封伯爵。你的功勞著實難封,就封到你父親身上罷。如今開海成為朝廷的首要大事,可朝廷裡知海事的寥寥無幾。老夫回京後要主持朝政,需要一個知海疆兵事的可靠之人,常請教一二。”

  閆三娘聞言大為感激,趕緊替閆平謝過後,又擔憂道:“相爺,傢父腿腳……”

  林如海笑著擺手道:“不妨,以口述為主。另外,若願意同去的話,令堂大人最好亦同去,要同封誥命。”

  閆三娘高興壞瞭,從來隻聽說,大丈夫縱橫天下馬革裹屍還,所求者不外乎封妻蔭子,光宗耀祖。

  如今她的作為,能幫到丈夫賈薔已是榮耀。

  不想還能讓父親封爵,母親得誥命,讓閆傢徹底轉換成為當世貴族!

  見閆三娘感激的落淚,齊太忠等卻是欽佩的看著林如海……

  替女兒拉攏住一個天大的幫手倒不算甚麼,重要的是,閆傢在小琉球的權勢太炙,尤其是兩場大勝後,軍中威望太高。

  賈薔若在倒也還好,賈薔不在,一旦有個反復,小琉球幾無人能制。

  不是說要打壓哪個,隻是眼下,閆三娘暫不適合再留在德林軍。

  不過正當他們這樣想時,林如海卻又忽地問道:“德林軍這邊,可還有甚麼要緊的事沒有?”

  閆三娘聞言面色一變,遲疑稍許,神情終究冷靜下來,道:“相爺,此戰過後,德林水師自爪哇回來修整稍許後,要直接兵發東瀛,耽擱不得。回京之事……”

  林如海聞言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自然是正事要緊。隻要你能擔保照顧好自己,便以你的事為主。

  水師上的兵事,老夫等皆不插手。

  你父親那裡倒是可以問問,若願意,他和你母親隨老夫一道回京即可。”

  閆三娘聞言大喜,神情振奮道:“父親那裡我自去說……相爺,勞您轉過王爺,待教訓完倭奴後,我立刻就去京城!另外,會讓西夷各國和東瀛的使者都去京城見王爺,給王爺道賀服軟!齊總管說,這也算是萬邦來朝!”

  ……

  待閆三娘急匆匆下去後,齊太忠看著林如海笑道:“武英殿的那幾位,若能有相爺一半的胸襟,事情何以至今日?”

  林如海輕輕一嘆,搖瞭搖頭,目光掠過諸人,緩緩道:“二韓仍以舊時之目光看此世道,焉能不敗?然小琉球不同,小琉球很小,不及大燕一省,但小琉球亦足夠大,但有才華,諸位可恣意施展,不必憂心功高蓋主。”

  尹朝氣笑道:“有賈薔那個怪胎在,誰的功勞還能邁過他去?咦……”

  “如何?”

  尹朝忽地挑眉笑道:“林相你一傢,我一傢,再加上四海王閆平一傢,咱們三傢一道回京,都是賈薔那小子的老丈人,嘖嘖,真有意思!”

  眾人見林如海無奈苦笑,不由放聲大笑起來。

  這一傢子,卻是普天之下,最貴的一傢子瞭……

  不過這個尹朝還真有意思,賈薔都到瞭這個地步,尹傢最大的靠山宮裡皇太後分量大跌,尹朝居然毫不在意,仍舊各種嬉戲渾鬧,也真是不易……

  內堂。

  看著黛玉面色蒼白,薑英面帶愧色。

  賈母說話就不大好聽瞭,怪罪她將望遠鏡給黛玉,唬住黛玉瞭……

  黛玉擺手強笑道:“哪裡就怪得瞭她,老太太也會指派。是我自己瞧著熱鬧,未想到的事……”

  李紈笑道:“林妹妹還好這等熱鬧?”

  可卿輕聲道:“豈是真看熱鬧?到底放心不下外面的情形,做當傢奶奶的,王妃心裡擔負著許多呢。”

  李紈啐道:“偏你這小蹄子知道的多!”

  可卿也不惱,抿嘴一笑,美的讓一室女人都覺得耀眼……

  鳳姐兒在一旁看著好笑,笑問可卿道:“可看過七郎瞭沒?這樣大的動靜,別受驚嚇瞭。”

  可卿眸光柔軟許多,輕聲道:“看過瞭,不當緊呢。有崢兒照顧著弟弟妹妹們,不當緊。”

  崢兒,李崢。

  賈薔長子,和才會爬就要四個嬤嬤隨時照看著的姐姐晴嵐不同,李崢靜的不像個孩子。

  黛玉、寶釵她們甚至暗自擔憂過,孩子是不是有甚麼隱疾……

  直到子瑜幾番檢查後,確定李崢雖有些單薄,不似姐姐晴嵐健壯,但並無甚疾病,隻是孩子天生好靜。

  不過,又和子瑜那種靜不同。

  李崢很乖,極少聽見他哭鬧,才不到兩歲,就喜歡聽人講故事。

  而且有他在,其他幾個小孩子們,居然也少有愛哭的,很是神奇。

  原本看到這一幕,都暗暗稱奇的人,又十分惋惜,李崢是個庶出,還不姓賈姓李,甚至不為其母李婧喜歡。

  因為李婧覺得這個兒子一點沒有綠林扛把子的體魄和氣息……

  但等京裡傳來消息,賈薔姓李不姓賈,有些事就變得有趣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李崢雖會說話,但很少說話,唯獨在黛玉面前,嘰嘰咕咕的會講故事。

  這會兒聽可卿提起李崢來,黛玉笑道:“這孩子和我有緣,小婧姐姐忙,以後就養在我這邊好瞭。”

  賈母語重心長道:“雖是薔哥兒心疼你,可如今這麼多孩子瞭,你這當傢太太都當多少回嫡母瞭,也該準備準備瞭……大傢子裡,以後多少煩心事?你對那孩子太好,未必是件好事。”

  聽聞此言,一眾女人都微微變瞭面色。

  這樣的話題,平日裡都極少談起……

  若為瞭她們自己,她們絕不會有任何爭鬥的心思,因為知道賈薔不喜。

  可為瞭各自的骨肉……

  感覺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黛玉好笑道:“哪裡有這些是非……王爺早與我說過這些,想來和她們也多少提起過。咱們傢和別傢不同,不拘嫡庶,將來都有一份傢業在。

  不過王爺的本心還是希望,傢裡的哥兒們莫要一個個伸著手問他討要。有能為的,十多年後自己去打一片疆土下來,那才是真能為。”

  見諸人氣氛仍有些古怪,黛玉臉上笑容斂起,眉尖輕揚,道:“我素來不在姐姐們跟前拿大,也是因為傢裡情形雖復雜,可卻一直相安無事,不爭不鬧的。如今多有瞭子嗣,連紫鵑也懷上瞭。紫鵑同我說,當娘的,就沒有不想為自己兒子多爭些的。

  我同她說,有這等心思,情理上可以理解,道理上說不通。都這般想,都想多占些,傢裡會成甚麼樣子?如今京城裡的皇上,為何就一個閨女?便是因為其他子嗣都叫嫡母給害瞭。若連我也這樣想,你們又該如何?

  既然王爺已經定下瞭規矩,將來不拘孩子如何總有一份基業。其他的,要看孩子到底爭氣與否,那麼這件事就算是定格瞭,連我都不會去多想。

  今後誰也不許再提,該怎樣就怎樣。咱們還這樣小,孩子更小,便是愁也沒到時候。

  哪個好日子過的膩味瞭也不當緊,隻是到時候莫要怪我不顧忌往日裡的情分。

  將來若有得罪之處,我先與你們賠個不是。”

  說著,黛玉起身,與堂內諸婦人們屈膝一禮,福瞭下去。

  一個人操持著這麼大一傢子,何況還不止一傢子,還有島上諸多雜事,天性聰穎的黛玉成長的極快。

  眾人豈敢受她的禮,一個個面色發白,紛紛避讓開來,各自還禮。

  雖未說甚麼,但顯然都聽進心裡去瞭。

  薛姨媽面色有些復雜,等眾人重新落座後,才輕聲問道:“王妃,這薔哥兒……王爺,怕不是要登龍椅,坐江山罷?這太子……”

  “媽說甚麼呢?”

  寶釵聞言面色一白,心裡大惱,不等薛姨媽說完,就惱火的截斷責怪道。

  這會兒開口說這個,真真是……

  生怕別人沒筏子可做,把她的親女兒上趕著送給人傢開刀不成?

  薛姨媽回過神來,忙賠笑道:“不過白話兩句,沒旁的意思,沒旁的意思……”

  見她越描越黑,黛玉淺笑瞭下,小戲謔的看瞭眼氣的臉發白的寶釵,道:“咱們傢都到瞭這個地步,還在意那些?我也不指望他給我換身衣裳穿穿,隻盼他能平平安安,照顧好自己才是。”

  很是思念呢,隻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