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茂成到死都不敢相信,他堂堂從一品大員,賈薔怎麼就敢這樣殺他?
不止他不信,粵東巡撫趙國明、佈政使許珣、提刑按察使孫舯三人也不信。
賈薔瘋瞭?!
從一品大將說殺就殺,朝廷法度何在?
更何況高茂成背後站著的可是趙國公薑鐸!
而且,粵省水陸提督是諸省內洋水師中最強大的一支,戰船過百,兵將逾三萬!
即便去瞭吃空餉的,也至少有兩萬!
高茂成經營瞭十幾年,早成瞭鐵桶一塊,此刻貿然動手,豈非要出大亂?
不過眼下,他們三人已經顧不上再去關心高茂成之死瞭,因為賈薔正笑吟吟的看著他們。
這一刻,他們當真是毛骨悚然!
一股股寒氣從心底鉆出,腿都在發抖。
這位,居然果真這樣無法無天,居然果真這樣恣意妄為!!
“總督,此事此事你要出面。粵省,要遭滅頂之劫!”
外面已經聽到一連串“砰砰砰”的火器聲和慘叫聲,毫無疑問,一場屠殺正在展開,廳內所有人都面無人色。
巡撫趙國明強撐著官儀,看向葉蕓說道。
葉蕓起身後,目光在人群中看瞭一圈,沉聲道:“寧國公為繡衣衛指揮使,乃天子親軍首領!此為寧國公奉皇命行事,本督事先已經得知。張巖、李才、秦旭、趙德功、周川、劉永”
葉蕓連點瞭十二人的名字,被點到之人紛紛起身,應道:“下官在!”
葉蕓道:“隨本督出面,穩定粵州城安定!但有作亂者,一律先斬後奏!!”
這些人中有粵省巡撫衙門屬官,有佈政使衙門屬官,有提刑按察使衙門屬官。
另有粵州知府衙門同知、粵州屬縣縣令,還有幾個掌刑名的提刑司官,都是這大半年來葉蕓暗中聯絡到的可用官員。
葉蕓,絕非無能之輩!
能在重重監視下做到這一步,絕對算得上能臣。
即便沒有賈薔,或許再過一二年功夫,時局也會被打破。
眼下各府衙正印官都被困在此地,他們更能夠輕易掌權。
趙國明聞言駭然,大聲驚怒道:“總督憑何如此行事?”
葉蕓硬邦邦道:“本督手握王命旗牌,督兩省軍政大權,你說憑何行事?”
說罷,不再多言,看向賈薔。
賈薔對商卓點瞭點頭,道:“拿下趙國明、許珣、孫舯,即刻押解回京,等待三司會審定罪!”
一群頭戴三山無翼紗帽,身著玄色黑鵠錦衣,身披墨色鬥篷的繡衣衛拔刀入內,將粵省三巨頭當場拿下。
外面的火器聲、怒吼廝殺聲、求饒聲、哀嚎聲不絕於耳,萬松園內的人早已嚇瘋瞭!
賈薔見趙國明等還想說甚麼,淡淡道瞭句:“若撫標營出瞭丁點亂子,本公以謀逆罪誅爾等滿門。”說罷讓商卓帶趙國明出去,拿下撫標營。
又看向伍元、潘澤、葉星、盧奇四人道:“十三行要出面,除瞭沙傢傢主和喬傢傢主留下外,其餘各傢要協助總督府保證粵州城安定。哪傢出瞭事,今夜哪傢除名。”
十三行代表粵州城內最富有門下夥計掌櫃隨從最多的勢力,他們不亂,就很難出現民間動蕩。
更何況,他們還交好不知多少官員武將。
除卻瑟瑟發抖的沙傢、喬傢二傢傢主外,其餘人自然連連點頭應下。
葉蕓領著一大批人走後,外面的聲音漸漸平息瞭。
鐵牛遍身是血,整個人如惡鬼臨世一般進來,抱拳稟道:“國公爺,高賊從逆已誅盡!是否去提督府殺人?”
賈薔點頭道:“查抄提督府,另外去問問,昨晚派去鷺島招張懋丞的人回來瞭沒有?”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有傳報聲:“國公爺,派往鷺島的弟兄回來瞭,說張懋丞已到!”
當著滿堂官紳名流的面,賈薔笑瞭笑道:“倒是巧瞭,傳。”
未幾,就見二人帶一面色黝黑身量粗壯的男子進來,顯然已經知道發生瞭甚麼,隱隱激動拜道:“卑將張懋丞,見過國公爺!”
賈薔點瞭點頭,道:“本公知道你,是薑老公爺所舉薦。老爺子言你雖不善溜須拍馬,不會官場逢迎,但帶兵卻是把好手。這些年能讓他記住的副將不多,你是其一。”
張懋丞聞言愈發激動,大聲道:“未想卑將能入老公爺之眼!隻是老公爺甚麼都好,就是身邊的人太混帳!高茂成這狗賊,真不是個頑意兒!”
賈薔瞥瞭眼高茂成的屍體,商卓立刻上前搜聲,搜出一塊虎符出來,另有一支隨身火器
賈薔見之冷笑瞭聲,接過虎符後,遞給張懋丞,道:“眼下不是說這賊子罪名之時,你持此虎符立刻前去兵營,接掌粵州水師!本公會派五十名繡衣衛隨你前往。記住,除惡務盡!”
軍中奪權,哪一回不是殺出個屍山血海?
有帶兵虎符在,又有繡衣衛當面,張懋丞雖然坐瞭十多年冷板凳,可作為水師老人,也足以翻身。
畢竟,高茂成都死瞭。
那些親信他的死忠,跟著他吃香喝辣的人,畢竟不是多數。
可以一同上路。
“國賊已誅,其他人,繼續用宴。”
大事安定後,賈薔回到座位落座,與諸人說罷,舉起金杯啜飲。
堂下逾百賓客,個個戰戰兢兢,唯恐也得金杯相敬。
粵州的天,變瞭。
出瞭伍傢花園,葉蕓留下一句話後,就帶著一眾官員匆匆離去,神情振奮。
粵州自此變天,這不僅僅隻是一省的事,更是朝廷直接在南省破開瞭局面,取得瞭極大的突破!
此事當然會有反噬,但反噬大部分都會讓賈薔扛去。
他動手殺人,無旨拿下封疆,朝野上下一定會掀起軒然大撥!
事後,說不得會被清算。
但那也是事後之事
不管怎麼說,粵東局勢被賈薔以強力和無邊的膽氣所破,於朝廷於新政於百姓,都是有大功之喜事!
待葉蕓也走瞭,潘澤看向伍元,神情復雜道:“稟鑒,這一步走出去,十三行就再無回頭之路瞭。”
葉星也目光沉重肅穆的看著伍元道:“稟鑒兄當知道,那位並不如看到的和猜想的那樣得聖眷。他的形勢,絕不算好。”
伍元點瞭點頭,不急回應,看向盧奇。
盧奇年歲最輕,在他們跟前卻不掩狂傲,道:“伍世叔不必看我,我沒別的路子。揚州那個老銀狐把我賣的幹凈,連在外面養瞭幾條船的事都抖露出來,被人拿捏住死穴,還能怎麼著?也罷,我瞧寧國公必能出海趟出一條通天大道來!葡裡亞人、佛郎機人、英吉利人能在外面興風作浪,占地稱王,咱們大燕憑甚麼就不能?”
伍元又點瞭點頭,目光依次劃過其餘七傢體量較他們四傢小不少的十三行巨富後,緩緩道:“商人做到咱們這個地步,已經不算是純粹的商人瞭。這次我們四個為甚麼會被招至揚州府聽訓?便是在站隊中沾濕瞭腳。能不能不站隊?自然不行。所以,我們實則沒的選。”
葉星遲疑道:“即便是站隊,也不一定非要”
即便賈薔站在尹後背後,可這天下到底姓李,不姓尹!
伍元聞言搖瞭搖頭,不肯再多言。
有些話,又怎麼可能當眾說?
他隻淡淡道:“伍傢,願助國公一臂之力。”
說罷,盧奇莽撞些,不等潘澤、葉星表態,笑呵呵的立馬跟上道:“盧傢自然一起。”
潘澤看瞭這心狠手辣膽大包天的年輕人一眼,他們幾個老成的心裡早就斷定,盧傢必敗於這一代,盧奇多半不得好死,不是咒他,而是性子使然。
沉吟稍許,潘澤忽地笑瞭笑,道:“不管怎麼站,至少眼下咱們都沒得選擇。走罷,各自回去下嚴令,不準妄動。總而言之一句話:粵州城,不準亂。”
葉星頷首道:“事到如今,也隻好如此瞭。”
伍傢花園,荷塘園。
萬松園的火器聲率先傳來時,上房內隻當那邊放起鞭炮來,不少人還笑瞭起來。
可等一陣陣廝殺慘叫哀嚎聲陸續傳來,就有人發現不對瞭。
但沒等她們急著讓東道派人去看怎樣,黛玉卻已經俏臉緊繃,寶釵也退到瞭她身旁。
數十名勁裝打扮的健壯嬤嬤、媳婦出來,十人站在黛玉幾前臺階兩側,其餘人則兩兩一對,站在十數婦人之後。
其中,就有巡撫夫人蔡氏、佈政使夫人劉氏、提刑按察使夫人邱氏、粵州知府夫人全氏等。
蔡氏等見之震驚,又有些惶恐,看向黛玉問道:“國夫人,不知這是何故?可是有得罪之處”
不過到底是官傢婦人,很快和遙遙傳來的慘叫聲聯系起來,面色漸漸都慘白起來。
黛玉居高凝視著蔡氏,聲音冰冷的讓寶釵都有些辨認不出,她緩緩道:“好叫夫人知道,國公爺此次南下,身負皇命,嚴查粵省悖逆不法之妄事。今時一應證據確鑿,故而,是尊夫等伏法之日,得罪瞭。”
解釋罷,便同為首一嬤嬤道:“都帶下去罷,交由國公爺發落。”
說完這番話,看著這些婦人唬的惶恐大哭被拖走的場景,黛玉一雙秀手緊攥,手背都變得蒼白起來。
這是她頭一回,決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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