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將將亮。
賈薔便與黛玉一道來到正廳,同賈母、薛姨媽乃至賈政、傅秋芳等一道用早飯。
此時賈傢諸姊妹們也都到齊瞭。
吃完早飯,就該分別瞭。
賈傢三春姊妹還有湘雲都有些傷感,她們都明白,若不是有賈母在,她們的命運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或許等不到賈薔的出現就不在瞭
最難過的當然是寶玉,若非連賈政也在,寶玉此刻應該默默垂淚才對
“林姐姐,你今兒真好看!”
見賈薔、黛玉二人如神仙眷侶一般進來,道邊兒上的寶琴巴巴的跑過去,看著黛玉驚嘆道。
也不知想到瞭甚麼,黛玉俏臉忽地一紅,沒好氣道:“去,邊兒上耍子去。”
寶琴莫名,誇人怎還誇錯瞭?
她旁邊的可卿,一雙幽眸中百種情絲傾訴,看著賈薔嘴角抿笑。
賈薔微微頷首後,和黛玉徑直向前,在賈母下座坐下。
倒還在賈政、傅秋芳之上
“老太太這次去瞭,是想住老國公府,還是住史傢?”
待鴛鴦上瞭兩萬碧梗粥後,賈薔嘗瞭一口笑問道。
賈母聞言一怔,好笑道:“這叫甚麼話?我還能”
話未說完,反應過來,老眼中目光登時激動起來,道:“薔哥兒,你是說”
如今這座鹽院衙門,原該還給朝廷,或由朝廷發賣瞭的,不就是賈薔買瞭下來,送給黛玉的麼?
賈薔笑瞭笑道:“老保齡侯府位置不錯,園子也還好,充公變賣瞭可惜,我就讓人買瞭下來。如今保齡侯雖然已經除爵,可我一個國公,用那樣的地方還不僭越。所以裡面一應陳設都沒動,隻園子裡一處枕霞亭倒瞭,我讓人又按原模樣修瞭一座。”
賈母聞言,已是淚流滿面,道:“好啊,好!薔哥兒,難為你有心瞭!”
鳳姐兒最會湊趣,道:“老祖宗,如今那老保齡侯府也是賈傢的傢業,你住進去並不算住外頭。”
賈母愈發淚流不止,眾人勸瞭好一陣方止住,遲疑稍許後,終究嘆瞭口氣,道:“不敢住吶。再等等罷,再等二年”
眾人聽明白她的意思,是想等到最後的時候,再住進去。
也是,到瞭她這個年紀,住進爹娘雙親曾住的閣樓屋宅,豈不是滿目淒涼?
保齡侯府落到這個地步,若是夜裡入夢,她也無法面對父親老保齡侯
唯有等到最後的時刻,葉落歸根時,她才敢見。
賈薔看著她笑瞭笑,道:“成,那你得多等幾年,史傢小輩裡出瞭個成器的,和蘭哥兒比也不遜色多少,將來是能成事的。你老總要瞧著,他恢復瞭保齡侯府的榮光,再閉眼才好。”
賈母又是好大一個驚喜,看著賈薔道:“果真有成器的?”
賈薔道:“就是前陣子成親時,在府上幫忙的那個史行的兒子,今年雖然才十二歲,但書讀的極好,我前兒才接到族學上報的信兒,是他們出發前月考的成績,族學統共七十六人,史行之子史隋考瞭頭名。聽族學老夫子說,便是今歲下場,考上三場跑不瞭一個秀才的功名。隻是幾個老夫子都不建議太早下場,一來希望他厚積薄發,二來也擔心少年成名,對往後成長不利。但總的來說,是個人才。”
賈母聞言連飯都進不香瞭,待發現賈薔也並不知道更多史隋的消息後,經鴛鴦提醒,史行傢的就在船上,便一迭聲打發人要去叫史行傢的來問話。
好在鳳姐兒勸住瞭,道:“等一會兒進瞭早飯,去乘船時再問罷。這會兒巴巴的叫來,人傢隻當出瞭甚麼事。”
李紈也附和瞭句“正是這個道理”,不過隨後就轉頭問賈薔道:“那蘭兒這回考的莫菲沒考好?”
賈薔笑道:“平日裡在族學,就他和這個史隋爭頭名。二人實力相近,對半勝負。是好事,有個一同成長的同學競爭,進步隻會更快,因為他自己不敢偷懶。”
賈母忽地回過神來,因看到寶玉的頭在他老子目光的逼視下,快垂到褲襠裡瞭,忙岔開話題道:“快吃飯快吃飯蘭兒他娘,你莫要讓薔哥兒管蘭小子管的太狠瞭,說一千道一萬,咱們這樣的人傢,難道還缺那份功名?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留下些名額,給寒門子弟也是積福。果真想當官,有薔哥兒在,還少得瞭他一個前程?”
本來快窒息過去的寶玉聞言,漸漸活瞭過來
一頓早飯用罷,林之孝傢的進來傳話,前面已經將馬車都準備好瞭。
賈母聞言,目光落在賈薔面上,道:“薔哥兒,傢裡這麼些人,就都交給你瞭。”
賈薔笑道:“又不是頭一回瞭,你老放心就是。”
賈母點點頭,道:“放心,如何不放心?”
目光依次從黛玉、迎春、探春、惜春、湘雲等女孩子面上滑過,一眾姑娘們忙起身福禮道別,一一紅瞭眼。
倒是最後,賈母灑脫些,起身笑道:“罷瞭,左右到年關頭就都回來瞭,幹脆今年就在金陵過年!”
賈薔笑道:“到時候若是朝廷不催著回的話,在金陵過年也不錯。對瞭,過些時日,賈蘭、史隋他們會先到金陵,少不得給你老人傢磕頭請安。有一事要叮囑一下”
“甚麼事?”
賈母高興過後問道。
賈薔道:“他們這一次行萬裡路,關鍵就在於吃苦,長見識。族學裡的條件太過優渥,不是好事。所以等他們來拜見你老時,你可不要大手一揮賞下幾百兩銀子,幾個小侍女”
“呸!”
賈母繃不住笑道:“你當他們是你?”
眾人都笑瞭起來,不再多言,黛玉和鳳姐兒一並攙扶著賈母往外行去。
至二門前住瞭腳,目送老太太上瞭馬車,仍揮手作別。
“行瞭,進去罷。在外面的時候不比在傢裡,都仔細著點。”
賈薔讓琥珀打開車窗,撩開窗簾叮囑說道。
“老太太,且等等,我也去金陵!”
馬車還未走,鴛鴦忽然從人群中站出來叫道。
說罷,她轉過身來看向黛玉,紅著眼哽咽道:“太太,我著實放心不下老祖宗。沒我在身邊照看著,她吃飯睡覺也不踏實”
黛玉笑道:“原我就想同你說,隻是怕委屈瞭你,隻道我容不得你。如今你也放心不下,那就同去金陵罷。左右年下裡就回傢瞭,也沒多久功夫。”
見黛玉點頭瞭,鴛鴦大喜,幾步跑到馬車邊,開瞭車門跳瞭上去,跪倒在賈母膝前,趴在她腿上哭瞭起來。
賈母自然愈發高興,撫著她的頭發笑道:“好好,不枉我疼你一場!走走,咱們快傢去!”
揚州城外,齊園。
賈薔自碼頭送走賈母、賈政、寶玉等人後,就直接來至此地。
這會兒傢裡一眾女孩子們已經去瞭高旻寺,揚州八大名剎之首。
早有寧國親衛前去清場,又有幾十個通拳腳的婆子媳婦護著,夠她們遊個盡興瞭。
等到用過齋飯就回來,直接乘船南下。
草堂。
賈薔目光在一眾形容各異年歲也皆不同的人面上掃瞭眼後,同齊太忠道:“要不你老就別一道去瞭,我往鳳凰島上看一看,心裡有個數,再看看船塢,就動身南下瞭。朝廷催的急,沒法子。不過老爺子你跟著奔波,就沒必要瞭罷?”
齊太忠聞言笑瞭笑,道:“我雖老瞭,但還能動動。趁著還能動,就多走走,多看看罷。國公爺,耽擱你些許功夫,這些個,都是老頭子我這麼些年在江湖上攢下的一些朋友。有多年舊友,有傾蓋如故的至交,還有忘年交,都是些值得交往的人。如今他們信得過老頭子,又知道你這位貴人賣我幾分薄面,就想來同你問句實話,你看得行不得行?”
賈薔笑道:“你老都開口瞭,我還能說個不字?”
齊太忠呵呵笑道:“國公爺言重瞭”謝罷,轉頭對一年歲看著比他小不瞭多少的白發老人道:“宋老弟,你是八卦門的門主,大老遠的從鄂州前來,就想問一句交底的話。如今國公爺既然應允下來,你就問罷。”
八卦門門主聞言,先與齊太忠抱拳道瞭聲:“齊太爺高義!”然後也不囉嗦,看向賈薔開門見山問道:“國公爺,老朽就想問一句,我們江湖人到底何罪,朝廷如何才能給我們一條活路?”
其他人跟著紛紛附和起來:
“是啊!我們到底何罪?何故趕盡殺絕?!”
“總不能真要逼上梁山罷?”
“是要銀子,還是想要甚麼?總該劃出個盤口來罷?”
賈薔也不急,端起茶盞直到將一盞茶啜飲盡後,再抬起頭時,紛亂才平息下來,他淡淡道:“本公未想到,京城佈告都張貼出去那麼久,各州郡的露佈也都下達,你們居然還在糾結這些事。不過既然你們問瞭,本公還是願意再回答一次。
朝廷,從未想過要將良善之民趕盡殺絕過。
本公隻問你們,你們,和你們的徒子徒孫,手下可有過人命?
可幹過恃強凌弱強買強賣之事?
可幹過逼良為娼欺男霸女之事?
不要與本公說沒有,哪個敢說沒有,本公現在就讓繡衣衛去查!
大燕的江湖是甚麼樣的,你們當我不知道?
此事我著實不想多談,隻跟你們說一點,凡做過惡的,這一次一個都逃不瞭。
即便使足瞭銀子,今年逃過去瞭,明年也一定逃不過去。
稽查嚴打地方惡霸,涉及到當地官員的官帽子,即便你們在當地都有關系,可你們關系再硬,有官老爺們的官帽子值錢麼?”
八卦門門主臉色鐵青道:“即便門下出瞭兩個不肖”
不給他說完,賈薔搖頭道:“這些話,你們去同那些官去談罷,本公沒有功夫聽,也沒興趣去理會,更不可能去插手幹預,你們好自為之就是。”
說罷,不再理會這些人,看向齊太忠道:“既然你想走走,那就走罷,一道去島上看看,再看看船塢。”
齊太忠笑著點瞭點頭,讓幼孫齊符推著他,跟上瞭賈薔的腳步。
不過臨走時看瞭一旁齊筠一眼
齊筠會意,等二人都走後,悄聲與那些各省前來的江湖大豪們道瞭句“跟上”,就急急去追賈薔、齊太忠瞭。
他其實心裡也知道賈薔的心思,巴不得這樣的狠人多去番邦之地,也好助燕民紮根那裡,所以,又怎麼可能放走?
這樣的人,多多益善!
ps:最近都是鋪墊轉折劇情,有些平淡但又不能不寫,有些卡,更新可能不及時,望體諒。月底盡量出一篇番,彌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