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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八章 血洗到底!

  山東,登州府。

  兩艘千瘡百孔,船身甚至有大洞缺口,不知如何還能漂浮在海上的廣船,緩緩在廟島塘灣靠岸。

  隻是一時間,船上無人敢下船。

  因為塘口岸邊,足足八百披甲兵卒,持長戈相待。

  許是看出瞭船上人的顧忌,嶽之象朝身後把總趙奎微微揚瞭揚下巴,趙奎忙點頭哈腰的會意,往後面一招手,道:“快點快點。”

  即刻有村民點起旺鞭來,又有舞獅隊伍出來,吹吹打打的舞起獅隊來。

  收服海匪當然要恩威並施,但四海王殘部都落到這個地步,讓他們見識一些何為天威即可,再施下馬威,就是下策瞭。

  人到絕境時,更好的法子還是要施恩禮遇。

  好一陣後,廣船上終於有瞭動靜,放下瞭船板,一群衣著破爛,蓬頭垢面,甚至殘肢斷臂的人下來。

  人數不到三百,其中還有一些婦孺,驚魂不定的眼睛望著朝廷兵馬,隱隱瑟瑟發抖。

  而那些衣著臟臭破爛的男人,也都難掩頹勢,眼中多有歇斯底裡隨時魚死網破的悍氣。

  閆三娘面色蒼白,緊抿著嘴,一直看著嶽之象。

  她心中也不敢十成十的肯定,這不是一個陷阱……

  好在……

  在兩邊人馬相距一箭之地時,嶽之象孤身上前,看著閆三娘,和她身後蒯大郎背負著的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大聲道:“國公爺鈞旨:’前四海王閆平,雖身在江湖瀚海,然從未嘗聞四海船隊有打劫大燕漁民百姓之事。閆平雖不在大燕海師之列,卻率部與葡裡亞、倭國、佛郎機等海外番國強軍周旋敵對,護衛我大燕海域,揚我大燕海威,實為有功之人!今遭腹心反叛,落難於此,願率所部歸順天軍,成為大燕海師一員,朝廷又豈吝恩賞?特加封海師衙門三品總教習,今後凡兩洋海師把總以上武官,皆需受總教習考核通過後,方能上船為官。又,四海所部皆大燕海師難得之人才,雖有殘疾傷病,然其經驗智慧,仍可報效傢國!凡有一技之長者,皆可入海師衙門為官。‘”

  朗聲誦罷,嶽之象看著已經熱淚盈眶的閆三娘,溫聲道:“姑娘安心,我傢國公爺從來一言九鼎,尤其不會欺騙姑娘這樣的忠孝之人。”

  閆三娘聞言,重重點瞭點頭,又回頭看瞭一應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大漢,最後回過頭來,同嶽之象道:“勞嶽大叔告訴國公爺,四海王所部,也絕不負他。”頓瞭頓又道:“我也是。”

  嶽之象聞言笑道:“國公爺自然信得過姑娘……”目光看向一群明顯神情復雜波動的海匪,道:“長島縣內已經準備好瞭熱酒熱菜,本座將登州府最好的郎中都請瞭來,國公爺鈞旨,不惜一切代價,用最好的藥材,治好你們!”

  蒯大郎身旁一個細高彪悍的年輕人此刻忍不住大聲道:“兀那官傢,都中那國公爺為何如此善待我們?就因為三娘……”

  “朱虎,你再敢廢話,真當我斬你不得?”

  閆三娘先前提及國公爺時還柔和嬌羞,此刻卻如同換瞭一人般,整個人恍若一鋒利無匹的鋼刺,隨時準備爆發,要紮人一窟窿。

  這才是自幼習海戰,縱橫無匹人稱海羅剎的閆三娘!

  嶽之象卻並未動怒,反倒哈哈大笑道:“你這年輕人,忒也小瞧國公爺瞭,更小瞧瞭你自己。本座問你,大燕外洋海師,實力如何?”

  那朱虎張嘴就想貶低,不過臨嘴邊又想起閆三娘來,看瞭一眼,果然三娘目光如刀正盯著他,便含含糊糊道:“還行。”

  嶽之象笑道:“看來你不實誠,本座告訴你,國公爺原話,大燕兩洋海師,一群廢物!而你們,卻能與葡裡亞、倭奴等海外番國爭鋒之四海部,才是真正的海師強者!雖然如今被內鬼重創,實力百不存一,但那又如何?有大燕萬裡江山為根基,有國公爺對你們的信任和支持,重新起復不過是反掌之間的事。到那個時候,不僅能報仇雪恨,還能建功立業,封妻蔭子,更能青史留名,成為後世所敬仰的維護大燕海疆寸海不失的蓋世豪傑!

  國公爺是個有情有義之人,當然看重兒女情長。但是,他也同樣敬重英雄!!

  實不忍見汝等為屑小番賊所欺,沒瞭下場。”

  這番話,著實讓一群惶惶如喪傢犬的四海舊部心中感動莫名。

  他們當然知道大燕外洋海師都是廢物,可大燕還有內洋水師,還有內河水師,卻是不容小覷的。

  若非寧國公果真敬重他們,或許還有閆三娘的美人計……

  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受到如此禮遇的,不過不管怎樣,這份雪中送炭之情義,他們記住瞭。

  更何況,居然還能為官……

  而看著閆三娘聽到嶽之象說賈薔“看重兒女情長”時流露出的嬌羞,一群四海舊部中的年輕人,此刻心情復雜難名,真想見見這位從天而降的寧國公,到底是何方神聖,才不過一次見面,就能奪走他們心中最美海公主的心……

  “閆姑娘,蒯大郎所負者莫非就是令尊?”

  嶽之象目光最終落在蒯大郎背後之人,閆三娘點頭道:“是。”

  嶽之象沉聲道:“救人如救火,不要耽擱瞭,大傢還是速速去長島縣落腳,先救治傷員罷。其他的……此處仍在直隸地界,距離京城也不過三四天的路程。果真登州府的郎中救不得,閆姑娘直接上京去見國公爺求個情,以國公爺對姑娘的喜愛,安排一太醫南下也是能辦到的。”

  閆三娘聞言俏臉大紅,那身女兒傢的羞韻,著實讓自幼一道長大的一群年輕海匪們對賈薔又羨又妒。

  一眾無話,前往瞭長島縣。

  在驛站安歇後,立刻有郎中前來為諸傷員醫治,而當頭救治的,就是閆平。

  隻可惜,閆平要害受重創,登州府諸名醫皆判定藥石罔效,沒有法子瞭。

  閆三娘,隨再赴京。

  ……

  神京南城,快活林。

  一片狼藉。

  一千總官滿臉戾氣,站在門口破口大罵道:“瞎瞭眼瞭黑店,老子在你店中吃一碗面,要老子一兩銀子,你們傢的面是金絲做的不成?今日砸瞭你們這黑店,也讓你們少坑百姓!”

  周圍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紛紛大聲叫起好來。

  聽到這叫好聲,千總麾下士卒也砸的更起勁瞭。

  還有機靈的,專往櫃上砸,一邊砸,一邊往衣裳裡藏銀子……

  次一級機靈的,往廚房裡砸,一邊砸嘴裡還叼著個雞腿,並往懷裡藏著燒雞……

  再次一級的,往酒窖裡砸,一個個喝的打酒嗝……

  掌櫃的夥計們早已被砸倒在地,動彈不得。

  酒樓外順天府、長安縣的差役都到瞭,隻是如何能奈何得瞭霸道的京營?

  就在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時,忽然人群中發出一聲慘嚎聲:“不好,寧閻王來瞭,快跑啊!!”

  轉眼間人群幾乎一散而空,賈薔黑著臉躍馬近前時,都有些懵。

  李暄則笑的直在馬上打跌……

  “看甚麼看,滾蛋!一群廢物,保境安民都不會麼?”

  賈薔有氣無處發,見順天府、兵馬司的衙役們探頭探腦,登時一通呵斥。

  兩邊人馬恨不得趕緊脫手這個爛攤子,一起給賈薔、李暄磕瞭頭後,匆匆離去。

  勇武營的千總看到賈薔、李暄等到來,以他的地位自然認不得二人,卻認得兩人身上的衣裳。

  再加上,趙國公的天狗旗,是現如今諸王公軍門中唯一一面傢字旗,在軍中飄揚瞭幾十年,又豈能不識?

  因此再無先前睥睨順天府、兵馬司的桀驁,主動上前見禮問安,並交待瞭出兵的緣由……

  賈薔淡漠道:“不要與本公說廢話,隻問你一句,哪個挑唆的你無旨調兵?”

  千總聞言面色驟變,大聲道:“寧國公此言太偏,卑職等雖位賤,可也不能受這等醃臢之人的欺辱罷?國公爺高高在上,自不會體諒我等卑賤之人的難處。可老話說的好,士可殺,不可辱!”

  賈薔冷笑道:“還道沒人教唆?就憑你個丘八,也想的出這等攜勢壓人的路數?隻是,你這法子用錯地方瞭!本公於宣鎮城墻上,與士卒同生共死殺韃子時,你還在被窩裡摟著你婆娘睡覺呢!為瞭讓宣鎮少死些兵卒,本公不惜爬雪山冰原,更親自斷後擊殺博彥汗,憑你也配說本公不體恤兵卒?最後再問你一次,哪個讓你演的今日這一出?”

  千總聞言目瞪口呆,可哪裡肯張口交代?

  身後又有不明情況的兵卒罵罵咧咧的圍過來,替他鳴不平。

  隨即就見賈薔面色凜冽的緩緩抬起手來,一陣“唰唰唰”舉槍聲響起。

  整整一百名火器兵舉起火器,正對勇武營二百餘兵卒。

  此時,不管是勇武營之兵卒,還是遠近圍觀之人,都沒人相信,賈薔會下殺手。

  這是朝廷勇武營的正規軍,不是市井地痞惡霸!

  直到那隻舉起的手臂,霍然揮下!!

  “砰!”

  “砰砰砰砰!”

  硝煙起,陣陣哀嚎聲和不遠處傳來的怒吼聲,似乎一剎那間驚動瞭整座神京城:

  “住手!!”

  賈薔臉上的神色著實有些駭人,目光更是凜冽如刀,看著不遠處帶著數十兵將騎馬趕來之人,他緩緩再度舉起手來。

  這下將已經唬瞭一大跳的李暄更駭個半死,忙上前拉下賈薔的胳膊抱住,沖他吼瞭句:“來人東川侯陳煥,陳然他老子,你球攮的不認得瞭?能殺麼?”

  這等地位的人,便是犯下大罪過,可隻要沒有謀逆,就殺不得。

  賈薔敢殺,整個元平功臣都要起來造反逼宮,清君側!

  這是毫無疑問的事。

  原因很簡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然而賈薔卻一把推開李暄,隨即下令道:“火器隊,預備!”

  今日為何要打薑傢天狗旗?

  便不過是為瞭此刻罷!

  但今日這一場,並不是為瞭東川候陳煥。

  陳煥和戍邊多年的那幾傢元平功臣入京不到半年光景,遠未能掌控十二團營。

  所以近半年來軍中弊案,多與他們無關。

  賈薔也理解,陳煥今日不得不出面。

  若是名下士卒被屠殺而無動於衷,那這個主將也不用再幹下去瞭。

  “寧國公,何故屠戮我勇武營將士?!”

  陳煥與其他人不同,此人是真正在九邊經歷過戰火打磨的,此刻含怒而來,頗有一股威勢。

  而其所率兵將,皆為勇武營將校親衛。

  自當初靠著一桶子藥出其不意的翻盤幹翻立威營後,這還是賈薔第一次直面十二團營。

  “趙國公上書天子,凡於都中無旨調兵逾百者,皆斬。”

  賈薔目光淡漠,說出這番話後,隨著眾人目光落在薑林頭上飄揚的天狗旗上,又道:“其實這話,東川候著實問的多餘。無旨調兵者斬,這等軍中死線,還需要本公來多費口舌?

  張煥,勇武營為你麾下大軍,本公現以繡衣衛指揮使之名,代天問話……”

  東川候張煥聞言,雖滿面怒氣,卻不得不下馬,面向皇城方向以軍禮單膝跪下聽問。

  賈薔沉聲問道:“張煥,即便此地不是神京都中,在九邊軍中,區區一個千總能輕易調動二百士卒出營,而不為上官所知麼?”

  張煥沉默稍許後,沉聲答道:“不能。千總調兵出營,需要稟報都司,都司亦要取得遊擊以上武官之手令。若無手令,則出不得營門。”

  賈薔頷首,又問道:“此謀逆千總之頂頭都司、遊擊又是哪位?”

  隨張煥一並殺來的將校中站出一人,卻面色難看道:“寧國公,卑職從未得到千總官趙奎的請示!”

  賈薔奇怪:“你手下千總帶二百餘兵卒出營,你都絲毫不知,你得廢物到甚麼地步?”

  那都司聞言臉色鐵青,卻是一言不發。

  賈薔冷笑一聲道:“拿下。”

  都司大驚,大聲道:“將軍,卑職冤枉!將軍,卑職冤枉啊!”

  勇武營內將校隱隱騷亂起來,賈薔厲聲道:“敢反抗天子親軍者,一律以謀逆罪論處,斬!”

  謀逆大罪,又豈是一死瞭之?

  那是要殃及整個傢族和子孫後代,世代不得翻身的大罪!

  眼見火器兵對準他們,賈薔身邊親衛又虎狼一般撲來,將都司拿下後押跪在那裡,勇武營諸將校的臉色愈發難看。

  千總、都司之上的遊擊,自動上前領罪。

  卻聽賈薔又問張煥道:“勇武營何人分掌軍法?”

  張煥眼皮子跳瞭跳,緩緩沉聲道:“副將,安平伯朱成。”

  這位是勇武營中執掌軍法多年的巨擘,權勢之大,足以架空張煥。

  “拿下!”

  賈薔話音剛落,一中年大漢卻極迅速的翻身上馬,打馬就走,並留下一言:“此為迫害我等忠良的陷阱!我不服,必要尋個說理的地方!”

  說罷,往勇武營方向疾馳而去。

  若果真讓此人走脫,鼓動十二團營之一的勇武營生變,頃刻間就是大禍。

  最怕的,是會產生連鎖反應。

  不過,看其背影,賈薔卻是冷笑一聲,絲毫不慌。

  果不其然,朱成並未走遠,忽地馬失前蹄,連人帶馬轟然摔倒在地……

  “拿下!”

  這一波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龍雀不同,軍中試探的苗頭若不及時殺死斬斷,那才是後患無窮!

  所以,不管背後是那隻手在弄鬼,勇武營卻是一定要自上而下血洗到底!

  以儆效尤!

  ……

  ps:確實寫到瓶頸瞭,大部分都是在鋪墊後文,可又不能不寫,繞不過去,我要熬過這段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