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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章 遼東案發

  神京西城,榮國府。

  榮慶堂上。

  滿堂歡!

  一屋子嘰嘰喳喳笑聲充盈著每個角落的女孩子們,連她們一並去的丫鬟也在。

  她們將一件件南省土產拿來送給賈母、李紈、迎春、寶玉等人,講述著江南的見聞和喜樂。

  賈母同李紈笑道:“往南邊走一遭,開瞭眼界見瞭世面,這精氣神都不一樣瞭。下回再有這樣的好事,連我們也跟著去。”

  李紈笑道:“果真走得開,必是要跟瞭去的。”

  鳳姐兒在一旁笑道:“必是有機會的,薔兒在南省好大的傢業,日後還能少得瞭機會?”

  賈母瞧鳳姐兒意氣風發彩繡輝煌的模樣,笑問道:“這次回去,可瞧見你老子娘瞭?”

  鳳姐兒正拿著匹蘇錦給李紈,聞言忙回笑道:“瞧見瞭!何止瞧見瞭,這次還一並跟瞭來!”

  賈母聞言,心裡就有些不自在瞭。

  如今榮國府鳳姐兒管傢,算是當傢太太。

  可雖說賈赦夫婦怕是永遠回不來瞭,卻也沒有將親傢接到婆傢來過日子的道理。

  這往後,是算賈傢,還是算王傢?

  鳳姐兒何等伶俐,一眼就看出賈母神色不大對,轉眼一想,就猜出七八分來,便斂瞭笑容嘆息道:“因傢裡出瞭大事,這會兒直接送去瞭舅舅那邊,往後就在那邊住下瞭。”

  賈母聞言心裡先是安穩瞭些,隨即又關心問道:“傢裡出瞭甚麼大事,可要緊不要緊?”

  鳳姐兒眼圈都紅瞭,將南省采生折割案說瞭遍,最後道:“金陵賈傢、史傢、王傢、薛傢,凡牽扯進去的爺們兒,大部分都被抓入大牢,剩下的沒幾個。薔兒正和兩江總督打擂,都快打起來瞭,偏這時,收到瞭京裡十萬火急送來的信,說是被太太血書控告忤逆不孝,滿朝上下都在彈劾他,形勢十分兇險。所以薔兒隻將我爹爹和七八個老實本分的救出來後,就急急回京瞭。南省的案子,他自身都難保,也顧全不得。如今我弟弟王仁還在不在瞭也不知道,我爹娘去王傢尋法子去瞭……”

  賈母聽瞭這個信兒後,懵瞭好半晌。

  年輕一輩對於金陵老傢的族人,多沒甚麼印象,自然也談不上甚麼感情。

  對於金陵分宗的人,和陌生人差不離兒。

  可賈母是打金陵上京的,打小在金陵侯府長大,對於那邊有特殊的鄉情。

  此刻聽聞老傢被連鍋端瞭,心裡當真猶如刀絞。

  最讓她心裡惱恨的是,原本賈薔或許能救人,竟被京裡這場忘八事給耽擱瞭……

  該死啊!

  該死!!

  鳳姐兒眼珠輕轉,擔心賈母逼賈薔給金陵老傢的人出頭,便嘆聲問道:“老祖宗,傢裡……到底是怎回事?薔兒都快氣瘋瞭,說當初是把太太交給瞭你老封君,他並未插手,怎會讓人裡外勾結,要置他於死地?”

  賈母面色發白,拍著軟榻怒罵道:“還不都是襲人那個小瀅婦,黑瞭心的下流種子,做下這等下作事來!”

  襲人?

  眾姊妹聞言都大吃一驚,紛紛看向寶玉。

  寶玉低頭不語,神情不喜不悲……

  鳳姐兒忙又同賈母道:“還是林妹妹勸他說,這世上豈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外面那些人那樣壞,手段本不是後宅婦人能防得住的,所以讓他不要埋怨老祖宗。薔兒說他自不會怪老太太,隻是其他人……”

  鳳姐兒心中揣測賈薔這回再不能放過王夫人和賈赦夫婦,所以提前勸賈母撂開手。

  可賈母又怎能真的眼見傢裡兒孫自相殘殺?

  正當她愁眉不展不知如何說話時,林之孝傢的進來道:“老太太,前面傳話進來,說侯爺回來瞭,直接去瞭後街薛傢。”

  鳳姐兒並諸姊妹們還不知道薛傢事,聽聞賈薔回來後先去瞭薛傢,紛紛納罕。

  迎春嘆息一聲道:“寶姑娘的哥哥又被打狠瞭……”

  “噗嗤!”

  探春、湘雲聞言齊齊噴笑,她們不是幸災樂禍,是真沒忍住。

  伸開手算算,這二年裡,薛蟠下炕的時間加在一起,滿打滿算怕也沒一個月……

  不過在得知為何被打,又被打成甚麼樣,如今還要再被打一遭後,眾人就都笑不出來瞭。

  賈母同林之孝傢的道:“快再去看著,有甚麼信兒早早報來。”

  林之孝傢的應下出去後,賈母搖頭道:“這事啊,一樁接著一樁,再沒個省心的時候!”頓瞭頓,見諸姊妹們神情肅穆,又笑道:“倒也不是都是壞事,也有好事。寶玉快要成親瞭……”

  這消息就如一塊巨石從天而降落入湖水中一樣,激起千重浪來。

  連鳳姐兒一並,探春、湘雲、惜春還有許多丫鬟們,紛紛驚喜笑開,一個個同寶玉道起喜來!

  寶玉也笑瞭起來,不過不是害羞,而是強笑……

  鳳姐兒忙問道:“說的是哪一傢姑娘?”

  賈母笑道:“倒也算門當戶對,是趙國公傢的嫡小姐!”

  “趙國公?”

  諸姊妹們都吃瞭一驚,她們原本是不知道甚麼趙國公李國公的,可因為賈薔和趙國公薑傢打的著實不止一回,薛蟠頭一回挨打,好像便和趙國公府的小國公有關。

  開國功臣一脈和元平功臣一脈的齟齬,她們也都聽說過,怎還和趙國公傢聯姻瞭?

  鳳姐兒倒是反應快些,道:“都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理他甚麼心思,左右是姑娘嫁進咱們賈傢來,還怕有甚麼奸計?”

  要麼說賈母最喜鳳姐兒,端的能將話說進她心坎兒裡,賈母笑道:“誰說不是這個理兒?連玉兒她老子都點瞭頭瞭!”

  鳳姐兒拍手笑道:“那這樁親事再沒差瞭,板上釘釘!哎喲喲,我來那年,寶玉才多大?如今都要娶親瞭!瞭不得,等來年再生瞭孩子,寶玉都要當爹瞭!”

  這話說的一屋子姑娘笑瘋瞭,她們簡直無法想象,寶玉當爹後會是甚麼樣子。

  這世上從來都是嚴父慈母,寶玉會像賈政那樣嚴厲管教,還是拉著兒子一道研磨花瓣做胭脂?

  賈母也樂的合不攏嘴,將寶玉喚到身邊,愛憐的摩挲著他的脖頸,道:“就要成大人瞭,我能瞧著你娶瞭親,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便是合眼也放心的下瞭。”

  鳳姐兒在一旁吃味道:“老祖宗這話可沒道理瞭,放眼瞧瞧,這滿屋子哪個不是你老封君的兒孫?難道就寶玉一個?”

  賈母啐笑道:“你少在這賣巧!你們還用得著我來看?趙國公府那邊原想是娶一個過去的,我讓他傢老公爺自己去尋薔哥兒談。那老貨也是個伶俐的,聽我這麼一說,斷不再開口瞭。”

  鳳姐兒哈哈大笑道:“他倒明白道理,薔兒雖是個厲害的,闔族上下沒幾個敢和他說話,可對傢裡這些個姑姑姊妹,卻是疼愛的緊。我倒想瞧瞧看,日後他要給她們姊妹尋個甚麼樣的婆傢。”

  “呸呸!”

  一陣啐聲響起,聲討聲隨之而來。

  鳳姐兒也不怕,隻是大笑不已。

  看到榮慶堂上又恢復瞭往日的熱鬧,賈母心裡那叫一個熨帖,臉上也多瞭許多笑容。

  正這時,又見林之孝傢的進來,道:“老太太,前面傳話,說薛傢的忠順親王已經走瞭,帶來的宗人府人手被侯爺全都抓瞭起來也帶走瞭,薛傢沒事瞭。”

  湘雲“噗嗤”一笑,道:“果然是薔哥哥的做派!”

  賈母起身道:“走,咱們一道去看看,寬慰寬慰姨太太,到底是客。寶丫頭近來可清減瞭許多,瘦的不像樣瞭。攤上那麼個哥哥,真是冤孽!”

  ……

  皇城,大明宮。

  養心殿內,忠順親王李佑神情激動的向隆安帝控訴著賈薔的跋扈。

  隆安帝面沉如水,等李佑說完後,也沒言語,隻是看瞭眼韓彬。

  韓彬自然知道宗室安穩之重要,他思量稍許,開口道:“王爺可采買瞭內務府錢莊股?”

  李佑聽這話心都在滴血,咬牙道:“自然!朝廷有難處,本王為大宗令,豈能袖手旁觀?”

  韓彬笑道:“宗室買錢莊股,是一萬兩一分股,勛臣買,是兩萬兩一分股。這一次,賈薔帶瞭二百分股南下,以十萬兩一股的價錢,賣出瞭兩千萬兩。也就是說,王爺拿出二萬兩來買錢莊股,連半年光景都沒用,就翻瞭十倍!”

  李佑聞言,當場懵在那……

  “兩,兩千萬兩?!”

  李佑結巴道:“銀子帶回來瞭?”

  韓彬搖頭道:“賈薔讓那些人用這二千萬兩銀子去暹羅、安南等國采買糧食,以糧抵銀。”

  李佑下意識道:“他該不會是胡說八道騙人罷?”

  這話一出口,他就後悔瞭。

  賈薔又不是傻子,豈敢以這樣的事來弄鬼?

  可如此一來……

  老天爺!

  看到李佑楞在那裡,隆安帝淡淡道:“所以,不是朕寬縱他,而是有大功當前,宗室裡還出瞭那麼多破爛事,這板子,還能打得下去麼?李佑,忠順王府和賈傢沒甚解不開的深仇大恨。往後宗室諸王的富貴,怕是要系在內務府錢莊上瞭。

  以賈薔的能為,你們一二萬兩,何止會變成一二十萬兩?再翻幾倍都有可能。

  所以,這個時候,宗室要安分,要和朕站在一起,莫要竄上跳下的瞎折騰。

  賈薔行事雖大膽瞭些,言辭或許跋扈瞭些,可終究是占著一個理的。

  但凡他有理虧之處,也早被彼輩吃的骨頭不剩。

  既然人傢占著理,你又有甚麼忍不得的?”

  李佑聞言,隻能低頭應下告退。

  李佑走後,韓彬看著隆安帝沉聲道:“皇上,如果賈薔所言為真,那麼宗室裡確實有問題,還是極大的問題!”

  隆安帝點點頭,道:“此事朕心中有數,韓卿放心。韓卿,方才朕接到瞭封急奏,是遼東道巡按禦史六百裡急遞呈上的一封奏折,上面對遼西蒙古不安分的緣由,有瞭一個新說法,你看看。”

  看著隆安帝陰沉的臉色,韓彬心中便知有異,自戴權手中接過密折飛速掃過一遍後,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

  合上密折後,韓彬沉聲道:“此案要詳查,讓薊遼總督府先去查,再由大理寺、刑部和禦史臺復查!”

  隆安帝聞言笑瞭笑,道:“這份是兩江總督府送來瞭。”

  說著,從禦案上拿出第二封密折,戴權接過後轉遞給韓彬。

  韓彬看過,眉頭愈發緊皺。

  隆安帝嘆息一聲道:“所以說,竇現並非是個壞臣子。那些功臣子弟,當真是毫無底線可言。”

  韓彬聞言,面色微微一變。

  看來,竇廣德在朝堂之上,仍有一線生機……

  他沉吟稍許道:“皇上,江南案,是賈薔發現的,並下辣手懲治瞭番,並未包庇。至於遼東那邊,一旦查實,臣相信,他也不會多說甚麼……”

  隆安帝聞言笑道:“愛卿放心,朕還不至於昏聵至斯,將這些事遷怒到賈薔頭上。那混帳雖說愣頭青似的尥蹶子,還膽大包天的想讓朕賜死李曉……可他隻要一直能這樣在朕跟前坦坦蕩蕩,朕反倒能保他一世富貴!

  相比於藏在暗處的那些魑魅魍魎,朕更放心他這樣想甚麼就說甚麼的臣子。果真朝廷上都是這樣的臣子,朕雖然會被氣的少活幾年,可也省心的多!

  先前皇後已經來和朕說瞭好一起子好話瞭,愛卿就不必再為那孽障多說甚麼瞭。

  都說那孽障孤拐高傲,將朝野上下得罪盡瞭,朕看也不盡然。

  朕的皇後,朕的元輔,甚至是幾位大學士加一起,不都覺得他是個好的?”

  韓彬笑道:“不瞞皇上,此子著實是個異類,臣的確喜歡這孩子。”

  隆安帝冷笑一聲道:“喜歡有甚麼用?朕難道對他還不夠好?人傢不照樣不領情,在江南造的海船都快起好瞭。朕倒想看看,他跑得掉跑不掉!天真!”

  韓彬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隆安帝也是搖頭笑瞭笑,目光落在禦案上另一份從江南送來的折子上。

  裡面有賈薔在揚州、蘇州二地的所有記載,尤其以揚州船塢為重。

  人就是這樣,先前心中還恨個半死,可這會兒發現賈薔真心想溜,心思就又起瞭些變化。

  這樣的臣子,還是得多用幾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