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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 誅惡!

  神京,皇城。

  鳳藻宮。

  偏殿內,隆安帝與尹後用膳罷,目光落在瞭與他相貌七八分像,但看起來比他還冷峻,還高傲的長子面上。

  沉吟稍許,隆安帝緩緩道:“李景,李暄被下毒一案的原委,你心裡也清楚瞭。朕聽聞你母後說,你不願去與寧郡王李皙握手言和?”

  寧王李皙已經被放回王府,並未治罪奪爵,連降等都不曾。

  如今李皙和承澤老親王等人,得機會就在宗室裡宣揚隆安帝的寬仁厚德……

  一時間,因端重郡王、義敏親王案而備受宗室指責的隆安帝,名聲大好。

  這是極明智的做法,可傳為宗室親親之佳話。

  這種情況下,隆安帝又托尹後轉過李景,讓他主動去和寧王和解。

  也是他用心良苦,想給這個長子,再一次的機會……

  看到李景大哭進宮,發瘋瞭般要殺李皙,隆安帝終究還是動瞭舐犢之情。

  一個能友愛手足的皇子,能壞到哪去?

  皇帝從來愛長子,隆安帝也不曾擺脫此例。

  隻可惜,原本能夠很好揚名的一個安排,甚至隆安帝為避免父子相沖,還刻意讓尹後轉告,不可不謂之用心良苦!

  誰料,仍被李景一口拒絕。

  哪怕尹後背著隆安帝私下裡嚴厲訓斥警告,又苦苦替他分析解析,可李景對於去向李皙握手言和,仍是嗤之以鼻。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聽聞隆安帝之言,李景淡淡道:“父皇,兒臣不是有錯不認當不起之人,隻是李皙不同。”

  隆安帝面無表情道:“李皙如何不同?”

  李景道:“李皙此子,狼子野心,素以太上皇元孫自居。他此次雖無害五弟之行,但必有此心。父皇,李皙不僅結交宗室,還廣交三教九流,市井之中皆傳賢皇孫。兒臣實無法與此類賊子言和,也想不明白,父皇為何會放過他。”

  隆安帝聞言面色一沉,道:“你能看出一些問題來很好,可是難道僅僅如此?李景,你要明白,便是為天子,也有許多不由己之事。不僅朕如此,太上皇亦如此,太祖、太宗皇帝,同樣如此。若僅憑帝王二字,就以為可以唯我獨尊,言出法隨,那還要帝王之術做甚麼?身為尊者,不可倚貴為憑。若隻能倚仗皇位之尊而行事,隻會成為昏庸之君,成為亡國之君!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一旁尹後聞言,激動的手都微微顫栗起來,她無比期盼的看著李景,希望這個長子能夠聰明些,抓住這得來不易的機會,學會低頭。

  李景驕傲,難道隆安帝就不驕傲麼?

  素來孤傲的隆安帝,因為人父,甘願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出機會,甚至一再退讓,以教誨長子……

  可是,李景,終究還是讓她失望瞭……

  李景垂著眼簾,對於隆安帝的苦心教誨,恍若未聞一般坐在那,無動於衷。

  總之,他絕不會去和李皙那等包藏禍心蠅營狗茍之輩握手言和的。

  尹後見之面色蒼白,眼中所蘊之淚都快忍不住溢出,心中之痛苦,難以言表。

  而隆安帝臉色也難看之極,正當他要發怒訓斥時,就見一張傷的亂七八糟的臉從一旁冒出,賠笑道:“父皇,要不兒臣代大哥去罷?大哥性子原是這樣,再者,也是為瞭兒臣這個當弟弟的出頭,才打傷瞭寧王兄。兒臣願意去,再擾李皙一個東道,嘿嘿嘿,兒臣看他這回還請不請兒臣吃席瞭!他若還敢請,兒臣就伏他瞭!”

  看著眉飛色舞一臉壞笑的幼子,隆安帝抽瞭抽嘴角,硬是不知該說甚麼才好。

  這個混帳,真是……

  尹後忙斥道:“小五,不許胡鬧。你好生在宮裡躺著,再出去胡鬧,你的好多著呢!這一次因此事,你惹出多大的亂子,還敢亂躥!”

  李暄聞言登時垂頭喪氣,嘆息一聲道:“唉,賈薔怎還不回來……”

  隆安帝冷哼一聲,道:“他回來又能如何?”

  李暄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登時又來瞭精神,他嘿嘿笑道:“父皇,兒臣同你說,賈薔才是真正的惹禍精,到哪都不會安生。不信您瞧著,江南那邊要是平靜無事,兒臣甘願領一頓廷杖!嘎嘎!且等他回來,知道竇廣德他們趁著他離京的時候來瞭這麼一出……哈哈哈哈!”

  似乎隻想想那畫面就覺得超有趣,李暄話沒說完,就忍不住大笑起來。

  在隆安帝還沒發怒前,一旁李景忽地一巴掌拍其後腦勺上,李暄差點沒咬住舌頭,老實不笑瞭。

  隆安帝也不再多言,隻與尹後道瞭句:“朕去批折子瞭。”

  就闊步離去。

  隆安帝走後,尹後面無表情的看著兩個兒子……

  ……

  金陵,寧國府。

  後宅上房內,鳳姐兒始終坐立難安。

  得知她父親、兄弟還有王傢那麼多人被抓後,鳳姐兒慌亂驚懼。

  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心中的頂梁柱大靠山此時也出瞭事,被那還不快點死的瘋婆子害瞭一遭,官司纏身,危在旦夕……

  鳳姐兒隻覺得心焦如焚!

  此時傢裡再無人歡心笑鬧,連香菱都坐在角落裡,和小吉祥、小角兒一道吧嗒吧嗒的落淚。

  可卿眼中的幽幽鬱色更濃瞭,平兒也滿臉擔憂焦急。

  探春還好,坐在那問黛玉道:“林姐姐,你果真不怕?”

  黛玉搖瞭搖頭道:“我信他。”

  湘雲欽佩道:“林姐姐果真不一樣瞭,換做二年前,這會兒怕哭暈過去幾回瞭。”

  黛玉沒好氣白她一眼,心道不一樣個屁,若不是薔哥兒提前打好瞭預防,她這會兒也要哭暈過去!

  不過,又覺著這樣還真好頑。

  看看大傢,果然愈發敬佩她瞭不是?嘻~

  黛玉不敢多想,怕忍不住笑出來,便岔開話題問邢岫煙道:“姐姐今年多大瞭?”

  邢岫煙笑道:“十五歲瞭,虛歲十六瞭。”

  黛玉笑道:“那比我長一歲。瞧姐姐的氣度,必是讀過書瞭的。”

  其實也有些奇怪,當下這世道,便是富傢高門的小姐都未必讀書,譬如鳳姐兒。

  絕大多數窮苦人傢的男孩子都讀不起書,絕大多數普通百姓傢的女孩子也不可能讀書。

  可若不讀書,邢岫煙又怎會有這樣的氣度?

  面對滿屋子的光鮮,她的衣著甚至遠不能和丫鬟相比,可邢岫煙依舊似閑雲野鶴般,平淡處之,竟頗有幾分安貧樂道之韻。

  邢岫煙笑道:“我有一師父,名喚妙玉,在蟠香寺修煉。我傢原寒素,賃的是她廟裡的房子,住瞭十年,無事到她廟裡去作伴,我所認的字都是承她所授。”

  一旁湘雲道:“竟是這個理,想來是佛經讀的多瞭,才有姐姐這樣的氣度……”話鋒一轉,又好奇的問黛玉道:“林老爺派人說的那樣可怕,林姐姐你果真一點也不憂惱?”

  黛玉:“……”

  我真不想說謊騙人吶!

  好在正此時,外面忽然進來瞭個婆子,對鳳姐兒道:“侯爺派人回來傳話,讓奶奶坐車去王傢接瞭老太太,再到總督府衙大牢前等著接王傢老爺。”

  “哎呀!我爹爹他……”

  鳳姐兒得聞其父無恙,滿心驚喜,喜罷又滿懷希望問道:“那王仁呢?”

  婆子搖頭道:“前面沒說。”

  鳳姐兒心又沉瞭下去,這時黛玉走過來,同鳳姐兒道:“鳳姐姐,若是能救的,薔哥兒一定會救。這個時候,他原該即刻回京和我爹爹一起商議如何度過難關,可薔哥兒仍留下來操持此事。你要多體諒他,不可再心生埋怨。”

  黛玉同姊妹們說話極少肅起臉來,可她果真俏臉上不帶笑意,卻自有一股威凜之氣,探春、湘雲、香菱、晴雯都都站在瞭她身後。

  平兒則走到面色有些發白的鳳姐兒跟前,拉著她的胳膊勸道:“奶奶,先去接瞭老太太,再一道去接老爺罷。外面那許多事,原由不得人的。”

  鳳姐兒點頭強笑道:“我明白,不會怪錯人的。王仁他……果真做瞭錯事,也是……死有餘辜。”

  鳳姐兒出去後,眾人都好一陣沒說話。

  探春和湘雲對視一眼後,又一起看向瞭黛玉。

  隱隱約約,咂摸過來一些味來……

  ……

  兩江總督府衙,大牢內。

  賈薔苦苦請求,甚至不惜搬出瞭寧國侯、繡衣衛指揮使的爵職說事,最後終於說動瞭鐵面無情的兩江總督李睿,放瞭暫且無罪的賈敞、賈琦、王子賢、史瞿、薛義、金彩等十來人。

  而有確鑿罪證的賈傢諸傢老並各房子弟,鳳姐兒兄弟王仁等王傢子弟等等,卻是一個不放。

  賈薔讓鳳姐兒老子王子賢等先一步出牢房,在外面等候。

  等這些人出去之後,賈薔臉上的神色就消失瞭,腰也直瞭起來。

  周圍牢房裡仍是哭爹喊娘求賈薔救他們的聲音,賈薔問身旁商卓道:“那十八船的總掌櫃是哪個?”

  商卓指瞭指牢裡一個生的慈眉善目穿一身員外服,怎麼看都像好人的老人,道:“這是漕幫江南分舵的一位舵主,是漕幫兩大支其中一支梅傢的人。十八船裡,有近一半的孩子,都是他讓人沿著運河從各地偷騙出來的……”

  賈薔點點頭,看瞭眼此人,見他滿面驚恐灰敗,哆哆嗦嗦想說甚麼,他回頭對商卓道:“叫鐵牛來。”

  未幾,有人將黑熊精一樣的鐵牛帶瞭進來。

  賈薔對鐵牛道:“姐夫,就是這個老畜生做下瞭那等沒人性的惡事,我著實不想看他再當個人,我想殺瞭他,想砸碎他每一根骨頭……”

  鐵牛甕聲道:“薔哥兒,不用你來,殺他臟你的手,俺來!”

  說罷,從一旁抄起一個鐵鎖往牢裡進。

  牢房自有牢房的規矩,換一個人未必能進得去。

  可鐵牛是賈薔親口叫“姐夫”,還有資格喊賈薔一聲“薔哥兒”的人,所以江南提刑按察司都未阻攔。

  鐵牛進牢房後,那梅傢人隻能驚恐的發出“呃呃”聲,鐵牛獰笑一聲,罵道:“你這披著人皮的老畜生,也會怕?”

  罵罷,舉起鐵錘“砰”的一下砸下……

  隨著滲人的骨頭碎裂聲不斷響起,賈、史、薛、王四大傢族的人一個個連呼吸都快驚恐的停止瞭。

  賈薔雙手攏於袖中,於兩江總督李睿道瞭句:“其他人,要明正典刑,隻能從重,不可放過一人。沒有江南官員庇佑分錢,這群渣滓做不到這樣猖獗。四大傢族的人,但凡有罪者,本侯一個沒放過。兩江官場上如何處置,本侯不贅言,會留一隊繡衣衛於此。李督臣,好自為之。”

  說罷,在兩江督臣巡撫等高官陰晴不定的面色下,在賈、史、薛、王四大傢族數以百計的族人絕望的哀嚎中,賈薔轉身飄然而去。

  其身後,沾滿血跡和碎肉骨渣的鐵牛,恍若惡魔臨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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