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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 玉樹臨風美少年,攬鏡自顧夜不眠

  “怎麼呢?”

  賈薔回過頭來,看向寶釵。

  寶釵俏臉羞紅,她也不知怎地,就鬼使神差的說出瞭這一句。

  心裡自惱,也怪薛蟠成日裡亂說話,寶釵強笑瞭聲,輕聲道:“沒甚麼,隻府上沒人,薔哥哥要多保重自己呢。”

  賈薔呵呵笑瞭笑,看著寶釵素來端莊的臉上滿是嬌羞,他忽地想到一段話,脫口而出道:“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裡,有蜜甜的憂愁……”

  “哎呀!”

  寶釵本來若雪般白皙的肌膚隻是桃花粉腮的淺紅,聽瞭這話後,登時滿面通紅,嗔瞭聲:“薔哥哥!”

  水杏眼裡滿是羞怪,怪他不該出口輕浮。

  賈薔亦是嫩臉一紅,不過隨即恢復,笑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一個騷客形容一個美麗女孩子的。”

  “還說!”

  寶釵俏臉紅的驚人,跺腳嗔道。

  說甚麼美麗的女孩子,真是……騷客!

  寶釵自覺臉上熱的快要燒起來瞭……

  賈薔也覺得屋內氣氛越來越熱,不過也不好就這樣走,他笑著解釋道:“寶妹妹別誤會,我可不是登徒子,隻是單純的贊美。另外,你清減太多瞭。可是有甚麼心事?”

  寶釵聞言,面色微微一變,抿嘴笑道:“並沒有甚麼呢。”

  賈薔目光柔軟,看著她道:“人生總是會有好有壞,有幸運的時候,也有些不幸的時候。譬如有的人生的極好,可身體不好,血脂有些高……有的人生的普普通通,甚麼都平平無奇,但卻能無憂無難的長命百歲。哪有十全十美的?其實你還算幸運的,日後在國公府裡當差。說是當差,可子瑜那性子,哪裡需要人服侍?到時候還是在傢裡,和姊妹們頑笑便是。”

  寶釵聞言,杏眼盈盈的望著賈薔,好笑道:“豈有此理?我是郡主的女官,豈有不盡心服侍的道理?薔哥哥又說笑。”

  賈薔眉尖輕挑,道:“說笑甚麼,是真的。我和郡主也說過幾句,她並不在意。寶妹妹,先前你同我說過,想清靜幾年? 這當然很好。世事浮華,人心也浮躁的很,能自省己身? 清靜冥思,是很有意義的事。但也要果真能心靜才好? 不然隻一個人苦在心裡,日益消瘦,豈是鬧著頑的?若如此? 你還是別清靜瞭? 該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的好。”

  寶釵不知不覺中紅瞭眼圈,卻也不自知,仍笑道:“我何時鬧騰過?倒是原先雲丫頭在時? 林妹妹在時,還算熱鬧。如今這一年來,一直清靜著呢。且清減些也不當緊,先前是有些胖來著……”

  賈薔笑道:“那怎能叫胖?那叫豐美!都是一色的瘦子? 又有甚麼意趣?”

  寶釵剛剛平復瞭些的面色? 又瞬間漲紅,咬牙道:“等林妹妹回來瞭? 薔哥哥可敢當著她的面再說一回?”

  賈薔笑道:“這有甚麼不敢的?當然? 最好不要……”

  “呸!”

  寶釵忍不住? 嬌聲啐瞭口。

  賈薔哈哈大笑,笑罷,二人目光自然觸碰在一起,卻不似往常那樣分開。

  寶釵很美,溫柔嫻雅,清麗無雙。

  她的眼神很清澈。

  清澈的,讓那絲絲情意都無處藏身……

  “都會好的。”

  在微熏的氣氛中,賈薔看著寶釵,柔聲說道。

  寶釵面上輕輕點瞭點頭,心中卻終究多有遺憾……

  她哥哥荒唐,行事糊塗,可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屈身為妾罷。

  這不隻是她自身的事,也事關薛傢門楣和體面。

  其實,便是孤獨終老,也並非不可。

  她心中,原本便是輕離別淡生死的。

  縱然有這一把情絲在,埋在心底就是。

  賈薔看著寶釵面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杏眼中的暖色也恢復瞭清淡,他也是為難。

  若當初沒有尹子瑜這一出,兼祧妻許給寶釵,也未嘗不可。

  釵黛雙全,亦是佳話。

  可世事終是難兩全,到瞭今天這一步,賈薔縱有諸般奇才,也難得雙全法。

  且寶釵不是可卿,可卿落到那個處境,便是沒有名分,也甘願跟著賈薔。

  可寶釵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後,絕無可能自甘墮落與人為妾……

  正當氣氛逐漸冷卻下來,忽地聽門口處傳來一道做作的長嘆聲:“唉!”

  二人唬瞭一跳,忙向門口方向看去。

  就見薛蟠頂著好大一顆腦袋,滿身酒氣的走瞭進來。

  寶釵擔心薛蟠亂說話,讓人下不來臺,連忙趕人道:“哥哥吃多瞭酒,快去屋子裡躺著去罷。”

  薛蟠搖頭晃腦道:“不解瞭這樁心事,哥哥夜夜難眠吶!”

  寶釵聞言扯瞭扯嘴角,還夜夜難眠,她每天早起,在抄手遊廊都能聽到薛蟠的鼾聲如雷。

  若不打發丫鬟去叫起,他能睡到下午……

  果不其然,就聽薛蟠又開始滿嘴胡言起來:“薔哥兒,你和天傢關系那樣親近,又立下那麼多大功,將來封國公是肯定的,那還有沒有可能封王?”

  賈薔好笑道:“那或許有些難……”封國公都不知猴年馬月去瞭,更何況封王?

  沒有滅國之功,想都不用想。

  薛蟠急道:“你這樣大的能為,不比北靜王強多瞭,他都能封郡王,你封不得?”說著,還拼命朝賈薔擠眉弄眼,好似一旁寶釵看不見一樣……

  賈薔認真想瞭想後,搖頭道:“基本上,沒甚可能。”

  見薛蟠大急,急眉赤眼的,賈薔又笑道:“不過若是日後海外占得一片天地,當個番王倒是有幾分可能。”

  “嗨呀!著啊!!”

  薛蟠大喜道:“番王也是王啊!我都打聽過瞭,一個郡王,可有一個正妃,兩個側妃,四個庶妃!番王怎麼也抵得上一個郡王瞭罷?到時候,林傢姑娘,側妃,尹傢郡主,側妃,我妹妹,正妃!”

  賈薔:“……”

  “哥哥!!你再胡說!”

  寶釵羞惱斥道,臉色難看。

  薛蟠唬瞭一個激靈,又見賈薔目光也不善,一拍大腦袋賠笑道:“錯瞭錯瞭,是林傢姑娘正妃,我妹妹側妃!這總行瞭罷?這側妃,可不是妾室,正經要錄入宗室玉碟的!哈哈哈!薔哥兒,我為瞭我這妹子,也算是絞盡腦汁瞭。也不盼著你稱皇稱帝,你自己也說瞭,當個番王問題不大,是不是?出海尋個土山插個旗就可以瞭……

  薔哥兒,我可是早早就把妹妹托付給你瞭,那會兒尹傢郡主連影兒都沒有!你也答應過我的,你可別想賴賬!

  所以,你倆也別再難為情瞭,要我說,也別拘泥著非等日後成為番王。這過日子,高樂著就好,早早圓房才是正……誒誒,妹妹別推搡我啊,等我說完!你們現在就可以過日子瞭,不然日後非得後悔,浪費大好光陰吶!妹妹……”

  薛蟠說的高興,嘴上愈發沒把門兒的,再說下去,說不得連外甥都要說出來瞭,被羞的恨不能尋條地縫鉆進去的寶釵強推瞭出去,又緊緊關上瞭門。

  回過頭來,方又覺得不對,怎還有一個沒走……

  她反倒把兩人反扣在裡面瞭。

  反應過來後,寶釵忙去要打開門閂,隻是剛背過身去,就感到後面賈薔上前一步,從後面將她抱住……

  寶釵身子瞬間緊繃,顫聲道:“薔哥哥……”

  聽到這哽咽聲,賈薔握住她的雙肩,讓她轉過身來,看著她道:“薛大哥說的對,總有解決的法子。人生苦短,又何必委屈自己?看著你清減成這樣,我心裡也是心疼。是想我想的麼?”

  寶釵本來都在落淚瞭,聽聞此言後,一下用雙手遮面。

  她畢竟善良,害怕當著賈薔的面笑出來,會傷瞭他的自尊……

  見她如此,賈薔嘴角彎起,道:“也難怪你害瞭相思,其實我也是……”

  寶釵頓瞭頓,不過依舊沒將手放下。

  賈薔繼續道:“薛大哥方才說他失眠,其實也才是真正的夜裡睡不著覺,成宿成宿的……”

  寶釵雙手輕輕分開一條縫隙,看著賈薔聲音輕不可聞的問道:“怎麼呢?”

  賈薔嘆息一聲道:“寶妹妹,你不知道我的苦……正所謂玉樹臨風美少年,攬鏡自顧夜不眠吶!”

  “噗嗤!”

  寶釵一下又用雙手遮住瞭臉,雙肩抖啊抖啊抖。

  “咦,寶妹妹你怎麼瞭?”

  賈薔輕輕拍瞭拍寶釵的肩頭,關心問道。

  寶釵忙往後退兩步,放下手來嗔視賈薔,啐道:“薔哥哥,你好不要臉!”

  男女授受不親,怎敢又抱又摸!

  不過寶釵也不是矯情不知好歹之人,知道賈薔說這樣膚淺可笑的話,原就是為瞭逗她開心,她心裡還是很領情的。

  賈薔目光輕柔的看著寶釵,微笑道:“為瞭你們能開心快樂的生活,我連命都可以不要,更何況是臉?”

  寶釵聞言,心頭一震,黑白清明的杏眼望向賈薔。

  旁人說這樣的話,她自不會信。

  可是賈薔不同,他是真正經歷過幾回生死的,究其緣由,便是為瞭黛玉,或是她父親林如海……

  而他為瞭她哥哥,也是做出瞭許多努力。

  若無賈薔,薛傢豐字號怕要被那些蛀蟲們貪個幹凈。

  非如此,她哥哥薛蟠雖是直性子,卻也不是大傻子,會將她往火坑裡推?

  當初為瞭她不掉入二皇子那個深淵,賈薔不惜去尹傢求人情,入宮請皇上收回旨意……

  她信他這番話,他也一直這般做著。

  隻是……

  “薔哥哥,這二年,我想好好清靜些時日。服侍陪伴好郡主,所以……”

  寶釵話未說完,慚愧的低下瞭頭。

  她實在無法面對許多人,許多事。

  賈薔呵呵笑道:“沒關系,重要的是你放下心中負擔,知道你日後的人生有瞭著落,而且是好著落就是。至於時間嘛……幹脆就如薛大哥所言,待我在海外打下一片封地,當個番王後罷。想來,也不過三五年的時間。”

  寶釵聞言,抬眼望向賈薔,雖未出聲,目光中驚詫之意卻也明白:這麼久?

  賈薔又上前一步,在寶釵俏臉滾燙中靠近,在她耳邊輕聲道:“便是為瞭你,我也要在海外打下一片江山,送給你!”

  寶釵從未聽過甚麼情話,但她以為,這便是世上最美也最動人心弦的情話!

  以至於,讓從來內心冷靜清淡的她,此刻竟奮不顧身,投入眼前人懷中,並緊緊相擁。

  苦楚多時,今夜一掃淒然。

  “這是在做甚麼,下流的孽障,一臉的奸笑,不似好人……”

  忽地,門外傳來薛姨媽的聲音,寶釵唬瞭一跳,忙從賈薔懷中掙脫,面紅耳赤,慌的不知所措。

  不想賈薔又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有我在。”說罷,竟還在她發髻上輕輕吻瞭吻。

  寶釵如遭雷擊,差點軟倒在地……

  門外傳來薛蟠奸笑聲:“嘎嘎嘎!媽,薔哥兒在裡面和妹妹說話,妹妹把我推搡出來,還把門反扣瞭,這會兒已經半個時辰瞭,怕是外甥都……”

  “呸!放你娘的屁!胡扯你娘的甚麼臊!快閉上你這騷嘴!”

  薛姨媽面色大變,氣壞瞭,狠狠罵瞭薛蟠兩句後,就要去敲門。

  這時房門從裡面打開,寶釵咬牙出來,啐道:“哥哥吃多瞭酒,隻是亂說不止,我才將他推瞭出來。薔哥哥在說正事,他在內務府裡幫哥哥尋到瞭個正經差事,眼見就要成親瞭,總不能是個白身,沒個著落。偏哥哥放著正事不談,就說些有的沒得的,我豈能不惱?”

  薛姨媽在看到寶釵衣裳整齊發髻也紋絲不亂後,已經放下心來,再聽到賈薔為薛蟠謀瞭個正經官職,眼睛早就放起光來,激動道:“薔哥兒,果真為你大哥哥謀瞭個官?”

  賈薔對這個稱呼感覺有些頭皮發麻,不過他還是知道薛蟠的斤兩,搖頭道:“官甚麼的就別想瞭,以薛大哥的心性,真去做瞭官,早晚被人所害。領個內務府皇商的名頭罷,出去行走也方便,成親時也便宜些。有這個名頭,果真想幹正事也可以,做的好瞭,就是薛傢先祖紫薇舍人的榮光。”

  薛姨媽聞言,心下雖有些失望,沒能得一個品級官員,隻得一名頭,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好,她笑道:“好好好!就這樣便是極好的,難為薔哥兒瞭。”

  賈薔搖搖頭,見薛蟠酒勁徹底上來,也不再多留,同薛姨媽和寶釵告辭後,就回瞭寧府……

  一夜無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