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黛玉身旁,賈母眼中狐疑之色不加遮掩,審視中隱隱帶著恐懼,賈薔便知道她想左瞭,因而輕聲笑道:“老太太不必多慮,我實無謀算他的必要。若果真想對他怎樣,何必費這樣大的功夫?此次北出關外遠赴遼東,對賈璉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若繼續讓他在都中浪蕩下去,最後多半落個九死一生的結果。出瞭京,反倒能得一條生路。
至於我為何安排周到,隻是先前有些事,雖然於大義無虧,卻到底虧欠瞭他幾分,以做補償罷。
老太太若是放心不下,可常打發人去看他。等過個五六年他回來時,老太太自見真知。”
賈母聞言,忙笑道:“既然有此淵源,那我也就放心瞭。出去待幾年也好,如今他和你二嬸嬸鬧的鬥雞眼子似的,再待下去,你又偏向你二嬸嬸,璉兒如何鬥得過你們倆?非吃大虧不可!”
賈薔呵呵一笑,正巧從外面進來的鳳姐兒卻“哎喲”一聲,高聲鳴不平道:“這真真是青天大老爺蒙瞭眼,還是用老封君的宮錦雲紗給蒙的。蒙上後,再辨別不得李逵和李鬼瞭!”
一席話說的大傢都笑瞭起來,鳳姐兒又指著賈薔道:“老太太還說他偏向我?你問他可給過我這個二嬸嬸三五千兩銀子?可送過我三個莊子的出息做花粉銀子?可安排幾個親兵當我趕車抬轎的長隨?也不過嘴上偏向我罷瞭!到頭來,還是他們賈傢人合得夥,背著我給人做得好媒?若不是我如今隻一心伺候老祖宗,再不理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我早和他鬧一場瞭!拼著挨一頓大侯爺的軍棍,也必不善罷罷休!”
眾人們先是大笑,隨後又都心疼起鳳姐兒來,看向賈薔以為他是壞人。
賈母心裡雖滿意賈薔的做派,嘴上卻安慰鳳姐兒道:“那個女昌婦也算是甚麼正經的?不過是貓兒狗兒一樣的頑意兒罷瞭。此事我原不知道,若是知道瞭,必早早讓她先給你立上半年規矩,知道尊卑不可!鳳丫頭別急,此事我自有主意,早晚給你做主。”
此言一出,賈薔卻微微皺眉道:“算瞭,也不過是個可憐人。和她計較甚麼,沒的失瞭身份。”又對鳳姐兒道:“不就是三五千兩銀子麼?不就是三個莊子麼?你放心,隻要你好好做事多攢銀子,早晚都能置辦上,還是憑你自己的努力,最榮耀!”
這話讓鳳姐兒恨的牙根兒癢癢,啐瞭賈薔一口,橫他一眼後,對賈母埋怨道:“瞧瞧,瞧瞧,老祖宗可聽到瞭?”
賈母心中原還有一絲絲的猜疑,這下全沒瞭,笑的合不攏嘴道:“他就是想給你,你問問你林妹妹答應不答應?她若答應瞭,別個倒也好說。”
鳳姐兒聞言,一下走到笑吟吟的黛玉跟前,福禮道:“哎喲喲!這不是咱們傢的侯夫人嗎?奶奶吉祥,奶奶如意,奶奶賞點花粉銀子罷?”
“去!哪來的潑皮破落戶?”
黛玉羞的不得瞭,一丟繡帕紅著俏臉啐道。
鳳姐兒“大哭”,道:“到底是老祖宗的嫡親外孫女兒,連小氣都是一般的!”
賈母聞言抱著吃吃笑起來的黛玉,大笑不已,指著鳳姐兒道:“快來撕瞭這猴兒的嘴!”
一堂人正熱鬧著,忽聽外面小丫頭子傳報:“大太太來瞭!”
這聲音傳進來後,堂上一靜,隨後晚輩們紛紛站起身來,連黛玉亦是如此。
鳳姐兒臉色變得隱隱不自在起來,這世上原就沒有相安無事的婆媳。
更何況賈傢情況還如此復雜,邢夫人和鳳姐兒往日裡也就維持個表面上的安穩。
實際上,鳳姐兒看不起邢夫人,邢夫人也怨恨鳳姐兒這個兒媳不孝。
原本打賈赦遇刺後,邢夫人就被賈母免瞭晨昏定省之禮,讓她安生在東路院侍候好賈赦即可,不必往這邊來。
眼不見為凈,快讓鳳姐兒忘瞭此人之惡。
如今陡然聽聞,難免心裡厭棄。
其實,又何止她一個不喜。
便是賈母臉上的笑容都寡淡下來,卻也不能說不見,這個長媳,連她也要給幾分薄面的。
未幾,眾人就見邢夫人滿面堆笑的進來。
背後跟著兩個丫頭子,捧著幾色禮來。
先與賈母見禮罷,賈母讓座後,問道:“今兒怎麼得閑過來瞭?”
邢夫人笑道:“早就想著來與老太太問候,隻怕打擾瞭老太太清靜。正巧今兒是好日子,老爺也聽說瞭,就打發瞭我過來。”
賈母淡淡一笑,道:“我有甚麼清靜?不過每日裡和這些孫子孫女兒閑頑罷瞭。讓你不必每日來回乘車坐轎的折騰,也是怕你累著……今兒是好日子?今兒又是甚麼好日子?”她很是有些好奇。
不止賈母,連其她姊妹們,也紛紛苦思冥想,可想破腦瓜也想不出今兒到底是甚麼好日子,還值當邢夫人特意趕來送禮。
唯有賈薔和黛玉二人,相視微微一笑,大概猜到瞭甚麼。
果不其然,就聽邢夫人笑道:“今兒難道不是哥兒的生日?”
賈母:“……”
寶玉:“……”
寶玉心裡好苦,以前傢裡人過生兒,隻有他的生日,邢夫人才單送一份好禮。
賈薔呵呵笑道:“大老爺、大太太有心瞭。你們怎知道的?”
邢夫人笑道:“都是老爺記掛在心上,雖然平日不怎麼說,但你們這些晚輩的生兒,他從來都記得……”
見眾人面色異樣起來,她正好奇,就聽賈母好笑道:“薔哥兒從不過生兒,若非玉兒來說,連我們也不知道,大老爺倒是有心瞭。”
邢夫人自知失言,卻也會尋臺階下,道:“老爺原是有心的,再者,方才璉兒去辭行,也說瞭此事。”
眾人恍然,賈母卻有些擔憂問道:“他老子可又苛勒他不曾?”
邢夫人忙道:“沒有沒有,聽說他要遠行,去九邊歷練,老爺唯有高興的理。還特意給瞭他五百兩銀子……”
“就這?”
賈母是一萬分不信的。
邢夫人幹笑瞭兩聲,知道瞞不過去,便如實道:“老爺聽說薔哥兒還送給瞭璉兒五千兩銀子和三個莊子的出息,就管教他,雖說是窮傢富路,可年輕人出去歷練,又不是去享福受用,豈有拿那麼多錢之理?就先代他保管瞭起來。”
賈母聞言,面色寡淡,問道:“那三個莊子的出息呢?”
邢夫人道:“也讓人送回來,不過老爺答應要在那邊給璉兒置辦一個小莊子添進項……畢竟是親骨肉,豈有不心疼的道理?隻是老爺管教兒子,到底從嚴些好。咱們這樣的人傢,管教孩子原不比小門小戶嬌慣。”
賈母氣的臉都有些白瞭,道:“既然你們想管教,那就隨你們管教就是瞭。可那五千兩銀子和三個莊子,是薔哥兒從東府拿出來的,你們不許璉兒收,要管教他,就還給薔哥兒罷。”
邢夫人:“……”
傻眼兒片刻後,她又立刻堆笑,指瞭指身後兩個丫頭子抱著的五色禮,對賈薔道:“這是你赦太爺給你送的生兒禮!”
這幅做派,看的姊妹們紛紛垂下頭去,不忍直視。
賈母更是氣的攥緊帕子,隱隱發抖。
賈薔卻呵呵笑瞭起來,點瞭點頭,道:“勞大太太回去同大老爺說,他有心瞭。”
“誒誒誒!好好,我回去一定如實的說!”
見賈薔不提還銀子和莊子之事,邢夫人自覺完成瞭賈赦的交代,高興的合不攏嘴。
然後就聽賈薔道:“那些東西都是小事,我原有份大禮要送給大老爺……”
“啊?”
邢夫人聞言激動起來,忙客氣道:“有這份心就好,大老爺原不在意這些……”
但心中卻好奇,不知到底是甚麼大禮!
賈薔對賈璉都能送出這樣大手筆的禮,更何況對賈璉的老子?
總沒有老子不如兒子的道理罷?
就聽賈薔呵呵笑道:“大太太回去同大老爺說,甘肅鎮那邊,還缺個副都統,油水很足,天高皇帝遠,喝兵血也容易……兵部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瞭,再過些日子,等大老爺再好一些就能去瞭。對瞭,可攜傢眷同往哦!怎樣?驚喜不驚喜?”
……
“噗嗤!”
等邢夫人失魂落魄唬的不勝惶恐的離去後,探春最先沒忍住笑出聲來。
被旁邊的寶釵趕緊拉瞭一把,不管邢夫人如何行事,探春作為晚輩,都沒有取笑的道理。
探春連忙忍住,卻又聽到上面黛玉咯咯直樂,嗔怪賈薔道:“怎這樣壞?”
賈母笑瞭笑,顧不得其他,而是急著追問道:“薔哥兒,你方才的話,是唬大太太的罷?當不得真才是……”
黛玉看到一旁鳳姐兒在偷樂,提醒道:“若是大舅舅果真去甘肅鎮,不止大太太要去,璉二哥不在,二嫂子你多半要跟去伺候呢。”
“……”
鳳姐兒聞言面色一白,仔細想瞭想,越想越心驚,看向賈薔的吊梢眉也漸漸豎瞭起來……
賈薔“emmm”瞭聲,笑道:“當然,不過,他們若果真做的太過,那我也就當真瞭……”
又見鳳姐兒眼淚都快下來瞭,幾乎不加遮掩,拿看負心人的眼神盯著賈薔,賈薔氣笑道:“你也是糊塗瞭!大老爺和大太太要去甘肅鎮打拼事業,你就一定要去?未必嘛。老太太非留你在傢不就行瞭?”
鳳姐兒聞言轉悲為喜,隨即反應過來被捉弄瞭,怒視黛玉。
然而黛玉看向她的目光,卻是似笑非笑。
這形容,讓鳳姐兒心裡咯噔一下,眼神明顯慌亂瞭稍許……
……
PS:洞房夜我六點爬起,寫的這一章。哎喲臥槽,腰酸,再去睡會兒……
今天有兩場席要趕,第二章容我到晚上得不得啊,另外打賞欠章,我這個月一定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