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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毛骨悚然

  “侯爺,侯爺在傢麼?”

  賈薔小院院門外,吳嬤嬤裝作甚麼也沒瞧見,叫瞭兩聲。

  庭院內,晴雯一下從賈薔身上翻下來,“pia”一下屁股朝下落在瞭地上,痛的皺起眉頭噘起嘴來。

  賈薔唬瞭一跳,忙道:“摔哪瞭,快來爺給你揉揉!”

  “呸!”

  晴雯啐瞭口後,羞紅著臉,起身掩著衣襟領口往裡面跑去。

  盤扣都被解開瞭大半,真是過分!

  賈薔看著她嬌俏的背影,呵呵一笑,而後朝外面道瞭聲:“進來罷。”

  吳嬤嬤方推門而入,規矩道:“侯爺,前面傳話進來,說是有客人送瞭拜帖來,讓盡快送到這邊來。”

  賈薔聞言,看向吳嬤嬤手邊,果然就見她手中有一份拜帖,他點瞭點頭,吳嬤嬤將拜帖奉上。

  賈薔接過,打開看瞭眼後,眉頭登時皺起。

  不過隨即又舒展開來……

  竟是漕幫幫主丁皓今晚要登門拜訪,卻也在意料之中。

  他點瞭點頭,對吳嬤嬤道:“去回話罷,就說我知道瞭。”

  吳嬤嬤聞言應下後,就走瞭。

  賈薔一個人坐在藤椅上,思量起漕幫之事來。

  漕幫,不可不制。

  倒不是說擔心他們會造反,漕幫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漕幫初代幫主也不姓丁,是通過一場內亂得來的,也就埋下瞭隱患。

  另外,幫主之下的兩大“正道”,都有相當大的自決權力,甚至可以制衡幫主。

  下面的各路人馬也都有不小的自決權,相對來說,漕幫組織結構十分嚴密,但也終究隻是一個江湖幫派罷瞭。

  這樣的團體想造反,自然毫無成功的可能。

  但並不是說他們就是無害的,果然任其恣意擴張下去,顛覆社稷難,可荼毒江山卻容易。

  可是僅憑他一個兵馬司都指揮,又怎麼可能制衡得瞭漕幫?

  他身上雖還有一個侯爺的貴爵,可漕幫背後,怕是至少能牽扯到三傢王府。

  一個侯爵,又值當甚麼?

  唯一可拿得出手的,就是賈薔的先生,即將入軍機為相,成為執掌天下財源的計相。

  而戶部,則是能決定漕幫生死的大衙門!

  但僅僅如此,還是不夠啊……

  因為戶部的確能決定漕幫的生死,可戶部能夠輕易否決漕幫麼?

  不能!

  漕運幹系實在重大,出瞭亂子,是要出大事的。

  尤其是眼下太上皇新喪,朝廷上已是亂哄哄的,若是地方上也亂起來,那就真要出亂子瞭。

  隆安帝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所以,丁皓這樣的老江湖,也絕不會輕易低頭,甘願分出一部分命脈來,讓別人掌控。

  那麼,到底該從何處下手呢?

  正當賈薔苦思良策時,就看到院門再次被打開。

  滿臉純真歡笑的香菱蹦蹦跳跳的跑進來,看到賈薔居然在傢,滿是驚喜,叫瞭聲:“爺!”

  賈薔被她的笑容感染,也暫時忘瞭那些破事,笑問道:“這是從哪回來的?”

  香菱嘿嘿笑道:“從西府回來,今兒二姑娘不知怎地,很想聽曲兒,我就叫瞭齡官過去。齡官唱的極好,二姑娘她們都落淚瞭呢。”

  賈薔聞言,微微扯瞭扯嘴角,道:“唱的甚麼曲兒?就你剛才哼的那個?”

  香菱聞言,忙學與賈薔瞧,連神情都帶上瞭齡官的那種淒苦……

  “嘆衰草,絡緯聲切切。良人一去,不復還……”

  “今夕坐愁鬢如雪……”

  賈薔神情有些微妙,真是那愁才下心頭,這愁又上眉頭。

  晴雯聽到動靜走瞭出來,已是換瞭身衣裳,啐香菱道:“也不害臊,還唱上瞭!”

  唱曲兒的戲子,可不是甚麼好名聲。

  香菱不惱,笑瞇瞇的看著晴雯道:“晴雯啊,你猜猜這兩句裡,你有多少字不識得呀?”

  “噗嗤!”

  賈薔正吃茶,聽聞此言,一口茶沒咽下去,給噴瞭出來。

  這邊晴雯已經開始上手瞭,結果當然又被鎮壓,還口口聲聲叫囂著:“今兒我再不饒你!”

  香菱正經求饒道:“好姐姐,我是在頑笑,你不惱瞭,饒我這一回成不成?”

  晴雯不肯,反手被擒,彎腰趴在那叫道:“你休想,我再不饒你!”

  賈薔覺得,要沒有外面那些破事,他待在傢裡一百年都不會覺得無趣。

  當然,他是個當主子的,不能眼看著起紛爭而無動於衷,所以上前拉架。

  讓香菱松開手後,扶晴雯站起來。

  晴雯卻像一隻小白兔一樣,一下躥開,桃花眼裡水意快要凝出來瞭,捂著懷裡怒視賈薔。

  雖未出口,眼神卻在質問:手往哪伸!!

  賈薔這次是真冤枉,拱手道:“冤枉,手滑瞭……”

  “呸!”

  晴雯恨的啐瞭口,看模樣,今兒幸虧賈薔是主子,不然她連他也一並打瞭。

  賈薔肚子裡笑個半死,總覺得這些丫頭真是寶貝,不過畢竟還有正事要做,叮囑二人道:“好好在傢頑,不許打架瞭。”

  不想他還沒走,香菱想起一事來:“哦對瞭對瞭,我還差點忘瞭,方才碰到鴛鴦姐姐,她說爺若是回來的話,就往榮慶堂走一遭,老太太尋你有急事哩。”

  賈薔:“……”

  ……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滿臉疲憊,到瞭她這個年歲,醜正(凌晨兩點)就起來,折騰到下午才歸,真不是一個輕快的活計。

  再折騰上兩回,非死不可。

  梳洗罷,去瞭大妝,尤其是頭上頂著的那幾斤……

  又用瞭參茶,賈母總算覺得活過來瞭些。

  不過,她面色卻不算太好,問鴛鴦道:“薔哥兒怎還沒來?”

  鴛鴦道:“我半個時辰前碰到香菱,見她要回府,就同她說瞭呀。”

  賈母惱火道:“林之孝傢的說,薔哥兒一個時辰前就回來瞭。”

  李紈賠笑道:“要不,再打發人去催一催?”

  賈母點瞭點頭,對一旁薛姨媽道:“鴛鴦素來辦事靠譜,這回卻差瞭些。你囑托哪個不好,囑托香菱那小蹄子。那丫頭素來嬌憨,原倒也罷,跟瞭薔哥兒後,被寵上天瞭都,愈發貪頑。這會兒子,說不得又跑到哪個旮旯角裡,和小丫頭子瘋頑去瞭。”

  薛姨媽面色有些復雜,道:“原先在我傢時,是受瞭不少委屈。”

  賈母忙擺手道:“姨太太這話說偏瞭,正經人傢哪有這樣慣房裡人的?也就是眼下東府沒個正經管傢的。”

  薛姨媽笑道:“以薔哥兒的性子,便是有瞭管傢的,怕也不舍得委屈那幾個丫頭。再者,林姑娘也是隨性的性子,不在意這些。”

  賈母聞言笑瞭笑,沒再多說。

  此事,到底是好還是壞,還真不好說……

  她頓瞭頓,忽然笑問道:“今兒進宮,得聞麗太妃殉瞭太上皇,著實唬瞭我一跳,那可是太上皇前些年最寵愛的皇妃。又隱約聽人提起,當年還有一人,比麗太妃更出眾,也更得寵,聽說是姓秦……當年那些事我恍惚記不清瞭,姨太太傢素來和宮裡親近,可還記得?”

  薛姨媽聞言,微微一怔後,隨即似是想起甚麼來,變瞭變面色笑道:“好端端的,怎會提起她?”

  賈母笑道:“不過是說起來瞭,果真有這樣一人?”

  薛姨媽遲疑瞭下,看瞭眼榮慶堂上諸多侍立的婆子媳婦丫鬟,賈母給鴛鴦使瞭個眼色,鴛鴦上前擺瞭擺手,眾多下人們便都下去瞭。

  待屋裡隻剩賈母、李紈和鴛鴦三個不可能多嘴說出的人後,薛姨媽方嘆息一聲,道:“老太太不說,我都快要忘瞭。當年可不就有一個姓秦的,極得寵的皇妃,冊封為良妃者。哎喲喲,到底生的多美,我未曾見過,隻知道那份榮寵,絕對是冠絕六宮的。每年我們薛傢為其專門采買的綢緞和各式南貨,就不知要花多少銀子。後來……大概是景初十四年,突然就沒瞭,寶丫頭她老子還單門使人進京打聽瞭番緣故,不過等收到信後,就再不多說一言瞭。

  原本,我也斷不能知道此事,還是蟠兒淘氣,將那封信不知從哪又扒拉出來,我怕他被老爺責罰打狠瞭,就趕緊收瞭起來,收起來前,多瞄瞭一眼。隻看那一眼,差點沒把魂兒也嚇飛瞭……”

  聽她說的這樣駭人,賈母、李紈和鴛鴦三人都緊張瞭起來,忙追問道:“可是發生瞭甚麼瞭不得的事?”

  薛姨媽壓低聲音道:“聽說,那極得寵的良妃,竟不守婦道,和人私通,說是要入宮中道觀為太上皇祈福,結果連孩子都生瞭下來。事敗後,良妃不願說出那人姓名,投繯自盡瞭。為瞭這事,宮裡血洗瞭三遍,死瞭不知多少人吶!”

  李紈想不通,道:“怎會是和人私通所生?說不定是太上皇的骨肉呀。”

  薛姨媽連連搖頭,小聲道:“那一年太上皇身子骨已經開始不好瞭,正聽瞭太醫的話在修養,若非如此,良妃為何去道觀祈福?那一年,太上皇根本沒碰過良妃!”

  鴛鴦也不解,問道:“可內宮除瞭皇上,並沒有外男啊……”

  薛姨媽聲音又小瞭些,道:“景初十四年,老義忠親王就壞瞭事,被廢瞭皇儲之位啊。”

  三人聽瞭毛骨悚然,正這時,忽地外面傳來一道好大的丫頭報門聲音:

  “侯爺來瞭!”

  這冷不丁的,一夥人差點沒把魂兒唬飛!

  賈母額頭白毛汗都出來瞭,對鴛鴦咬牙道:“外面是哪個在叫?回頭你好好拾掇拾掇,這麼大聲,要瘋不成?”

  其實不怪外面聲音太大,實是榮慶堂上鴉雀無聲,聲音太小,才顯得人傢通報聲大。

  不過這一會兒,鴛鴦的心也都快跳出來瞭,自不會多說甚麼。

  薛姨媽有些後悔說出這些事,匆忙叮囑瞭聲:“老太太,這事萬萬不可外傳,不然宮裡怕是要找麻煩的。”

  賈母忙應下道:“我知道。”

  薛姨媽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瞭,老太太早先歇一歇才好。”

  賈母心裡有事,也沒多留,就讓薛姨媽離去。

  賈薔進門,正見薛姨媽一臉勉強笑容離開,他心中納罕,問候瞭聲後,目送薛姨媽出門,方步入堂內,道:“這是做甚麼呢?一屋子服侍的人都打發出去瞭,做賊似的……”

  賈母氣個半死,啐道:“你才做賊似的!”又想起一事來,沉聲問道:“薔哥兒,你老實答我,今兒我怎麼隱約聽說,太後原是在和皇上鬧別扭,多少人勸都沒勸伏,連軍機宰相上書,太後娘娘也不理,宗室王爺們出面,還不行,最後倒是巴巴的把你招進宮去,今兒早上太後就露面瞭。你是怎麼勸的太後?”

  賈薔聞言,眼睛微微瞇瞭瞇,道:“又是誰在老太太跟前亂嚼舌根子?那是太後娘娘,皇上的親娘,我還能怎麼勸?無非是好生相勸唄!”

  賈母又不是傻子,哪裡肯信,道:“人傢王爺、宰相都勸不伏,偏你能為高,你就能勸伏?”

  賈薔搖頭道:“嘴長在別人身上,老太太你理會別個怎麼說?”

  賈母震怒道:“我是怕你得意忘形,妄自尊大到不知死活的地步!!那種宮闈秘事,躲都躲不及,你也敢摻和?你還算明白,知道人傢是皇上的親娘。連夫妻間都沒隔夜仇,更何況人傢娘倆兒?你果真糊塗瞭,做下甚麼不敬的事,改明兒人傢和好瞭,第一個就是拿你開刀!”

  賈薔聞言,沉默稍許後,道:“老太太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怎敢果真對太後娘娘不敬?就是委婉的提醒她,若是她太過偏心小兒子,豈不是讓皇上和義平郡王間不睦?且,她總不能護著義平郡王一萬年罷?”

  “……”

  賈母聞言說不出話來,總覺得這孫子在指桑罵槐,含沙射影。

  見鴛鴦悄悄與他使眼色,賈薔扯瞭扯嘴角,又笑道:“老太太不必多想,榮府和天傢情況不同。果真大老爺是個像樣的,也不用你老壓得他不能亂翻浪。這榮國府真讓大老爺做主,賈傢怕是早被抄傢問罪瞭。”

  賈母臉色好看瞭些,問道:“你果真這樣想?”

  賈薔搖頭道:“不止我這樣想,老國公爺若不是早就看出這一點,也不會在臨終前上那道折子,留下這樣的安排。”

  賈母聞言,臉色徹底恢復過來瞭,道:“你們賈傢能明白我這份心就好,哪裡是我偏心小兒子,這些都是老國公的意思吶!”感慨瞭一會兒,又想起正事來,看著賈薔問道:“你果真沒有不恭敬處?”

  賈薔笑道:“又不是我一個人進的九華宮,恪和郡王也在,那是他親祖母,他會看著我欺負一個老太太?再說,我算哪個位份上的,敢對太後不敬?”

  賈母聞言,總算勉強放下心來,道:“你能明白這一點,就好。今兒聽到這樣的話,我差點沒嚇暈過去。如今賈傢死的死,廢的廢,病的病,全指你撐著。你要是一時糊塗,做瞭差事,那賈傢就真不知如何撐起瞭。”

  賈薔笑道:“老太太放心就是,等忙完這一段,我就好好在傢歇一歇,也避一避風頭。”

  賈母連連點頭道:“原該如此!總是出風頭可不好,從來都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得學會藏拙……”

  賈薔連連點頭應下後,道:“我瞧著老太太也累壞瞭,不如早點歇下罷。我先走瞭。”

  賈母氣道:“我看你擔心我累壞瞭是假,不耐煩是真。你想走就走,我還會攔著你?不過,宮裡那位姓秦的皇妃之事,你也別來問我,問姨太太她也不會告訴你……”

  見賈母賭氣,李紈和鴛鴦都笑瞭起來。

  賈薔眼睛卻明亮瞭,上前兩步道:“老太太,此事弄清瞭?”

  見賈母還在生氣,他忙使出撒手鐧,道:“老太太,我給寶玉尋瞭個好出路,哪怕他不願當官不願發財,也能憑他自己的本事吃飯,一生衣食無憂,說不得還能成為名傢。最難得的是,此事還是他愛做的!”

  賈母聞言,登時動容,急道:“是甚麼好路子?”

  賈薔笑而不語,賈母氣的想把一旁的佛手抓起丟他臉上,隨後,還是將薛姨媽說的密辛說瞭遍,最後叮囑道:“我不管你為瞭甚麼問起此事,都勸你莫要多事。當年的事,連國公爺都諱莫如深。當年的義忠親王,是連國公爺都欽佩一二,以為將成明君的人。這醜聞若是傳瞭出去,天傢追查下來,你吃不瞭兜著走!”

  賈薔心中震撼,雖然已有許多猜測,但沒想到居然真是這樣,他面上不顯,笑道:“我也不過偶爾得聞瞭些野史秘聞,能當甚麼真。過瞭今日,也就忘到腦後瞭。當年的當事人都死完瞭,誰還在意這個……”說罷,見賈母盯著他不放,便將指點寶玉成為女頻寫手的事說瞭遍,又道:“老太太可別小瞧這個,我也幹過這個,現在還在寫。那本《白蛇傳》就是我和林妹妹一起寫的,如今風靡整個江南,光潤筆銀子,就賺瞭上千兩,往後還能繼續賺。寶玉不願讀書進學做官,也不願理會經濟世務,隻想在傢待著,還有甚麼比做這一行更便宜的?”

  賈母遲疑道:“可是,寶玉他老子那裡……”

  賈薔笑道:“也不急於一時半會兒,等二老爺發現,他那傻兒子是真幹不瞭其他大事後,就會發現,能做這樣一件事,其實也是很好的美事。且往後,寶玉興許比二老爺還要有名望,也說不定。”

  好不容易安撫好賈母後,賈薔又出門,急急前往林府。

  他要問問,可卿之事,還有沒有不可預測的後果。

  以及,漕幫之事。

  ……

  PS:最近雖然隻是兩章,但都是大章,三章都富餘,良心滿滿風吹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