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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生兒禮

  “娘娘,這話是從何說起?”

  賈薔簡直震驚,他驚詫莫名的看著尹皇後問道。

  尹皇後鳳眸含威,道:“賈薔,你沒同林大人說起昨兒的事?”

  賈薔心思百轉間,確信昨日絕無人聽到他和林如海的對話,連梅姨娘和黛玉都沒讓知道,更遑論他人?

  以林如海的手段,也不可能被人算計到連書房談話都能被偵知而不自知的地步。

  因此他驚奇道:“談是談瞭,可先生怎會說娘娘壞話?”頓瞭頓,又在尹皇後鳳眸直視下,毫不畏懼道:“娘娘,先生說瞭,或許有人會以為,皇後娘娘那樣對太後,會有違孝道。可臣之先生卻告誡臣,對於尋常百姓而言,父母之孝,便比天還大。可是對皇上、皇後,一國君父和一國國母而言,真正的大孝,是對天心,對天意負責。而上天之心,上天之意,是由大燕萬裡河山億萬黎庶之民心所凝聚。

  太後娘娘偏疼後族田傢,是朝野內外人所周知之事,然田傅此人,貪婪昏聵,無法無天。

  皇後娘娘行此計,原是為瞭天道,為瞭大孝,不得已為之。

  更難得的是,從來不幹政的娘娘主動行此計,是替皇上分憂解難,說的難聽點,是為瞭皇上,也是為瞭天下蒼生,背瞭回黑鍋!

  娘娘,其實就算臣的先生沒有教誨,臣自己也能看出些端倪來,娘娘行此計,全是為瞭皇上。

  這樣賢德,以天下為己任,甘心為皇上分憂的皇後娘娘,誰還忍心在背後口出惡言?

  除瞭那群愚不可及的蠢人,看不透真諦,隻知道亂噴。”

  尹皇後聞言,修長的鳳眸似笑非笑的打量著賈薔,道:“賈薔,你又與本宮弄鬼!這樣的話,是林大人能說得出口的?”

  “……”

  賈薔滯瞭滯,心道壞事,入戲太深,他尷尬一笑,道:“娘娘,這個……不必過分在意細節。但臣敢保證,先生的意思,和這個差不多!不過……”

  “不過甚麼?”

  尹皇後微微瞇起眼眸,問道。

  賈薔小心笑瞭笑,小聲道:“臣之先生說瞭,此計……似乎顯得有些粗糙。”

  此言一出,李暄勃然大怒道:“甚麼?林如海敢說我母後?看我不捶……”

  罵人的話沒說完,李暄的嘴就被賈薔一手堵住,賈薔掐著他兩頰,讓他說不出話來,揚起眉尖警告道:“王爺,你雖貴為帝子,但我先生是真正為國謀福祉,乃至不惜性命之賢臣。鎮揚州之十三年來,夭嫡子喪發妻,連他自己都幾不能為繼。為國朝社稷、為江山和皇上出力,無怨無悔。你罵我可以,但不能不尊重他。不是因為他是我先生,而是如我先生這樣的人,乃是國之脊梁,亦是大燕國運之所在。所以,我非為私利攔你,你明白麼?”

  李暄都懵瞭,賈薔敢在尹皇後面前動手掐他的臉?!

  他瘋瞭!

  然而卻聽鳳榻上,尹皇後動怒道:“五兒!你雖素來憊賴,但總還知禮。今日是怎麼瞭,昏瞭頭瞭?你可知方才若不是賈薔攔下你,你果真說出瞭不敬之言,傳到你父皇耳中,你還要活不要活?”

  隆安帝對林如海之禮遇,早成瞭朝野內外的佳話。

  結果這邊卻有皇子在背後罵林如海,這不是作死又是甚麼?

  賈薔松手後,李暄悶悶不樂瞭下,不過見尹後動瞭怒,忙又賠起笑臉道:“母後,兒臣不是聽賈薔這小子說,他先生覺得母後的計謀粗糙麼?兒子保護娘親,這總沒差罷?林大人就算有功於國,也不能污蔑我母後吧?”

  尹皇後沒好氣白他一眼,道:“這算甚麼污蔑?本宮終究不過一婦道人傢,又能使出甚麼高妙計謀?賈薔他先生林大人,那才是廟算天下的大傢。你素來不懂事,還罵過王太傅,但我和你父皇罰你也沒罰的太重。可你若對林大人這樣的重臣不敬,到時候你父皇龍顏大怒之下,母後也救不得你。這樣大的人瞭,你長點心罷!”

  李暄忙笑道:“母後,兒臣又不是傻子,經這一遭後,一定記在心上,絕不會對林大人不敬。他確實……有些可敬呢。”

  尹皇後聞言,一挑眉尖,道:“不是有些,是十分可敬。再者,哪怕看在賈薔的面上,你難道不該敬重人傢?你打小性子憊賴,偏心氣兒還高,結果你看上的沒人看得上你,看上你的你又看不上別人,到頭來連個正經朋友也沒有。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好友,你再無禮,賈薔一氣之下不和你再做朋友,看你以後和哪個頑去。”

  李暄聞言唬瞭一跳,再看賈薔,嘿嘿一笑,摟住賈薔肩頭道:“斷不會,他敢!賈薔方才捏我的嘴不讓我說出來,兒臣都沒生他的氣,他敢生我的氣?又不是姑娘,還動不動生氣……”

  賈薔看瞭尹皇後一眼,哭笑不得的對李暄道:“娘娘跟前,你規矩點行不行?”

  李暄嗤之以鼻,不屑道:“我娘跟前,我還怕甚麼失禮?”

  賈薔沒好氣道:“你不怕我怕!”

  李暄還沒開口,上頭尹皇後卻呵呵笑道:“你怕我?本宮可是做瞭甚麼,讓你害怕的事?”

  賈薔忙道:“娘娘母儀天下,對臣更是每每垂恩,隻是越是如此,臣才越是敬重娘娘。”

  尹皇後笑道:“你也是糊塗!若是本宮拿你當外臣,你又能進的來這裡?便是從子瑜那邊論起,你也是本宮的嫡親侄姑爺。再說,皇上與林大人君臣相得,也未曾拿你這個林大人最疼愛的弟子當外人。日後,在本宮面前,不必十分拘束著。”

  賈薔笑著謝恩罷,尹皇後又叮囑道:“今兒是子瑜的生兒,但國喪期間,必是不能大辦的。你們去瞭,送瞭禮,也不要用飯。國喪期間,宗室和勛貴都不能舉行宴飲,哪怕是素席。稍微坐坐就回來,萬不可在這方面,落人口舌。”

  賈薔和李暄忙領瞭教誨,尹皇後又讓殿內如木頭人一樣無聲無息站瞭許久的內侍牧笛去取瞭她備下的壽禮,是新得的古醫書珍本,和一封信。

  “這是本宮給太夫人寫的問安書,你們兩個也代本宮一道送去罷。”

  李暄上前接過信後,賈薔原本以為沒他的事瞭,卻不想就聽尹皇後道:“賈薔,本宮還有一事,要你幫忙呢。”

  賈薔心頭一凜,忙道:“娘娘有何事,盡管吩咐就是。”

  尹皇後笑瞭笑,道:“皇上昨兒同本宮說,準備大用五兒的兩個舅舅,他們一個在吏部,一個在工部,都是要緊的地方。本宮雖再三勸皇上,不要封他們太大的官。外戚,終究是敏感之人。不說防范甚麼,總也該杜絕隱患。可是,皇上如今不聽本宮的勸說瞭。本宮於信中也寫給太夫人,讓她老人傢告訴五兒他舅舅們,斷不可擔任高官。等老人傢說的時候,你幫著一並說說。”

  賈薔心中倒吸一口氣,看著尹皇後遲疑道:“娘娘,且不說臣隻是個晚輩,沒臣開口的餘地。再者,皇上要提拔大老爺和二老爺,必是他二人身上有可取之處,可以為皇上分憂解難。沒必要拒絕罷?”

  尹皇後搖頭道:“難道官小些,就不能替皇上盡忠瞭?你還小,雖聰慧,許多事還是不懂。本宮讓你說,自有本宮的道理。怎麼,難道本宮的話,你也不聽瞭?”

  “這……”

  賈薔為難稍許後,在李暄的偷笑中,隻能應下。

  他心裡明白,尹皇後讓他去說,看重的自然不是他的身份,他算老幾。

  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意見,還代表著林如海的意思。

  如此,就非同尋常瞭……

  見他答應下來,尹後絕美的容顏上綻放出一抹笑容,道:“這樣才對!今兒因為太後懿旨一事,皇上忙著應付武英殿和朝臣的發難,已經十分勞苦瞭。你們當晚輩的,合該為皇上做些事。去罷!”

  ……

  石碑胡同,趙國公府。

  敬義堂。

  才從宮裡回來的老趙國公薑鐸剛才坐下,吃瞭口參茶,就有一老仆在他耳邊耳語瞭數言,隨即薑鐸幹瘦的臉上,登時浮起滿滿的震怒色,厲聲罵道:“球攮的薑保呢?速速與我拿來!老夫讓他球攮的閉門謝客,不準見人,哪個讓他見外客的?”

  這些日子都是次子薑平侍奉他進出皇城,長子薑保被他勒令閉門讀書,修身養性,三子薑安直接被圈瞭起來,四子薑寧和長孫薑泰,還有諸多從各處軍中被勒令退出軍中的薑傢子弟,都被下令不準隨意外出。

  卻沒想到,今日薑鐸進宮和隆安帝商議完節度十二團營營將人選之事,回來就聽到薑保居然見外客瞭,還是這次洗牌過程中被換下來的元平功臣。

  這如何能讓薑鐸不怒?

  立刻有人去叫薑保,薑保幼子薑林,原是薑鐸最疼愛的孫子,先一步被派來,安撫老公爺的怒火。

  薑林氣個半死,這會兒來安撫,豈不就是送上門來挨罵的?

  果不其然,薑林甫一露頭,就迎來一陣狂風驟雨般的轟炸:

  “我肏恁娘個腿的!誰讓你那狗肏的老子見外客的?”

  “長興侯耿年、潁川侯傅連這樣的晦氣蠢狗也見,我肏他娘的,他腦子裡裝的都是馬糞麼?”

  好一通咒罵後,老頭兒氣息不怎麼足瞭,薑保的身影才出現在敬義堂上。

  薑鐸如何看不出他的算盤,老頭兒沒罵,隻沖他招瞭招手,指著他椅子跟前地兒道:“跪這。”

  薑平、薑寧等薑傢子弟看出不妙,忙上前相勸,卻被老頭兒一人啐一口濃痰,罵開瞭。

  薑保無法,隻能上前跪在跟前……

  “啪!”

  他剛跪下,就聞到一股惡臭襲來,繼而臉上一痛。

  原來是薑鐸拖下瞭他的邪,兜頭朝臉上扇來。

  薑保面色陡然漲紅,卻不敢多說一句。

  可是,今年他已經過瞭花甲之年,也算是老人瞭。

  他的大兒子,都已經生瞭兒子,他也是有孫子的人瞭。

  然而,甚麼用也沒有。

  薑鐸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甚麼,老頭兒冷笑道:“不服氣,是不是?你薑保也是當過神武大將軍的人,老夫要是早點死,你說不得早就襲瞭國公爵,成瞭百萬大燕軍中第一人瞭,是不是?薑傢軍麼,是不是?”

  薑保聽出瞭老頭兒是動瞭真怒,再看薑鐸的眼神,心裡愈發怕瞭,忙道:“父親,兒子不敢!”

  薑鐸看瞭他好一陣,隻看得薑保額頭上的汗一滴滴流下,連地磚都濕瞭一片後,才嘆息一聲道:“老夫若年輕個十歲,今日必斬你狗頭,清理門戶,以免薑傢被你累得起瞭誅族之禍。可惜啊,老夫今年年歲太高,經不起這些破事瞭。”

  薑保心裡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他跪在那,沉聲解釋道:“父親,今日長興侯耿年、潁川侯傅上門求見,兒子原是不準備見的。可他們指明瞭要見兒子,老四他們去瞭都沒用。兒子想著,父親一句話罷免瞭他們的官位,他們心裡難免有些怨氣,若置之不理,怕要生事……”

  薑鐸想不明白,問道:“我薑傢,怕那兩條落水狗?那兩個王八鱉犢子,當瞭幾年兵部侍郎,尾巴就翹到天上去瞭,老夫的招呼有時也敢打個折扣。這次不弄死他們,老夫都是宅心仁厚瞭,需要你個狗肏的來做好人?這個要緊關頭,老子讓你閉門謝客為瞭什麼,你想不明白?!”

  薑保:“……”

  薑鐸見他如此,本就長滿老年斑的臉上,愈發變得有些灰敗,嘆息一聲道:“今兒原本在皇上跟前討瞭個西山銳健營的主將位,正好傢裡回來那麼些人,都快養不起瞭,你領著一並去那裡,安生幾年。如今看來,你是擔不起這個位置瞭,老四,往後你來接替你大哥的位置。”

  薑保聞言,面色劇變的看向薑鐸,失聲喊瞭句:“父親!”

  薑寧也唬瞭一跳,忙道:“父親,還是讓大哥來罷,薑傢亂不得!”

  薑鐸厲聲道:“老夫還在,哪個敢亂?老大不成器,難道就讓他帶著薑傢去死?”

  “父親!!”

  薑保悲呼一聲,他當瞭四十多年的世子,都已經快要放棄承襲國公位瞭,可是,臨老讓他丟瞭世子位,他死都難以瞑目。

  薑寧也上前跪倒在地,磕頭道:“父親,兒子原萬萬不敢違逆父親之命。隻是若讓兒子來接替大哥的位置,兒子雖死也不能。父親,薑傢亂不得,也絕不能出現手足相殘的事啊!”

  其他薑傢子弟也紛紛跪倒在地,勸薑鐸三思。

  薑鐸厲聲道:“好你們這群球攮的,也敢逼我?”

  眾子弟隻道不敢,卻不肯起,依舊磕頭不已。

  薑鐸見狀,嘆息一聲,道:“也罷,既然你們如此齊心護著老大,老子也違拗不過你們。薑保繼續當他的世子,但是薑寧必須去西山大營!帶上薑傢人遠遠的在那邊待著,沒我的命令,誰敢回來直接砸爛狗頭!”

  薑寧還是推卻,隻一味讓薑保出面。

  薑保看到薑鐸真的黑下臉來,眼中露出煞氣,唬瞭一跳,自忖最熟悉薑鐸的他忙喝止瞭薑寧,道:“老四,你就聽父親的罷!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我親弟弟,你去當,和我去當,又有甚麼分別?”話雖如此,但薑保看向薑寧的眼神中的猜疑和防備,簡直無法掩飾。

  薑寧這才安分下來,薑鐸又罵瞭一陣後,方道:“老四留下來,其他人都滾,老子看到就煩,一群野牛肏的!”

  眾人灰頭土臉走後,唯有薑鐸、薑寧和一位老仆在,薑鐸才對薑寧道:“事情差不離就這樣瞭,眼下一個虛弱的薑傢,一個分裂的薑傢,比一個強大和睦的薑傢,更讓那位信任和倚重。你們去瞭西山大營,會有一半的薑傢人不聽你的將令,處處和你作對。不妨鬧幾場出來,打殺幾個刺頭,更顯深意。”

  薑寧聞言,悚然而驚,看著薑鐸道:“父親,都到這個地步瞭麼?”

  薑鐸擺手道:“你不懂,不是眼下有多大的危機,而是在這個要緊的時候,不能給那位留下丁點威脅的感覺。行瞭,且先這樣罷,你去準備準備,帶人往西山去罷。對瞭,把你大嫂和林哥兒媳婦喊來,讓她兩個給我捏捏,老子這把骨頭都要散架瞭。”

  薑寧忙應瞭聲:“是。”

  轉身離去。

  等薑寧也去瞭,薑鐸疲憊的嘆息一聲,問身後老仆道:“老子的孫子,怎就沒能入得瞭皇後的眼?要是能從薑傢摘一個子弟,哪怕入贅到尹傢,老子也樂意,還用得著這樣折騰?

  啞巴算甚麼?別說啞巴,就是連眼睛也瞎瞭,耳朵也聾瞭,我薑傢也一樣把她當祖宗供起來!可惜,沒想到啊沒想到,咱們的皇後娘娘,竟是這樣瞭得的人。”

  老仆聞言,搖瞭搖頭道:“老奴聽不懂。”

  薑鐸嘿的一笑,意味深長道:“你當然不懂,這天下能看懂她這一手的,又有幾個?若不是老夫一直留意賈傢那小鱉孫,也斷不會發現她還有這樣一手……隻是,連老夫也弄不明白,這位賢後,到底是為哪般?難道不是老大,是為瞭老五?也不該如此啊。

  誒,是真的老瞭,隻琢磨明白瞭一半,到底琢磨不透啊!”

  薑鐸眼中,滿是濃濃的落寞,他是真的老瞭……

  ……

  朱朝街,豐安坊。

  尹傢萱慈堂上。

  賈薔指著一個眾人從未見過的古怪玩意兒,讓人取瞭一些存起準備泡茶的浮水,也就是雨水進來。

  操作瞭一番後,對尹子瑜道:“你瞧瞧,看看這水裡面,有甚麼?”

  李暄在一旁急不可耐,催道:“讓我看看,快快,讓我看看!”

  尹子瑜都不帶看他一眼,按照賈薔方才的做法,在鏡頭前看瞭眼,面色微微一變,抬起頭,眼神明亮的看著賈薔,縱滿身靜氣,可目光中仍難掩驚喜之色。

  賈薔微笑道:“戲文裡孫行者有火眼金睛,能分辯出妖怪來。而這顯微鏡,就好比那火眼金睛!這水看似幹凈,實則裡面有無數微小看不到的小東西,用這顯微鏡,就能看得清楚。這也是為何,醫者常常告誡咱們,多喝開水的緣故。這個生兒禮,可還喜歡?”

  在眾多尹傢人的註視下,尹子瑜淺淺一笑,點瞭點頭,又與賈薔輕輕一福,以示感謝。

  ……

  PS:被罵斷章罵怕瞭,這幾天一章就是五六千字,求生欲滿滿啊!昨天晚上被爆瞭,問一下,這樣的大章,能不能一章頂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