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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知好歹

  歸義坊正永街,忠勤伯楊傢。

  今日,對忠勤伯府來說,是至悲至痛的一天。

  楊傢的天,都塌瞭!

  楊傢太夫人生生痛昏過去三次,若非宮裡緊急派來國手禦醫,怕也難撐過今日。

  忠勤伯夫人金氏,幾次尋死不成,終抱著楊魯的屍身,哭昏過去。

  滿府縞素。

  盡管天子派瞭四皇子親自前來吊孝,也追贈瞭楊魯武烈將軍的封號,算得上是死後哀榮。

  可是,對楊傢來說,還有甚麼意義呢?

  楊傢自老伯爺楊振起,算上楊魯這一輩,三代人在風沙黃土間為國戍邊,今歲原本功成,楊振之子楊華回京後極有可能因功晉爵封侯,若是再提調一營十二團營兵馬,那楊傢即刻將因此成為京城有數的武勛將門,炙手可熱!

  然而這一切,都在今天成瞭泡沫。

  楊華長子楊齊受瞭小妾挑唆,擔心楊魯回來後,忠勤伯府再無楊齊立身之地,這些年楊齊的風光也將不復存在,因而暗中在楊魯湯藥中下毒,毒殺瞭楊魯。

  這等粗陋的手段,哪裡能瞞得過繡衣衛和刑部諸多精銳老人的追查,連一個時辰都沒用,就破瞭此案。

  對楊傢來說,又是一個更大的晴天霹靂。

  老伯楊振戍守甘肅鎮三十載,一輩子也隻一兒一女,楊華雖生二子,卻是一子殺一子。

  楊傢竟然就此斷絕瞭!

  楊傢發生這樣的事,在京的元平功臣幾乎悉數趕來。

  賈薔進來時,趙國公薑鐸正老眼含淚的勸慰著再度醒來的楊傢太夫人。

  連沉寂多年,和趙國公不對付的其他三個國公府,宋國公劉樺、萊國公徐涵和衛國公郭興都來瞭。

  隻是這三傢當初在遷都一事上跟著英國公府、成國公府和太上皇唱反調,結果被太上皇聯手趙國公先除瞭英國公、成國公,隨後晾瞭其他三傢國公府二十年。

  老國公早就鬱鬱而終,如今三位,都是承襲的爵位,在軍中也沒多少勢力可言瞭。

  承襲瞭這一代後,再下一輩,三傢國公府也將走上賈傢的老路……

  另外元平二十四武侯,除卻被抄傢的三傢,無子除爵的一傢,戍邊和在軍中公幹的八傢外,其餘十二傢也悉數到瞭。

  至於其餘伯、子、男,加起來足有一二百人。

  正是這些人,主導著大燕軍方。

  賈薔到來後,都為這些人沉默肅煞的氣勢所懾,感覺心頭壓抑的緊。

  眼下操持楊魯喪事的,是楊傢一旁支族人,聽得門子傳報瞭賈薔的身份和贈禮後,有些拿不準主意,到瞭靈堂上來請楊傢太夫人定奪。

  也不知楊傢太夫人怎樣想的,就讓人放瞭進來。

  賈薔步步而入後,就感覺到無數道凌厲深沉審視的目光看來,讓他每向前一步,都感到壓力大一分。

  不管如何選擇,隻要開國功臣一脈想要在軍中占據位置,就一定會與這些元平功臣成為敵人。而軍中的鬥爭,其殘酷性往往更直接……

  至停靈前,賈薔對著靈前三鞠躬,而後接過香,正要上前插入香爐時,就見雄武候王德身後,其子王傑大聲道:“賈薔,你來做甚麼?楊魯之死,和你脫不瞭幹系!”

  賈薔恍若未聞,連停頓都未停頓一下,將香插入香爐內,又凝視瞭棺棟稍許後,轉過身來,看向楊傢太夫人,再鞠躬行禮,沉聲道:“太夫人,節哀順變。”

  楊傢太夫人目光復雜的看著賈薔,有仇恨,也有悔恨。

  賈薔沉吟稍許,轉過頭看向元平功臣行列,在末尾位置尋到瞭董川,道:“董世兄,菊月樓上所發生之事,可曾告訴過太夫人?”

  董川眼圈發紅,可見方才哭過,不過也沒不答,道:“自然說過,不然,今日你豈能進來?”

  賈薔拱手謝過,而後轉身重新面對楊傢太夫人,道:“太夫人,晚輩不是自我辯解,隻是我們武勛子弟,動手較量過過招,原是常有的事。我和董川、陳然他們說過,擂臺上的事,擂臺上瞭,絕不如那起子沒出息的混帳,私下裡再糾纏不清,丟人現眼。而且,我們還約好瞭,下月初一,在太平會館繼續擺擂,比武論英雄。沒想到,世兄就這樣去瞭。此事,到底與晚輩有些幹連,若楊傢有任何需要晚輩出力的地方,還請太夫人務必給晚輩一個機會贖過。”

  楊傢太夫人連嘆息都是顫抖的,長嘆一聲後,實在不知說甚麼,擺瞭擺手,示意賈薔可以走瞭。

  賈薔也自知楊傢人不好受,也不多牽扯,又與楊傢太夫人行一禮,就準備離去。

  卻聽在楊傢太夫人身旁一直打量他的趙國公薑鐸道:“賈傢小子,且等等!”

  賈薔頓住腳,回頭看向這老貨。

  趙國公薑鐸看出他眼中的不解和防備,哼瞭聲後,對楊傢太夫人道:“弟妹啊,眼下這天兒一日比一日熱,護城河裡的冰早都化瞭。哥兒眼下還不能入土,總要等他老子趕回來看他一眼。忠勤伯回來的再快,也要到夏天。咱們元平功臣多精窮,沒幾傢挖冰窖搞這勞什子頑意兒。我府上雖然有一些藏冰,可就算都拉來瞭,也不夠哇。此事,怕還是要落在這位賈傢侯爺身上,他傢有的是銀子。”

  楊傢太夫人聞言,顫著身子,緩緩抬眼看向賈薔,難張此口。

  賈薔心裡罵瞭薑鐸一句後,卻是連忙表態道:“太夫人放心,晚輩稍會兒回去,就打發人來送冰。每日二十方,到忠勤伯回來,楊魯下葬為止。此微薄之意,不止為晚輩慚愧之心,更以表賈傢對忠勤伯府,為國戍邊數十載卓著功勛之敬仰。望太夫人莫要嫌棄。”

  此言一出,元平功臣席位上,諸多人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他們沒想到,眼前這位素以霸道狂妄著稱的少年侯爺,能做到這一步。

  四皇子李時對楊傢太夫人道:“太夫人,賈薔和楊魯在菊月樓上的打鬥,原是衙內子弟們之間的尋常打鬥,並不涉及恩怨。如今他既然有此悔過之心,太夫人是否能寬宥瞭他?”

  楊傢太夫人落下淚來,道:“王爺,老身非是非不明遷怒諉過的老糊塗。此事原和人傢沒甚相幹,是楊傢自己造的孽,如今人傢還舍下如此多銀子來,幫我楊傢買冰,楊傢還談甚麼寬宥不寬宥?”

  說罷,讓左右丫頭攙起身來,要與賈薔還禮。

  賈薔忙回避開,等薑鐸、李時勸下瞭楊傢太夫人後,賈薔便不再多留,告辭離去。

  看著這位近來名動京城,隱隱已經成為開國功臣一系扛鼎人物的少年武侯,一眾元平功臣神色各異。

  有不屑的,有憎恨的,有漠然的,也有刮目相看的。

  唯有趙國公薑鐸,看著他的背影呵呵瞭聲……

  ……

  榮國府,榮慶堂。

  薛姨媽和寶釵回來後,還未坐穩當,就被得瞭信兒的賈母派瞭鳳姐兒請瞭來。

  眾人看到寶釵一身桃花雲霧煙羅衫和錦繡雙蝶鈿花裙,無不紛紛眼前一亮。

  賈母最喜愛漂亮女孩子,因而笑道:“敢情出門才肯穿這樣的好衣裳?平日裡來我這裡,隻往素裡穿,你大嫂子穿青尼羅,你也跟著穿青色?那哪裡是你們這個年紀該穿的顏色?”

  薛姨媽聞言,笑著擺手道:“別提此事瞭,今日去瞭尹傢,人傢太夫人見她穿的這樣素,當場就讓人選瞭衣裳來,讓她給換上瞭。還說她傢郡主原也愛穿素的,對付這樣的丫頭,隻能硬著來才能伏她們,斷不能給她們留餘地。也還別說,今兒我見瞭尹傢那位郡主,竟然半點苦哀之氣也沒有。可見人傢是有道理的,這衣食住行,果然是和人的運道連著的。”

  賈母聞言一怔,王夫人也微微皺瞭皺眉頭,道:“她傢讓寶丫頭當場換衣裳?薔哥兒怎麼說?”

  薛姨媽笑道:“薔哥兒起初倒是有些不高興,說回頭讓寶丫頭自己換,尹傢太夫人不許,不過人傢原也是好心。”

  賈母笑瞭笑,道:“可憐父母心,這下馬威,怕就是為瞭看看寶丫頭甚麼性子。若是小傢子裡嬌生慣養出來的,必受不得這委屈,再加上有薔哥兒在,怕是要鬧將開來。若是這般性子,往後尹傢也果真就要當個女官,仔細要求規矩瞭。連我們這樣的人傢裡,都養著幾個教養嬤嬤,尹傢的教養嬤嬤多半是宮裡出來的。果真如此,寶丫頭往後就要吃足苦頭嘍!不過我料寶丫頭必不至於此……”

  薛姨媽不無高興笑道:“可不就是這樣嘛,薔哥兒還想再勸勸,寶丫頭便說瞭,能得太夫人教誨,原是福氣。不過也看得出來,她傢怎麼這樣喜歡薔哥兒?今日五皇子也去瞭,人傢又是王爺又是皇子,還是親外孫,也被薔哥兒比下去瞭!她傢太夫人將薔哥兒誇瞭又誇,大太太和二太太也喜歡的緊。”

  賈母哼哼一笑,道:“原就生的得意瞭些,你們看看他那脾性,霸道的跟個混世魔王一樣,偏生的比女孩子還秀氣。再加上這樣年紀,承著一座國公府的傢業,封瞭一等侯。且東府又沒甚麼正經長輩,連站規矩晨昏定省也一並免瞭。這樣的人傢,誰不喜歡?”

  是啊,誰不喜歡?

  當年賈代善和賈母看到林如海,不也喜歡的甚麼似的?

  說起來,這翁婿倆倒有幾分像呢。

  不過這話也就賈母敢說,其他人連接話都不好接。

  賈母見此笑瞭笑,問寶釵道:“寶丫頭,薔哥兒送你去見尹傢郡主,他可和人傢正經說話瞭?”

  寶釵抿嘴笑道:“說瞭,郡主雖口不能言,卻以文墨和薔哥兒交流,瞧著也挺好。不過薔哥兒沒寫多少,就走瞭,說前面還有事。”

  賈母聞言,既欣慰又有惱火,最終咬牙啐瞭句:“呸!這也是個不知好歹的!”

  ……

  PS:我突然想明白瞭一件事,批評我的人,一般都是確認瞭無法從顏值上打敗我,隻能批評我的才華瞭,嘿嘿,沒用的!